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沈文安緩緩睜開眼,短暫迷茫之後便坐起身子。
這一刻,他給人的感覺雖還是和往常一樣冷淡,但卻不似之前那般古怪。
“文安。”
沈元笑著喊了一聲。
“阿爹。”
“大哥,二哥。”
看著麵前的家人,沈文安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
“文安師弟。”
“沈師弟。”
李合山與裴玉綰也笑著湊了過來。
麵對他們,沈文安隻是微微點頭行禮。
寒暄之後,李合山方才正色道:“沈師弟既然已經醒了,那件事……”
山門前擊殺同門師兄弟的事顯然還是必須要麵對的。
如今幸好有季衍在,親眼目睹了沈文安之前是被一位未知強者的殘魂影響了心智。
那執劍者的殘缺劍魂已經消散了,倒是可以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他的身上。
這樣的話,隻要沈文安沒有叛逃之心,回到山門,有其師父裴肇和季長老幫忙斡旋,處罰應當不會太嚴重。
裴玉綰猶豫了一下看向沈文安道:“你還記得在山門斬殺劉洪之事嗎?”
在她看來,沈文安之所以會出手狠辣,肯定是被執劍者的殘缺劍魂影響。
然沈文安卻是直接點了點頭。
“他自找的。”
此話一出,李合山和裴玉綰都皺起了眉頭。
李合山開口道:“此話怎講?”
沈文安神色淡然:“那日我要離開山門回家,劉洪幾人故意刁難,問我要院主手諭。”
“我本不欲理會,幾人卻是要替師父管教我,率先出手……”
“看吧!我就說是劉洪挑釁在先!”
“我棲雲穀弟子出山,何時有這麼一個規定了?”
裴玉綰聽到這當即氣憤道:“他一個小小的弟子,憑什麼代替阿爹教訓徒弟!?”
“咳!師妹。”李合山輕咳一聲道:“即便如此,同門師兄弟,也不至於動手殺人。”
“此事稟報執法弟子,自有處罰。”
沈文安眉頭微皺:“他動了殺意,我為何不能殺他?”
劉洪動了殺意?
李合山回頭看了一眼季衍。
季衍也有些意外,沉思片刻道:
“小家夥,我棲雲穀精通陣法,山門內可是有問心陣法存在。”
“此言若是有半點虛假,你可要想清楚後果。”
“文安師弟不會說謊!”季衍話音剛落,裴玉綰便立即語氣堅定開口。
見她這般,季衍笑嗬嗬道:“既是如此,你們倆便將他帶回去吧。”
“孰對孰錯,問心陣中走上一遭便可知曉。”
“不能將文安師弟帶回去!”裴玉綰慌忙伸手攔在跟前哀求道:“那劉洪是崖山院的弟子,季長老應該知道崖山院的姚師伯是什麼樣的人。”
“文安師弟若是回去了,她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季衍沉思片刻歎了口氣。
“姚琳確實如此……”
“可若是這小家夥不回去,此事該如何查證?”
“傳出去,我棲雲穀的臉麵又當如何?”
裴玉綰想了想忽然開口道:“簡單!”
“當日和劉洪一起的還有幾名崖山院弟子,他們肯定知道當時的真相!”
“讓他們去問心陣走一遭,不就知道文安師弟說的是真是假了?”
季衍無奈的搖了搖頭。
“合山呐,你是掌門一派,這事兒老夫不想摻和,你們自己商量吧。”
“那山中大勢如今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老夫得回去了。”
季衍本就是一心隻想研究陣法之道,對宗門事務不太上心。
李合山作為棲雲穀的大弟子,未來掌門的候選人,這事兒有他在,季衍更不想操心了。
“陸道友,沈家主,老夫告辭了。”
朝著陸致遠和沈元拱了拱手,季衍便朝外麵走去。
沈元將其送到門口。
回來時,李合山與裴玉綰已經商量好了對策。
“大師兄,這事兒就按照這樣辦吧!”
“若是真沒辦法,再考慮讓文安師弟回去。”
李合山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也好,鶴郡那邊你先盯著,我立即趕回師門與師父商量。”
身為棲雲穀下一任宗主的候選者,李合山也對棲雲穀現在的狀態很不滿意。
固步自封,因循守舊,宗門內的許多長者還都因曾經的輝煌和榮耀端著架子。
長此久往,棲雲穀隻會越來越沒落。
最終樹倒獼猴散,宗門內的弟子淪為其他仙宗圈養的可憐蟲。
他也希望這一次能保住沈文安,未來等自己上位之後,宗門有一位強力的守護者。
二人商量妥當,也都各自離開了。
房間內,隻剩下父子四人。
“文安,你的身體有什麼不適的感覺嗎?”沈元沉聲問道。
他還是有些擔心那所謂的執劍者殘缺劍魂沒有完全消散,隱藏在兒子體內另有所圖。
沈文安仔細感受了一下微微搖頭:“兒感覺快要突破了。”
沈元微微頷首:“那你好好休息吧,等身體恢複了再修煉也不遲。”
說完這話,父子三人便離開了房間。
……
儋州,棲雲穀。
李合山回來之後,立即便來隱雲院找到了裴肇。
此時的裴肇明顯有些憔悴,見到李合山,才算稍稍恢複了一些精氣神。
“合山呐,如何?”
