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地麵上坑窪不平，積滿了泥水，還混雜了許多蔬菜爛葉。
這場景看著就讓人不爽。
也讓很多買菜人心情沉重。
昨天，一場雨從午後開始下，時斷時續，一直到下午五六點時才徹底停下。
早早來到市場的茅良才連著看了幾家蔬菜，大多水分含量都很高。
趙老二看到他路過，趕緊招呼道：“老板，看下青菜，一塊錢一斤了。”
茅良才停了下來，用手抓起一把小白菜，就感受到了菜葉子上的水分。
“算了。”
“給你算八毛行不？”
“不敢買。”
留下三個字，茅良才又往前走，到了56號檔口時，還是沒看到熟悉的三輪車，隻見著了三兩有些眼熟的人。
“陳菜農還沒來啊？”
“沒有。”
“也不知道他搞什麼飛機，這都快三點了，到現在都還沒有來。”
“我問了臨時巷道那三個和他一起的菜農，說他今天晚點來，讓我們先買其它的菜。”
56號檔口人來人往，有人走，有人來，有人停，時而會攀談幾句，茅良才感覺陳菜農應該快到了，便停了下來，和一個有些年輕的男子搭話道。
“這段時間菜不好買哦~”
“嗯，容易爛。”陳澤也看他眼熟，笑道：“這幾天買陳菜農的菜沒有再爛了，客戶的反響也不錯。”
“我也是，沒有爛，陳菜農沒來之前，有一次我給客戶的菜，客戶隻用了3斤，剩下的全讓我拿回去自己吃，我尋思著挑挑揀揀，說不定還能用。”
“結果呢？”
“等我去看，成一攤蔬菜爛泥了。”
“哈哈哈……”
挑起了話題，搭話的人就多了，聚在一起聊著各自的經曆，這幾天各種離奇的買菜經曆都會遇到，被坑的五花八門。
茅良才很快就和陳澤熟絡了，不過很遺憾，陳澤絲毫沒把酒樓配送交給他的意思。
他也不灰心，一回生二回熟，多攀談幾次，說不定有機會。
能挖陳菜農牆角，還是讓他頗為興奮。
地上又多了幾個煙頭後，時風三輪才抵達了56號檔口，白色的塑料塊碼得齊整。
“陳老板，你搞什麼飛機，今天來這麼晚！”
“越來越耍大牌了哦。”
“是不是該降價了，今天好多青菜都又降價了哦，你還賣45元件不合理！”
“就是，我看40元件就合適。”
車還沒停下，不少人就嚷嚷了起來，茅良才打量著菜筐，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每個菜筐中間似乎都鋪了個黑色的袋子。
“陳老板，菜筐裡的黑色袋子是什麼？”
他這一喊，其他人也陸續注意到了，紛紛問了起來。
陳家誌把車停下，下車，來到車廂後，搬下一筐菜，才開口道：“冰袋，為了能讓菜多保存些時間，今天就是弄這個，才來晚了。”
冰袋，在場的人都不陌生，是蔬菜運輸中比較常見的一種輔助降溫措施。
不過一般是用於遠距離運輸。
比如雲南用泡沫箱運輸過來的葉菜，裡麵就會鋪上一層一層的冰袋。
“就這麼點距離，你還給弄了個冰袋？”
“怕菜爛了嘛。”陳家誌笑了笑，又說道：“還有個事，今天菜心漲價了哈，50元件。”
“我靠，你個吊毛！彆人都在降價，你怎麼好意思漲價的！”
“你是不是以為全市場就你有菜了是吧？！”
“不買了，誰愛買誰買！”
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被價格勸退的人已經默默退了出去，留下的都是真正想買的人。
茅良才說道：“陳老板，你弄這個冰袋，就是想漲這5塊錢吧？”
陳家誌說：“也不全是，昨天那雨下得讓人心慌，晾了幾個小時去收，菜葉片上都還有水，溫度又不低，很容易爛。
這才去製冰廠買了冰塊，又回去用棒槌砸成碎冰裝袋。”
頓了頓，陳家誌又說：“即使沒這冰袋，我也打算漲價了。”
老吳也來了，弄清了緣由後，哼了一聲，“合著你還想說我們賺了是吧？”
陳家誌嗬嗬笑道：“你要這麼理解，好像也沒有錯。”
“真踏馬不要臉！”
“你就說要不要嘛。”
老吳憋了一口氣，臉上氣得不輕，眾人等著他再大罵一聲，然後拂袖而去。
結果聲音是夠大了，就是內容不太對。
“要！”老吳大喊道：“拿兩件，菜但凡有一丁點問題，我都要來找你麻煩。”
陳家誌笑道：“好，小龍，給吳老板拿菜，順便收一下菜筐，吳老板，麻煩結一下賬，兩件100塊錢。”
在其他人鄙視的目光中，老吳還是率先屈服了，付了100元錢。
