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往北的路。
宋聽婉好笑的打趣妹妹。
“看不出來，阿遙還會與一個小孩兒吃醋呢。”
高空風大，雲霧隨風從身側劃走，宋聽婉便笑著說，邊伸手拂過一絲涼爽的風。
頗有些愜意。
宋司遙唇角噙著笑，“昨夜瞧著小阿囡，我有些分神想到，若是自幼時便在阿姐身旁，或許也能得到阿姐所有的愛。”
錯過彼此幼年時光，或許是一家人共同的遺憾。
宋聽婉聞言眼角彎成月牙，“若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或許也如尋常姐妹一般吵吵鬨鬨。”
即便她是穿越而來，但若是妹妹頑劣，她也不介意欺負欺負她。
宋司遙毫不猶豫的答：“那也挺好。”
吵吵鬨鬨，但她相信感情不會差。
有個會端水的老父親在，想來也不會讓她們姐妹感情不和。
兩人說說笑笑，第二塊碎片讓她們心情不錯。
一路氛圍輕鬆的往北而去。
或許是死了一整座城池的人太過震撼，她們此後落的每一座城池，皆有渡劫期當著她們的麵哎呀一聲落下。
“閉關許久，吾也出來放鬆放鬆。”
要多刻意有多刻意。
惹得宋司遙都忍不住笑。
宋司遙被老前輩瞪的時候，宋聽婉輕笑望著天。
沒什麼動靜這才放下心來。
希望這個借口，能讓祂們滿意。
有渡劫期相護，接下來五年，找了五塊天梯碎片。
五年，也從修真界的北邊一直往前而行，極北之地發現了幾處空間縫隙，將她們姐妹二人吸入其中。
轉眼竟落在了魔界。
那邊，眼睜睜看著她們消失的修真界一眾人急壞了。
姐妹倆從荒林走出來。
起初防備謹慎，以為隨機傳送到了修真界的某個地方。
靈氣稀薄得很，但修真界有些位置特殊，靈氣稀薄也正常。
可走出去後，隻見一個個身上湧動的，竟是魔氣。
城中似乎布了陣，將周圍魔氣皆聚集在小城中，也讓她們二人初來乍到，竟也沒認出來落到了魔界的地盤。
“我先換身衣服。”
魔界以黑為貴，宋聽婉一身青綠素色衣裙，剛到魔城門口便惹來無數的目光。
宋司遙常穿的便是黑紅勁裝，倒是無需再換。
“幸好阿寂從前分的禮物裡，魔族的衣裙法衣也送了不少。”
宋聽婉換了一身以黑金為主的華貴衣裙，黑色裙頭金紋高貴，大袖袖擺以金蓮為飾，驚鴻更是化作如霧環繞的金紗，行動間波光粼粼。
手腕上的碧玉鐲芥子空間也換成了雙金鐲。
宋司遙頗有興致的瞧著，“阿姐穿黑色也很美。”
平日半挽的長發皆盤了上去，點綴著金飾，步搖墜在腦後，端莊大氣如某個世家的嫡長姐。
宋聽婉笑看她一眼。
“我何時不美？”
五年來奔波過許多地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整日為了碎片蹤跡操心，許久都未好好打扮自己了。
“等找齊了碎片，我奮力等待飛升，阿姐也能歇著了。”
她能瞧見阿姐眼角的疲倦。
“好啊，不過咱們落到了魔界，你要不要與阿寂打聲招呼。”
宋聽婉指尖輕抵紅唇，眉眼彎彎。
五年奔波，偶有閒暇時，宋聽婉會與沈酌川短暫的用一會兒靈石鏡，也常常以傳音來往。
她起初並不知，阿遙與阿寂竟也是如此。
但與她閒聊日常不同，每日早晨，阿遙起床練劍，他們二人的靈視鏡便是開著的。
阿寂在那邊練刀。
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宋聽婉並不知曉，她不愛早起。
某一日醒得早，無意撞見後，靈視鏡雙端的二人，在宋聽婉麵前都是耳尖通紅。
竟不如從前坦蕩。
那日宋聽婉翹了唇，除了誇他們二人勤奮，還聰明的想出了這個法子之外，也並未再有多打趣。
兩人都內斂，她生怕自己一個打趣，讓他們二人更不自在。
“明日他自會知曉。”
宋司遙還是不好意思對上阿姐的目光，微微側頭領先了半步走向城門。
