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重新睜開眼睛,身邊還處在一片靜謐之中。打開木板看向窗外,雲層透著幽藍色的微光,附近隻聽到斷斷續續的鳥鳴。
“原來真不是做夢啊”
安建廷也期待過睜眼就會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在家裡醒來,一切都隻是大夢一場,可惜最後的期望也落了空。
他依照昨天摸索的順序,磕磕碰碰將甲胄重新組合,穿回身上。推開門出去,外麵除了零星的放哨還見不到人,至於昨晚在門外負責看守自己的那位青年,現在正坐在地上背靠著屋子呼呼大睡,側頭張開的嘴都能看到口水劃過的痕跡。
看到這幅樣子讓人不禁感歎屬實神經大條,立場互換自己肯定不敢睡著。
想到自己一個人起那麼大早也沒有意義,搞不好還會因此被懷疑,於是關上門轉身回屋,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待時間過去。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屋裡,門口終於被推開,蓋德一臉沒睡醒打著哈欠走進來,看到的是早已整裝待發的安建廷。
“你還真早,看來今日是不用讓人幫忙穿戴了。”
蓋德不等安建廷回話就做個手勢。
“跟我來。”
在蓋德的帶領下兩人來到離據點有些距離的樹林,皮埃爾已經在這裡等著了。
“睡得還好嗎?”
安建廷隻是輕輕點頭,雙方禮貌性的問候之後,馬上就直入主題。蓋德拿起腰間的斧頭,向著粗壯的樹枝砍去,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
“你看,我們這些普通人也就這種程度,換你這種魔導者效果就能截然不同。”
蓋德將斧頭遞了過來,安建廷隻是抬手回絕。
“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更彆提怎麼去用。”
“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你反正先試試吧。”
安建廷隻能將信將疑接過,對準之前的樹枝擺開手臂。
當深呼吸後,手臂揮動的瞬間,安建廷發現了那種怪異的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皮膚和血管湧動,隨後遊走到自己拿著的斧頭上。
隨著嚓一聲乾脆利落的響聲,粗壯的樹枝應聲倒地,切口異常的光滑平整,斧頭也毫無損傷。
“喔!”
皮埃爾和蓋德兩人站在一邊看的出神,發聲感歎。
安建廷則還沉浸在剛才那種從未體驗的感覺,就像人天生就會控製自己四肢一樣,這種近似本能的能力他自己也沒辦法說明。
“這就是你們說我是魔導者的原因?”
“準確來講,是能使用魔力,不然斧頭是不會有那種威力的。”
安建廷看了一眼手中的斧頭,一種想法忽然浮現,他用另一隻手抓著樹乾,再次揮動斧頭。
斧頭和樹乾仿佛兩顆小石子輕輕碰了一下,並沒有什麼效果。
“哈哈,同時強化兩樣東西可不會哪邊更強,畢竟都是你的魔力。”
皮埃爾明白了他在嘗試什麼,接著說明。
“對上彆的人呢?”
“那就各憑本事了。”
“你剛才說用魔力強化,還有彆的用法嗎?”
“這個嘛聽說有極少一部分人能把魔力彙聚放出魔法。”
“魔法?!”
“傳聞是能直接放出閃電和火焰之類的,我們也沒人真的親眼見過就是了。”
麵對熟悉又陌生的概念,安建廷難掩吃驚,很難想象有一天那麼魔幻的東西居然會成真。
“我也能用嗎?”
皮埃爾和蓋德對視了一眼,隨後笑了起來。
“不行不行,無論是誰都隻能有一種能力。”
安建廷不免有些失望,說不想體驗魔法那肯定是騙人的,哪個正常人小時候沒這種幻想呢?
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安建廷壓下心裡的幼稚想法。
“你們也能用魔力嗎?”
聽到這個問題兩人隻能苦笑,皮埃爾表情微妙的答道。
“我們可用不了,這是天生的。”
“老天就是這麼公平。”
蓋德彆過臉,嘴上說的輕鬆,但那臉上如同死魚眼般的眼神,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皮埃爾!”
正當三人陷入冷場,遠處有人往這邊大喊著飛奔。
“怎麼了?”
“去偵查的人回來了,還受了傷。”
聽到這個消息的皮埃爾和蓋德頓感大事不妙,臉色瞬間嚴肅。
“發生了什麼?”
