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羲想治理好大凰,離不開能臣輔佐。
太女太傅李墨言才能是有,就是性格過於固執,不屑於官場上的汲汲鑽營,也學不來爾虞我詐。
她更適合在書院當夫子,而不是在廟堂為官。
所以君羲才下懿旨讓李墨言告老還鄉。
一方麵是為了顧景行,另一方麵是李墨言指著她罵的內容確實是對的,罪不至死,君羲不至於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丞相安心,孤已經下旨赦免太傅以下犯上之罪,放她歸鄉了。”
聰明人說話不用說得太徹底,顧景行能惹怒君羲的點就在於太傅,君羲此刻同顧青穎說她赦免了太傅,就說明,顧景行不會被君羲牽連。
顧青穎擔心兒子的心總算放寬了些,她拱手。
“太女殿下,景行這孩子性格倔,得罪殿下之處,還請多多擔待。”
她心裡歎了口氣,顧景行若是嫁入尋常人家,哪怕是公侯王爺,她也能照拂,甚至可以在景行過得不幸福時,強勢插手帶走他。
丞相府家大業大,她雖為官清貧,但娶的正夫卻是經營的好手,丞相府不至於養不起顧景行一個人。
但,偏偏顧景行嫁入了帝王家,一入宮門深似海。
她這個母親,也幫不了他太多。
“殿下,臣的嫡長子,就托付給你了。”
她能為顧景行做的,也隻有在前朝替太女殿下分憂朝事,以求太女善待她的兒子。
顧景行托付兒子的語氣太過鄭重,君羲也鄭重了神色,承諾道:
“丞相,孤立誓,隻要景行不犯謀逆大罪,孤都會給他正夫尊榮,善待他。”
君羲這句承諾分量很重,變相告訴顧青穎,顧景行在她登基後,就是她的君後,執掌六宮,父儀天下。
顧青穎得了這句承諾,這才徹底放心了。
聖心如淵,花無百日紅,景行不是個擅討好妻主的性子,君羲登基後,身為帝王,注定會三宮六院,美男如雲。
自古帝王多薄情,唯有掌控在手中的權勢和財產才是真的依仗。
就衝君羲今日的承諾,他以後在後宮就絕不會難過。
“臣謝太女殿下隆恩!”
“丞相不必客氣,孤還得感謝丞相教導出這麼優秀的公子呢,景行做孤的正夫,孤很滿意。”
君羲這話可不是虛言,顧景行自入主光風殿後,東宮上下就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條,都不用她操心一星半點。
就是當日她急著成親,她和顧景行的婚禮辦得倉促,新婚夜,她又犯了瘋病,留顧景行獨守空房。
君羲仔細回想後,才發覺,的確委屈了他。
也罷,她今夜索性無事,在看了慕夜聲後,交代王權不棄幾句,就轉道去光風殿。
顧景行那日給太傅求情時,穿著單薄,也不知道有沒有感染風寒……
君羲心裡裝著事,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霽月殿。
抬手阻止殿外侍男的通報聲,抬步走進內殿寢房。
王權不棄雙手環胸依靠在床頭,聽到聲響,刷地一下睜開眼。
眼裡全是鋒芒和警惕,就像一把待出鞘的劍。
君羲挑眉,好強的警惕性,她這位側夫的武功看來比她想象的還要高。
“是孤。”
王權不棄站直身體,還是頂著一張冰塊臉。
“妻主。”
“嗯,孤來看看聲聲,他情況如何?”
“無礙。”
“多次輸入內力,你現在身體有沒有不適的地方?”
“沒有。”
“……”
妻夫二人一問一答,一板一眼,不知道還以為是在殿試現場。
君羲給慕夜聲掖好被角後,感受了一下殿內的溫度,走到軒窗前,推開一小半,以免炭火太旺,慕夜聲二人中毒。
她轉頭,好笑地看向身量足足一米九三的男人,王權不棄全程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若不是會回答,怕是會讓人以為是一尊製作巧奪天工的人形機關傀儡。
“王權不棄,你和孤說話,能不能多個字?”
王權不棄點點頭。
“可以的。”
“說多一個字就真多一個字?”
“嗯。”
王權不棄這人還怪好玩兒的,若是君羲在現代呆過,就會知道有個詞,很適合形容他。
人機。
[君羲這個女人,喚慕夜聲就是聲聲,喚我就是直呼大名,真想……]
真想什麼?
君羲仔細傾聽,都沒聽到後續。
她看向肩寬腿長,體態健美的男人。
王權不棄透過半開的軒窗,注視著窗外開得正好的紅梅,眸底飛速劃過一抹向往。
[花,喜歡。]
冰塊臉喜歡花?
這是什麼反差感?君羲一瞬間感受到了王權不棄的萌點。
她默不作聲離開殿內,飛上枝頭,折下樹梢全然沐浴在月光下的一枝梅花。
暗香襲來,夾雜著冰雪的清洌。
“喜歡?孤給你摘的梅花,你可得好好保存。”
王權不棄回過神,就看到女人瓷白的手遞給他一支覆著霜雪的梅。
悠悠梅香沁人心脾,他難得呆了呆,君羲什麼時候注意到的?
他的確喜歡花,但王紫汐說他不配,一個天道棄子,怎配得上花的美好和芬芳?
他就隻配像蘑菇一樣,生長在陰暗的角落裡,不見天光。
王權不棄還記得,三月草長鶯飛,桃花開得正好,他爬上枝頭,摘了一捧桃花,每一枝桃花都是他精心挑選,卻被陪寵侍賞花的王紫汐看到。
他的親生母親勃然大怒,就像看到了什麼臟東西。
“王棄,誰準你摘花的?”
“你年紀也不小了,還喜歡這些脆弱的東西?災星就是災星,上不得台麵!”
那年,他不過五歲……
回憶翻湧,王權不棄眼裡冷色喧囂。
[嗬,我喜歡,但她們都覺得我不配喜歡,那就索性毀了,碾落成泥。]
嘖……
君羲這下明白為什麼她能聽到心聲了,原來,王權不棄的喜歡背後,暗藏毀滅。
真是個矛盾的男子。
“不喜歡?那孤丟了?”
王權不棄終年冷酷的臉破碎了一絲,染上一分急色。
“妻主,彆……”
君羲拉過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將梅花塞進掌心。
“喜歡就爭取。”
王權不棄垂眸看向二人相交的手,還有那枝冷豔的梅,睫羽在眼瞼印下鴉青色的暗影,遮住他翻湧的情緒。
男人緊了緊二人緊握的手,低聲問道:
“若有人說你不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