第九章 戰的理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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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雲夢樓的蕭鈺那丫頭——”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驚呼了一聲,瞬間,整個遼軍營地的氣氛陡然一滯。

“真的是她?那個廢物……”

”怎麼可能?!她就是個引氣境,連靈息怎麼用都不知道,怎可能一躍,從百米外飛到營口的?!“

“噓!小聲點。我都探不出她深淺……”

“白鹿相隨,這起碼……是個化神境吧……”

“開玩笑呢?!那丫頭能是化神,你是不是沒見過化神境的高手?!”

“老子是沒見過,你見過?你見過四大尊者?!”

“那種老古董,也就九州之戰時候能遇見。那會兒,彆說老子沒出生,老子娘都還沒生下來呢!”

“噓!慎隱大人看著呢,小聲點——”

低聲議論在四周交錯,此起彼伏,每個人的目光都緊鎖在那個孤獨卻傲然的少女身上。

蕭鈺靜靜地邁步,仿若未曾聽見這些流言蜚語。她的神情沒有絲毫波瀾,唯有肩頭的雌隼微微抬起腦袋,冷冷地掃視著四周,似乎在警惕著所有潛在的敵意。

而在她的意識深處,九尾狐的聲音慵懶響起,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戲謔:

「丫頭,開大有些費神,我去補覺了——」

一瞬間,她身上那一絲讓人心悸的壓迫感驟然消失,化神境的錯覺宛若晨霧般散去。

在尋常士兵眼中,她宛若天女臨世,踏著風雪而來。可在太宗與慎隱這種高手的眼裡,那驚鴻一現的強者之姿,仿佛隻是錯覺。

當她步入軍營的瞬間,能力境界已然清晰——煉氣境,還是初期。

太宗不動聲色地同耶律屋質交換了一個眼神,約莫也肯定了答案。

可,難道方才的化神境,隻是幻覺?

從軍營大門到主帥營帳,路途並不算遙遠,可對蕭鈺而言,卻走得異常艱難。

短短幾日的異界之行,她已然經曆了太多。

被迫接受現實,被迫麵對生死,被迫以血換血,甚至差點搭上自己的一條命。

她拚儘一切,終於抵達遼軍大營,卻沒有感受到半點安全與欣喜。

四周的人流,緩緩向兩側退去,讓出一條直通主帳的道路。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這些人本該是她的同族、她的至親,可在這些目光中,她隻看到了——

驚訝、詫異、陌生、敬畏……唯獨沒有心疼,亦無關切。

她雙手緊握,掌心深深掐入穀青洲的衣衫,肩上的屍體壓得她步履沉重,她卻不願放下。

路行至半,忽然人群中走出一身著黑色勁裝的年輕人,瞧這裝扮並非普通兵卒,而是樓裡人。

那人步伐穩健,目光謹慎。他在經過短暫的猶豫後,最終在身後某人的示意下,快步靠近她,低聲說道:

“大小姐,抬著屍體麵聖,不合禮製。穀老讓我幫您一把……”

說著便想伸手去接穀青洲,卻被她一個閃身躲過。肩上的隼張開羽翼,同時發出嘶鳴,誓死守衛著主人。

那人被隼突來的敵意,搞得有些尷尬,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蕭鈺的步伐頓了一下,抬眸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聲音冰寒:

“不用,我抬得動。陛下會諒解這點小錯誤的。”

她的話語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那人一怔,猶豫地回望人群,目光落在一雙幽深如淵的眼睛上。後者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再多言。

他最終拱手後退,退回原位,不再開口。

終於,蕭鈺站到了萬人之上的那位麵前。

耶律堯骨,遼國皇帝,野心勃勃,誓要一統九州的帝王。

他五官深刻,眉峰鋒銳如刀削,鼻梁高挺,雙眸幽邃,睥睨天下之姿自然而生。烏發以金冠束起,身著一襲金紋玄甲,肩披黑金蟒紋披風,披風之下可見戰甲紋路嶙峋,宛若山嶽般沉穩厚重。比起中原皇帝慣用的錦繡龍袍,他的裝扮更偏實戰,透露著鮮明的征服者氣質。

目光宛若蒼穹之上的雄鷹,銳利、冷漠,透著無法言喻的威嚴,淡淡地落在蕭鈺身上,不言不語,仿佛是在等待她開口。

蕭鈺緩緩彎下身,將穀青洲的遺體輕輕放平在地,動作極儘溫柔,仿佛要撫平所有苦難與傷痛。她站直身軀,雙手抱拳,以軍中禮節叩首,聲音清晰而堅定,在肅殺的風雪中回蕩:

“雲夢樓蕭鈺攜穀青洲前來複命!”

