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遙聞言也翹了唇，難得誇人。
“你的眼睛很美。”
黑貓攤主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您，您是第一個誇我的，他們總說…異瞳乃是不祥。”
同為奴隸，其他人甚至也看不起她。
覺得她是不祥之人，靠近她會倒黴。
所以她總是低著頭，從不與人對視。
方才說起魔尊大人，她沒忍住喜悅才一下抬起了頭。
可這一次等來的卻不是鄙夷與避之不及。
“這粥，算我請兩位客人吃的，不用付錢了。”
她有些驚喜的偷偷瞧了她們一眼，不好意思的躲回攤位後去了。
自從魔尊大人接管魔界後，似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了。
讓魔覺得很有盼頭。
宋聽婉兩人驚訝的笑了。
不急不慢喝完粥後，還是留下了魔晶。
借著粥碗遮擋，等黑貓攤主去收拾時，才看見被擋住的魔晶。
頓時眼淚汪汪的。
兩位客人太好了嗚嗚嗚，與魔尊大人一樣好。
而離開粥攤的姐妹倆慢悠悠在城裡逛起來，瞧著與修真界的城池沒兩樣。
隻是大家的穿著與城鎮風格不一樣。
還有空氣中充斥的靈氣變成了魔氣罷了。
“咱在魔界也要繼續一路往北嗎。”
宋司遙挑著眉，或許是這座城太小了，路過的魔都看著她們倆。
也有街邊擺攤的魔熱情的吆喝著，口中竟是說著：“兩位仙子快來瞧瞧呀。”
宋聽婉拉著妹妹往那邊走，好奇的笑：“一眼就能認出來我們不是魔嗎？”
擺攤的中年魔族笑嗬嗬的，“您二位氣息純正，氣勢不凡，是打算去魔宮結果傳錯地方的修士吧？”
周圍的魔族也好奇的看來，有些八卦，但無惡意。
宋司遙弧度輕微的搖頭，“隻是對魔界有些好奇，便與阿姐來魔界遊曆一番。”
宋聽婉在一旁附和的點頭，“那魔宮，又在什麼方向？”
“往北呀，魔宮很高，隔著幾座城池就能看見了。”
也是往北。
姐妹倆眼中同時劃過一絲暗色。
會有這般巧嗎。
意外傳送而來的位置，竟也要往魔宮去。
阿寂此刻應該在魔宮訓魔吧。
知曉她們忽然拜訪，不知會不會嚇到。
難得生了些想要捉弄人的壞心思，當夜便在此魔城歇下，她們二人默契的沒有告知萬俟寂。
第二日，往日一起練劍的時辰，宋司遙連續掛斷他三次靈視的請求，惹得萬俟寂疑惑的發來傳音詢問。
宋司遙思索一番，回道：“昨夜與阿姐飲酒同眠，今日不練了。”
她的理由很正當，萬俟寂也不疑有他。
第二日，姐妹倆出發，一路往北。
落地的位置偏僻，禦劍恐怕太過招眼，她們二人選擇了漫步而去。
走過荒原與沙漠，風也燥熱。
“這也太偏了些。”
宋聽婉手中拿著裝有氣團的琉璃瓶，往四周看了一眼，阿遙默契的點頭，趁周圍沒有魔，禦劍快速掠過這一片空曠之地。
琉璃瓶中的氣團一直沒有動靜。
但偶爾有抬頭的魔看見飛掠而過的劍，嚷嚷著便追上來要攔：“停下停下！魔界境內，修士沒有允許不得用飛行靈器！”
宋司遙認真看著追上來的魔，有些無辜的平靜道：“禦劍，不是飛行靈器。”
她身後，宋聽婉探出頭來，讚同妹妹的說話。
宋司遙說罷，也不管對方的反應，離光加速而去，將後邊氣得跳腳的魔甩掉。
越過了一片人少之地，臨近城池宋司遙找了塊兒地方，姐妹倆落地將劍收起來。
魔多的地方，還是不違反魔界的規定算了。
很想直接飛去魔宮嚇一嚇阿寂，但還身負尋找碎片的責任。
姐妹倆還是耐心的一路尋找線索。
落於這座名為伯郡城的城池中，街上人來人往，除了魔族之外，其他種族也不少，其中修士占得最多。
聽著沿路人言語，伯郡城像是舉辦了一場魔丹大會，來參與的修士甚多。
