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名城鎮的衛兵排成歡迎的隊列,從大門走出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用猥瑣的目光看著到來的客人。
“我親愛的海倫·杜博斯,歡迎你的到來,接到你的信件就讓我日思夜想了。”
男人做出誇張的禮儀,拿起海倫的手背親吻一下。
“謝謝您,城主大人,願意來迎接小女。”
“哪裡的話,你儘管開口,隻要是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
海倫麵對如同舔舐一樣的目光,麵不改色行了個禮。
“大人這番話讓小女心安,這次來是代表家主向大人借些東西。”
“好說,你要什麼?”
“您的全部。”
不等男人從疑惑中反應過來,一旁的皮埃爾將他用力拉到身旁,右手的刀刃架到他的脖子,左手反扣他的手臂。
“快救城主!”
一旁的衛兵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城鎮裡的其他護衛也衝出來。但一個高大的身影橫在了中間,拔出的長劍瞬間將兩名衛兵砍翻在地,隨即一道從手中發出的火焰直衝天際。見到信號,埋伏在四周山坡反斜麵和叢林後的蓋德和帕寧率領部隊直接衝向城鎮,安建廷異常的戰鬥能力和近千人的軍力,將數量不滿兩百的城鎮衛兵直接嚇懵。
“投降吧,接下來的流血毫無意義,我們保證你們的安全。”
麵對安建廷的勸降,士兵們麵麵相覷,害怕地不敢上前。
“彆怕!對方隻有兩個護衛,魔力者也不是萬能的,大部隊趕來也要時間,救出城主撤回鎮裡!”
類似指揮的男人出聲大喊,但沒等衛兵們緩過神,一道耀眼的火線急速飛去,瞬間將他的頭顱融化。
“城主大人,還望你做出英明的決定。”
海倫對著身旁的城主輕聲說道,這個男人早就嚇得魂飛魄散。
“我投降!隻要保住我的命什麼都行!你們快放下武器!還要不要命了!”
這一連串的打擊讓衛兵們士氣直接崩潰,所有人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等到蓋德和帕寧的部隊趕到,安建廷才將長劍收回劍鞘,回頭說道。
“解放所有奴隸,嚴格約束士兵,任何暴行都不被允許,接下來交給你們了。”
“遵命。”
“海倫,這是最後一個用於誘騙反抗者的城鎮了吧。”
“據我所知是的,阿登領地內隻有三個地方。”
“那連日急行軍目的也達到了,下麵你和蓋德商議吧,我休息一下。”
“那我命人準備城內的官邸。”
“我不需要任何特殊對待,給我普通的屋子就好,好的住所優先給傷者、老人和孩子。”
“既然您如此堅持,我明白了,準備妥當妮雅會通知您。”
眾人低頭行禮,他板著臉做出威嚴的姿態,走到沒有人看到的位置才長舒一口氣,自從趕鴨子上架般被人推到領袖的位置,他壓力與日俱增。
習慣取人性命讓他覺得難受,但他又不得不這樣做。
因為諷刺的是,他在上一個城鎮嘗試通過純粹的威脅和對話和平解決,希望不要有傷亡,結果對方根本不願屈服,還以為他在虛張聲勢,導致戰鬥打響反倒死了更多人。
所以他這次毫不留情,以絕對的暴力摧毀對方任何想反抗的人,擊垮對麵的意誌,從結果來看,隻用最少的犧牲就得以收場。
生命的天平總是向多數人傾斜,他儘力說服自己,不然自己的精神隨時都會被殺戮的負罪感衝垮。
“大人,屋子已經收拾好,請隨我來。”
“妮雅,我說了很多次,不要叫我大人。”
“請您原諒,屬下不能如此無禮。”
在多次的糾正無效後,他也隻能接受讓所有人和自己正常相處是奢望,隻好歎口氣,示意對方帶路。
處置俘虜、清點物資、安撫居民,剛占領城鎮的繁瑣事務讓眾人一片忙碌,他這個甩手掌櫃能第一時間有個屋子休息已經是特權。
沿途看到被解放出來的奴隸,狀態比之前見過的還要糟,滿身遍布傷痕,臟亂的衣服一如既往,甚至有人是皮包骨的模樣。
“就沒有人覺得這有問題嗎?據我了解,這個國家以前並沒有實行奴隸製吧?”
“大多數人都沒有大人的能力和勇氣,他們並不是毫無想法,隻是對於他們來講,讓自己和家人不變成那樣就竭儘全力。”
“你們國家到底搞什麼鬼”
妮雅謹慎地回答安建廷的問題,作為自小被培養來輔助城主政務的隨從,鍛煉出的敏感政治嗅覺,讓她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在這個問題繼續發表看法,馬上閉上了嘴。
或許是為了他的安全,海倫選給他的小屋並沒有太靠近城鎮中心,一間小小的彆棟坐落在花田中間,在房屋四周離著一段距離的士兵見到他馬上行禮。
“不能把士兵撤下嗎?我想安靜一會。”
“大人,你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更何況”
“行了,當我沒問,我一開始就不指望你會同意。”
妮雅將他引進屋子,他馬上就察覺不對勁,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客廳,乾淨的地麵和牆壁,與之相對是淩亂的桌布、七歪八倒的裝飾品,以及在地麵造成刮痕的椅子,與其說找人打掃了屋子,更像是把打掃的人扔了出去。
“這裡之前是誰在住?”
“城主的情人,將她從這裡帶走花了些功夫,海倫小姐在妥善處理,還請放心。”
“這樣啊”
他內心已經後悔提問,知道自己住在彆人情人的屋子裡簡直太怪了。
看著安建廷彆扭的表情,妮雅反應起來提醒道。
“房間的被褥已經全部換乾淨,不會有您擔心的事情。”
“”
與城鎮裡一片吵鬨忙碌相比,這裡的屋子顯得十分安靜,經過連日的急行軍和戰鬥,能悠閒地坐在這裡讀書讓他覺得十分放鬆。
明明自己談不上多喜歡讀書,他內心自嘲道。以前有些人說他學習不錯,一定很愛讀書。但慚愧的是,他從來都是有需要才會去讀某類書籍,不過在這娛樂手段匱乏的地方用來打發時間的確是個好選擇。
所幸這些希望成為貴族的城主或者地主,藏書總是很豐富,明明有些人連字都不認識幾個,卻願意花大價錢填滿一整個房間,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這樣就能顯得自己有智慧,真是滑稽。不過對他來講是好事,不用擔心沒新的書看。
敲門聲響起,身心俱疲的愛莎推門進來,一下癱坐在長椅上。
“辛苦了,看來內務長的工作很繁忙呢。”
“廚房的安排、醫生和藥物的清點、衣服的準備還有無數的雜務根本望不到頭,那個蓋德居然還說是什麼輕鬆的工作,看來這次要將辣醬灌進他鼻子裡才能解氣。”
雖然愛莎氣鼓鼓的表情有些可愛,但一想到她可能真的打算這麼乾,不免後頸都有些冷汗,這份福利還是讓蓋德去承受吧。
“大家那麼忙,我還在這裡看書,都有些過意不去。”
“沒關係,安弟弟總是接下最危險的戰鬥,這些就不用操心了。”
愛莎翻過身,衣服扯緊使那傲人的身體曲線凸顯出來,弄得安建廷眼睛都不敢往那邊看,真心希望對方多一點防備心。
“而且安弟弟這裡能讓人安靜地休息一會,也不會有人會追到這裡打擾。”
“愛莎!那些布料都搬出來了,麻煩清點確認一下,然後就要送去裁剪啦!”