宋聽婉在她身後不急不慢的走，忍笑忍得辛苦。
在阿遙瞧不見自己的神色後，她眼中克製的揶揄之色才斂眉釋放。
阿遙不確定自己的心意，她便也不開口胡亂打趣。
否則打趣得多了，影響阿遙自己的判斷。
不過啊，依她看如今竟是阿寂那個老實孩子主動得多些。
阿遙也不反對的樣子。
讓她有些期待，這二人的下一步會是什麼。
說起來，這五年除了她們在忙，其餘人也不輕鬆。
秦禧馬上就要繼位了。
從少門主，就要變成天機門宗主大人了。
他們幾人調笑道，等她繼位大典那天，一定要送上最惹眼最讓六界羨慕的大禮。
秦禧期待滿滿，每日都在他爹麵前催，何時將位置讓給她。
大家都知是為了他們的大禮，可外人傳著傳著便說秦禧本性暴露，仗著秦滄淞隻有她一個女兒，連貪婪本性都不遮掩了。
秦禧苦著臉跟她們抱怨此事時，引得他們大笑起來。
但除了她們北上一路的亂子外，六界生機迅速衰敗。
沈酌川帶著雲闕之巔的手下，走遍偏僻蠻荒之地，將與世隔絕的種族們接出來，與六界各大勢力一起為其想辦法。
參與他們商議之人，竟也有她的小徒弟。
起初百裡戲江格外驕傲，挨個給他們炫耀自己如今的本事，這樣的商討他竟能參與進去。
可隨著一年一年過去。
從衰敗走向生靈皆死。
宋聽婉眼瞧著小徒弟越來越不愛笑了。
前幾日，百裡戲江哭著給她傳音，說又有一隻鮫人族的小孩在他手上死去。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悲傷幾乎讓他喘不上氣。
宋聽婉很心疼，奔波中除了打聽碎片下落，每日到了落腳的地方便沉下心來，找個本子寫寫畫畫，第二日一早將自己能找到的丹藥煉製方向發給小徒弟。
鮫人族竟會被陰煞之力汙染，一隻一隻的死去。
他們從海底走出來，率先竟是向雲隱族求救。
他們避世多年，從前的大勢力早已沉寂於時光洪流之中。
僅剩下耳熟的，便是雲隱族了。
雲隱接納了他們，並讓各大勢力的能人到雲隱救治他們。
百裡戲江這個雲隱編外人員，自是義不容辭前來幫忙。
這兩年來，除了鮫人族，百裡戲江還親眼見過很多讓他束手無策，親眼見他們生息了斷。
他越來越不愛笑了。
給宋聽婉發的傳音，總是說自己要更努力，師父提供的靈感他便立即去閉關煉。
他很想很想救他們。
可那些連宋聽婉聽了都束手無策的東西，百裡戲江的努力常常是以無果結尾。
“阿姐怎麼了，悶悶不樂的樣子。”
入城後，見宋聽婉神色有些悲傷，宋司遙放低聲問。
宋聽婉回過神來，朝她安撫的笑笑，語氣卻有些難過：“小黑說，又死了一隻鮫人。”
若她能停下腳步，一心向丹道，是不是就能救他們了。
每日聽著小徒弟難過的言語，讓宋聽婉偶爾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但每次念頭剛生，便會被她掐滅。
她有她的路要走。
為了集齊碎片救這個世界，必然有舍有得。
如今到手的七塊碎片，皆是她們姐妹二人聯手所獲，少了一人都無法拿到手。
或許，她也注定要有這一遭讓她搖擺不定。
她能做的隻有抓緊時間尋找散落的碎片，再抓緊休息的空閒為小徒弟提供更多的想法。
“…”
宋司遙聞言，抿了抿唇。
“百裡還好嗎。”
生機衰滅表現在各個方麵，師父也與她傳音說過此事。
她有心理準備，有些悲切但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便是將天梯碎片集齊。
可百裡戲江不一樣。
他自幼便是龍族最小的孩子，受儘寵愛，後又跟著師父。
除了宋聽婉獻祭那一段的悲痛，但阿姐留了希望，還算不是太絕望。
可這幾年裡，瞧見世間諸多生離死彆的無奈，百裡戲江那樣跳脫沒心沒肺的龍，如何能承受。
“或許，這也是一種成長吧。”
宋聽婉輕聲說道。
但若是可以，她寧願她小徒弟不用經曆這樣的成長。