“來看看了，逢春丹派裴丹聖親傳的魔丹！隻要五塊下品魔晶！”
有個小魔拿一塊布攤開在地上，上邊擺著一個一個的小紙包，見著人就吆喝，離很遠便聽見了。
“呦，你又來騙魔了？”
路過的修士笑著打趣。
小孩魔臉漲紅了一些，嚷嚷著反駁：“哪裡騙魔了，你不要胡說！”
“咱們都是煉丹師，誰不知道啊，五塊下品魔晶，連買魔植的價錢都不夠，還能買魔丹？”
“可我一爐能煉十幾顆魔丹，即便是瞧著醜了些，丹效卻是一樣的。”
還不及宋司遙腰高的小孩，仰著臉很不服氣。
“一爐十幾顆？你當自己是枕眠神女嗎，你騙便騙了，非要拿裴丹聖來做幌子做什麼。”
“我沒有！丹聖大人授課時，我在外麵認真的學，怎麼不算親自傳授我的呢？”
兩人吵起來。
一個是街頭穿得破破爛爛的小男孩，一個是正派丹修，圍觀的人瞧見都讓他們說了算了，彆吵了。
宋聽婉姐妹倆在不遠處停下，安靜的看著他們吵架。
“阿姐，他這樣的年紀，一爐能煉製出這麼多丹嗎。”
宋司遙好奇的探頭，看了一眼小男孩麵前的裝著丹藥的小紙包。
宋聽婉掃了一眼，饒有興致的抬了眉，“有天賦者，便可。”
她徒弟百裡戲江與懸壺門楚歎，是除了她之外公認的天才。
說來也好笑，她年紀也大不了他們多少，可那些人算起來，竟沒將她算作同輩。
可就算是她小徒弟，起初也是一爐一丹。
六界這萬年裡，似乎隻聽說自己這個枕眠神女可以一爐多丹。
這小孩…
有趣。
“五塊魔晶，我買一枚魔丹。”
宋聽婉越過人群走到小男孩麵前，攤開的手心靜靜躺著五塊黑色的晶石。
爭吵中的兩人一愣，一齊朝宋聽婉看來。
宋司遙從後邊不急不慢的站在阿姐麵前，挑眉坦然看向他們。
一大一小看了一眼宋司遙手中的劍，默默住嘴。
“你、你真的要買魔丹嗎。”
剛剛還爭吵不休氣紅了臉的小孩，此刻眼睛亮晶晶期待的看著她。
宋聽婉輕笑，“你擺攤不就是為了賣東西嗎，不賣我可走了？”
“賣的賣的，這是一品聚氣魔丹，給您。”
小家夥樂彎了眼，雙手捧著接了她給的魔晶，隨後在攤位上回憶了許久，選了一顆最飽滿的魔丹遞到宋聽婉手上。
這裡的人都不信他。
覺得他是小騙子。
魔族也不信他。
魔尊大人最討厭惡人，他無論到哪擺攤，沒過多久總會有人舉報。
說他招搖撞騙，也算是惡。
要將他抓進牢裡。
實際上他已經去過一次了。
但那些大魔見他年紀小，教育了他一頓便將他放了。
雖將他放了，卻也是不信他的。
一路走來，信他的魔寥寥無幾。
他賣出去過不少魔丹，但都是憐他年紀小出來招搖撞騙。
都是憐憫。
但好歹讓他賺了魔晶，他很感激他們。
眼前的溫柔的大姐姐，應該也是可憐他吧。
小孩心態不錯，朝宋聽婉笑得很熱情。
宋聽婉喜歡這樣的小孩。
劣質的紙包著魔丹，一到手，她便已了然。
她朝他溫柔笑笑，當場慢條斯理的將紙包解開，露出裡麵有些坑坑窪窪的魔丹。
“還真是一品聚氣魔丹。”
與小孩爭吵那人皺了眉，臉紅了起來。
有些窘迫。
不會真冤枉了這個小騙子吧。
“給你，我也買一顆。”
他伸出手，給了五塊魔晶出去，然後蹲下來，“我可以隨便挑嗎。”
小孩樂了，哼了一聲傲嬌道：“你挑唄。”
反正都是一樣的。
修士伸出手，極為隨意的拿起一個紙包拆開。
裡邊的魔丹比宋聽婉手上的要更慘不忍睹些。
但不可否認的是，它就是魔丹。
醜它也是丹。
修士在心中倒吸一口涼氣。
隨後看著這小孩有些恨鐵不成鋼。
“就算丹是真的，但你也撒謊了，一爐怎麼可能煉出十幾枚丹。”
頓了頓，他看這小孩年紀，又是不忍道：“既是真正的一品聚氣魔丹，你便將價格拉回正常價位來賣，這般低的價格擺出來，沒人會相信你所賣的是真的丹藥。”
小孩又癟了嘴，“可我真的能一爐煉很多丹啊，我的丹藥很醜，也買不起丹瓶，便宜些才對。”