話音未落,門外就傳來喊聲,看來愛莎的短暫休息結束了。
“嗚~怎麼真的有人追到這裡的啊。”
一臉不情願的愛莎隻能拖著身體出門,安建廷看著苦笑一下,下次提議讓蓋德多分配些人手給她吧,前提是他能挺過辣醬的酷刑還沒屈服的話。
就這樣安靜的過了一個下午,臨近黃昏門口才再度轉來敲門聲,這次對方不敢進來。
“沒關係,進來吧。”
“失禮了,安大人,蓋德大人和海倫大人希望您過去一趟,有軍務商議。”
“知道了。”
安建廷合上書本,跟著恭敬行禮的士兵走進當成臨時指揮部的小倉庫,眾人在桌子兩旁研究著地圖,蓋德見他站定,開始主持會議。
“多虧海倫的情報,我們已經成功壓製了阿登領內三個誘騙反抗軍的城鎮,周邊的鄉村也派人聯絡和交涉,預計會有更多的支持。”
“沒有用武力強迫他們吧?”
“按照安你的想法,我們隻是派少數人交涉,沒有人動粗,雖然我覺得可以再強硬一點。”
“不行!要是這樣和襲擊村莊的王朝軍有什麼區彆,絕不允許傷害普通人。”
“明白了,我會吩咐下去。關鍵是接下來的行動,王朝遲早都會對我們有動作,趁現在應該保存實力,避開大都市,將更多的村鎮納入勢力範圍,確保兵源和給養。”
蓋德說完觀察眾人的反應,不少人都點頭表示同意,海倫卻出聲表示反對。
“我不這麼認為,正是因為王朝遲早會有動作,才應該趁著王朝還沒增援的現在,依靠安大人極強的個人戰鬥力在小規模戰鬥中占儘優勢,儘快攻下一座大都市。既然已經禁止掠奪小規模的鄉鎮,那麼解決物資問題隻能依靠儲備豐富的大都市。”
為了說明,海倫用手圈起周邊密密麻麻的村莊。
“而且從政治上考慮,大量的鄉鎮都還是在觀望,由於害怕王朝的報複,他們不可能全心全意支持我們,我們需要展示出勝利的可能性,才能讓他們儘己所能為我們提供源源不斷的補給。誰能贏他們才會幫誰。”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攻下圖瓦?”
“正是。”
海倫順著地圖指向一個多條路線交錯的點。
“圖瓦不僅是阿登領第二大都市,水陸交彙的樞紐,還能作為中心一口氣掌握大半個領地。”
蓋德看著地圖上海倫構築的宏偉構想,問向隔壁的皮埃爾。
“征兵工作怎麼樣?短時間能拉出多少人?”
“能拉攏多少村鎮還不明白,但哪怕從奴隸和村民中招募,完成基礎訓練來算,我們能有的總兵力再樂觀也就兩千人。”
“你也聽到了,你打算用兩千人去攻打圖瓦?即使無視高聳堅固的防禦工事和城牆,這個都市的駐軍就比我們人還多。”
“我當然明白風險和可能的巨大犧牲,但請讓我說明,要是王朝動真格發起大軍討伐,這點力量保存下來也不堪一擊,我認為一定要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賭一把。”
“說的輕巧,海倫內政官,要賭的可是所有人的命。我作為參謀不讚成毫無實現性的計劃。”
“我隻是作為團隊的一員提出意見,蓋德參謀。最終做出決定的是安大人。”
安建廷聽到這裡已經按住額頭,腦子嗡嗡作痛。雖說有爭執是他意料之中,但第一次重要的商議就如此針鋒相對,讓他預先想好那些和稀泥的台詞一下成了廢話。
“其他人還有方案嗎?”
沒有任何人回答,短暫的沉默後,蓋德和海倫繼續爭論著各自的看法,直到這場會議最後都沒能得出結論。
不知不覺天都黑了下來,回到小屋的安建廷努力克製住煩躁的情緒,維持大腦的思考,努力尋找方案的折中點。
一方是短期的穩定和長期的危機,一方是巨大風險的豪賭換來光明的前景,無論怎麼選都有道理,當中也有無法預知的危機。一想到成千上萬人的生死和未來居然在他一念之間,這份重壓就讓他想撒手不管。
“安,夜晚就把蠟燭點上啊。”
自己想得太入神,根本沒注意到安裡進來,她放下晚餐,一副拿他沒辦法的表情用提燈的火將屋子的壁爐和蠟燭點亮。
“抱歉,我沒注意到天黑。”
“有人可特意將你那份帶過來了。”
安建廷在疑惑中發現身旁兩個小身影,這才認出是那對兄妹。
“安安大人,這是您的晚餐,請慢用。”
兩人因為緊張,說話有些結巴,為了不出意外雙手用力抓緊盤子,顫顫巍巍放在桌子上,見到順利做完,兩人這才鬆了口氣,這場景讓安建廷覺得又氣又好笑。
“你們到底教了小孩子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不是我!是姐姐她貪好玩教的,我可阻止過了。”
安建廷隻好向兩個孩子單膝跪下,拉近談話的距離。
“我叫安建廷,你們叫什麼名字?”
“我叫查爾斯,我妹妹叫蘿拉。”
“查爾斯和蘿拉,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我不能讓小孩子來幫我,你們不需要這麼做。”
“不是的!是我請求愛莎姐姐讓我做的。”
一旁的蘿拉急得眼淚都在眼眶打轉,雙手緊緊抓住衣角。
“大人們說,哥哥再長大些就能參加訓練,幫媽媽報仇。但我太小,想來想去,隻能做到這些事了。”
這可讓他犯了難,都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合適,隻能抬頭看向安裡,尋求幫助。
“隻是這種小事情就答應她吧,蘿拉不哭不哭。”
安裡走到她身邊,摸頭安慰她,這要是不同意,弄得好像自己是壞人似的。
“那以後就麻煩你了。但是,不準叫我大人,知道了嗎?”
“嗯,知道了。”
連日的奔波對於小孩子來說太過累人,兩兄妹吃了些東西就這樣在長椅上睡著過去,安裡拿出毯子幫他們披上。
“這兩個孩子怎麼跟過來了?沒有留在海倫的城鎮嗎?”
“我和姐姐挨家挨戶請求有人收留這兩個孩子,可惜每個人都說沒有餘力,應該是看這兩個孩子還小,乾不了體力活吧。”
“你和愛莎就這樣帶著他們?”
