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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前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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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的窗簾緊緊拉上,還是擋不住小暑後的豔陽高照,陽光從縫隙處照進來,落在課桌的卷子上。

窗外傳來斷斷續續的蟬鳴,整間課室和平時不同有一股躁動的氛圍。有人翻了兩下卷子決定閉目養神,有的乾脆趴在課桌上休息等待中午鈴響。坐在一起的同學壓低聲音說著悄悄話,安建廷雖然看起來還是認真寫著數學卷,但也難免受到這股氛圍的感染,做題的速度比平常慢了不少。

這也難怪,前兩天期末考試已經結束,剩下除了讓人眉頭一皺,厚厚一疊的暑假練習卷,就是各級老師的講話和自習。

中午鈴響之後就是高中生難得的暑假,對於安建廷他們這些高二生來說也是最後的長假。之後麵對升學的壓力,高考之前恐怕沒多少人能真的放下心享受假期。

不少學生昨晚就早早收拾好行李,急不可耐地等待著中午的鈴響。這個時間門外也已經有不少家長在等待。

安建廷寫完了一道大題的解答,瞥了一眼手表,距離鈴響隻剩下兩分鐘,看來自己趁著今天早上自習寫完一張卷子的計劃落空了。

“挺快啊,這都快做完一張了。”

安建廷看了一眼同桌,發現他那張物理卷就寫了一半不到,看來這股躁動的氣氛不止影響自己一個。

“大家速度都慢了。”

“下午就放假了,誰不想考試之後休息一下。”

安建廷也決定停筆,抬頭環視了一圈,大家早就在等著下課鈴,有人甚至已經目不轉睛盯著手表讀秒。

隨著下課鈴分秒不差響起,班級裡發出一陣小小的歡呼聲,隨後馬上吵鬨起來,一邊收拾一邊討論著各自假期的安排。

“班長,好人救急救難啊!”

坐在班級另一邊的女生生怕找不到人,一下課就叫著往這邊小跑,收拾文具的安建廷歎了口氣,心想還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周圍的同學看到都笑了起來。

“怎麼了?”

“我完全忘記今天輪到我值日了,班長幫幫忙和我換一下吧?”

“那麼著急嗎?”

“家裡人都在外麵等了,約好了中午和家裡老人吃飯。求求了班長,下學期請你飲料。”

女生雙手合十態度誠懇,安建廷也隻好幫這個舉手之勞。

“飲料就不必了,下學期幫忙核算班費就行。”

“是很多找零那個?”

女生的臉一下子僵住。

“對,很多找零那個。”

安建廷苦笑了一下。

“算錢的事情總要有人幫幫忙,做個人證。”

“嗯成交!”

想著也是下學期的事情,女生也乾脆爽快的答應了。

“好了,老師那邊我去說吧,彆讓家裡人等太久。”

“謝謝班長!”

看著女生揮手告彆走出門口,才發現外麵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初中就認識的好友高昊宇。

“真是大忙人啊,班長。”

踏入放假時間,高昊宇也就直接走進教室打趣。

“你就彆挖苦我了,總之我先快點打掃完找你。”

“那我就去校門外老地方等,你快點。”

安建廷快手快腳和當值的同學分工,掃地、翻轉椅子、拖地、擦黑板、倒垃圾,隨後又要將點名簿和學期各類登記表交還班主任,好不容易應付完老師們的跑腿,急急忙忙跑回宿舍整理行李裝箱帶走。

折騰了大半個小時終於走出了校門口,正午毒辣的太陽一下子把人曬得迷糊。轉頭看向校門口對麵的小賣部,高昊宇坐在小凳子上,喝著汽水在刷手機,還沒發現安建廷已經來到身邊。

安建廷好奇的探頭,手機上是短視頻平台上熱門的性感網紅舞蹈。

“你就不能看正經點的東西嗎。”

“你那叫假正經,高中男生看點小姐姐怎麼了?”

高昊宇順手就從冰櫃拿了一瓶飲料遞給安建廷。

“錢給了。”

“多少?”

“彆整這些,喝就完了。”

高昊宇舉了舉瓶子示意,安建廷也隻好接過。

“乾杯。”

“乾杯。”

盛夏的酷暑被頭上的太陽傘擋去一些,冰凍的飲料直接灌進喉嚨,呼出長長一口氣仿佛把身體的熱量散儘,透心一般的涼爽。

“安,考得怎麼樣?”

“一般。”

“我覺得把年級前二十叫一般是不是有點過分?”

