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突然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嘯。
她的脊椎刺破背部皮膚,節節突起如蜈蚣的甲殼。
先知歎息著將青燈按在少女額頭,燈焰裡浮現出駭人景象:
陸雨的腦乾上趴著一隻晶瑩的章魚狀生物,十二根觸須深深紮入神經。
更可怕的是,在它半透明的頭部,隱約可見一張縮小版的深淵主祭的臉。
“深淵之母的幼體,“
先知的聲音罕見地凝重,“已經和她的腦組織共生。“
“能救嗎?“
陸昭的聲音在發抖。
“兩種方法,“
先知豎起兩根枯指,“找機械神教換人造腦,或者“
他忽然扯開鬥篷,露出布滿全身的噬神印記:“你吃掉它。“
遠處傳來樹木倒塌的巨響。
那顆曾在血月下出現的巨眼,此刻正懸浮在腐化之徑上空的雲層中,瞳孔收縮聚焦在他們所在的位置。
先知的草屋在轟鳴中劇烈搖晃。
陸昭看著痛苦掙紮的妹妹,又看向自己浮現金屬光澤的右手。
透過剛剛掠奪的記憶碎片,他看到了可怖的真相:
母親並非病逝,而是在分娩時被這顆機械心臟寄生。
所有被選為祭品的人,體內都流淌著噬神者的稀釋血脈
“決定要快,“
先知將一把刻滿符文的骨刀塞進他手裡。
“等它完全睜開眼,我們都會成為深淵的養料。“
屋外傳來粘稠的蠕動聲,某種巨大的物體正在滑過泥地。
陸雨的慘叫突然停止,她的嘴角撕開到耳根,露出裡麵層層疊疊的尖牙。
“哥哥“
少女的聲音裡混著深淵主祭的腔調,“來參加我的新生禮“
陸昭握緊骨刀,噬神印記第一次主動泛起血光。
他看見兩個選擇在眼前分叉:刺向妹妹的眉心,或是劃開自己的印記
骨刀在陸昭手中顫抖。
妹妹陸雨的喉嚨裡滾動著深淵的低語,她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變形,脊椎彎曲成弓,指甲伸長如刃,皮膚下浮現出幽藍色的血管紋路。
而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左眼六瓣瞳孔完全張開,右眼卻還殘留著一絲人類的清明。
“哥哥……殺了我……”
陸雨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兩個意識在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先知站在一旁,青燈的光映在他枯瘦的臉上,陰影裡藏著某種冷酷的期待。
“噬神者的能力,本質是‘吞噬’。”
他低聲道,“你可以選擇吃掉她體內的深淵幼體,但代價是”
“我會繼承它的汙染。”陸昭嘶啞地接上。
屋外,巨眼已經完全睜開,粘稠的黑暗從天空滴落,腐蝕著大地。
草屋的牆壁開始滲出黑色黏液,木質結構發出不堪重負的。
沒有時間了。
陸昭猛地抬手。
卻不是刺向妹妹,而是狠狠劃開自己左肩的噬神印記!
金紅色的血噴湧而出,卻不是向下流淌,而是逆流向上,如活物般纏繞住陸雨的脖頸。
“你瘋了?!”
先知厲喝,但已經來不及阻止。
噬神印記的血絲刺入陸雨的皮膚,順著血管遊走,直逼她腦中的深淵幼體。
陸雨發出淒厲的尖叫,身體劇烈抽搐,六瓣瞳孔瘋狂轉動。
陸昭的視野驟然分裂。
他看到了兩個世界。
在現實世界中,草屋崩塌,巨眼的凝視讓空氣凝固,先知的鬥篷在黑暗中燃燒。
在深淵維度中,無數觸須纏繞著他的意識,低語聲直接灌入大腦,試圖扭曲他的認知。
“這是我的妹妹……”
陸昭咬牙,噬神印記的光芒暴漲,“滾出她的身體!”
撕裂般的疼痛中,他“看”到了那團寄生在陸雨腦中的怪物,晶瑩的章魚狀生物,十二根觸須深深紮根於神經,頭部浮現著深淵主祭的縮小版麵容。
噬神印記的血絲如餓狼撲食,纏繞住深淵幼體,開始啃噬。
“不!!!”
主祭的臉扭曲咆哮,觸須瘋狂掙紮,但噬神者的力量如同天敵,一點點將它撕碎、吞咽。
每吞噬一寸,陸昭就感到自己的意識被汙染一分。
瞬間記憶碎片湧入大腦中。
深淵主祭的瘋狂信仰
被獻祭者的絕望哀嚎
深淵之母的低語……
“呃啊!”他跪倒在地,七竅滲出黑血。
而陸雨終於癱軟下來,異變停止,但左眼的六瓣瞳孔仍未消失。
草屋徹底崩塌,巨眼的凝視被某種力量短暫阻隔。
先知拽起陸昭,青燈的光勉強撐開一片安全區域。
“你本可以直接殺了她。”
先知冷冷道,“現在,你體內有了深淵的汙染,噬神者的能力會變得不穩定。”
陸昭咳出黑血,抬頭看向妹妹。
陸雨虛弱地睜開眼,左眼的六瓣瞳孔微微收縮,但聲音已經恢複清醒。
“哥……我看到了……腐化之徑的儘頭……”
先知猛地轉頭!
“你看到了什麼?”
陸雨顫抖著指向遠處。
“那裡……有一座倒懸的塔……塔裡關著……”
她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天空中的巨眼。
突然流下了一滴黑色的淚。
淚滴墜地,腐化之徑的土壤沸騰起來,無數蒼白的手臂破土而出,抓向三人!
“跑!”
先知低吼,青燈的光驟然擴張,燒灼那些抓來的手臂。
陸昭抱起陸雨,噬神印記仍在灼燒他的神經,但此刻他隻能忍受。
三人向著腐化之徑深處狂奔,身後的大地不斷塌陷,巨眼的視線如影隨形。
終於,在穿越一片扭曲的枯木林後,他們看到了陸雨所說的景象。
一座倒懸的黑色巨塔,塔尖插入大地,塔底朝向血月,表麵刻滿鎖鏈狀的符文。
更可怕的是,塔的周圍跪著無數石像,每一尊都是……陸昭的模樣。
“這是……”
陸昭的呼吸凝滯。
先知的聲音沙啞而沉重:
“噬神者的墳墓。”
“而你,是第七個。”
倒懸之塔的陰影下,陸昭的右臂正在潰爛。
吞噬深淵幼體後的第三日,噬神印記的紋路已蔓延至整條手臂,皮膚下的血管泛著幽藍的光,肌肉組織不時痙攣,仿佛有活物在皮下蠕動。
每一次心跳,都帶來針刺般的劇痛。
陸雨跪坐在他身旁,用濕潤的布巾擦拭他額頭的冷汗。她的左眼仍保留著六瓣瞳孔,但神誌已清醒許多。
“哥,我們必須離開腐化之徑。”
她低聲道,“你的身體撐不住了。”
先知站在不遠處,青燈的光暈映照著倒懸之塔的基座。
他枯瘦的手指摩挲著塔身符文,突然開口:
“機械神教。”
陸昭抬頭,疼痛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你的右臂正在深淵化。”
先知轉過身,盲眼“注視”著他。
“若不想變成怪物,就去鋼鐵城邦,換一條機械義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