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患們恢複,前來拜謝恩人。
第一眼卻瞧見的是恩人懷中的小姑娘。
這不正是城主家的寶貝千金嗎。
“幸好…幸好城主還能留下一個血脈。”
有人喃喃感歎,也有人吸了吸鼻子與宋聽婉道:“這些年我們受了諸多城主的恩惠,若是城主家的小女兒無處可去,那便我來養著吧。”
有人附和著,眾人七嘴八舌,說著可以一起養城主家的遺孤。
宋聽婉麵色如常,瞧著懷中小姑娘的臉沒開口。
她身旁,麵無表情的宋司遙將小姑娘手中的神石拿走,“滅了異火救了人,這天梯碎片理應交給我們當報酬。”
顯而易見的,城主之女身上灼灼的視線少了大半。
而小姑娘看著他們家的石頭被拿走,愣愣的想哭又不敢。
在小姑娘短短的記憶裡,寶貝神石一直在他們家。
可是沒了爹娘,她就跟從前瞧見的路邊小乞丐一樣,誰瞧見了都嫌棄。
對於孩子來說,爹娘沒了像是失去了一切胡鬨的底氣。
連哭鬨都憋了回去。
宋聽婉看著她大大的眼睛中的可憐巴巴,溫柔的揉著她的腦袋笑了。
“是啊,我兜裡的至寒之物清空了一大半,理應是我們的。”
宋司遙順從的將天梯碎片交到阿姐手中,宋聽婉順勢收入芥子空間裡,複而抬眸,看著眼前一眾積極的修士。
這一下,不少人目移,一半的人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她清冷的目光。
在心中嗬了一聲,宋聽婉垂下的眸光中有些嘲意。
但也有一部分心誠之人,仍舊心懷感激想要收養城主的孩子。
“可以與我們說說,城主是什麼樣的人,你們說的恩惠與神石又是怎麼一回事嗎。”
宋聽婉瞧著他們,恢複了平日的溫婉模樣。
最早開口的修士頷首,想來他在這群修士中地位不低,他開口後大家都安靜下來。
神石是從何而來的他們並不知曉。
隻是附近幾座城池有傳聞說,此城城主有一秘法,能救治重傷之人,亦能為人賜福突破。
神神叨叨的。
但修真界無奇不有。
很多好奇亦或是患病重傷之人不遠萬裡而來。
他們求到了城主府。
城主卻百般刁難他們。
但刁難之後,剩下的皆是真實有求之人。
城主會拿出一小罐的水給他們喝。
喝下後重傷痊愈,心境提升突破壽元。
但條件是,留在此城百年,庇佑這座城。
這也是為何在凶猛異火中,這座城還能看到這麼多堅持到她們來時的高階修士的原因。
“還有十年,我便待滿百年了,我比他們了解得更多些。”
例如神石。
城主是位怯懦卻心有百姓的修士,他修為並不高,是八大家族的旁係族人,修為是靠丹藥堆上去的。
有心護佑這座城池,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不知是什麼時候,城主發現他的修為竟進步了。
靠丹藥堆砌的修為,一輩子上限就在那了,何來修為精進的說法。
於是他瞞著所有人尋找原因。
花了很久才發現,竟是來自於院中的一個大缸。
防走水用的,盛滿了整缸水的大缸。
每月月圓之際,由大缸往外擴散一股叫人沉溺的氣息,被吸引而來則會增強實力。
起初城主有所防備,生怕是什麼異端禍害,甚至上報了家族。
但他在偏僻的北城,家族不以為然,亦無人理會。
他便小心翼翼的自己探查。
用了許多年才辨彆出,竟是大缸中五彩斑斕石頭的作用。
而這一缸清澈的水,浸泡了神石多年,純粹得宛如沾染了神氣,靈物與人服下皆修為提升,還有治愈的效果。
於是城主便開始利用這缸水,招攬修士為己所用。
“我與第一批修士被城主招攬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城池周圍害人的凶獸給清除乾淨。”
“當時我便知這位城主的為人。”
留下亦是心甘情願。
“恩惠是治好了我的重傷,但城主一心為民,招攬我等後一樁樁一件件皆是為善之事,隻是…好景不長。”
這樣的好東西,每月月圓皆會不由自主的釋放那誘人氣息。
他們這些留下來的高階修士能察覺到,動亂一次又一次。
好在大多數人心正,幫著城主平定下來。
但除了貪婪人心,還有不斷而來的,越來越強的靈物。
