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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截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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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楨心中歎息,閉了閉眼,低下聲音堅決道:“放!”

話音一落,山穀間有如驚雷炸響,伴隨著轟隆之聲,無數巨石自兩邊山腰處滾滾而下,隨之而來的是從天而降的箭雨。

驛道眾人目眥欲裂,極快的速度反應過來,將董律元護在其中,艱難地往來路退去。

紹楨搭弓上弩,瞄準那個持劍單手挑開無數飛矢的身影,將弩拉至最滿——鬆手。

箭羽刹那間飛射而出,似攜萬鈞之力,破空發出尖銳呼嘯。

董律元的身形忽然停滯了一下,接著晃了兩晃,下一刻便從馬鞍栽了下來。

一力降十會,那幾個隨從再武藝高強,也敵不過巨石的威力,巨石下方漫出幾泓鮮血,驛道上徹底沒了動靜。

紹楨下了山,腳步輕快地走到董律元身邊,他身上的衣服全被鮮血染紅了,流了這麼多血,竟然還沒死,眼睫微顫,黑眸漸漸流失神采,倒映出少女狡黠的笑靨。

“你……”他嘴唇翕動,“你到底是誰?”

紹楨居高臨下地俯視他,輕輕道:“我是張世欽的女兒。”

他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不……不可能。”

紹楨親昵地笑了笑:“董舅舅,哎,我是得叫你一聲舅舅。久仰大名了,死在張世欽的女兒手上,不冤枉你吧?你怎麼能對張世欽的女兒動心呢?你安心地去吧,我弟弟紹槿會為你哭一場的。”

她說完伸出腳,將董律元胸膛那支致命的箭簇往下用力一踩,他口中嘔出大團大團的血,頭往旁邊一歪,徹底沒了聲響。

紹楨過了一會兒才蹲下來,伸手在他鼻前試了試。

他死了。

紹楨站起來哼了一聲,對廖毅派來的那幾個精兵道:“這裡就交給你們打掃。我回揚州去了,就此彆過。”

廖毅既然派了這幾個人來,便是將底牌都給她了,兩人是一條藤上的螞蚱,不必擔心廖毅會叛變,這些人自然能信任。

他們恭恭敬敬朝她拱手:“四公子一路順風。”

……

紹楨非常累。

從燕京風塵仆仆地趕到宣府,又晝夜不停地布置刺殺之事,精神高度緊張,一刻不得歇,這兩日一夜又是驚心動魄,她真的快累死了。

行了幾十裡路離開宣府,路上遇到一家客棧,紹楨忙不迭叫停,給自己和護衛們都開了房間。

客房布置很乾淨,就是有些簡陋,紹楨進屋將父親的畫像取出來掛好,洗乾淨手上了三炷香,這才收了畫像開始用膳。

她已經很久沒好好用頓飯,客棧的粗茶淡飯也成了山珍海味,狼吞虎咽地吃了兩碗飯,客棧的夥計搬了熱水進來。

從京城過來這麼久,她還沒好好洗個澡。

夥計退出去,她仔仔細細關好門窗,嚴嚴實實拉下簾布,從包袱裡翻出替換的裹胸布,拿了素白的中衣,用小竹籃裝了,才進淨房。

大浴桶裡裝滿水,熱氣氤氳,連淨房半空中都是蒸騰的水霧。紹楨快速褪了衣服,光腳踩進去坐下,不由長籲一口氣。

大仇得報,吃飽喝足,又泡著熱水澡,實在是太舒服了。

她靠在木桶壁上神遊天外,不知不覺地有些困,閉上眼睛,竟然沒多久便睡著了。

等紹楨打了個噴嚏醒來時,周身的水已經近溫,再泡下去不妙,她連忙站了起來,踏出去要夠邊上的棠木屐。

沒想到一屋子的熱氣沉綴在地麵上,地板也凝結了細細密密的水珠,滑溜如滾木。原本倒沒什麼,可紹楨才剛睡醒,正是渾身無力的時候,一腳踩上去便站不穩,搖搖晃晃掙紮了幾息,還是倒頭直直栽了下去。

摔倒的時候好像扭到了腳踝,痛得鑽心,簡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半分也動彈不得。

紹楨痛苦地皺緊小臉。這下真是欲哭無淚了。竹籃被放在了桌上,離她現在的位置足有五六步遠,哪裡夠得到?她還沒穿衣服呢!

寒意陣陣襲來,她小心翼翼推倒了身邊的衣架,順利取到上麵掛著的大乾毛巾,迅速擦乾水珠,再披身上裹緊,總算好過一些。

可這麼坐下去是不行的。她的手臂已經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如果不儘快穿衣服取暖,就真的要受風寒了。

風寒會死人的。

如果二娘在這裡,她倒是可以直接喊人,可是她帶來的護衛沒一個知道她的女兒身,她到底要叫誰進來幫忙呢?

這個人必須是容易被處置的……

紹楨提聲往窗外喊:“張鼐!”

張鼐的房間就在隔壁,幾乎是下一刻就回道:“公子有何吩咐?”

張紹楨道:“去叫觀嶽進來。”

觀嶽伺候張紹楨的時日短,情分也不那麼深。

“觀嶽早些時候跟著鄧池出門逛了。”

紹楨心裡漸起冰冷的陰霾,過了會兒才道:“那就叫觀川來。”

張鼐停頓的時間卻更久,聲音有些沉悶:“公子有什麼事不能吩咐我嗎?”

紹楨幾乎是第一次對他冷淡了語氣:“我使喚不動你了?”

沉默。

接著是開門聲,腳步聲遠去,腳步聲走近。

張鼐站在窗下道:“觀川誤吃了發黴的瓜子,有點瀉肚,還在東圊。”

紹楨簡直要罵人了。怎麼就這麼巧!

真是沒辦法了。她正要吩咐,張鼐卻先一步開口,是懇求的聲音:“您是不是摔著了?或者有其他不方便?卑職伺候人不比觀川觀嶽差,公子為什麼不願意卑職伺候?”

淨房裡一片寂靜,張鼐等得心焦,不知道公子究竟出了什麼事,幾乎要違逆主上闖門進去了,總算聽到了吩咐:“行……你進來吧。掩好門。”

他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生了些忐忑。公子沐浴從不準人伺候,雖然都是男子,他倒是頭一回……

張鼐愣住了。

公子坐在離浴桶不遠的地上,烏雲亂挽,粉麵生春,唇若紅蓮。全身隻裹了一條寬大的巾子,卻顯得玉骨冰肌。領口的地方鬆鬆散散,半露一片雪白……

他腦中“嗡”地一聲。這哪裡是個公子,分明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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