“陳老板，給我裝3件。”
陳澤也沒有再猶豫，拿了3件菜，菜筐裡自帶冰袋對他們反倒是更好的消息。
有冰袋預冷，不僅能保鮮，還又一次減少了過程中的損耗。
漲5塊錢反倒是好事。
陳老板逆行情漲價的行為和方式，並沒有讓他感到難以接受。
茅良才看到陳澤豪爽的掏錢走人，心裡不禁感慨，陳老板還都是優質客戶啊！
隻是彆人都在降價，就他一個人漲價，也讓茅良才很是糾結。
拿他的菜，又憑白少了幾塊錢利潤。
不拿吧，好像又需要點葉菜，拿其他人的菜也沒那麼放心。
一個個熟人都拿了菜，一直到徐和拿了菜後，他才下定決心。
“陳老板，我也兩件菜心，再拿20斤豇豆，豇豆沒漲價吧？”
“沒有，豇豆還是1塊8，一共136元。”陳家誌收了卷毛的錢後，才打趣道：“我看你猶豫了半天，還以為你會走呢。”
卷毛茅良才嗬嗬笑了笑，讓易龍把他和徐和的菜一起送，兩人在前，易龍跟在後麵。
茅良才對徐和笑道：“徐總，你每天單獨來找陳菜農拿菜也不嫌累，要不以後我幫你帶過來吧，順路的事。”
“你會有這麼好心？”
“嘿嘿，你給我賺點跑腿費就行。”
“好家夥，你主意都打我身上來了。”
“這不也是怕你累嘛。”茅良笑了笑，突然感覺挖陳菜農牆角也挺有意思，也確實都是優質客戶，拿下一個，就穩賺不賠。
“徐總，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徐和斷然拒絕，他是為了這點菜嗎？也得承認有這個理由，但更多是人的因素。
卷毛又吃了個閉門羹，也不喪氣，陳菜農那麼多客戶，他就不信一個都不成了！
…
“呼~舅舅，你提個價，我也太不容易了。”
易龍送完貨，拉著一板車菜筐回來後，一屁股坐在了菜筐上，“今天要求送貨的比昨天多了好多。”
“這就是你的價值所在。”
“那是不是也該給我漲工資了，你看，市場裡我都跑熟了，客戶的車也都認識了，送貨好幾天沒出錯了，最近也沒弄丟菜筐，我做得也不錯吧？”
陳家誌笑了笑：“是還可以，進步很快，你很有賣菜天賦，再練一段時間比你爸強了。”
“那和你比呢？”
“好高騖遠不好。”
“確實，我臉皮還沒你厚，沒學到精髓。”
“還想不想漲工資了？”
“想，想，想！”易龍連忙說道：“不要多了，漲一塊錢也行啊！”
陳家誌確實感覺易龍這段時間做得還行，有點超出了他對易龍的認知。
不怕累，不怕苦，每天雷打不動的跟著來，經常一個人拖著板車去送貨。
也不怯生，是自家的菜筐，就要扭著要回來。
就是文化水平太低了。
上個月，全國開始使用統一製式車牌，花城的車牌號是粵a。
易龍把‘粵’讀作‘奧’，
車牌號上的英文字母也多了，不認識，導致此前送錯一次菜，還好陳家誌發現了。
想了一會兒，陳家誌說道：“我給你漲兩塊吧，不過以後還可能砸冰塊，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因為距離製冰廠比較遠，所以買的都是體積大的冰塊，需要自己砸碎裝袋。
費體力。
不可能讓李秀乾，但讓易龍來就剛好合適，小夥子也喜歡玩冰塊。
“要得，以後砸冰塊就給我！”
“小龍，有沒有想過再回去讀書？”
易龍沉默了，沒有回答。
陳家誌也沒多說，易龍才出來一個月，很多東西需要他自己去體會。
相比前世一直在家裡啥也不做的玩了幾年，已是很大的進步，批發市場也能讓他看到很多東西。
兩人開始收拾東西，一直到點火時，易龍才小聲說道。
“其實還是想讀，但在老家沒得肉吃，易虎都曉得讀書重要，我未必還不曉得麼。”
“那讓你爸給寄錢。”
“上麵還有四個堂哥堂姐，還有易虎和兩個妹妹，寄一點錢回去沒得用，買點東西就給你搶嘍。”
“……”
陳家誌也感到很心酸，易龍易虎從小就是他的跟班，但在老家時都一直瘦得不成樣子。
所以他才想把爹娘接過來，把兒子留在身邊教育，不要當留守兒童。
平複了下心緒，陳家誌才又開口。
“那你得讓你爸種菜攢點勁，有錢了給你在這邊辦借讀，還可以把易虎也接來。”
“辦借讀得多少錢咯？”
“不知道，可能一年得一兩千塊吧。”
“好貴噢~”
“知道我今天賣了多少錢不？”
“好像一天就夠一年借讀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