“總不能就這麼扔著不管吧。”
安裡臉上掛著的溫柔笑容,如同尖錐一般刺痛了安建廷的內心。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沒能救到他們的母親。如果我一開始沒有猶豫的話!”
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馬上閉上了嘴,他實在不想打擾安穩睡著的孩子。安裡來到他的身旁蹲下,握住他的手。
“這不是你的錯,安。這兩個孩子也肯定沒有這麼想。”
“抱歉,我情緒不太好。”
“你多久沒休息了?”
安建廷看著安裡擔憂的神情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忘記自己上一次合眼是什麼時候。
“就是因為你不好好休息才會胡思亂想,好孩子就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不等他反駁,安裡就拉著他直接走進了臥室,拍了拍潔白的被褥,實在沒轍的安建廷隻好在床上躺著。
“以前我睡不著,姐姐就會給我唱搖籃曲,現在我已經唱得很好。”
“我不要。”
“不要鬨彆扭。”
這個年紀居然還要聽搖籃曲讓他覺得非常丟臉,可惜安裡根本沒有理解他這敏感的青春期心理,隨著柔和緩慢的旋律傳入耳中,他小小的抵抗也被瓦解,很快就聽不清歌詞的大意,隻覺得眼簾沉重的抬不起來。
“在月光之下~讓我們飛向天空~一起傾聽月亮~”
安裡才唱了幾句,就發現安建廷已經睡著,想起剛才他那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偷笑起來,輕輕幫他蓋上被褥,偷看他的睡臉。
睡著之後那份與年紀相符的稚氣才顯露在臉上,他平常總是克製穩重的言行舉止,總讓人忘記這是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
明知道可能會弄醒他,安裡卻忍不住輕撫他的頭發,夜晚的寧靜讓她聽到自己心跳加速,這份在心底的朦朧感情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能清楚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周圍的景色和人的模樣他都沒辦法看清,唯獨那惱人的聲音清晰的響起。
“建廷,風險是沒辦法避免的,重要的是關鍵時候要做出決定,畏手畏腳隻會一事無成。”
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還沒在夢中的後續確認這點,他就已經醒了過來,窗外還是暗沉的天色,拉開被單,毫無疑問是一個厭惡的夢,哪怕是不可抗力都能讓他懊惱。
全世界唯獨那個男人沒資格教訓自己,他嘴上的大道理隻是自私傲慢的借口,而自己不一樣,絕對不會讓彆人去承受代價。
安建廷平複了一下心情,走出客廳,這才發現安裡、蘿拉和查爾斯還睡得很沉,三人裹著一張被單,彼此相擁,好像真正的一家人。
他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走出外麵,將門輕輕關上,現在他有事情要確認。
“會議?”
海倫還在處理密密麻麻的文件和報告,連看都沒看一眼傳令的士兵。
“昨日的商議沒有任何成果,隻過了一天再次開會也是浪費時間,是誰召集的?”
“那個是安建廷大人。”
聽到這話海倫吃驚地連手中的筆都停住了,第一次抬頭認真看向傳令。
“你確定是他本人?”
“是的,他本人親自吩咐,現在正在通知所有參會者。”
“明白了,我馬上動身。”
當她來到臨時指揮部的倉庫,安建廷已經站在正中央,站在他身後的居然是帕寧,海倫壓下驚訝和疑惑,麵不改色回到昨天的位置,腦中已經在分析現在的狀況。隨著人員到齊,無視眾人的疑惑,安建廷直接開口。
“經過昨天的討論,我仔細想過雙方的方案,我認為不能錯過這個短暫的機會,要是如海倫所說,王朝的大軍到來,誰也說不準有多少人要慘遭不幸,所以我決定進攻圖瓦。”
安建廷的話馬上引起一陣騷動,震驚的蓋德想要開口阻止,而海倫則心中暗喜想要送上讚詞,隻是安建廷完全不等他們開口。
“但是。”
他的發言打斷了眾人的動作,這讓海倫突然有一陣不好的預感。
“我也明白風險的巨大,所以我選擇了折中的辦法,帕寧。”
“是。”
身後被叫到的老兵向前邁出一步,用中氣十足的聲音向眾人說明。
“今早安建廷大人找到我商議攻略圖瓦的問題,由於我曾經到訪過那座城市,所以鬥膽提出了意見。”
他回頭望了一眼安建廷,對方點了點頭表示確認,他才繼續往下說。
“攻占大都市高聳的城牆需要消耗大量的兵力,安大人想要極力避免這點。所以也隻能從城門入手,相比起首都巴黎和其他各領的首府,圖瓦這種二級都市的城門較為薄弱,不是多層的鑄鋼大門,而隻是鍍鐵的粗木大門,而且圖瓦並沒有修築甕城,隻要突破城門,就是城內,利用局部的兵力優勢有機會一口氣壓製對方。”
“關鍵還是怎麼破壞城門,我們也沒有攻城錘這種武裝,要怎麼撬開對麵的城門?”
麵對皮埃爾的質問,帕寧沒有任何動搖,繼續說明。
“的確,皮埃爾大人,正常來講要攻破城門也是極其困難,但幸運的是,我們有一樣東西能夠淩駕任何攻城器之上。”
撫摸下顎思考的蓋德一下子反應過來,視線朝著安建廷看去,海倫見到對方這番動作也一下明白過來。
“沒錯,是安大人的魔法,如果是那連大地都能熔毀的炙熱洪流,就有機會能直接燒穿大門,破壞頂門的木樁將城門打開,之後集中兵力一口氣攻入城內。”
“這就是我的折中方案,為了應對未來的危機,又不讓人白白犧牲,所以城門的進攻將由我一人承擔,全軍在確定我打開城門後才發起進攻。如若我失敗,則直接撤退將損失降到最低。”
“我反對!”
“我反對!”
在場的與會者都因為這瘋狂的計劃震驚,單槍匹馬去攻陷城門和自殺沒什麼區彆。蓋德和海倫更是第一時間出聲打斷,平常一副遊刃有餘的海倫甚至拍了桌子。
“如果要弄到這地步,那一開始就更不應該進攻,王朝是否真的馬上會發動大軍是未知數,你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冒這個險。”
“蓋德說的沒錯,這個方法連賭博都算不上,我們不能失去你,現在先冷靜下來,我們可以再考慮其他的方法。”
“以前的情報不一定準確,很可能都市的防禦已經改善,如果不確認這點”
蓋德想起什麼,抬頭確認,卻發現根本找不到安裡的身影。
“我已經讓安裡去確認了,不隻是城門,還有附近的地形和城防的情況。”
“你認真的?”
“蓋德,我認為這就是能兩全其美的方法,如果你們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我很樂意照做,否則我不會改變主意。”
麵對安建廷斬釘截鐵地表態,這次就連蓋德和海倫都沒了聲音。
“各位,為了更多人活下來,也為了讓無辜的人遠離戰火,這次我必須要賭!事前的準備工作拜托你們了。”
“遵命!”