安建廷隻是將冰冷的飲料再一次灌下身體,感歎自己這位好友真是消息靈通,也不知道在哪打聽到的。

“關鍵隻是重點高校的分數線,其他都沒有意義。”

“那倒是,也就隻有你這種分數才有得爭。”

“你放棄得也太快了吧,還有整個高三呢。”

“我這種中遊水平,一本就是勝利。”

兩人將玻璃瓶還給店家,提著行李有一句沒一句走向車站,距離放學時間已經過了挺久,中午的公交也有的是空位。安建廷搶先上車,幾個硬幣落入投幣箱。

“錢給了。”

高昊宇一臉沒轍,隻能直接跟著安建廷,找了不被陽光曬到的座位並排坐下。

“所以你假期有什麼安排,好歹也是一個月那麼長。”

“不知道,做卷子,鍛煉下身體吧。”

“這一個月你都這樣過?”

高昊宇光是想象一下都知道有多枯燥,自己絕對受不了這日子。

“我覺得沒什麼問題。”

“你啊,總該找點東西透透氣,不然人都給憋壞了。”

高昊宇雙手抱頭往後靠在椅背上。

“到時候聯係你,有空出來走走吧。話說我那舊電腦給你了你咋用的?”

“沒怎麼用。”

“唉還有那個,《冰川王之怒》的版本開了,假期總有空了吧?”

麵對友人的邀請,安建廷一開始兩眼有些放光,但馬上又控製住情緒,隻是輕聲回應。

“有時間再說吧。”

漫長的車程屬實難熬,高昊宇不停刷著手機,消耗掉無聊的返程時間。安建廷則閉眼休息,靠在椅背上,或許是期末連夜複習的疲倦,不知不覺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直到熟悉的到站播報打斷了不算舒適的補覺,醒來確認著車窗外的景色,兩人心領神會碰了一下拳頭,到站的安建廷便提著箱子下車。

一下車高溫就籠罩全身,經過高層建築外玻璃反射的太陽光讓人忍不住用手護著眼睛,繞過數條熟悉的小巷,那是一個四棟舊樓的老小區,一旁已經鏽跡斑斑的大門標示著出入口,小區內幾顆大樹覆蓋著麵積不大的院子,隻是從葉子的縫隙透出點點陽光。

走入其中一棟,拉開虛掩的樓道門,扛著行李爬上狹窄的樓梯,利落爬上五樓,摸出鑰匙打開家門,熟悉的感覺讓安建廷安心。屋子不大卻收拾的很整潔,布置簡單但充滿生活氣息。

工作日的午後,家裡安靜無聲。安建廷放好行李,開始回到家的打掃。熟練地從衛生間拿出拖把和水桶,將整間屋子的地板拖乾淨,用抹布將家具擦拭。小心拿開窗邊的小花盤再打開窗口,整個小區還在寧靜之中,樹葉離得很近,擦窗的手再伸出一些就能碰到。

等到第二桶清水也被灰塵染黑,汗水讓後背濕成一片,整個屋子也大致打掃乾淨,收拾完的安建廷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客廳的地上,輕輕呼出一口氣。

屋子又恢複了安靜,牆上時鐘滴答滴答走動,安建廷坐著感受這久違的平靜。

手裡拿著從冰箱上撕下來的紙條,那是母親的留言,旁邊還畫了一隻可愛的兔子頭像。

今晚我去看你外婆,桌上的就是你今晚的夥食費了—媽媽留。

呆呆坐了一會看向時鐘,時針已經過了四點。心想一年到頭在學校吃堂食,難得回家應該整點彆的。

想罷起身打開冰箱確認食材,拿起鑰匙就出門往隔壁街的市場走,這時候樓下已經熱鬨起來,幾個孩子在樹下嬉鬨,家長們站在一邊聊著家長裡短。

“喲,高中也放假了?”

“是的,今天放假。”

安建廷禮貌地點頭回應詢問的老者,在這個老小區長大,大多數鄰居都比較熟絡,孩子們看到他嬉鬨著圍過來。

“哥哥,奶糖。”

安建廷以前回家曾經把沒吃完的零食分給他們,現在認出他的幾個孩子惡作劇一樣伸出手。

“沒禮貌,調皮搗蛋的。”

“哈哈,那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們帶點吧”

“好耶~”

孩子們高興的又跑到另一邊玩耍,麵對著長輩們的責備做鬼臉,安建廷向家長們點頭致意,就繼續向著市場走去。

在樓下把雜貨店買的小零食遞給玩耍的孩子,和家長們寒暄了兩句,回到家開始處理今天的食材。

電飯鍋冒出縷縷白霧,提前解凍的排骨放進鍋裡焯水,買回來的雞腿對半開刀拆骨,蘿卜則切成滾刀塊,安建廷有條不紊開始料理,多年來獨自在家的情況讓他對做飯駕輕就熟。

隨著天色漸暗,電飯煲發出滴的一聲,排骨和蘿卜燉出的清湯盛碗,煎至金黃的雞腿肉淋上醬汁燜煮,一頓簡單又豐富的單人晚餐搬上餐桌。

外焦裡嫩的雞肉就著米飯,醬汁覆蓋著雞肉,咬下後肉中的汁水、爽脆的雞皮和熱騰騰的米飯組成美味的搭配。肉質緊實的排骨和燉的鬆軟的蘿卜形成對比,喝了一口湯頭,胡椒的清香微微刺激著舌頭,鮮味順著喉嚨流下,讓人有種滿足感。