“啟稟陛下,唐國已放棄營州,援軍斷絕,糧草不繼。”

”營州守將沈川,屬下曾與之交手,其修為已達築基境巔峰;而隨他身側的唯一一位通靈境術士,現已伏法,死於山穀之中。如今營州之內,除沈川外,再無可戰之人。”

“臣女鬥膽請命——陛下可速速決斷,調兵攻城。此戰必定大捷!”

此話一出,四野一片靜寂。

幾息後,終於有人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她……剛剛說什麼?!通靈境?她殺了一個通靈境的術士?”

“開什麼玩笑?!一個剛踏入煉氣境的小丫頭,殺得了通靈境?“

“怎麼可能……?!吹牛的吧?”

“怎麼不可能,你看她方才的樣子,驅使神獸白鹿,那捏死通靈境的術士,可不跟玩兒一樣。”

“這……”

眾人麵麵相覷,誰也說不清楚。

遼太宗耶律堯骨目光深沉地打量著蕭鈺,思緒翻湧。

這丫頭,他小時候見過,驕縱跋扈,目中無人,絕非如今這般沉穩冷峻。

他手指輕輕叩著腰間的禦劍,片刻後,終於低笑了一聲,聲音低沉而冷峻:

“朕聽聞,雲夢樓的蕭家嫡女,是個惹是生非的紈絝;”

他微頓片刻,目光落在地上冰冷的屍體上,語氣不輕不重:“如今,倒是讓朕刮目相看了。”

他的語調聽不出情緒,漠然如霜,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可蕭鈺聽來,卻覺得:他不信。

人死燈滅,沒人能證明,這些事情,真的是蕭鈺這個出了名的小廢物做的。

就在此時,耶律屋質微微側身,湊近低聲提醒:“陛下,過了過了……”

在場的將領聽不清這邊的耳語,可距離他們最近的蕭鈺卻聽了個仔細,狐疑般抬眸。

捕捉到太宗身旁的大臣,表情好像在衝她眨眼?!而太宗一臉期待的瞧著她。

突然間,她反應過來。

蕭鈺吸一口氣,緩緩昂起頭,迎上遼太宗的目光,字字鏗鏘:

“臣女,願為陛下做先鋒,取沈川項上人頭,祭我同胞血仇!”

四下再次安靜。

太宗皇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側目看向身旁的慎隱,忽然提高聲音,似笑非笑地問眾人:

“可有願意,同白鹿天女一起,做先鋒的啊?”

風雪呼嘯,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她真的是天女?”

“不知道……不過陛下似乎認為她是。”

“哎!管那個呢!方才她可是攜白鹿馱著屍首回來的,大家都看著呢!”

“就是就是。反正都要打,就賭一把!我們肯定贏就對了!”

“對賭一把……”

蕭鈺的指尖微微收緊,忽然明白了耶律堯骨不是不信,也不是相信,他隻是在等一個契機——一個足夠充分的理由。

她眸光一凜,猛地站起身來,轉身麵向所有遼軍將士,匕首一揮,扯斷染血的衣角,高高舉起,清亮的嗓音猶如戰鼓擂響: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這一句,擲地有聲,震撼人心。

刹那間,軍中熱血翻湧,憋了十多天的悶氣似乎終於找到了突破口,不約而同地隨她高歌: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遼太宗在高亢的戰歌中正視眼前這位身著血衣、迎風而立的少女,目光幽深莫測。半晌後,他終於滿意地大笑,聲音震徹大營:

“好!唱得好!”

“朕就許你一萬騎兵開路,踏平他營州駐軍,取那沈狗的項上人頭——”

狂風凜冽,那血衣加身的少女,迎風而立,驀然回首,一雙眼眸燦若星辰,灼灼生輝。

她執匕而拜,擲地有聲:

“臣,定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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