“王朝的士兵沒有撤退。”
奔跑的喘息也沒能掩蓋傳令恐懼的顫音。
“他們往據點來了。”
皮埃爾急匆匆回到自己的屋子,推門就進,蓋德緊隨其後,不出所料裡麵已經吵作一團。
“王朝軍向著這邊過來到底怎麼回事?!”
“為什麼他們突然就掌握了我們位置,明明之前都沒有搜索到我們的蹤跡。”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看到領隊回來,眾人紛紛將視線投向皮埃爾尋求辦法,但皮埃爾明白當務之急是理清狀況。
“回來的偵察呢?他在哪?”
“我在這。”
角落中一名肩膀剛剛包紮完的男人走了出來。
“你剛受傷我很抱歉,儘快說明一下吧。”
“我明白。”
隨即他指向桌子上的周邊地圖。
“我是在這裡遇上他們的人,原本是打算打探他們有沒有撤退,沒想到連村子都沒靠近就被他們發現。”
“你怎麼確定他們會過來?”
“我發現了他們的營地,看樣子可不是短暫停留,連防守的木牆都修起來了。”
蓋德看了一眼他指出的位置,距離這個據點已經相當接近,馬上對著皮埃爾說道。
“將營地前移隻有一種可能。”
“發起進攻。”
皮埃爾咬牙切齒做出定論。
壞消息的證實讓房間內的氣氛緊張異常,多數人都嚇得不輕,但狀況的緊迫可沒一絲餘裕。
“他們人數呢?”
“依照營地的規模,最少也有一百人。追捕我的時候已經準備列隊出發,從時間計算,最遲也會在明天到這裡。”
這番話一下子震驚了在場的其他人。
“一百人以上的部隊?!”
“不可能,我們不可能擋得住。”
“全完了,我們都要完蛋!”
房間裡的人群再次躁動起來,麵對令人絕望的兵力差已經有人瀕臨崩潰。這時有人慌張的走入屋內,走到蓋德身邊耳語了幾句。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們先不要聲張,你回去照常準備吧。”
“好的。”
“發生什麼了?”
皮埃爾連忙問蓋德,蓋德隻是示意他走近些,兩人說起了悄悄話。
“剛才我讓人清點了難民的人數,比之前少了兩個人。”
“還真的混進村民裡了嗎”
這也就明白為何王朝軍能掌握他們的位置,現在到處都是兵荒馬亂,村子裡本身也有從各處來的生麵孔,很多人都互不相識,趁著之前的混亂混入一兩個探子並不是難事。
“現在的情況隻有一條路可走,舍棄這個據點,所有人往南麵逃跑,找更大的據點安頓,但有一個問題。”
蓋德故意停頓了一下。
“單靠我們帶著傷員一定逃不掉。”
這句話讓皮埃爾一時語塞,瞪大雙眼看了一眼蓋德,控製不住自己來回踱步。
理性告訴他這才是正確的判斷,大量的傷員會嚴重拖慢隊伍的速度,被追上肯定無一幸免。但要下達這麼殘酷的決定嗎,將近百人的傷員扔在原地等死,稍有良知的人都難免動搖。
“等等,你說我們?”
皮埃爾敏銳察覺出這句話裡的意思,蓋德則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
“要不要賭一把。”
“快點!保持隊列,繼續急行軍!”
王朝的軍官指揮著隊列行進。
“百夫長,這麼小規模的叛亂分子裡真的會有魔導者?”
“不會錯的,大人。遇害士兵的傷勢可不是普通人能造成的。”
“那希望值得我跑這一趟。不過,你和上麵關係搞得很不錯嘛。馬上就調了我這個魔導軍官給你,憑借這次功績,你也能升上營長了吧。”
這家夥,連活都沒乾就張口要禮。百夫長不禁心中暗暗不滿。
“這都是多虧大人助戰,還望多多美言,日後厚禮一定親自送到。”
能與眾多上級搞好關係的百夫長自然明白暗示,想到還是自己的前程重要,百夫長微笑奉承。
借助魔導軍官的戰力這場戰鬥就穩操勝券,隻要升上營長那花光積蓄打通的關係都是值得的。
“哈哈,百夫長果然聰明過人,合作愉快。”
太陽剛剛升起,一百多人的王朝軍向著據點奔襲而去。
安建廷從剛才開始就被領回小屋,屋外的嘈雜和騷動越發嚴重,不過他也不奇怪,畢竟他們說有敵人在向這邊逼近。
倒不如說還是先擔憂一下自己的處境比較好,他可不想再被卷入戰鬥之中,心裡打定主意實在遇到危險就直接逃跑。
這麼想的時候,門終於被推開,剛才的二人組神情嚴肅的走進來,讓安建廷不自覺緊張起來。
“抱歉,我根本不懂得如何戰鬥,我也不是軍人。”
聽完這兩人的請求,安建廷隻是一邊後退一邊連連擺手拒絕。
“我們很清楚是在強人所難,但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皮埃爾的語氣近乎是懇求。
“敵人的攻勢馬上就會到,我們隻請求你擔任那些撤退的村民和傷員的護衛,能讓我們調配更多人手投入戰鬥。”
安建廷隻是回以沉默,自己隻是一個流落此處的倒黴蛋,一個隨處可見的學生,那些血腥的戰鬥哪怕自己願意,也沒有這個膽量和能力。
“當然,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倒也可以拒絕。”
蓋德靠在門邊開口。
“隻是如果你這樣做,我們也隻能狠下心。”
“這是什麼意思?”