在場的其他人連身子都挺的筆直,大聲回應。對戰士的敬意從其他一些軍官臉上流露而出,隻有安建廷身邊的數人低下頭,沉默不語。
“何等的失策。”
散會後回到辦公桌的海倫忍不住自言自語,事情的發展超出她的控製,原本她提出這個計劃是為了組織的壯大和自己位置的鞏固,現在都適得其反。
要是安建廷這個領導者失敗,不但組織的發展會遭到重創,連她都很可能會因為提出進攻遭到苛責。
為了掌握主導權和強化她對領導者本人的影響力,她才力推對大都市的進攻,現在的情況都讓她懷疑是不是自己被算計了。
但冷靜思考這並不現實,從參會的舉動和神情來看蓋德也沒被事前告知,而且他也明白安建廷的重要性,不會蠢到會為了排除異己在這個節骨眼用他的命冒險。
那麼失算的地方隻能是安建廷本人,這個在她眼中天真到有些可愛的男孩,難道說之前的天真舉動和想法都是裝出來的?不太可能,算計到那種地步的利己主義者不會真的賭上自己的命。
“我也真是可笑,這就是所謂的聰明反被聰明誤吧。”
海倫搖搖頭,諷刺自己。那個想法天真的男生,隻靠一場會議就把主導權牢牢抓在自己手裡,現在蓋德那邊自不用說,連自己這邊的部下都開始有人向著他。
雖然很難相信,但這恐怕不是什麼精心算計。拉攏人心,掌握主導權,確立位置,這些都是他遵從本能行動帶來的結果,即使他本人沒意識到,純良的表麵下是與生俱來的政治天賦,現在的手腕還略顯稚嫩,但潛力絕對遠超她的預想。
一陣短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想法,在她回應後進來的正是帕寧。
“非常抱歉,小姐。沒有您的允許,自作主張就為安大人提供建言,我願意接受處罰。”
“帕寧,你的建言都是為了我們的前途命運,更何況安大人是我們的領導者,你向他建言合情合理,我又怎麼會怪罪呢?”
“感謝小姐的寬厚。”
“你覺得他能成功嗎?”
“我正是覺得他很有機會,才提出建言的,我經曆了數十年的戰鬥,從未見過那樣的戰士,也可能是王朝曆史上都沒有過。”
“的確能同時運用魔法和魔導力的事從未聽聞,但他的實力真的如此誇張嗎?在曾經魔導者中最頂尖的實力者眼中也如此?”
“小姐謬讚,現在的我隻是一個老頭罷了,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他的力量遠超我們的認知。”
“是嗎,我明白了。”
收拾好心情的海倫來到安建廷住下的小屋,還未敲門就能聽到裡麵的爭論。
“蓋德,除非安裡回來說明情況有很大的變化,否則我不會改變主意。”
“唉,你固執起來真是牛都拉不回來。”
聽到有人敲門,兩人才停止爭論。
“看來蓋德的說服不太順利。”
“你要是願意接力就幫大忙了,我口都說乾了,就看漂亮的海倫妹妹有沒有辦法吧。”
蓋德說完直接走出了屋子,安建廷看著海倫在自己對麵坐下,隻能又開始不知道第幾輪的談話。
“你也是來勸我的?”
“不,剛才已經讓我明白沒必要了,我隻是來休息看書的。”
“那還真是稀奇。”
看著對方那難以置信的表情,海倫無奈地笑了笑。
“就算是我,也希望有空閒時間看書休息,您這裡就不會有人打攪,還是說不歡迎我?”
“沒那個意思,我不介意。”
本來安建廷就沒理由拒絕,最近身邊的人都默契地把他這裡當成了暫時的避風港,從繁重的事務中脫身,他這個閒人自然非常配合。
海倫從書架上抽出感興趣的書讀起來,百無聊賴的安建廷隻好也跟著拿出一本來讀,不由想起兩人一起安靜讀書在他眼裡好像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
“安大人,能問個問題?”
“不用叫我大人,你問吧。”
“你和安裡是戀人嗎?”
對話突然中斷,遲遲沒有回話,海倫抬起頭看向對方,安建廷居然一臉微妙地在認真思考。
“我想不是,我們沒確認過那種關係。”
聽到這句一臉嚴肅的回答,海倫捂著嘴憋笑,但很快就忍不住,直接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居然還確認關係,這年頭連邊境鄉村的小姑娘都不流行這種說法。哈哈哈,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
海倫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回答看來是莫名其妙戳中她的笑點,連捂著肚子想讓自己的笑停下來也失敗了。
安建廷倒不怎麼在意,對於自己不擅長聊感情方麵的話題他是有自覺的,畢竟上次聊這話題還是自己老媽,不過想來好像那次也是被老媽笑了好久,難不成自己這方麵真的那麼糟糕?
“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笑。”
海倫聽到這話才慢慢收住聲音,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淚水。
“哪裡的事,我平常也會保持笑容。”
“那種笑容隻是麵部表情,僅此而已,沒有任何其他意義。”
“我更願意稱之為禮儀。”
“對我來講沒任何區彆,你現在的笑容好看得多。”
話說出口他才反應過來不太恰當,剛想解釋,看到海倫已經恢複了往常的表情。
“你說得對,聽說一流的政治家與人交談,笑容都能給人親近感,我還遠遠沒到家。”
“真的有那種人存在嗎?說實話,我以前從那些領導們的笑容一次都沒看到過真誠。”
“那你看到什麼?”
“欲望。”
“還真是貼切的形容。”
這番對話讓海倫想起之前的事,當時沒有太在意,現在反倒勾起了她的興趣。
“話說在我的城鎮,從第一次見麵直到最後,甚至麵對我那突然的告白,你都沒有放下戒心,為什麼?我想請教下我哪裡讓人起疑。”
對方顯然沒想到她會提這種問題,一臉困惑地考慮怎麼回答,但她這次不打算讓這個話題混過去。
“說實話,我沒發現什麼不對,現在回想,當時的試探你也應該察覺到了,那些作為深閨小姐沒有同齡朋友的借口,我同樣不覺得有問題。”
“那為什麼?”
“硬要說的話,是氛圍吧,言行舉止和臉上的神態,我都曾經見過,我這輩子最厭惡的女人也是那樣子。”
“原來如此,那我運氣真是不好,早知道就扮演更純真一些,放棄那種大家閨秀的貞淑風格就好了,沒想到安的繼母也是這種類型。”
話音剛落,對方的震驚寫滿表情,真是讓人好猜,不過她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會猜錯。
“不用那麼驚訝,安你那麼年輕,還是個男孩,能發自心底厭惡的女性可沒有多少選項。”
“你還真是可怕,弄得我以後都不敢和你聊天了。”
“這話我就當褒獎收下了。”
現在她明白了,眼前的男生到底是什麼引起她的興趣。
堅守道德的準則,輕蔑權力,卻有著下意識做出對自己最優解的政治天賦。遵從樸素的感情和信念,對自己的感情很笨拙,偏偏又有洞悉他人內心,看透本質的才能。
多麼致命的矛盾,不如說正是這樣的人,才會掀起常人難以想象的滔天巨浪,淹沒現在的一切,她確信這點。
“時間不早了,今天我先告辭。”
得到答案的海倫起身放回書本,走向門口時想著應該再戲弄他一下。
“對了安,那天在樹下的告白,我可是真心的,要是你和安裡還不是戀人,我還有機會?”
