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自天垂落的大河,是人間能夠見到的最勝景。
烏蘭帖木兒臉色駭然,他看的很清楚,這白浪大河根本不是河,而是劍,河中每一滴河水都是一道細小劍氣,萬萬道劍氣組成了這條從天而降的天河,劍氣之盛他也是僅見。
滔滔大河波浪寬,氣勢愈發磅礴,轉瞬大河撲麵而至。
烏蘭帖木兒雙腿一前一後,微微下沉,雙腳落地生根,雙手疊加胸前,身上金光不斷凝實加厚,他知道逃不過這一劍,索性不逃了,聚集全力硬扛這一劍。
滔天大浪拍打烏蘭帖木兒,他做了那河中礁石,巋然不動。劍氣河水撞來驟然分開,向著兩邊奔去,所過之地,山石儘數化為齏粉。
下一刻,一重浪接一重浪,一重浪強過一重浪,洶湧大河淹沒了烏蘭帖木兒,烏蘭帖木兒消失在了大河中,隨著那奔湧大河而去。
這條從天而降的天河在高山之中快速流淌而過不複回,仿佛高山懸掛瀑布,刮掉了一層又一層的山體,流過之地,山體如被劍削刀砍平整如鏡。
這便是大河之劍。
一劍出大河,大河所至,一切皆被吞噬。
藏了許久未露麵的劍聖柳白,首次展露鋒芒。
大河從高山流下大地,在大地繼續翻滾,終是停歇露出了滿是泥沙碎石的河底。
烏蘭帖木兒鮮血淋漓,他那超凡四境的不朽體魄被大河劍意撞碎,被無數劍氣撕開,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他並未死,所受的大多是皮外傷,隻是抵擋那洶湧劍河幾乎耗儘了氣機,已是傾家蕩產,無再戰之力。掙紮著爬起來,壓榨著最後的體力,麵無表情地拔地遠離。
有一劍起於山中,化虹而來,驟然而至,直取烏蘭帖木兒後背,烏蘭帖木兒靠著本能在一瞬間向右傾倒,古劍穿體而過,他重重砸在地上,胸前血洞咕咕流血。
雖說在最後一刻,他避開了要害位置,但被一劍穿體,還是傷及根本,無力逃走了。
他掙紮著坐在草地上,麵無表情的望著那調轉劍身,再度飛來的古劍,搖頭苦笑了,來不及了。
烏蘭帖木兒這一生做事,勝也好敗也好,他從無後悔。唯有這次他後悔了,後悔自己還是小看了李景源。
他沒有認命,目光看向北方,沒想到他也有寄希望於他人的一天?
突然天空響起驚雷,一道金光轉瞬落下,恰巧擊中了飛劍,將飛劍打偏。
柳白負手走來,屈指一彈,被打飛出去的古劍,吟吟震動,在空中飄逸一轉,劍上劍氣自行生長,以更快的速度刺去。
一名滿頭霜雪的紅衣老僧站在了烏蘭帖木兒的身前,伸出一根手指,剛好擋住了古劍。
無法取人頭顱的古劍是在哀鳴。
淒苦至極!
紅衣老僧一指掃出,古劍倒飛回去,去勢更快,柳白探手握住古劍,麵無表情緩步走來。
李景源跟在後麵,望著紅衣老僧的背影,光是那身紅袈裟便能知道這老和尚出自大雪山。
能一根手指擋下柳白一劍,這禿驢怕不是羅漢境。
大雪山的菩薩除了橫空出世的觀世音,好像有一個高居密宗頭冠的紅教上師,曾經做過密宗活佛,有天珠上師、高德法王等一連串的頭銜,據說是活了幾百年的老菩薩。
他真正的名字已經不為人所知了,大雪山上僧眾、西戎萬民一般都尊稱他摩訶薩埵。不過他真正的菩薩號好像是叫蘇悉地羯羅菩薩。
烏蘭帖木兒吐出一口血水,破天荒大聲笑起來:“剛才我就察覺到你的氣機了,你這老東西肯定不會坐視不管。我若死了,你們大雪山可就虧大了。”
老菩薩看他的目光透著殺機,烏蘭帖木兒到底乾了何等惡劣事,才能讓他這位佛前修行數百年,離垢地心境早已圓滿至臻的老菩薩心生殺機。
烏蘭帖木兒對老菩薩的殺機置若罔聞,神情嚴肅指了指走來的柳白,正色道:“老東西,你最好小心點,那家夥的劍已經不似人間之劍了,你這地上菩薩可不一定穩贏。”
老菩薩平靜道:“記住你的承諾。”
烏蘭帖木兒笑道:“放心吧,將來了結了人間事,我一定上山,做大雪山的金剛藏菩薩。”
烏蘭帖木兒奪了大雪山金剛乘的大半氣數,大雪山沒有追究,並不是他足夠強。當年他的可沒入四境,根本走不下大雪山。是他向老菩薩做了保證,以將來會上山做大雪山密宗的金剛藏菩薩換了活命機會。
這也是老菩薩出手相助的原因。
老菩薩之所以對烏蘭帖木兒動殺機還是因為當年烏蘭帖木兒的手段太過陰損毒辣,以至於過了三十年,老菩薩依舊耿耿於懷。
老菩薩轉身看向走近的柳白,合手道:“老僧此來,一是拿回我胎藏界佛寶,二是向大衡太子為死去的婆蘇舍羅漢討要一個公道。”
李景源目光一沉,果然是他。
完顏破的陽謀得逞了,大雪山不僅來人了,來的還是資格最老,已經百年不問世事的老菩薩。
柳白沒有言語,推手就遞出一劍,大河之劍再次降臨,滾滾河水奔流而至,撞在老菩薩身上,佛光普照,層層疊疊,凝出一道扇形的氣機簾幕,氣機綿長如湖海。
他如中流砥柱,如那座屹立千萬年的大雪山紋絲不動。
河水疾速奔來,又自他處悄然分開。
這大河之劍無法撼動這位大雪山輩分最高,活得最久的老菩薩。
柳白退劍前行,走一步,劍氣強盛一倍,劍氣大河便猛烈一倍,走出三步,那洶湧劍勢已攀止巔峰,洶湧如海嘯最盛時的一線大潮,老菩薩生根於地的雙腿竟是被推著後移了幾寸。
麵對柳白氣勢磅礴的一局劍中,老菩薩麵不改色,身上氣機絲毫不亂。忽地雙臂垂下,捏起一拳,全身上下所有關節發出一連串黃豆炸裂的刺耳聲響、
一臂抬起,一臂往後,一拳出如菩薩出手降大魔。
翻江倒海。
雄渾無匹的拳罡近似一掛金虹,撕裂劍氣大河,轟在古劍上,止住了柳白步伐。
老菩薩在被撕開的大河中閒庭漫步,一步一蓮花,眨眼近身,又是重重一拳砸在古劍上,劍退了寸許,但卻拳進身前一尺之地時卻再無無法推進。仿佛有一堵無形南牆隔絕天地,便是他這修為精深的老菩薩都難以撼動。
柳白淡淡道:“我身前一尺是我的世界,誰來誰死。”
柳白經營身前一尺之地,一尺之外不好說,但一尺之內是他最大的取勝之道,幾乎人間無敵。
老菩薩不信,試圖推平這一尺空間。
任他氣高至菩薩,佛光百千丈也隻是堪堪將拳頭送入一尺之中。
柳白雙指並攏彈劍,一道森寒劍氣刺在拳頭上,佛光流瀉的老拳上出現一陣陣漣漪,氣機頃刻撕碎,劍氣入肉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