蓋德用手指了指,安建廷順著看去,門外的人排成了隊伍,裡麵不乏傷者。
“對麵的人數在百人以上,裝備也遠比我們好,我們能戰鬥的不到五十人,僅憑我們是爭取不到讓他們逃跑的時間的。”
蓋德的聲音和表情都很平靜,但他講出口的內容相當冷血。
“但隻要丟下傷者,我們剩下的人就能一起撤走。”
安建廷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要丟下受傷的人自生自滅?”
“總比所有人一起死要好。”
“你”
安建廷剛上前想要開口,但蓋德已經先一步走上前死死抓住他的領口咆哮。
“你以為我們想的嗎!少他媽在那裡裝模作樣擺出偽善的姿態,魔導佬!你以為我們不想像你一樣有反抗的力量嗎?但與生俱來的鴻溝注定無法跨越,即便如此我們為了生存也堅持戰鬥!如果你不想臟了自己的手,那就閉上嘴滾!沒人攔得住你!”
安建廷被這突如其來的斥責罵懵了,氣勢上被壓倒,連還嘴都做不到。
回過神來,蓋德已經鬆開自己領口,退回到門口的位置。
“這是唯一有希望能讓他們活下來的方法。”
皮埃爾說完彎下腰,誠懇謙卑的行了個禮。
安建廷再次抬頭看向門外,那些傷者表情痛苦、艱難地邁開步子,受傷較輕的人攙扶著他們。突然他的視線捕捉到兩個年幼的身影 ,勉強地扶著一個女性。
那是昨天向他討要食物的孩子,那位女性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母親。
那些之前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會放過他們嗎?
恐怕不會吧,安建廷幾乎立刻得出了結論,光是短暫的接觸,王朝軍的那份殘忍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曾以為自己很有勇氣,但此刻他明白那隻是幼稚的自以為是。證據就是現在光是想象可能被人一劍砍倒,恐懼和緊張就讓手抖個不停。但哪怕如此,總有人會為了最樸素的信念,挺身而出。
安建廷咬了咬牙,用力握拳止住顫抖的手。用儘可能平穩的聲音說道。
“我儘力而為。”
皮埃爾馬上和蓋德對視一眼,如釋重負的笑容浮現在臉上,雙手握住安建廷的手。
“謝謝你,謝謝。”
村民們和傷者緩慢地向南方逃亡,能戰鬥的人則留下來,爭分奪秒地構築防守,依托現有的建築和地形設置路障、木樁、加固高處的製高點,設置陷阱。
“不需要保留!將庫存所有能用的材料都搬出來!”
“快,將這個路口封死!旁邊設置捕獸夾。”
“弓箭要分開放,靠近弓箭手放!”
皮埃爾大聲指揮著防禦布置,身邊都是忙碌的身影,蓋德的身邊則圍著一圈人,他正安排防守的戰術策略。
至於安建廷,他站在村民們隊列的最後,等待著最後一批隊伍出發。忽然,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過頭,站在麵前的是安裡,她橫背著弓,腰後的箭袋已經塞滿,那把小刀也彆在腰間。
“謝謝你願意幫忙殿後護衛,這邊也能有更多人手了。”
“沒什麼,你也要參加戰鬥嗎?”