——師父，有書上說龍血入藥有奇效，我去試試，若是真的，我給你裝一整瓶叫人送去。
姐妹倆還在感慨，宋聽婉忽然收到了百裡戲江的傳音。
她聽完心頭一跳，著急的想讓他彆衝動。
可傳音發不過去。
傳音發不過去有兩種可能。
一是有隔絕外界的結界，二便是他主動關掉了自己的傳音。
“怎麼了。”宋司遙見她麵色一變，擔憂問道。
“那傻子，要拿自己的血煉丹。”宋聽婉咬牙切齒，攥緊了拳頭氣他這個壞習慣。
大多數人閉關，隻會將傳音暫時屏蔽。
沒人像他這樣的，直接把傳音關了。
百裡戲江這個沒輕沒重的。
也不知看了哪本丹書，以他的性子，將自己放得沒血也有可能。
“讓父親將人攔下來？”宋司遙立即給她出主意。
宋聽婉眼前一亮，倒是關心則亂，險些忘了爹爹與老族長還在族裡呢。
她連忙給爹爹發去傳音，著急的讓他去將閉關的黑龍拽出來。
宋朝玄像是知曉她著急，簡單回了個好便沒了下文。
宋聽婉蹙著眉，緊緊瞧著雲隱的方向。
她隻希望她的傻徒弟不要傷害自己。
旁人都說她如神女一般憐憫慈悲、心有大愛，踏足之地救過很多很多人。
可她自己清楚，她亦有私心。
比起蒼生，她自是希望親友平安。
奇怪的是，她甚至願意為了蒼生犧牲自己。
卻不願意親友徒弟為了蒼生，犧牲他們自己。
人總是這般矛盾。
如果可以，她願意替他們承擔那些苦難。
半晌，宋司遙拉著阿姐隨便在街邊的小攤坐下。
長著一對黑色毛茸茸耳朵的攤主瞧她氣勢很足，小心翼翼的上前問了一句：“兩位客人要吃點什麼？”
有些嚇到的樣子，兩隻耳朵耷拉著。
宋聽婉回神，溫柔朝她笑了笑。
宋司遙瞧了眼攤子上掛粥字的旗子，“來兩碗賣得最好的粥。”
“好的兩位客人，稍等。”
黑耳攤主聽著她們語氣還算和善，聞言熱情的轉身為她們盛粥。
而宋聽婉，在攤主端粥上來時，也收到了父親與徒弟的傳音。
——那小子拿了一把大刀，縮小了原型要給自己來兩刀，我給拽出來勸住了。
——師父彆擔心，我心有數的！
宋聽婉優雅的翻了個白眼，他心裡有數個鬼。
她先給爹爹回個謝，剩下才是她小徒弟。
先告訴他，龍血入藥一滴兩滴就夠了，拿個小針差不多了。
那大刀，咱還是收回去吧。
苦口婆心給人勸好了。
宋聽婉這才歇了一口氣，拿著勺子慢條斯理的喝粥。
“沒事了。”她放下勺子，與妹妹輕聲道。
淺嘗了一口，這街邊小攤的味道竟也還不錯。
“那就好。”
宋司遙也放心了。
兩人在這個清冷的小攤上吃東西，路過的魔修偶爾看過來幾眼，視線在兩人出色的容貌與華服上滑過。
但又像是有些驚訝的樣子。
一個兩個就算了，每一個都很驚訝。
宋聽婉忍不住招來攤主問：“為何他們都這般看我們。”
攤主紅著臉，支支吾吾的不敢看她們。
“您二位不是魔修吧，奴…我是妖魔混血，在魔界地位很低，我的攤位向來沒什麼魔光顧。”
隻有與她一樣的妖魔混血，才會來她的小攤要碗粥喝。
那還是瞧她不容易，大家互相幫襯著的麵子上。
姐妹倆對視一眼，宋聽婉放柔了聲音：“可你煮的粥很好喝啊，你的攤子擺了多久了？”
黑貓攤主聞言高興的笑起來，“謝、謝謝，不到七日。”
“那你從前是做什麼的？”
“我…從前是奴隸，前兩年魔尊大人下令廢除奴隸契約，我們被遣散，願意繼續給主人做工的便留下，不願意的便能在一起學東西，我學的便是廚藝。”
提起這個，黑貓攤主眼前亮晶晶的，提著魔尊二字時崇拜之色幾乎溢於言表。
宋聽婉輕笑，“那你覺得，你們魔尊大人如何？”
“是好人！”
“天大的好人！”
“聽聞人界會給恩人神仙立長生牌，奴也願給魔尊大人立長生牌！”
奴隸被打被罵被隨意淩辱。
是魔尊大人這些年力壓群魔，救了她們這些低劣血脈。
黑貓攤主說著抬起頭，異瞳亮晶晶的。
宋家姐妹倆對視一眼，笑意不止。
看來這些年，阿寂很得人心…哦不，魔心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