回過頭剛想做出調皮的表情,卻見到安建廷竟然一臉認真地看著自己,有些猶豫般開口。
“這句話我就當玩笑,但其實那天我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動心了,我沒有你口中說得那麼冷靜,你很有魅力,我想應該告訴你這點。”
海倫用自己都驚訝的速度迅速彆過臉,半晌才好不容易回了一句。
“以後我還能來讀書嗎?”
“隻要你少些挖苦我,隨時歡迎。”
“謝謝。”
海倫徑直走向門口,頭都沒回,現在絕對不能回過頭,不然自己那紅到發燙的臉就會被察覺。
“哪有人一臉認真對女生說這話的啊”
她走出門外,將臉深深埋入領口,跑似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由於處在南部,哪怕現在已經入秋,正午的太陽依然熱得讓人滿頭大汗。為了避免被發現,安建廷率領的兩千反抗軍分為了前中後三隊,經過數日的行軍,到達了預設的陣地,距離圖瓦城兩公裡的密林地區。
“圖瓦城還沒有任何動作,看來還未察覺我們這邊的行動。”
“是個好的開始,辛苦了,安裡。”
“安呢?”
順著蓋德的手勢,安裡看到安建廷已經全副武裝,正在和海倫交談。左手拿著一個看起來就沉重到嚇人的盾牌,右手把玩著一個覆麵式頭盔。
“我已經讓工匠連夜趕製這個頭盔,但實在沒有更多時間打磨,視野估計會有些狹窄。”
“沒關係,為了防禦力犧牲一些視野在所難免,謝謝你們。”
“幫上忙是我們的榮幸,願您武運長久,安大人。”
“我會儘我所能。”
對低頭行禮和海倫和妮雅致謝,安建廷走了過來。
“辛苦了,安裡。對方沒有戒備吧。”
“現在還沒有,安,你真的要這麼做嗎?我不覺得是個好主意。”
“沒事的,實在有危險我會馬上逃走。而且明明之前約好了,我還沒吃到你的拿手菜呢。”
“這次給你做,一定要回來。”
“嗯。”
兩人又輕輕碰了碰拳頭,這成了每次他們之間的默契動作。就在這時其他偵察的同伴都回來了,安裡隻好小跑著去彙總情況,避免任何的疏漏。隻剩下蓋德和安建廷留在原地,看著遠處的城池。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是有餘力?”
“我要是不找些事情分心,會緊張得要發瘋。”
“我已經東拚西湊組了一支五十人的騎兵部隊,皮埃爾正在待命,一旦打開城門,他們就會作為第一批支援趕去你的位置,如果你失敗,他們就來把你撈走。”
“還真是可靠,不打算再說服我放棄了嗎?”
“到了這步已經不能回頭了,既然要做,那就毫無保留投入最大的力量進攻,要撐到我們過來啊,安。”
“祝我好運吧。”
都市高聳的城牆上守軍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懶散的王朝士兵根本沒多少人認真警戒,吃完午飯站在午後的太陽下就足夠讓人覺得疲乏,更何況那些所謂的叛亂分子都與大都市無緣,不成氣候的散兵遊勇不會蠢到進攻這裡。
“你們聽說了嗎,南部好像有個魔導者舉起反旗,集結了一批人呢。”
“還以為你想說什麼,這些流言連城裡的小孩都知道,這幾天越傳越離譜,說什麼整個魔力小隊沒有回來是被殺光了,還說那個反賊頭子是什麼揮舞冥火的死神。”
“哈哈哈,當做平日裡無聊的八卦倒是挺有趣。”
“不過這都跟我們沒關係就是了,管他什麼死神,城門一閉誰也進不來,哪有人會蠢到來進攻這裡的。”
“那倒不是,萬一死神長著翅膀飛進來怎麼辦?”
“你是信他有翅膀還是信我其實是領主女婿?”
“就你這挫樣我還是信他長翅膀。”
士兵們一陣鬥嘴,引得周圍其他放哨的人一陣大笑,忍無可忍的軍官終於走了過來。
“都給我回到崗位,不然今晚所有人都彆想有晚飯!還有你這蠢豬要是能做領主女婿,我早就是王朝將軍。然後第一道命令就是把你五花大綁扔去豬圈裡睡上三天,在豬糞裡泡段時間腦子也能清醒點了吧。”
在軍官的責罵下,一幫士兵這才拖著不情不願的步伐回到城牆上的崗位,隻是一夥人哈欠連連根本沒人將命令當回事。
“那個窮鬼神氣什麼,不就是仗著老爹嗝屁了才升上個破軍官。”
“要不我也托家裡人找找關係調崗算了。”
“彆想了,大都市的城牆崗位可是香餑餑,每天啥事不乾看看風景就拿糧餉,要不是我們是城裡人哪有這待遇。”
“也是,我可不想和那幫鄉巴佬去野外和叛亂分子拚命,要不是為了幫家裡減稅誰乾這苦差事。”
“越說越煩,不過我老爹前幾天進了一批新的奴隸,有幾個還真不錯,今晚兄弟們爽爽。”
“你這貨,居然玩商品,被你老爹知道不把你抽死。”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反正不用白不用,隻要不是沒開過苞的就沒啥問題。”
“嘖嘖嘖,說的我都心動了,那我換崗之後帶上兩瓶家裡的藏酒過去。”
“喔!你還好意思說我?不愧是酒莊家的大兒子,就是闊氣。”
“嗯?那是什麼?”
兩人正為今晚的愉快活動聊的熱火朝天,突然發現了異樣,遠處一個人形小點正在朝這邊狂奔而來。
“不會是哪裡的難民吧?交給下麵盤查那些人就好了。”
隨著距離快速縮短,身影清晰起來,從頭到腳全副武裝,厚重的盔甲和盾牌,連頭盔都遮的嚴實。
“警戒!警戒!”
“馬上放下城門!”
其他放哨的士兵已經喊出了聲,軍官確認後馬上做出了判斷,城樓上的絞盤被推動,城門降下發出重重的砸地聲關上。沒多久他們就慶幸這判斷的迅速,因為被樓下突進的人吸引了注意力,當有人再次確認遠方,一支軍隊已經擺好陣型向這邊靠近。
“不會吧?來真的?”
“你們在乾什麼!這是進攻!所有人準備防禦,通知下麵加固城門,讓人去軍營求援,所有人武裝!”