“當然,我們會儘力爭取更多的時間,讓你們脫險。”
麵對少女的堅強,安建廷自愧不如,他忍不住發問。
“你不害怕嗎?我已經緊張到冒汗了。”
“當然害怕啊”
安裡開玩笑般說道。
“但我和姐姐以前一直受這個村子照顧,據點的物資也是村子的人偷偷給我們的,我可不能就這麼逃走。”
明明說話的聲音不大,安建廷卻從中感受到堅定的意誌,這份勇氣讓他備受鼓舞。
“謝謝,聽你這麼說我也好受點。”
“不客氣。”
安裡看了一眼正在撤離的人群,她的姐姐愛莎正在分發著乾糧,維持秩序,幫忙力所能及的事情。
“姐姐她自願加入殿後。”
安裡一臉擔心的看著姐姐。
“我也知道是個任性的請求,希望你能多看好她。”
“我會儘力。”
“謝謝。”
安裡伸出拳頭,放在兩人中間。
“大家都要活下來,下次請你吃我最拿手的菜式!”
安建廷有些吃驚,心想真有這女孩的風格,但也伸出拳頭輕輕碰了碰。
“我會期待的,你也小心。”
正午的太陽高高掛起,安建廷終於跟隨著最後一批村民出發,作為殿後的護衛留在隊列的最後。沒走多遠,就聽到身後傳來嘈雜的喊聲,戰鬥開始了。
在皮埃爾和蓋德的指揮下,據點的防守和人員的配置正在爭分奪秒。
“第一步算是賭贏了,你有把握他會幫我們?”
“我沒把握,隻是昨天的接觸讓我認為他道德觀念很強烈罷了。”
“賭他會是個有正義感的人?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要是他選擇明哲保身一走了之,我就沒轍了。”
蓋德攤開手,表示他和皮埃爾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的“勸說”的確是一場豪賭。
“你不也是為了希望拉攏他這個魔導者,才放他進來的嗎?”
“我隻是想保住一線生機罷了。”
聽到這話的皮埃爾隻是無奈的苦笑,雖說這是大實話,但當中潛藏的風險之大,足以把所有人送上絕路。
皮埃爾和蓋德很明白接下來戰鬥的艱難,眼下隻能期待王朝士兵的行軍能慢一些,有更多時間讓村民逃走和他們構築防守。
然而這種期待馬上就落空了,前出的偵察帶回了最糟糕的壞消息。
“皮埃爾,王朝軍的縱隊已經快到了,前麵哨點的人已經撤回來了。”
“確切的人數呢?”
“一百五十以上。”
“三倍的人數差”
“事到如今也沒彆的路,做好準備吧。”
蓋德弄了弄腰間的皮帶,一副輕鬆的作派。
“蓋德。”
他聽到皮埃爾叫住了他,回頭看到大夥微妙的表情看著自己。
“你腰帶穿反了。”
蓋德看了一眼,劍柄頂在自己的屁股,劍身橫在自己大腿前的造型可謂相當滑稽。
身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有人調侃道
“蓋德,你就這樣衝鋒感覺也沒問題。”
“說不定比他雙手拿劍還更有用。”
無視同伴們一陣哄笑,蓋德裝作嚴肅,重新調整好自己的腰帶。
“我這是故意的表演,讓你們放輕鬆,可彆給對麵嚇破膽了。”
這當然是找補的借口,不過陰差陽錯緩解了同伴的緊張倒是事實。
“王朝軍!他們來了!”
聽到警報的蓋德馬上順著爬梯,來到高處觀察敵方的情況。
由於樹林的地形限製,王朝士兵的陣型沒有散開,推進到離據點百米開外,這支由大量手持大盾短矛的盾兵和少量弓箭手組成的隊伍,正在重新切換戰鬥陣型。
“什麼情況?”
“盾兵組成的部隊,會盾牆推進吧。”
“標準的鎮壓裝備,我們沒有突破能力被吃的死死的。”
皮埃爾深知這支隊伍根本沒有優質的防具和武器,正麵衝擊盾牆無異於自殺,對方也是看準這點才會這麼配置。
王朝軍利用人數優勢對據點形成半包圍的態勢,由於原來的建築和皮埃爾他們緊急築起的工事,進攻的道路被限製,王朝軍的百夫長在外圍巡視了一圈,尋找進攻的位置。
“一幫烏合之眾的叛亂分子,沒想到工事居然還修得有模有樣。”
“百夫長,根據情報對方裝備簡陋,人數也不多,可以用盾陣衝擊,如果對方士氣低迷,運氣好可以一舉讓對麵潰散。”
隨行的士官提出意見,百夫長也認為在理,他挑選了三處較為寬闊的入口作為進攻點,發出號令。
“二十人一組列陣!盾牆推進!”