早前是凶獸,後是高階靈物。
最後,便是他們都瞧見的異火。
“我們阻止過,但異火強大,我等無能為力。”
那修士低下了頭,似有幾分愧疚。
他緊接著說起異火搶奪神石之事。
異火早前還算溫和,隻是單純與大缸中的神石貼貼。
隻要它靠近,溫度高漲,整個院子幾乎不能容人。
大家無能為力,城主也沒辦法,隻好空出了自己的院子,將人都清走。
但異火越來越不滿足,竟試圖將神石偷走,卻神石像是不願。
城主也看出來了,不顧異火的灼熱走進去,試圖用言語將它勸走。
神石當著異火的麵,與城主親昵的蹭了蹭。
城主很驚喜,這是神石第一次給他回應。
又像是孩子委屈得在向他求救。
於是他便狠了心,想要將異火趕走。
異火與人的思維不同。
它隻覺得這人要搶走它的寶貝。
它很生氣。
大火,吞噬了毫無防備的城池。
年輕修士的話落,周圍安靜一片。
整座城池的毀滅,讓無數人沉默下來。
久未發生的大型慘案,讓人意識到,天劫或許真的在慢慢登場。
眾人心中一緊,頓生危機感。
宋聽婉在安靜的氛圍裡,低眸瞧著委委屈屈的小孩,柔聲問:“你想跟他們走嗎,又或者,我能將你送去第一宗,你在裡邊慢慢長大,能學到很多本事。”
她相信,她與阿遙送去的孩子,一定不會受到欺負。
就如小魚兒一般,迅速的成長到普通人難以到達的高度。
小阿囡看了看眼前她熟悉的叔叔,又依賴的往她懷裡縮了縮。
從前她坐在爹爹懷裡,見過眼前大半的叔叔嬸嬸。
甚至好些還給她送過一箱一箱的玩具,還會帶她去買好吃的糖。
可她…
“…姐姐,我能跟著你嗎。”
淚眼婆娑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拽緊她的衣袖。
突逢巨變,醒來她便在這個溫柔的姐姐懷裡。
宋聽婉驚訝了一瞬,宋司遙卻接受良好,她伸手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
“你倒是有眼光。”
她阿姐似乎總是輕易便讓人放下心防。
當初的她是這樣。
眼前相處不到一個時辰的小姑娘也是這樣。
提出要收養的幾位修士訕訕退下,惹來彆有心思那一波人的嘲諷。
“真好心啊,沒想到吧,人家想抱更了不起的大腿。”
無論是跟著神女與劍聖,還是去問劍宗,都比跟著他們這些散修要好。
聞言,宋聽婉感受到小姑娘捏緊了自己的袖子,她看過去。
小姑娘看著他們被嘲諷,眼淚掉個不停。
小手將她的衣袖攥得更緊了。
像是無措。
宋聽婉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與那幾人笑道:“城主心善,我不忍小家夥往後過得辛苦,但她也不能缺人照看,無論小阿囡有沒有選問劍宗,你們幾位若是願意,便可一起入宗。”
想要跟著她嗎。
小孩是可憐。
但她要做的事很多,身旁摯友為伴,懷中小嗷的位置還要替她留著呢。
那幾人驚喜不已。
能入第一宗,自然比散修要好上千萬倍。
他們下意識看向宋司遙。
畢竟宋司遙是宗主寶貝的小徒弟,在宗門的話語權可不低。
宋司遙朝他們友善頷首。
這幾人品行不錯。
散修的修煉資源艱苦,卻能修煉到化神期,想來也很刻苦努力。
這樣的弟子,大師兄會很樂意接納。
而宋聽婉懷裡,小家夥有些聽不明白。
宋聽婉抱著她笑了一聲,往問劍宗派來的弟子那邊走。
一邊走,一邊溫聲給小孩解釋。
“謝謝小阿囡的喜歡,但我不能帶著你,我與身旁的姐姐還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路上會遇見很多危險。”
“小阿囡願不願意去身旁姐姐的宗門,那裡的哥哥姐姐們都很厲害,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你相熟的那幾位叔叔嬸嬸還會與你一同入宗門。”
“你的爹娘若是還在,估摸著也不會拒絕這個安排。”
這是宋聽婉力所能及裡,能給小姑娘最好的安排了。
城主心慈護城,也欲護住神石。
但慘遭橫禍。
他的遺孤值得好好對待。