在軍官的不斷咆哮下,早已過慣安穩日子的城市守軍才反應過來,慌忙準備防禦,就是這段他們慌亂的時間,安建廷已經快靠近城門。
“所有人拉弓,聽我號令,齊射。阻止那個人靠近。”
但隨著口令發出,隻有一半的人將箭射出,剩下的不是連弓都沒找到,就是因為緊張根本沒把箭搭上弓。
安建廷一邊奔跑,一邊抬頭依靠比平時狹窄的視野確認城牆上的情況,看到箭雨朝自己襲來,他突然減速停下,蜷縮著側身跪地,舉起盾牌護住自己全身,不算密集的箭雨砸在盾牌上發出撞擊聲被彈開,力道比他預想中小得多,但他沒時間思考,馬上起身繼續跑向城門。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衝向城門的過程如此順利,想象中萬箭齊發的場景沒有發生,抵擋了兩波不算密集的箭雨他就到達了城門前,隻是接下來才是最難的部分,作戰的勝敗皆係於他之後的行動。
“對方就那麼一個人能乾什麼?將注意力放到後麵的軍隊,城門關了他什麼都做不了,讓下麵守門的人警戒就好。”
一列列王朝士兵在城門後方列陣,用盾牌和長矛堵死入口,雖說如此,他們根本不覺得對方會攻到城內,這道厚實的大門還有橫樁加固,隻要對方沒大型的攻城器,想直接打破城門簡直異想天開。
安建廷直接將用不慣的盾牌扔到一旁,深呼吸一口氣,將手按在城門上,連日的戰鬥已經讓他開始熟悉自己的能力。他聚精會神,將全身的魔力彙集到自己的手心,如同被壓到極限的彈簧那般,瞬間釋放出去。
在門內列陣的士兵,眼前的一切是如此不可理喻,隻見城門開始發紅,木樁被熔斷,隨著短暫的嘶嘶聲後,厚重的大門中心炸裂,夾雜著烈焰和鍍鐵的碎塊直衝而來。
這就是他們看到的最後景象,下一個瞬間,火焰的洪流就吞噬了他們,其中帶鐵的碎塊順著猛烈的爆炸氣流,化成熾熱的霰彈將人體打成了馬蜂窩,盾牌和身上的盔甲沒有發揮任何作用,單單一個手指甲大小的鐵塊就在貫穿數人後才停下,大塊的殘片則直接能將身子的一部分扯下來。
站在遠處的王朝軍官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連腰間的佩刀都忘了拔出。上一秒還整齊有序的隊列如今隻剩下殘缺的肉片,少數幸存者的悲鳴和哀嚎不絕於耳,但那隻是垂死的餘音,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大麵積的燒傷和肉體損壞與死亡無異,他們能做的也隻是等待死亡的最終降臨。
越過那被融解的大門,進來的是一個手拿長劍的高大戰士,華麗的銀藍色盔甲與這地獄般的場景格格不入,被頭盔遮擋看不到他的臉龐,隻發現他就站在那裡,看著哀嚎的人群一動不動。
軍官看到他的一瞬間,恐懼就支配了他,放在刀柄上的手顫抖不停,他狠下心用牙咬破嘴唇,讓疼痛驅散自己的恐懼,回憶起戰友和家人的臉讓憤怒充斥著胸膛。
無視顫抖的雙腿,他邁開步伐拔出佩刀,向著那個怪物衝去,哪怕看不清臉,從那頭盔的微小動作,也明白對方發現了他,但他不能退,不單是為戰友們報仇,更因身後便是他的故鄉。
他用儘全身力氣,揮動佩刀向著他腰部砍去,但對方隻是簡單抬手,當自己的佩刀與對方長劍接觸的一瞬間,佩刀就斷為兩半。
對方順勢用空著的手抓緊自己的手腕,他想用力抽回但紋絲不動,他能感覺到對方甚至沒花多少力氣。
“你就是那個傳聞中的魔導者吧,沒想到真的存在,名副其實的死神。”
“請你投降吧,這不是我的本意,不要再有更多犧牲了。”
軍官楞了一下,他想象過頭盔下麵會是怎樣一張惡魔的麵容,但從裡麵傳來的隻是帶有哀傷,少年的聲音。
“還真敢說,看看那邊的慘狀吧,你這死神居然還裝模作樣,我不會被你蠱惑,這裡是我們的故鄉,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害我的家人!”
放聲大喊的軍官用另一隻手拔出腰後的小刀,向安建廷的頸部刺去,隻是揮到半空他就發現自己的手停住了,緊接著小刀從失去力氣的手裡滑落,疼痛湧上大腦。他低下頭,發現那把長劍已經貫穿自己的腹部。
鮮血從自己口中吐出,回憶如走馬燈一樣閃過,最終定格在自己妻子和兒子笑臉。
“對不起,爸爸今晚回不去了”
安建廷輕輕將劍從他身體裡抽出,用手扶著他的遺體,放在了地上。
“對方有人已經攻入來了!快頂上,一定要把他們阻擋在城門這裡!”
“所有人不要害怕墜馬!趕到你們的領袖身邊,將敵軍撞飛出去!”
與此同時,來自軍營的王朝援軍和皮埃爾率領的輕騎兵都趕到了。
皮埃爾一馬當先,舉起長槍,率領輕騎兵越過安建廷的位置,衝鋒撞向王朝的援軍。
巨大的衝擊和銳利的槍尖將王朝的前排衝的亂七八糟,但皮埃爾明白對方人數遠超這邊,在蓋德他們率領的大部隊到來之前,必須圍繞安建廷收縮防守。
“安,你沒事吧?我們過來了,接下來按照計劃和我們一起防守城門。”
安建廷沒有任何回應,隻是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好像根本不關心這裡發生什麼。
皮埃爾剛想再呼喚他,卻發現身邊有人已經被擊落馬下,輕騎兵失去衝鋒的威力,陷入亂戰。劣勢馬上就凸顯出來。
“去死吧,叛亂的雜種!”
眼前跌倒的人馬上就要被補刀,皮埃爾想要去救,但自己也馬上被圍攻起來。
在劍刃將要下落的瞬間,王朝士兵整個上半身直接被轟飛,過於抽象的死法讓其他人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剛才還毫無動作的安建廷已經一頭紮進了戰場,左手不斷釋放出烈焰,右手的長劍揮舞收割著生命。
哪怕王朝有人數優勢也遠非對手,在魔法和劍刃下不斷成為亡魂,那些少數從死角命中的攻擊都被盔甲所彈開。
“你們這些無魔者的廢物退下,讓我們來!”
“得救了!是我們的魔導者!”
王朝魔導者的三人組配合起來,最先衝鋒的魔導者吸引著安建廷的注意力,勉強閃過一記烈焰。
“居然還能用魔法,這是什麼怪物!”