安建廷很滿意今天自己的手藝,大快朵頤之後,看著碗碟被掃得乾乾淨淨,飽腹感讓他想坐在椅子休息一會,做上兩個深呼吸。這可以說是他日常生活一個小小的幸福時刻,雖然他本人從來不願意承認。

麻利地將碗筷洗乾淨,鍋裡故意做多的湯蓋上鍋蓋保暖,留給晚歸的母親。收拾妥當後,外麵徹底黑了下來,走進房間打開台燈,安建廷還是想把早上沒做完的數學卷填完。

將小山般的卷子從書包裡拿出,夾在中間的成績單掉落在桌麵,看著排名靠前的成績,他隻是隨手扔在一邊。

他對自己的成績並不滿意,即使在這所學校的排名靠前,但要夠到那幾所婦孺皆知的著名大學,分數還是不夠。雖然也考慮過老師私下授課的小班,但高昂的費用讓他一直沒有開口,他實在不想再給母親添加負擔。

想到這裡安建廷搖了搖頭,將想法壓下去,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卷麵上。或許是安靜的夜晚適合思考,卷子寫得很快,思路也比早上清晰。隻是毫無意外,又卡在了最後一道大題無法算出最後的答案。

苦思冥想中突然聽到鑰匙轉動,門口拉開發出嘎吱的響聲,被打斷思考的安建廷乾脆也放下筆走向客廳。

“回來啦~”

先打招呼的是入門的女性,明明經過一天的工作,聲音卻仍然充滿活力,一張五官柔和的娃娃臉總讓人覺得相比起歲數年輕不少。

“嗯,我留了湯,熱一下先喝了吧。”

“好。”

安媽媽回房間換上常服,回到客廳盛滿的湯碗已經放在一如往常的位置。

“安,手藝又進步了,媽我已經趕不上你啦”

麵對著誇獎的母親,安建廷隻是繼續洗鍋回頭打趣道。

“你隻是看我回來,想著能偷懶少做幾頓飯吧?”

“我是發自內心的誇你啊!”

結果安媽媽話還沒說完就自己先笑了。

“你小子,要總是這樣一下點破,哪會受女生歡迎。”

“好好,是我進步了,看來要多做幾頓。”

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各種生活話題,兩母子的日常一如既往。

“你這假期多久?”

“一個月吧。”

“真好啊~我也想有一個月的假期。”

安媽媽說完直接就躺在客廳的長椅上長呼一口氣。

“吃完東西就睡會肥喔。”

安建廷收起母親吃完的碗,想著趕緊洗完能乾點彆的。

“你奶奶昨天聯係我了。”

聽到這話的安建廷愣了一下,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奶奶她身體還好吧?”

“算是穩定了下來,但可能以後都沒辦法長時間離開醫院。”

“這樣啊”

將洗乾淨的餐具放回壁架上,母親的話題卻沒有停止。

“下周她的生日宴,反正你假期也有時間,就去看看她吧。”

“去上海?那麼遠?路途花費,住宿都要不少錢吧,而且還耽誤複習的時間。”

“你怎麼跟個小老頭似的,這些你就不用擔心了,就當去散下心。”

安建廷沒有回話,隻是低頭看著水槽的水不斷退去,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屋子隻聽到水流聲。

短暫的沉默後,安建廷回應了自己的母親,但聲音早已沒有剛才的隨意,讓人隻覺得冰冷。

“那個男人也會去?”

安媽媽一臉無奈,但從講起這個話題就也預料到自己兒子會是這個反應,雖然她寧願自己的預測出錯。

“安,那麼長時間,事情已經過去了。奶奶她幫了我們很多,無論如何你也應該去看她。”

“我可不想上一代人的事情一直影響你,他總歸是你父”

“我沒有父親!”