魔尊大人說了，做魔要誠實。
他煉的丹醜，也買不起瓶子來裝，自然要將這些成本減去來賣。
這也錯了嗎。
小孩大大的眼睛裡，滿是迷茫。
宋司遙在一旁看著沒吭聲，她發現阿姐對這小孩很感興趣。
果不其然，聽見這小孩說話，阿姐柔聲開口了。
“你既買不起丹瓶，又何來的錢買丹爐魔植。”
小孩看了看宋聽婉。
不知為何，從前有人質疑自己時，他總是很氣憤，氣這些大魔不信他。
但今日這位姐姐不太一樣。
她身上有好香的氣味。
說的話與看來的目光，都讓他很喜歡。
但是…
“我不能說。”
他咬了唇，將頭偏到了一邊。
蹲在攤前的修士臉色一變，“這麼便宜，你又不肯說魔植的來曆，這些丹你不會是偷來的吧。”
圍觀的人群也議論紛紛。
“這小孩看著挺窮的，哪來的錢買魔植與丹爐。”
合理的質疑。
畢竟枕眠神女那樣的存在萬年難出一個。
若是這小孩能反駁兩句，他們還能信一信，但他咬緊唇不說話，這便讓大多數人覺得他真是偷來的。
宋聽婉輕笑一聲，握緊手中的魔丹，開口問那低著頭的小孩：“這魔丹的煉製過程，還有所需的魔植你可知道？”
小孩眼睛一亮，張口就來：“需要的魔植有聚氣花、晴草…”
他一一將魔丹所需說出來。
“找齊這些後，閉上眼用丹聖大人說的神識把他們全都堆在一起，懟懟懟…直到變成一個大圓球，再壓著它們變成小球球就好了。”
他說完，周圍一片安靜。
宋聽婉的唇角也抽了抽。
這孩子，壓根沒有正經的學過煉丹。
天賦流？
“…什麼玩意。”
又一個人開口，隨後便是一片笑聲。
“小孩，你根本不會煉丹吧。”蹲在他麵前的修士歎了一口氣，忍笑開口。
小家夥漲紅了臉，“我聽過裴丹聖上課！”
宋聽婉沒忍住，走到他身旁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你隻聽了他教人煉製聚氣魔丹對不對。”
一上來就煉丹，學了流程。
但其中最重要的神識那是一無所知。
全靠這小孩自己摸索。
“你挺厲害。”
宋聽婉笑歎。
“這位道友，你竟信這些丹藥是這小孩所煉嗎。”
與小孩爭吵的修士皺了眉站起來。
宋司遙不急不慢抱劍朝他瞅來，那修士默了默卻也很執拗。
“他年紀小，若是撒謊偷竊還能趁早改。”
還這樣小的年紀，招搖撞騙什麼的，是魔界如今重點打擊的行為。
他不忍這孩子誤入歧途。
被無數人盯著的宋聽婉格外從容，“我觀他不似會做出偷竊之事的模樣，或許有難言之隱呢。”
人群中，大部分認出來她是枕眠神女的修士壓下激動，一聲不吭的往靈網激動的發帖子。
沒想到啊，參加一個魔族的丹修大會，竟能撞見枕眠神女本人。
不過神女挺喜歡那小孩的樣子，或許那小孩真有天賦？
一些人在靈網上猜測，枕眠神女會不會收這小孩為徒。
雲隱族的百裡戲江被提醒著打開了靈網，一看，龍鱗都要炸了。
脖子上蔓延出了一片黑色龍鱗，他氣得要死。
“師父不會亂撿徒弟的！”
“師父的寶貝徒弟隻有我一個！”
宋聽婉還在那笑呢，傳音忽然被小徒弟轟炸。
她一聽，哭笑不得的回他。
“放心，若要收新的徒弟定會告訴你。”
她隻是想看看，這小孩天賦如何。
就在她分神回百裡戲江的傳音時，人群忽然分出一條路。
有人腳步輕快的走近。
“宋姐姐，來了魔界為何不告訴阿羽，是不喜歡阿羽了嗎。”
衣擺上繡著葡萄的少年從人群中走到她們眼前，那雙漂亮的狐狸眼滿是笑意。
語氣委屈又難過。
是柳暮羽慣用的語氣。
他身後，抬著軟榻的四隻魔追了上來。
但柳暮羽見他的宋姐姐，怎能坐在榻上居高臨下。
合該是他仰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