隨著百夫長發出命令,王朝士兵以一排五人,分四列組成龜甲陣。最前排的大盾朝前抵禦衝擊,後列的盾牌則舉起朝上,保護自己和其他人的頭頂抵禦遠程武器。
“第一波來了,總數六十,三個方向盾牆推進。按預定的計劃來。”
“蓋德,指揮交給你了,我直接加入戰鬥。”
“彆死了啊。”
“這我可說了不算。”
隨著王朝士兵不斷逼近,矛尖和盾牌上金屬的反光忽隱忽現,對方銳利的眼神、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不斷刺激著據點裡的人。
皮埃爾隻是用手拍了拍他們肩膀,緩解他們身體的緊繃。
“我們按照蓋德的戰術來就好,隻要爭取足夠的時間,會沒事的。”
王朝軍的帶隊士官這時心中也是滿腹疑惑,明明已經推進到相當接近的距離,對麵卻沒有任何遠程武器攻擊。
就這麼被我們嚇跑倒也省事,他不禁心想。由於對方都躲在建築後麵,無法看清楚布置,他們不敢貿然解開龜甲陣發起衝鋒,隻能繼續慢步推進。
但他們馬上就後悔這個決定。
“就是現在!”
躲在高台的蓋德發出信號,拿著陶罐的同伴從建築的掩體後現身,用力砸向已經非常靠近的方陣。
陶罐在盾牌上碎裂,裡麵的液體飛濺開來,沒有對人造成傷害,但王朝的士官不愧是久經戰陣的職業軍官,當觀察到眼前的粘稠液體滴落,馬上就反應過來。
“是油!立即解除方陣,散開!!”
身旁的士兵慌忙解除陣型,免得被對麵利用火焰造成殺傷。
“遠程,放!”
就在王朝軍解開陣型的同時,安裡為首的弓箭手和拿著投石索的同伴馬上開始了齊射,箭矢和石塊往王朝士兵的行列招呼,由於解除了方陣,沒辦法互相掩護,不少士兵都被射傷,失去戰鬥的能力。
但攻勢還沒停止,當遠程的第三波齊射一結束,隨著蓋德一聲接敵,在建築拐角的皮埃爾就帶著近戰的同伴發起反衝鋒。
原本整齊劃一的盾牆被油料嚇得散開,緊接著又被遠程消耗,陣型更加混亂。這時候哪怕防具和武器都處於劣勢,拖入毫無陣型的混戰也能有戰鬥的餘地。
皮埃爾一馬當先衝進敵陣,對方想用盾牌格擋,他卻在撞擊之前巧妙躲開,一輪刀刃越過盾側,精確的在對方肩頸劃過一道弧線,哪怕有貼身鏈甲和外層類似龍蝦外殼一般的鐵片甲緩衝,這也足以造成血流不止的重傷。
順著斬擊的慣性他直接轉身,將身旁被隊友衝鋒分神的敵兵用力砍倒,一段連貫的動作就擊倒對麵兩人,讓王朝的士官馬上就注意到他。
“這個身手不錯,包圍他!”
但命令沒有被執行,這時候皮埃爾後麵的同伴也已經衝上來,用各種東拚西湊的武器戰成一團。
雙方的混戰沒有持續多久,蓋德就派人大喊後退。
“不要戀戰!由我殿後!其餘人馬上後退!”
皮埃爾連忙收攏因亢奮開始失去判斷力的同伴,開始組織後撤。
“士官,對麵後撤了,我們要追擊嗎?”
“你是白癡嗎!馬上掩護傷兵後退,我們也後撤!”
王朝軍的士官給出了苦澀但合理的判斷,在不知道被建築分割的其他部隊情況下,貿然孤軍深入,運氣不好就被孤立全滅。
雙方紛紛拖走傷兵後撤,重整旗鼓。
“報告百夫長,第一波攻勢未能擊潰對方防守,我方多人負傷。”
“我又不是瞎子,還要你走我臉上彙報嗎!滾!”
百夫長因進攻不順,氣得漲紅了臉,大聲嗬斥部下。在這個即將升任營長的節骨眼上,他需要的是光輝的戰功,就收拾這麼一夥烏合之眾都多人負傷,要是被上麵視為汙點自己也就完蛋了。
“還愣著乾什麼!再次整隊,下一次全力進攻!一個都不能放過!”