安建廷直接粗暴地打斷了母親的話,哪怕他也知道自己隻是撒氣遷怒於人,但也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我先去洗澡。”

扔下這麼一句話,安建廷徑直走向洗手間,甚至完全沒注意到根本沒拿換洗的衣服。

“唉,這孩子的頑固樣,到底像誰呢”

安媽媽自言自語地歎氣,打開電視,熟悉的新聞播報音在屋內響起,讓剛才的氣氛散去。

洗手間傳來花灑的水聲,冷水從上淋下,拍打著緊繃的皮膚,牆麵掛著的鏡子映出結實緊致的身軀和塊狀分明的肌肉,證明著少年對自己的鍛煉從不鬆懈。

源源不斷的冷水的從頭到腳衝刷著身體,帶走了熱氣,也讓頭腦恢複了冷靜,情緒也隨之平複。安建廷懊惱於自己剛才的不理智,關掉花灑,將手伸到習以為常的托架,才尷尬的發現空空如也。

幸好家裡的浴巾足夠大,勉強能裹著大半個身體,狼狽地從洗手間躡手躡腳走向房門。

“噗嗤。”

安媽媽看著這狼狽樣忍不住笑出聲,還不忘調侃兩句。

“下次氣勢那麼足得記得把衣服拿上~”

安建廷扭頭彆開臉掩飾自己的尷尬,看到電視早已轉台,電視劇中長相俊美的男女主演正在互訴愛意,心想母親她還真喜歡這類劇集。

“我會去奶奶的生日宴。”

不等母親反應,留下這句話便進入房間快手關上了門。

天色還沒亮,桌上的手機響起了鬨鐘,安建廷一下子起身,按停鬨鐘洗漱換衣,長期的住宿生活已經讓他習慣了早起,哪怕是難得的假期也不打算改變作息。

確認好在運動服口袋的鑰匙,穿上球鞋。安建廷快步下樓,來到樓下小區簡單的伸展運動之後,按著熟悉的路線晨跑。

街上還處於安靜之中,本來就不靠近主乾道的馬路更是沒有車流,早晨清新的空氣和還未升高的氣溫的確很適合運動。

“嗯~”

另一個房間內,鬨鐘同樣如期響起,安媽媽艱難地爬起來,稍微整理散亂的頭發,她特意把鬨鐘調得早一點,畢竟兒子假期回來,她想讓他多休息一會,自己把早餐做了。

但當她打開房門,眼前的景象讓打算落空,晨跑回來的安建廷正在廚房忙活,一邊蒸著饅頭,另一邊的小鍋煮著麥片。安建廷回頭看到母親有些疑惑,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起床時間提早了?”

“我打算做早餐來著”

“沒關係,我很快就弄好了,先去洗臉刷牙吧。”

安媽媽隻得乖乖走進洗手間洗漱,感歎一時間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當媽的,洗漱整齊回到客廳,早餐已經布置好。

餐桌中間的碟子放著饅頭,兩邊的碗盛好了用牛奶和枸杞煮的麥片,旁邊還放著煮雞蛋,一頓簡單的早餐弄得有模有樣。

“媽,吃早飯吧。”

安建廷用抹布擦乾濕著的手,坐在餐桌啃起了饅頭。

安媽媽坐下來一言不發一直盯著安建廷,這讓他有些不自在。

“怎麼了?”

“安,你以後會是個好男人的。”

說完安媽媽竊笑起來。

“你吃還是不吃”

安建廷隻是說些氣話掩飾自己的害羞。

“上班遲到了扣錢可彆怪彆人。”

“好,馬上吃。唉?!你彆拿我的雞蛋啊!”

假期的一天安建廷也隻是在房間的課桌上度過,眼睛掃過一道道題目,右手的自動筆幾乎是一刻不停,堆疊在左上的卷子從假期開始一周後肉眼可見減少。

直到結束一天的做題,手機響起了信息,那是高昊宇發來的,上麵隻有簡單的“上號”兩個字,安建廷會心一笑,打開了電腦。這也算是男生朋友之間不言自明的暗號吧。

“你明天一早出發坐高鐵去上海?”

“畢竟要先花好幾個小時去高鐵站,去到那邊搞不好要晚上了。”

“對你來說也是散心,彆總是悶頭對著參考書。等等,你不會想著把一些卷子帶過去吧?”

“”

“服了”

安建廷和高昊宇通過社交軟件聊著後麵的行程安排,屏幕上是遊戲的畫麵快速閃過。

畫麵中的角色是一個穿著銀藍色鎧甲的魔導戰士,對這個遊戲不甚了解的安建廷隻是看著說明覺得魔武雙修的戰士很酷才選的,基本都是高昊宇帶著他玩。

“副本要開了,你跟著我走。”

“好。”

這台電腦是高昊宇換下來以極低的二手價給了他,配置也相當不錯。所以當高昊宇硬拉著他玩這個遊戲他也不好意思拒絕。

起碼他是如此說服自己,隻不過每次在遊戲中難掩興奮的反應和早已流暢的操作早就出賣了他。當然,誰也沒有拆穿他,包括現在他完全沒注意到正在敲門的母親。

在敲門沒有回應後,安媽媽打開房門探頭看了一眼,她也不想在兒子難得的放鬆中潑冷水,便輕輕退回來關上房門。

過了一段時間,安建廷走出房門,用水杯喝水,一邊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母親。

母親隻是一如既往在下班後看著電視,他心底竊喜應該沒有被發現玩遊戲。

“你明天一早就要出門吧,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要不我還是請假送你去高鐵站吧?”