“那逆徒在不在暘淖之地?”
李合山微微拱手:“裴師叔,沈師弟確實在暘淖之地的家中。”
聽到這話,裴肇心中略微舒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沈文安回家了就好。
這至少證明他心中沒有叛逃的想法。
不然現在的他估計已經在青蘿劍廬了。
“那逆徒既然在家中,你此行怎沒將他抓回來?”
李合山苦笑:“沈師弟受了很重的傷,是季長老出手救治了他,師弟他如今正在家中養傷。”
這個說辭是他和裴玉綰商量好的。
“受傷?”
“被何人所傷!?”
裴肇連忙問道。
李合山拱手道:“沈家在隱龍山中發現了一座上古遺跡,沈師弟進去探索,在遺跡裡受的傷。”
“裴師叔莫要擔心,沈師弟已無大礙,隻是需要修養一段時日。”
安慰之餘,李合山心中也是生出一些感慨。
感慨裴肇和沈文安之間的師徒情深。
要知道沈文安當時在那執劍者劍魂的影響下,莫名斬殺了崖山院劉洪,消失的無影無蹤。
棲雲穀內,九成的人都覺得他是叛逃了。
身為隱雲院的院主,裴肇卻始終相信自己的徒弟。
“那便好,那便好……”
裴肇搓了搓手,臉上露出釋然,隨後又問道:“那你有沒有詢問他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合山點了點頭,將沈文安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裴肇聽後,雙眸微眯。
“哼!很好!”
“崖山院的弟子要代替老夫管教徒弟?”
“那這隱雲院院主之位老夫乾脆讓給他得了?”
感受到裴肇身上的憤怒,李合山很是無奈。
棲雲穀沒落的最大原因是固步自封,認不清自己。
除此之外,門內勾心鬥角,互相看不慣也是一方麵原因。
裴肇和崖山院院主姚琳當年還不是院主的時候,就已經有很深的矛盾。
如此這般,日後接手棲雲穀,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裴師叔先莫要生氣。”
“如今雙方各執一詞,沈師弟又沒有辦法前來。”
“季長老的意思是要開啟問心陣……”
李合山說話時,心中暗自向季衍說了一聲抱歉。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崖山院才是明麵上的“受害者”,啟動問心陣審問受害者,崖山院院主姚琳不會輕易同意的。
裴肇聽後冷笑。
“問心就問心。”
“老夫相信那臭小子不會說謊。”
“合山,隨我去見掌門師兄。”
棲雲穀,宗主大殿。
姚琳黑著臉憤怒看向裴肇:“你要讓我崖山院的弟子進問心陣!?”
裴肇也不慣著她,神色淡然道:“師姐若是相信自己的弟子,到這問心陣中走一遭又如何?”
“如今當著掌門師兄和諸位長老的麵,裴某放下話。”
“若是崖山院的弟子能夠問心無愧,裴某便立即辭去隱雲院院主之位,並拿出兩百塊靈晶,補償給幾位師侄。”
“崖山院的弟子若是不敢,那此事……”
裴肇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眾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你崖山院的弟子口口聲聲說隻是照例詢問,是沈文安暴起出手,斬殺了劉洪。
如今卻連問心陣都不敢進,那意味著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他們是不喜歡沈文安這個異類,但事關大是大非,倒還是能拎得清。
否則傳出去,也會對棲雲穀的名聲有影響。
姚琳臉色難看。
事情過去了這麼久,她早已經了解了事情的具體經過。
此番隻是希望沈文安迫於壓力,真的叛逃,到時便沒人會追究這件事。
見她不說話,裴肇心中更有底氣,拱手開口道:
“請掌門師兄決斷!”
棲雲穀掌門雲中子看向姚琳道:“姚師妹可將那日幾名弟子喚來。”
“本座給他們一個機會,若是能如實交代,本座可以從輕發落。”
“若是非要開啟問心陣,到時便隻能按照門規處置了。”
他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幾乎已經認定了崖山院的弟子在說謊,是他們構陷隱雲院的沈文安叛逃之事。
姚琳麵色變幻,最終隻能拱手,走了出去。
片刻之後,兩名崖山院的弟子被帶進宗主大殿。
其他幾人傷勢較重,現在還在養傷。
“崖山院張磊(王康)拜見宗主,拜見各位長老。”
二人聲音顫抖,拱手行禮。
雲中子看了兩人一眼淡淡道:“事情你們師父應該已經說了吧。”
“現在就將當日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說出來,本座或許還能給你們一個機會。”
“如若不然,進了問心陣,你們可就沒有任何餘地了。”
二人身體微顫,臉上都露出了驚恐之色。
問心陣的威名他們可是聽說過的,一旦進去,他們自出生後所有的秘密都會毫無保留的呈現出來。
想要說謊瞞過問心陣,莫說他們僅僅煉氣期,就是金丹期的老祖也很難做到。
“掌門,我說!”
“我們都說!”
麵對如此巨大的壓力,兩人終是堅持不住了,當即跪在地上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