第二波由手持大劍的魔導者發起,趁著剛才的空擋近身,用大劍橫掃,逼得安建廷隻能連忙轉身用劍抵擋,在撞擊中大劍斷開,但目的已經達到。
擔任絕殺的最後一人已經繞到身後,長劍向著腋下的盔甲縫隙猛刺過去。
可以說這是非常連貫的配合,在麵對這種攻勢根本不可能來得及將劍回正,畢竟普通的戰士第一樣學會的事情是不能舍棄自己的武器。但問題是,安建廷是半路出家的門外漢。
安建廷看到攻擊到來,為了轉身直接舍棄了武器,一腳踢碎了對方膝蓋,魔導者失去平衡,慘叫著倒下。
另一名的魔導者扔掉了斷掉的大劍,想要撿起安建廷的長劍,但無論他怎麼用力,不知為何這把劍怎麼都拿不動,不等他反應,一下拳擊就把他腦袋揍飛。
最後躲過魔法的那位發起了決死攻擊,兩把匕首朝著安建廷腦門扔出,舉起雙手防禦意味著對方短暫失去了視野,趁著這機會他急速轉身,來到安建廷側後方,看準時機用短刀猛刺。
但這個時候,皮埃爾雙手舉盾突然向前,猛撞攻擊者的身側。雖然身為普通人的皮埃爾反而自己被撞飛,但這攻擊也足夠讓對方失去平衡。
反應過來的安建廷一手抓住他拿刀的手,硬生生把整隻手扯了下來,都沒來得及因為疼痛而大叫,就發現對方的雙手已經按住了自己的後腦勺和下顎。
“不要!求求你不要!”
沒有理會他的求饒,安建廷用力一擰,魔導者的腦袋轉了整整兩圈,隨後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眼見這人無人能擋,剩下的王朝士兵終於沒有人再敢上前,無論身後的王朝軍官怎樣咆哮叫嚷著處決,也沒有人上前一步。
安建廷撿起自己掉落的長劍,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做出宣告。
“請投降吧,流的血已經夠多了,我保證不會殺害俘虜。”
在他說這話的同時,蓋德和帕寧率領的大部隊也入城了,手持長劍的安建廷身後,源源不斷的士兵殺了進來,成為最後壓垮他們意誌的稻草。
有人扔下武器,當場跪地,然後便如波紋擴散一般,所有人都扔下武器,當場投降。
安裡帶領偵察兵等人,預先埋伏在圖瓦各個道路的附近伺機而動,並沒有參加城鎮的攻略。
“安裡,剛才那麼大聲,城裡都冒煙了,我們要不要去支援啊。”
聽著逐漸接近的馬蹄聲,安裡沒有回答,拉弓搭箭屏息瞄準。
當從圖瓦城裡出來的傳令現身那一刻,她鬆開了弓弦,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命中了戰馬上傳令兵的胸口,隻見對方捂著傷口跌落馬背。
“相信同伴吧,我們的任務是切斷圖瓦和外界的聯係,隻要我們做好本職工作,就是對團隊的幫助,不能讓一個傳令跑到彆的地方,辛苦大家了。”
“明白!”
“帕寧帶隊直接壓製城裡的兵營。皮埃爾,你的目標是市政廳和驛站,其他城門由我帶兵直接拿下。現在這裡定為暫時的指揮部,發生狀況直接往這裡派傳令。”
“收到了,蓋德大人。”
“好的。”
蓋德做出布置,各人馬上帶部隊奔赴目標,而安建廷直到最後一個眼前的士兵投降才停下動作,繼續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雖然蓋德也很擔心他現在的狀態,但事態緊急,眼下控製住都市才是頭等大事,可以等後麵再關心這個問題。
由於城內王朝主力的投降,各個要點的抵抗並不特彆頑強,很快就被順利鎮壓。
數個小時後,整個都市都基本控製,皮埃爾和蓋德都回到了指揮部,隻有鎮壓軍營的帕寧隻派了傳令回來。
“報告!帕寧大人傳話,在軍營有一百餘人堅決拒絕投降,固守在一棟建築裡,直接攻堅會有不少傷忙,希望安大人定奪。”
蓋德回頭看了一眼幾個小時一動不動的安建廷,直接代為指示。
“讓帕寧強攻吧,死硬派在預料之中,隻要能徹底控製軍營,一定的犧牲是值得的。”
“等等。”
安建廷突然開口叫住了傳令,這是他那麼長時間第一句話,其他人不敢打斷。
“我去一趟,帶路吧。”
去到都市角落的軍營,帕寧正指揮著部隊包圍著一棟石質建築。
“沒想到是安大人親自過來。”
“不用行禮,這裡怎麼回事?”
帕寧剛想行禮就安建廷抬手阻止,於是直接開始說明。
“軍營的其他地方已經控製,隻是有一個軍官帶著一百餘人據守在前麵的軍官宿舍,由於建築內非常狹窄,無法發揮人數優勢,我認為強攻要付出相當的人命,決定包圍待援。”
“原來如此,很合理的判斷。”
由於擔心直接跟過來的蓋德觀察了地形,讚同帕寧的布置,而安建廷隻問最關心的問題。
“對麵為什麼不投降?”
“對方非常忠誠於王朝,恐怕也有軍人的榮譽問題,勸降都沒有效果。”
“還嫌流的血不夠多嗎?”
“恕我直言,對方恐怕不會考慮這個問題。”
“蓋德,要是放著這幫人不管,等他們喪失戰鬥力可行嗎?”
“那是最糟的選擇,我們包圍的人手和精力也不是能一直維持的,要是對方物資耗儘垂死一搏,而我方有鬆懈,那傷亡隻會更大。”
聽到這話的安建廷低頭思考,由於他一直不摘下頭盔,帕寧和蓋德無從得知他的表情。
“帕寧,安排人手吧,我最後一次勸降,對方還是不答應,麻煩你進攻,我也會參加戰鬥。”
“遵命。”
帕寧率領部隊跟在安建廷身後,接近建築的安建廷直接開口。
“裡麵的士兵,我是這支軍隊的領導者,現在整個城市都已經被控製,抵抗沒有任何意義,我保證不會傷害俘虜,和平對待居民,請投降吧。”
“不用廢話,我等是偉大永世王的忠實臣民,不會屈服於你們這些反賊,我們將戰鬥到最後一人,不辱使命,絕不會讓至親蒙羞!”
安建廷一下子沒了聲音,這完全雞同鴨講的對話幾乎耗儘他最後的耐性,之後無論他怎麼真誠勸說,對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放棄吧,對方不會改主意的。”
一旁的蓋德出言相勸,安建廷終於下定決心,手拿長劍就走向建築的入口,帕寧馬上帶兵跟上,隨後建築裡隻傳來慘叫和兵器碰撞的聲音。
“你這擾亂永世王神聖秩序的逆賊,哪怕我們沒能力阻止你,王朝最終一定會勝利。”
被安建廷長劍捅穿的軍官至死都抓住他的長劍。
“王朝萬歲!永世王萬歲!”
在用儘最後的力氣喊出口號,軍官徹底沒了氣息。
“安大人,室內的殘兵已經掃蕩完成,多虧您的助戰,我方損失輕微。”
“我知道了,還有要做的嗎?”
“我這邊已經解決,隻是”
“又怎麼了?”
“蓋德大人說剛才海倫小姐派了傳令過來,有些事情要您親自處理。”
“沒完沒了對嗎?”
帕寧沒有回答,隻是俯身行禮,安建廷自言自語走出建築,和蓋德走向城中心的市政廳。
到了市政廳前麵的小廣場,他馬上就明白不對勁,海倫站在廣場上指揮,麾下的士兵控製著廣場,之前居民因為害怕戰爭躲進家裡,現在卻有不少人探頭,有些膽大的甚至走出家門,在廣場周圍用憤怒的神情盯著中央。
當他走近,才發現有五個士兵被壓在廣場中央跪著,周圍的士兵看管著他們。
“海倫,發生了什麼?”