“不用,我自己能處理好。”

“那有什麼事情要隨時聯係我。”

“嗯。”

安建廷回房上床,客廳傳來的電視聲漸漸小了下去,心中暗暗說服自己隻是短暫的忍耐,按下糾結的心,沉沉睡去。

為了趕上首班車,安建廷早早已經穿戴整齊,再次確認物品齊全,細致的檢查了一遍才合上行李箱。躡手躡腳走出家門,小心翼翼關上防盜門,儘量不發出聲音,免得吵醒還在休息的母親。

天際已經看到淡淡的泛白,夜色還未褪去,街燈亮光照亮著安靜的街道,首班車的乘客比想象中的多,安建廷選了一個靠近走道的位置坐下,能有空間靠著行李箱,放便下車。雖說昨晚提早睡覺,但朦朧的清晨和車輛漫長的的晃動還是讓他昏昏欲睡,隻好強作精神。

幸好還是順利抵達了高鐵站,檢票候車又花了更多時間,當坐上高鐵的座位時,太陽早就高高升起,第一次獨自長途旅行起初讓他有些緊張,現在也放鬆了下來。

“看來能順利天黑前到上海。”

內心如此默念,安心下來卻聽到肚子卻發出了響聲,安建廷這才意識到一大早到現在什麼都沒吃過,接近中午列車上的餐車也開始在出售午餐,一盒略顯昂貴的牛肉飯填飽了肚子,安建廷對午餐唯一的想法是沒自己做的好吃。

列車沿著軌道疾馳,沿途多變的景色讓人對祖國的廣袤國土有了實感,雖然中途就打開了一本參考書,卻幾乎沒怎麼看進去,不由自主就被窗外的景色吸引,旅行所帶來的高昂情緒從來不是學習的好時機。他沒過一會就徹底放棄,直接合上參考書,隻想讓景色在眼中留下短暫的定格。

列車準時到達了目的地,車廂人頭攢動,在人流中好不容易離開車廂,安建廷四處張望,尋找車站指引和地鐵的路線圖,雖說之前有做過規劃,但真的站在路線圖前,看著密密麻麻的站點和交錯的路線,就明白稍有不慎就會弄錯。

在對他來說如同迷宮一般的地鐵兜兜轉轉,出站之後打開導航都差點迷路的折騰下,終於到達了酒店下榻的房間。

安建廷坐在純白的床單上,長歎一口氣,感覺自己還未從那源源不斷的人流中緩過來,連他自己都想不到在一座城市找到這個酒店居然是整個流程最艱難的一步,遠比橫跨那廣袤的國土更費心神。

稍稍休息後,他撥通了母親的電話,報了一個平安,奶奶的生日宴是明天晚上,還有一大段時間要想想怎麼打發,他看了一眼行李裡的卷子,這次他放棄很乾脆,持續一天的緊張行程和陌生的環境對學習沒有任何意義。

打開了電視,不斷切換著頻道,最終還是停在了新聞播報的節目,頭條是地球另一麵戰爭的再度爆發,慘烈的戰場和停戰協議的失效,鏡頭對準著失去孩子的父親。但這些對他來講過於遙遠,唯一的意義隻是考慮是否會加入作文素材和政治考題。

安建廷打開導航下樓在周邊找個餐廳對付晚飯,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整座城市卻完全沒有停息的意思,明亮的街燈和有些炫目的霓虹照亮著鱗次櫛比的商戶,數不清的高樓外燈點綴著天空,街上的人流沒有絲毫減少,放眼望去都是忙於送餐的騎手、下班的白領、挽著手的年輕情侶和帶著孩子的夫妻絡繹不絕,這座城市的繁榮無論多少次來都令人驚歎。

很快安建廷就發現他有些想當然,幾乎每一間他看到的餐廳都在排隊,門店前坐滿了排隊的人群,叫號機一遍遍播報著用餐的號碼,想著時間充足也想在旅行期間滿足自己的小小心思,他找到一間很多家庭排隊的餐廳拿了號碼,找到折凳坐下。看著人來人往打發時間。