“是!”
接到命令的士官大聲回應,馬上緊張地重整隊伍。
“看來進攻不順啊,百夫長。要是這樣對麵的魔導者都沒必要現身了。”
麵對自己身邊魔導軍官的挖苦譏諷,百夫長卻馬上換出一副恭順的姿態。
“部下無能,讓大人見笑了。”
“可不要誤會,百夫長。作為友軍我可是來幫你的,怎麼能袖手旁觀呢?隻是不知道百夫長有什麼想法啊?”
這個混球,蹬鼻子上臉討價還價。百夫長好不容易壓下情緒,沒有讓心底的想法暴露在臉上。
“如若大人出手相助,是我們無上的榮幸,這次剿滅所得,當然會更加公正地分配。”
“哈哈,爽快爽快。”
魔導軍官這才心滿意足的準備作戰。
“百夫長,我挑走五個人,待會總攻我繞路夾擊,幫你一口氣殲滅敵軍。”
“有勞了。”
魔導軍官在周圍挑走了幾個士兵,大搖大擺往外走,百夫長彆過臉,隱藏起因憤怒咬牙切齒的臉。
王朝軍的隊伍很快就重整完成,百夫長連同軍官也親自上前,投入上百人的總攻開始,再次分成三路以散陣推進。
“前衛開始後退!弓手不要想著節省箭矢,這裡一定要支援他們退下來。”
在蓋德的命令下,身邊的弓手源源不斷投射著火力,儘可能阻止王朝的士兵將皮埃爾他們拖入亂戰。
油罐之類的道具早就在之前耗儘,虛張聲勢不會再奏效。利用建築分割的外圍防線麵對全方位占優的三倍兵力隨時都會崩潰。
身先士卒的皮埃爾奮力揮砍著彎刀,擊退著想要貼上來的敵軍,但就算他武藝優秀,擊倒了不少敵兵,也遠未到能改變戰局。身邊的同伴在夾擊下不斷被擊殺倒下,慘烈的嚎叫和悲鳴響徹在周圍。
“堅持住!退入山裡!”
說罷他就又將一個同伴往身後推,握緊刀柄又衝上前攔住敵兵。
最終前衛在他的奮戰激勵下總算是勉強退入了山體內部。狹窄的山體入口成為最後一道天然防線,王朝軍的數量優勢一下子施展不開,讓自保團有了喘息的機會。
戰至力竭的皮埃爾喘著粗氣一下子靠在石壁上,渾身的裝備都被汗水浸濕,麵對蓋德遞過來的水袋立馬扯過,將涼水大口灌進身體。
“情況如何?”
“糟糕透頂。”
蓋德環視了一圈,麵無表情地回答。
“哪怕騙我也好,真想你說狀況還好。”
“事到如今這有意義嗎?”
皮埃爾聽完蓋德的話抬起頭看向四周,撤進山裡的同伴已經少了許多,而且大多負傷。
“多少人沒回來?”
“十六。”
哪怕心底早有準備,懊惱與悔恨還是占據了大腦,讓皮埃爾難以忍受,他握拳奮力砸向地麵,握緊彎刀就又想衝向入口。
但馬上一隻手按在他肩膀上阻止他,猛的回頭,蓋德隻是用冰冷的聲音做出勸告。
“現在入口有安裡他們這些體力比較充裕的後衛暫時擋著,後麵還有需要你的地方,無論如何現在也要休息。”
皮埃爾剛想反駁,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隻是越握越緊。
“現在不能失去理智。”
這時蓋德的臉上閃過一抹憤怒的神色,讓皮埃爾瞬間清醒。對方也是竭力壓住內心的感情,維持住冷靜的指揮。
“抱歉,我上頭了,你說得對。”
皮埃爾慢慢坐下來,讓身體能得到休息。
“暗道怎麼樣?”
“幸運的是山體後麵兩條暗道都沒被發現,已經沒戰鬥力的人安排依次從那裡撤走。”
“兩條縫隙可撤不走所有人,重傷的人也走不了那裡。”
“這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的嘛,現在說這個才是毫無意義。”
皮埃爾隻是不死心,他多麼希望有另一個更確實點的計劃。
“他會回來嗎?”
蓋德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轉過身看了看還勉力能守住的入口,此時安裡正拚命將一個傷員搭在自己身上往裡拖。
“他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