當然,導致一切發生的異火,宋聽婉不會讓它這般安然的待在萬年寒髓之中。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多試試,總有辦法治它。
當日,所有修士到隔壁城池休整。
城主之女有些黏宋聽婉,她便做主讓小姑娘先跟著自己。
等明日離開再交給問劍宗的弟子。
小姑娘一直被她抱在懷裡,吃飯都輕聲細語的哄著問。
給宋司遙看得唇角越來越平。
可她總不能跟個小孩計較。
更何況那小孩剛失去雙親,倒是可憐。
宋司遙憋著沒吱聲。
到了晚上,宋聽婉給小姑娘洗漱好,正摟著人擦頭發。
宋司遙沒說話,默默去洗漱了。
等她哄睡了小孩,扭頭一看,自家妹妹頭發濕噠噠的,一言不發的走到自己麵前,眼巴巴的看著她。
宋聽婉忽然心軟軟的,覺得板著臉鬨脾氣的妹妹好可愛。
在外邊可靠的劍道魁首,最年輕的劍聖,竟跟個小姑娘吃醋。
“阿遙,來。”
宋聽婉坐在床邊,朝妹妹溫柔招招手。
一直拉著臉的宋司遙唇角忍不住翹起來,乖順的在阿姐身前坐下。
宋聽婉坐在床沿,她便自覺坐在地上。
方便阿姐給她擦頭發。
她坐在地上,瞧著比床上睡著的三四歲小姑娘還好欺負的樣子。
“你啊。”
宋聽婉順手捏了捏她的肩膀,寵溺的低聲笑。
說罷,兩人都顧著睡著的小孩,沒怎麼說話,但默契又溫馨。
燭火呲啦一聲,映在二人身上有些溫暖。
直到長發乾了,宋司遙也被哄好了。
宋聽婉一句話也沒說。
就瞧見她妹妹站起來朝她笑了一下,將披散的長發甩到自己身後,還貼心的給她關上了門。
看得宋聽婉好笑極了。
怎麼這麼可愛。
鬨脾氣,就給她擦個頭發的功夫,就給自己哄好了。
宋聽婉笑了好一會,才在小阿囡身旁睡下了。
半夜,小家夥夢魘哭喊,宋聽婉又將她摟在懷裡慰了半晌。
第二日清晨。
宋司遙與問劍宗同門練劍,隨後一起用了早膳後,端著兩份敲響了阿姐的房門。
裡邊一聲進,她推開房門進去,宋聽婉正好給小姑娘整理好衣服。
“阿遙吃過了嗎。”
宋聽婉牽著阿囡的手走過來,柔聲問自家妹妹。
宋司遙將早膳放在桌上後,半蹲下來,抱著懵懵懂懂的小孩去飯桌旁的凳子放下。
“會自己吃飯嗎。”
她不太習慣的語氣硬邦邦的問。
奇怪的是,這孩子竟不怎麼怕宋司遙。
眼睛還是紅腫的,乖巧的點了點頭。
“謝謝大師姐。”
稚氣童言,聽著便叫人忍不住心軟。
宋司遙好奇的揉了揉她的腦袋,“怎麼叫我大師姐。”
宋聽婉在一旁擺著碗筷,輕柔的笑著並不出聲。
小阿囡瞪著大大的眼睛,怯怯的看了一眼宋聽婉,在觸碰到仙女姐姐鼓勵的目光後,這才慢慢的開口。
“姐姐說…以後我入了問劍宗,我便是問劍宗弟子,我便要喚阿遙姐姐為大師姐。”
她說話還有些費勁,一字一句的說得極慢。
宋司遙一直傾身耐心的聽著。
聞言也是笑,“不想跟著我們了?阿姐說得對,你往後叫我一聲大師姐,在宗門裡無人敢欺你。”
畢竟她這般小。
總叫人擔心。
“仙女姐姐說,我去宗門學本事,等我能打得過那枚異火的那一天,便讓我親自為爹娘報仇。”
說著,小阿囡已經儘量讓自己堅強了,可說著說著還是哽咽著,眼淚毫無預兆的大顆大顆的落下。
宋聽婉給小阿囡盛好了粥,小家夥自己抹了兩把眼淚,拿著勺子,眼淚還在掉卻堅強的小口小口的吃著。
倒是不需要人操心。
宋司遙對她有些刮目相看。
雖還是哭,但不再哭鬨了。
對一個三四歲的小孩來說,已是不易。
她的目光與阿姐相撞,不由的笑了一下。
阿姐與這小孩說了很多吧。
否則單靠小孩自己,如何能走得出來。
用過了早膳。
小阿囡被宋聽婉姐妹倆交到了問劍宗弟子手中,囑咐著讓他們多費心,宋聽婉還送了好幾瓶丹藥出去。
小阿囡身旁還有那幾位熟悉的人為伴,有些不安,倒也還算堅強。
就此離彆,姐妹倆再次踏上向北之路。
而小阿囡入了宗門後,第二日一早,小魚兒也就是申屠昱出現在了她的房門前。
“你也是大師姐與神女帶回來的人,當初大師姐親自送我去上課,如今我亦如此,我名喚申屠昱,也是你的師兄。”
俊朗的年輕劍修,朝小小的姑娘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