幾乎是首輪顧客都用完餐才排到他,服務員指引他到了一個角落的座位,遞給他菜單。

這裡的菜單很豐富,但看一眼價格安建廷就感歎不愧是超一線的特大城市,消費水平也的確比其他地方高,所幸母親給的旅費也還充裕來滿足他這點私心,他從菜單上挑了幾個感興趣的菜品,沒過多久就端了上來。

白色的湯品散發著蘑菇和奶油的味道,配料以蝦肉和貝類為主的意麵裹上濃厚的醬汁,表麵焦香的小羊排用香葉點綴,一旁的小番茄增添著配色。

對於日常做飯的安建廷來說,拓寬自己的菜單成為了一種愛好,一邊開動餐品一邊想著做法,意麵和肉排倒是可以自由發揮,但奶油湯家庭廚房就不好做了。而且這份羊肉保持汁水要烤箱吧,總不能家裡買一個,生煎能有這口感嗎?

就在他想著各種烹調方法,桌上分量不多的餐品被他全部吃完,對於一個正值長身體的男孩,這份量顯然不夠。

不過安建廷還是結賬離開,隻是回程在酒店樓下又買了兩個麵包,心想今天算是難得放縱,心滿意足回到房間。

不久,窗簾隔開了玻璃外的燈紅酒綠,房間內的光暗淡下來,心想著未來某天或許自己會生活在這座城市,眼睛便抵抗不住疲勞合上。

酒店窗簾的遮光效果相當好,隻聽屋外時不時響起的汽車聲根本無法判斷時間,睡眼惺忪的安建廷睜開眼睛,拿起床頭櫃的手機一下子有些吃驚,手機顯示的時間已經是早上十點半,他有些不相信般爬起身,拉開窗簾。果然太陽已經升的老高,十多次的鬨鈴記錄也證明了這一點,看來陌生的環境和緊張的行程一下子引爆了長久積累的疲勞。

有些自責的他隻是按部就班般洗漱和更衣,昨晚睡前做好的參觀規劃一大半都要作廢。這時酒店的早餐時間早就過了,幸好昨晚買的麵包還剩一個,拿來當早餐再合適不過。

這座城市永遠不缺遊客,著名的景點也總是人頭湧動,安建廷也隻能挑了市中心的幾個出名景點逛了一圈。

隨著時間越接近傍晚,他內心就越是煩悶,當他早早到達生日宴的飯店門口,這份情緒達到了頂端,有那麼一瞬間他想直接回頭就走,免得彆人覺得煞風景自己又難受。

突然一聲呼喊打斷了他的情緒。

“建廷?你是建廷吧?”

安建廷回過頭,一個頂著啤酒肚,非常符合他對中年人印象的男人向他打招呼。

“叔叔好,好久不見。”

“啊真是你,好久不見,長得那麼大了,都認不出來了。我是定謙叔叔,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

這自然是客套話,眼前這個叔叔,說實話他連名字都忘得一乾二淨,隻是憑著兒時的印象和剛才叫出自己名字來勉強打招呼。

“建廷你來就好,媽也肯定很高興,今晚一家人總算是齊了。”

“先上去吧,我剛接了你奶奶,她可盼今天了,老早就要我送她過來。”

麵對這個滿臉笑容的熱情叔叔,安建廷也一臉陪笑,一句句應付過去。

走入早已預訂好的包間,兩張大圓桌預示著今晚人多的熱鬨,在一張桌子的上賓位,一個老人靜靜地坐在那。

安建廷一時有些吃驚,眼前的老人與自己腦海中的形象相差甚遠,曾經精神抖擻、氣色很好的形象不見蹤影。

現在她的臉頰有點凹陷,布滿皺紋和斑點,雙眼有著明顯的黑眼圈,頭發也稀疏了很多。多年病痛的折磨帶走了這個老人太多的精力。老人呆呆的看著桌子,發現有人走進來,抬起頭眼睛睜大,隨即是熱切的笑容。

“建廷,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奶奶。”

安建廷徑直走到奶奶的身邊,俯身半蹲,讓眼前的老者不需要站起來就能看清自己。

老人抬頭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對方馬上心領神會。

“我先下樓看看彆人到了沒,不然房間難找。”

叔叔定謙馬上就轉身離去。

“奶奶,這是我和媽媽的賀金,生日快樂。”

看著叔叔走開,隨即拿出紅包遞給老人,老人看了看,隻是用手推了推表示不收,隨後又從口袋拿出一封紅包遞回給安建廷,根本不需要看裡麵,紅包那被撐的鼓起來的形狀就能知道裡麵是厚厚的一疊現金。

安建廷一下就有些惶恐,雙手退讓。

“不,奶奶。我真的不能收!這不合適。”

“建廷,這是奶奶的一點心意,你必須收,我既勸不住那兒子,也一直沒有什麼能幫到你們母子,就當是我一點心願吧。”

