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政和安嫿都有些驚訝,耿彪能在置辦了那麼多物件的情況下,還給兩百彩禮,實屬難得。
後世所熟知的什麼三轉一響,三十六條腿,七十二條腿,其實都是七十年代以後的事兒。現在的社會風氣是崇尚節儉,結婚一般就是“四個一工程”,即,一張床,一個臉盆,一個痰盂,一個熱水壺。
即便耿彪的經濟條件不差,這些一套下來,至少也要花他兩年的工資,不是一筆小數目。
肖政對耿彪更滿意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不錯,不是個小氣摳搜的人,有點我的風範。”
安嫿看向肖政。
肖政:“我說的不對?難道在你心裡我很摳門?”
安嫿笑嗔他一眼,“沒有,你很大方。”
對她和孩子,肖政是挺大方的,從來不過問她花錢的事。
肖政又問耿彪:“日期呢,定了沒?”
耿彪:“我和芳芳商量的是,儘量在年前把事給辦了”
幾人說著話,在角落裡偷聽的肖小翠則已經傻了眼。
啞巴姑姑這是找了個什麼神仙對象啊,這麼有錢!這麼大方!
在鄉下,那些條件好的漢子娶媳婦,頂多也就給個幾十斤糧食,十幾二十塊錢的彩禮,更普遍的是隻給幾塊錢的彩禮!
她離開家前相的那個,她本來樣樣都滿意,對方人長得好,是家裡唯一的兒子,說好了結婚的時候五個姐姐一人出十塊錢,加起來就是五十,父母再添五十,總共就是一百塊。
一百塊錢結場婚,在整個公社都是數得著的風光!
肖小翠後怕地撫了撫胸口,幸好啊,幸好聽說啞巴姑姑找了個城裡對象,她生出了不甘心,突發奇想跑到了三叔這來,這才見到了世麵。
現在回想以前的自己,簡直就是個鄉下土妞,啥也不懂!一百塊錢就把她的眼睛給糊住了!
肖小翠越發堅定自己不能回去的同時,肖政寄回老家的信也到了肖鐵牛的手中。
肖鐵牛上過掃盲班,簡單的信件是能看懂的,看完信後往桌子上一拍,氣得臉色鐵青。
肖大嫂問:“誰來的信啊?看把你給氣的。”
肖鐵牛:“除了肖鐵柱,誰還能氣得著俺?”
肖大嫂喲了一聲,“他咋不把信寄給爹,而是寄給你?”
肖鐵牛又拍了兩下桌子,“他說俺打錯如意算盤了,就算把翠兒塞到他那裡也沒用,他不會管的,讓俺們趕緊把翠兒喊回來,否則翠兒賴在那不走,也隻是耽誤青春!”
肖大嫂聽了卻放了心,“翠兒果然是去他三叔那了。”又歎氣,“這丫頭主意大啊,俺是管不了了。”
肖鐵牛開始罵:“都是你把她慣得無法無天!一個姑娘家不知道個羞恥,跑去彆人家死賴著,把俺的老臉都給丟光了!”
肖大嫂有不同看法,“那是自個親叔叔,翠兒去一去咋的了?他肖鐵柱還能把親侄女趕出來不成?如果真趕出來了,彆說是他以後在老家沒名聲,就說他城裡的那些街坊鄰居,都得在背後說嘴他。”
肖鐵牛指著肖大嫂恨鐵不成鋼,“你還沒懂這其中的意思是不?翠兒去了,肖鐵柱就認為是俺讓翠兒去的,是俺在死皮賴臉讓他拉拔翠兒,你瞧瞧他信裡說的這些話,瞧不起俺啊!!!”
說著,肖鐵牛居然還抹了把淚,是真痛心了。
不過他的痛心不為彆的,隻因為覺得自己丟了大臉。
肖大嫂沒辦法理解肖鐵牛的想法,這有啥好丟臉的?按她的想法,想讓三弟拉拔家裡的孩子,就得死皮賴臉,做小伏低,肖鐵牛倒好,把麵子看得比天重,求人幫忙還一副神氣模樣。
哦不對,肖鐵牛是從不求人的,他隻會希望彆人來求著幫他的忙。
肖鐵牛道:“趕緊想個法子,把翠兒喊回來,不然她爹也沒臉麵再活了,隻好一頭紮進莊前那條小河裡。”
肖大嫂嘟囔著:“那小河溝也淹不死人呐”
“你這娘們在小聲逼逼啥呢?”
“沒啥。”
“趕緊想法子!”
肖大嫂是不想叫閨女回來的,她覺得,哪怕三弟說了不會幫忙拉拔閨女,但隻要人在城裡,就不定能遇著什麼機會,比如被哪戶城裡人看上,聘回去做兒媳婦肖大嫂對自家閨女的長相是有信心的。
但是她習慣了男人做主,也犟不過肖鐵牛。
“不如就跟她說,齊家那邊願意再多出十塊錢的彩禮,讓她回來繼續談婚事?”
肖鐵牛搖頭,“不好,這丫頭既然跑了,就說明沒太看上人家。”
肖大嫂沒好氣道:“那俺想不出來法子了。”
肖鐵牛沉默地想了一會,道:“就說她姥病得快死了,念叨她,讓她趕緊回來看一眼。”
肖大嫂頓時發起了飆,“好你個肖鐵牛,俺娘這些年待你不薄吧,你居然咒她死!”
肖鐵牛理直氣壯道:“俺哪咒她了?這不是騙翠兒的嘛!翠兒從小就跟她姥親,再加上你娘這兩年也確實常常生病,每次翠兒都得去看她,你說要是除了這個由頭,還咋能把翠兒騙回來?那丫頭隨我,腦瓜子聰明。”
他還聰明?天底下最蠢的人就是他!
肖大嫂罵罵咧咧一會,“你就非得讓她回來?你個當爹的,咋就這麼坑你閨女呢?”
“俺坑她?”肖鐵牛梗著脖子道:“是她坑俺!不孝的東西,把她爹的臉帶去城裡她三叔麵前,踩在腳底下摩擦!”
肖大嫂突然感到心累,索性扭身走開,不願再跟肖鐵牛多說一句話。
肖鐵牛也不在意,在心裡琢磨著最近的農活,算著哪天有空,他要親自去縣裡給肖小翠發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