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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戲園風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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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剛起床吃了早點,陸嘉衍就帶著小龍往戲班子趕。街麵上蕭條得很,偏生飯館、戲園這些行當反倒紅火,這世道真是荒唐得緊!

戲園子裡倒是一派熱鬨景象。陸嘉衍隻需簽個字,所有開銷自有人去大帥府支取。

他負手站在廊下,看著滿院子的孩子在晨光中咿咿呀呀地吊嗓子。幾個老師傅拿著戒尺來回巡視,稍有不妥就是一記響亮的板子。

“陸先生,”班主湊上前來,遞過一封古色古香的名帖,“這丫頭十五了,嗓子是塊好料。這是紅豆館主親筆寫的名帖,勞煩您給她謀個出路。”

陸嘉衍接過名帖,心頭忽地一凜。他摩挲著信箋上精致的暗紋,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當初兩人非要把這戲班子塞給他,原來在這兒等著呢。這哪是什麼戲班子,分明是張精心編織的關係網。

旋即喚來身旁的姑娘,語氣溫和地帶著她離去。馬車穿過青石街巷,回到自家的宅邸後,他即刻吩咐小妾帶姑娘沐浴更衣,又命裁縫連夜量體裁衣。

往後幾日,宅中上下皆悉心照料,從膳食滋補到被褥熏香,無一不精細周全。待確認姑娘氣色恢複如初,他才鄭重備車,親自將人送往目的地。

弦音戛然而止,班主猛地拍案而起,折扇在掌心重重合攏:“好!好個繞梁清音!陸先生慧眼如炬,這璞玉當真叫您雕琢得通透!”他望向陸嘉衍的目光灼灼,仿佛已經看見戲台中央又升起一顆名角。

陸嘉衍指尖摩挲著茶盞,嘴角勾起疏淡笑意:“不過是舉手之勞。也多得紅豆館主名帖。”話音未落,兩根金條擺在桌上,“她年紀小,若有做得不妥當的地方,還望您多費心教導。”

班主的笑意頓時浮現,“陸先生這話說得見外了!既是您送來的人,我必定傾囊相授!”銅臭混著恭維聲,在戲樓雕花木窗間來回回蕩,倒比方才的唱腔更熱鬨幾分。

眼前這兩根明晃晃擺在那兒的金條,讓他瞬間有種似曾相識之感。這情形,與後世那些送禮的場景簡直如出一轍。

樓下傳來拳腳的悶響與叫罵聲。陸嘉衍手中茶盞當啷磕在案幾上,探身望去時,隻見自家棗紅馬正受驚嘶鳴,車夫蜷縮在車輪旁,青布衣衫已染血漬。

“不好意思了,先行一步。”陸嘉衍朝班主拱手,袍角翻飛間已疾步下樓。小龍麵色如霜,已透出森冷氣息。待二人趕到事發處,陸嘉衍揚聲斷喝:“都給我住手!”

拳風驟停的刹那,戲園雕花門轟然洞開,七八條壯漢衝出。為首的漢子暴喝如雷:“哪個不長眼的敢動我福德海的人?”

他瞥見陸嘉衍,目光像淬了毒的刀:“這是你的車夫?”

陸嘉衍垂眸撣去袖口不存在的塵土,聲音涼得像浸過井水:“閣下連來龍去脈都沒問清,倒先急著興師問罪?”

他抬眼直視對方,眼角微挑,開口問道:“不過,還未請教閣下是哪路尊神?”

“爺是大魁號的掌櫃福德海!你又是何方神聖?”他凶神惡煞般看了過來。

陸嘉衍朗聲道,“陸某一介教書匠,不過是旁人嘴裡的陸老師罷了。”

福德海摩挲著鑲金扳指,眼中笑意未達眼底:“原來還是位先生,不知在哪所高就?”他揮了揮手,原本劍拔弩張的手下稍稍後退半步。

陸嘉衍語氣從容道:“清河鎮小學,教國文。若是春季開學,說不定還能教些英文課。”

“小學先生?”福德海突然仰頭大笑,“我當是哪路貴人!”

他猛地一揮手,“接著給我打!打斷這狗東西一條腿!”

寒光驟閃,陸嘉衍手中勃朗寧已抵住福德海。透心的涼意讓對方笑容僵在臉上。

“您脾氣不太好啊。”陸嘉衍用槍管挑起對方下巴,“那所小學,又叫第一陸軍小學。”同時小龍雙手持槍與他背靠背,黑洞洞的槍口掃過眾人,戲園門口的石板地上落針可聞。

福德海連退三步,雙手抱拳幾乎要貼到胸口:“哎喲喂,大水衝了龍王廟!都是誤會!”

“軍爺大人大量!湯藥費我全包,明日同心堂五桌講和酒,務必請您賞臉!”

管家立即捧出兩封現大洋,白花花的銀元叮當作響。“您瞧瞧,這是給這位弟兄買補藥的。”

話音未落,他已踉蹌著撞向馬車,錦緞袖口蹭過沾滿塵土的車轅。待一屁股跌進車廂,他猛地踹向車壁:“二子!還不快滾過來!爺乏了回家!”

“管家!麻溜的給錢啊!“他扯著嗓子吼,同時朝暗處連使眼色,白花花的銀元立刻塞進陸嘉衍車夫手中。

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裡,隱約傳來他壓低的咒罵:“媽的,軍校的人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福德海的馬車揚起一路煙塵疾馳而去,陸嘉衍慢條斯理地將槍插回腰間,兩人隔著漸行漸遠的車轍對視一眼,又同時移開視線。

待腳步聲徹底消散,兩道陰鷙的命令幾乎同時響起。

“去查查那教書先生的底。”福德海攥著擦汗的帕子,將車窗拍得震響,“尤其是他跟軍方的關係!”

另一邊,小龍收起雙槍,正要開口詢問,陸嘉衍已望著車轍痕跡沉聲道:“把大魁號的老底翻出來,順便查查這個福德海經常接觸什麼人。”

正午,驕陽高懸,陸嘉衍正坐在家中悠然用膳。他舀了勺嫩白豆腐,懸在青瓷碗沿吹冷。

這時,下人腳步匆匆,趕來向陸嘉衍稟報,消息已然傳回。陸嘉衍靜靜聽完,唇角不經意間微微勾起,然而,那眼底卻陡然泛起一抹冷冽的寒意。

“就單單因為咱們家的馬車比他的氣派?他問你是哪家府上的,你怎麼回的?”車夫如實作答後,陸嘉衍的怒火更盛。

在這四九城,能有財力乘坐馬車招搖過市的,無非就是兩類人:一類是那些家道中落,卻仍守著幾分昔日榮光的王公貝勒;另一類則是趾高氣昂,在城裡肆意橫行的洋人。

像戲園子這種場所,洋人向來不屑涉足,所以,他們便認定,隻要不是洋人,就敢隨意欺辱。

如今這世道,早已今非昔比。那些王公貝勒,雖還頂著個名號,可早就沒了往日的威風,如今連桐油販子都敢掀宗室車簾,倒應了《亞細亞報》上那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不過,提到桐油,陸嘉衍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麵,陷入了沉思。在當下,這桐油可不得了,在洋人眼中,那可是堪比黃金的硬通貨。

至於那大魁號所謂的靠山,哼,說穿了,不過是靠大把撒銀子,喂飽了衙門裡幾個關節。

這種關係,平日裡走走人情,辦點無關痛癢的小事還行。一旦真碰上棘手的事兒,那些官老爺們,恐怕連杯茶都懶得給你倒,轉身就躲到後堂,優哉遊哉地看報紙去了,才不會管你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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