安建廷隻是再次搖搖頭。

“奶奶,我們都知道您已經幫了我們很多,現在我們過得很好。這個我實在不能收下。”

見到孫子如此堅決,老人稍稍縮回了手,眼神中有些落寞。

“過得好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這讓安建廷心裡有些愧疚,但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門外的腳步聲打破了獨處的時間,今晚給老人慶生的親戚開始陸續到達。安建廷原本想要退到角落,但被奶奶拉住,坐在主賓席旁邊。

一個個他已經毫無印象的親戚,到了之後走來向老人慶生,看到他坐在隔壁瞟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少數認出他的親戚打了一聲招呼,安建廷隻能僵硬地點頭回應。

隔壁桌更是小聲討論他的出現,這讓他深刻認識到自己很久之前就是外人,簡直如坐針氈。

最後門外出現的男性讓他瞬間僵住,血液仿佛凝固了,男人徑直走向老人家問候,身後跟著還略顯年輕的女子拖著年幼的男孩。

“媽,生日快樂。”

“媽,生日快樂!來,快給奶奶祝壽。”

後麵的女性一邊熱情地打招呼,一邊讓牽著的孩子趕緊問候。

“生日快樂”

男孩頭也沒有抬,眼睛盯著手機,連話語都有些敷衍。

老人沒有回話,一下子讓場麵有些尷尬。女子隻是不停敦促男孩要有禮貌,男孩則鬨脾氣要坐下玩手機。

那是他多年不見的父親王定邦和他的二婚妻子,以及他素未謀麵、同父異母的弟弟。

“沒事,孩子累了,就讓他休息吧。”

話講的很體貼,但老人的語調中透露著不滿。

“定邦,你不教你小孩問候其他長輩,特彆是親的,這不禮貌吧。”

老人的這一句話讓男人的臉黑了下來。

“哈哈,對,你都沒跟我這個叔叔打招呼,先叫叔叔。”

“對啊,先彆玩了,來,叫定謙叔叔。”

眼看氣氛不對,還是這個叔叔出來救場,迅速緩和了氣氛。王定邦側頭看了一眼安建廷,兩父子對視了一瞬,便不再有交集。

隨著人到齊,各種菜品也陸續捧上餐桌,在定謙這個叔叔豐富的待人接物經驗下,生日宴總算平穩開始。

在一片團圓溫馨的氛圍中,安建廷儘可能保持沉默,隻在舉杯祝賀這種場合配合,甚至注意夾菜的次數,他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想自己打擾到其他人。

當大家都酒足飯飽,就開始聊天敘舊,仿佛不可避免,總有人開始將話題往年輕人身上引。

“定謙,你女兒怎麼樣,明年高考了吧?”

“嗨,她啊,能給我上個本科我就知足了。哪像你兒子,模擬考好像很不錯吧,市裡的大學不隨便挑。”

“還好還好。”

安建廷喝著茶看向那邊,說著謙詞但實際充滿優越感的親戚阿姨,處在話題中心隻能陪笑的叔叔和他一句話也不說的女兒。

想必被這種為了滿足自己優越感的親戚調侃,也是如芒在背吧。安建廷如此心想,對他來講這種故意去戳彆人短處的方式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但還沒等他慶幸,誰也想不到話題居然真的會引到自己身上。

“唉?那個,建廷是吧,是不是也明年高考啊?”

定謙叔叔見勢不妙,馬上想轉移話題,但是安建廷已經接過了話茬。

“是的,阿姨。”

“那學的還好吧?”

“還好。”

安建廷故意說出自己的分數,這也是他耍了個心眼,畢竟剛才的對話他已經知道對麵的成績。

“我還是有很多不足,還有一年希望能提高吧,低調努力才是。”

“喔,那你很厲害啊”

阿姨馬上不再說話,那是自然,兩者的成績根本不在一個水平。

隻是單純夠到當地的分數線,和有機會衝擊最頂尖的學府,當中的差距不是那麼輕易能跨過的。他很理解在親族聚會中,成績分數就是讀書的年輕人最強大的話語權。

定謙叔叔的女兒偷偷竊笑,安建廷則再次裝模作樣地舉杯喝茶。其他人則陪笑、打圓場,這小插曲本應就那麼過去。

“這種水平就沾沾自喜,你能保證自己一定能考上?”

這句話直接讓安建廷顫了一下,再次看向自己的父親,才發現他比自己印象中更瘦削,但臉部那凜冽的眼神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更是讓人怒火中燒。

“你的分數也不是一定就能考上,哪來的資格去調侃彆人。”

“行了,哥,建廷他也沒那意思。”

“那你又哪來的資格教訓我?”