“安大人,多謝你趕來,場麵難看起來了,妮雅。”
海倫吩咐身後的秘書官,她緊接著對安建廷和蓋德說明。
“總言之,這五個士兵完全違反了您的命令,不僅劫掠了店鋪還殺害了男主人,而且”
順著妮雅的眼神,他才發現那邊有兩個相擁哭泣的女性。
“而且還對母女兩人行了禽獸之事,有附近士兵的目擊報告,周圍的市民也全都看在眼裡。”
聽完報告的安建廷一言不發站在原地,周圍安靜得異常,沒有一個人敢出聲說話,士兵們都大氣不敢出看著這邊,由於他戴著頭盔看不到表情,更是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過了一陣他轉過身走到那五個人跟前。
“你們為什麼這樣做,有什麼要辯解?”
其中四人早已嚇得失了神,連話都說不出,隻有一人抬起頭看他,眼裡沒有一絲悔意。
“這是我的補償,安大人。”
“補償?”
安建廷走到他跟前,示意看管的士兵讓他站起來,他便被反鎖雙手架著起身。
“難道不是嗎?王朝摧毀了我的故鄉,說我們交不上稅,就要被燒毀屋子,親人淪為奴隸。而他們呢?住在都市漂亮的屋子,每天過著奢侈的生活,憑什麼?這公平嗎?”
原本怒氣衝衝滿腦子想著執行重罰的安建廷,聽到這番話卻有些不知所措,這對於尚且年輕滿懷正義感的他不免有些太過現實。
“所以這是補償,他們這些人以前為所欲為,哪裡管過我們的死活,現在我們才是掌握力量的一方,這次輪到他們來感受痛苦,我們來享受。”
“這就是你的理由?為了複仇?但那也是王朝的軍隊,跟他們有什麼關係?他們也隻是無辜的一般人!”
“他們無辜,難道我就不無辜嗎?安大人,你是天選之子,偉大又清高,大手一揮就拿下一個都市,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那我們呢?他們哪怕戰敗都能繼續住在那漂亮房子,我們被摧毀故鄉就是活該?”
“放肆!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
激動的海倫想要介入,卻被安建廷揮手阻止,他入城後第一次脫下了自己的頭盔,與對方想象中英明神武的麵容不同,麵鎧之下的隻有一副疲倦的少年麵孔。
“你叫什麼名字?”
“路易,隻是路易。”
“對不起,路易。我沒法解答你的問題,但你們的罪行不能被原諒,我是為了和平,還有那些遭受不公的人投身戰鬥。任何暴行都必須懲罰,這才是正確的事情。”
“作為叫人去死,這話真是文縐縐,我還真沒想過會被那麼溫柔宣布死刑。”
“對不起。”
“作為老大不要隨便對人道歉,我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乾了什麼。”
被控製住的路易沒有因為死亡的宣告而動搖,反倒更顯得輕鬆。
“如果是你這種有天真理想的小屁孩,可能真的能推倒狗屁王朝,讓大家的生活變好些。最後有件事告訴你,我和那幾個還跪著的軟腳蝦到現在都沒有後悔跟隨你,我們會在地獄等著好日子,你可不要輸了。”
“我一定儘我所能。”
“麵對將死之人,哪怕撒謊也該說一定辦到啊,好讓人安心上路。”
“我會記住的。”
安建廷說完就轉過身,看著海倫留下一句不要讓他們痛苦,就直接離開,沒再回頭。海倫一直等到他走遠,不會聽到這裡的動靜,才發出指示。
“將他們處死,首級掛在廣場。警告所有人,任何人膽敢違反安大人的軍令,這就是下場。”
“是!”
安裡等人趕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進入城裡,在控製住城門的現在,她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進到城裡的安裡伸了個懶腰,在草叢裡埋伏了一天讓她腰都痛了。
當她看向四周,見到那個人站在那裡,她高興地直接跑過去。
“安,你沒事吧?”
“我沒事,回來就好。”
“你特地在這等我的嗎?”
“我總不能扔下彆人不管自己去休息吧。”
“謝謝你,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不,見到你沒事就好了,我沒什麼胃口,你去吧。”
原本滿臉笑容的安裡有些疑惑,但馬上好像想通一樣睜大眼睛。
“安你這人還真是麻煩呢,來,有個地方我想帶你去。”
“不,我就”
“好啦,跟我走。”
無視安建廷那微弱的抗議,安裡直接拉著他的手,兩人一路爬上城牆,到了瞭望塔的最高處。
“當時來偵察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裡肯定是看星星的好地方。”
“嗯,真是漂亮。”
兩人並肩坐下抬頭望去,漫天的星辰就在眼前,鋪滿了整個夜空,閃爍的群星和那些奇妙的天體好像觸手可及。
“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麵那晚也是這樣清澈的夜空。”
“原來你有留意嗎?我記得有人馬上就睡著了。”
“嗚~壞心眼。”
安裡鼓起臉有些生氣,但當兩人目光相對,馬上笑了起來。
“今天到底有多少人因為我的命令而死呢。”
“安”
“最近我越來越搞不清,明明以為做正確的事情,但說到底我做的真的對嗎?或許我隻是想證明自己是正確的罷了。”
安建廷看著自己剛才洗了無數遍的雙手,明明血跡早就衝刷乾淨,但那令人厭惡的感覺根本沒有散去。
“我明白有些事情無法避免,隻是如果不說服自己這些犧牲是有意義的,感覺自己的精神都要維持不下去。”
他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多愁善感,明明自己不是會說這類話的人,看來自己是真的精神已經不太正常。
“抱歉,我沒打算說這些,氣氛都弄尷尬了。”
“沒事的,我不太懂這些道理,對我來講隻要每天吃飽穿暖,不再有危險的戰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安裡的話講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感到奇怪的安建廷看向安裡,她抱著膝蓋,溫柔的眼神和那張臉龐正看著自己,臉上的笑容在微弱的月光下有種朦朧的美感,讓他看的有些入迷。
“如果一個人覺得難受,那我就和你一起背負,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所以我”
或許是長年作為偵察兵的直覺,察覺到背後有人的安裡連忙回過頭,蓋德、愛莎和皮埃爾的三人組已經站在後麵,扭過頭拚命憋笑,隻是根本沒憋住。
“對不起,本來是想叫你們過來慶祝的,沒想到氣氛那麼好,就沒出聲。”
“哈哈哈哈。”
身邊的兩人終於忍不住,直接笑了出來,最後連愛莎都憋不住笑出聲。
“姐姐!!”
安裡因為被看到難為情的場麵直接漲紅了臉,嗚一聲抱頭蹲下,將臉埋入自己大腿。
這久違的胡鬨場麵反倒讓安建廷覺得親切,苦笑了一聲,站起身將手伸向安裡。
“安裡,我們走吧。”
安裡聽到這句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笑容重新回到臉上。
“嗯!”
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心裡隻想這時間能再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