“唉,建廷你也少說兩句好吧”

叔叔努力緩和氣氛宣告失敗,雙方關係本就如履薄冰,安建廷那積怨已久的表態一下子就激化矛盾。

“連自己獨立都沒做到,還擺架子。成熟點吧,吃著彆人的飯,擺什麼譜,你媽沒教你為人處世的道理嗎?”

“你這張嘴彆提我媽,你不配!”

這個男人居然還敢把自己母親掛在嘴邊令他出離的憤怒。

“連大學都考不上的人還好意思批評彆人,真當自己是成功人士?”

“幼稚,我那個時代能跟現在一樣?我現在是集團的副總,你要是考不上那幾所大學你能有個什麼出路,你能是什麼東西?”

安建廷故意看了一眼他身邊的妻子,露出陰陽怪氣的笑容。

“我當然能考上人儘皆知的大學,我就是有能力,跟你不同!副總?你當然是副總,畢竟換我就沒這厚臉皮吃得下軟飯!”

這句話令整個房間的氣氛跌至冰點,親戚們的視線都一下子轉過來,私語都停止了。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王定邦怒目圓睜,直接站起來就要動手,安建廷也毫不示弱,拳頭緊握擺好了架勢。隔壁的叔伯兄弟立馬按住雙方,一時間場麵混亂不堪,勸慰謾罵安撫的聲音充斥著房間。

這時拐杖重重地敲打地板,老人站了起來,一步一拐往外走,房間一下子噤了聲,其他人想來攙扶,但被她輕輕揮手拒絕。

“我想出去透透氣,建廷,來扶我一下。”

安建廷隻是低頭跟上,慢慢攙扶著老人走出房間,不敢回頭確認房間內能把人紮透的視線。

“對不起啊,都是我這老人家的任性,想著人齊團聚,弄成這樣。”

安建廷根本不敢回話,自己的輕率把奶奶生日會弄得雞飛狗跳,隻能撇開視線保持著沉默。

老人走到不遠處過道的長椅坐下,卻仿佛用儘力氣一般疲憊,拉著安建廷的手,示意他坐在隔壁。

“建廷,今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人老了固執,太想你們父子倆能修複關係,適得其反。”

“對不起,奶奶。我沒控製好情緒,難得的生日,是我的錯。”

“哈哈,跟奶奶也要講這些客套話?你這一臉不服氣的,還是老樣子情緒寫在臉上。”

被戳破的安建廷有些不好意思,但老人卻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

“建廷,過去的事情始終需要釋懷,你從來不需要證明什麼。”

明明話隻講了一半,老人卻注意到定謙叔叔追了過來,拍了拍孫子的背。

“好了,你回去吧,今天能見到你,奶奶就很高興了。”

安建廷自然明白這是在顧慮自己,站起身告辭,逃離一般快步離開。

“奶奶注意身體,以後再來看您。”

“好。”

老人看著孫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對著叔叔定謙搖了搖頭,安定謙欲言又止,攙扶著她,走回了為她慶生的房間。

搞砸了,這是安建廷現在內心唯一的想法,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坐上地鐵的,心裡一團亂麻,但突然意識到一種恐懼無法抹去。

那是失敗的恐懼。

他誇下海口要考上最好的大學,從這場爭吵後他就沒有退路。他必須考上,他隻能考上。

光是想象要是失敗,剛才屋子裡的人,尤其是那個男人會有什麼反應就讓他要喘不過氣。

地鐵緩緩停靠在站台,安建廷幾乎是立刻衝出自動門,步伐比平時快得多,現在他隻想有個地方整理自己混亂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走出地鐵口,看著手機上導航的不斷縮短,五百米,四百米,下一個拐口就能看到酒店。當踏入拐角的暗處,一陣他熟悉的鈴聲響起,顯示的備注名讓他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僵在原地。

怎麼向母親解釋,她知道了嗎?自己要說什麼,還是要假裝到底?

不,沒問題,隻要我保證我絕對會出成績就沒問題,我沒有做錯,我一定能考上,我會是所有人公認的強者,我就是有能力能做到。

在近乎自我強迫一般的心理鬥爭後,他按下通話的標誌。

就在一瞬間他注意到了異樣,一個圓形的物體就這麼毫無征兆的出現在自己麵前,詭異的外表讓人說不清到底是什麼,如同水晶瑪瑙的外殼卻又仿佛在蠕動,正中如同眼睛一般的紅點散發出滲人的紅光,死死盯住自己。安建廷連發出聲音的餘裕都沒有,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安媽媽的電話響起了未接的提示音,想好待會通話一定要笑話自己兒子被大城市的繁華迷了眼睛電話都不接,氣鼓鼓地走進浴室。

城市的拐角恢複了短暫的安靜,霓虹的燈光照常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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