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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銳利畢現,布衣從容而立,一時間,風雅之所,明月清風,殺機暗藏,無聲交鋒,縈繞廳堂。
吳奮看似從容,實則心中已是驚詫不已,這公子看著病懨懨的,但眸中冰寒仿佛直透人心,一瞬錯覺,直令吳奮覺察這公子似已不在先生之下...此人僅憑自己適才佯裝中毒與軍陣功夫,便看穿了自己身份,此等洞察力,絕非凡人。
正思忖間,卻見公子暫斂目光,扶案而起,抬手示意擋於自己身前的鬥笠客稍稍退下,隨即踱步至自己身前,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刻意說與自己聽。
“當年齊雲王北抗晉、南禦唐...中州之地還要與匈奴周旋,據傳那齊雲七子亦是各展所長...齊雲王雄心壯誌,本是想等到為趙帝平定了匈奴外患之後,便先行會師南下破唐...”踱步身旁,公子一雙冷冷眸子不停打量著昂首而立的布衣漢子,娓娓道來。
“雲王身旁,國士無雙,算無遺策,可惜算儘一切,卻算不到人心難測,萬沒想到那昏庸趙帝,竟會聽信讒言,斬殺國之柱石...終是落得個江山易主的淒慘下場...”
目光審視望去,公子似在布衣漢子平靜如波的從容目光中捕捉到了一絲波瀾,唇角笑意重現,布衣漢子身前駐足,抬眸迎上其目光繼續說道:“當年齊雲王心中,欲南下破唐的領軍大將,三軍主帥,便是齊雲七子中奮威將軍,吳奮...唐之所以屹立江南多年,不僅是天塹贏江,更是有那用毒與輕功雙絕的唐門相守...”
公子言罷,語勢不停,深呼一口氣,似在平複胸中愈發難忍的痛楚,直至片刻後,方才繼續道來:“所以為破唐門毒功,聽聞奮威將軍不惜以身試毒,直至身體足可抗住些許毒藥侵擾...你說是與不是,吳兄?”
聽得公子點破自己身份,吳奮亦不慌亂,瞧得公子唇角笑意,心中早有盤算,對方既已點明自己身份,乾脆有樣學樣,依公子身姿,在廳中從容踱步起來,仿佛那頭戴鬥笠的高手,是自己護衛一般。
“此前我還不知,為何區區一個上門富商,值得我勞師動眾,前來送信,如今看來,確不簡單...”口中說著,布衣漢子已是大咧咧坐於椅上,瞥見桌上所盛甘甜果蔬,毫不客氣,隨手撚起一塊,塞入口中,閉目品味道。
“不錯,這富貴人家的東西吃起來確比邊關甜上不少。”
布衣漢子此等舉動,不僅令一旁冷眼相看的江凝雪稍稍側目,便是不住飲酒的鬥笠客也稍滯仰首之姿,側目望來,而公子更是笑意綻地更濃,不惜挪動步子,挨著布衣漢子坐下,學著他的模樣,從桌上果蔬之中撚起一顆,塞入口中,閉目咀嚼。
“嗯!是不錯,看來是我錯過了太多美好的事物...”許是受得布衣漢子影響,公子品嘗果蔬後,麵上也罕見露出極為受用之神色,就連唐九等人懼怕的笑容似也少了幾分虛偽,多了幾分真誠。
睜開雙目,瞧得身旁公子神情,吳奮從容目光中不僅未見輕鬆,反是隱隱顯出幾分忌憚,隻在公子還在享受口中果蔬帶來的片刻歡愉之際,赫然起身...
布衣漢子伸手入懷的動作,令江凝雪與唐九幾是同時出手,一聲劍鳴響徹,廳堂之中寒意頓生,狹長劍鋒立時出鞘,劍身之上‘驚鴻’二字閃爍著無儘神光,不僅透出廳堂,更令屋內諸般物件立時蒙上一層寒霜...
隨著仙子一般的白衣女子五指將劍柄緊握,瞬間凝霜成冰,此等動靜也驚動了遠遠守護的洪良,此時他已經顧不得是否違逆公子之令了,帶上十數護衛衝入廳堂之中。
待瞧得眼前一切,眾人儘已驚呆,本是奢華廳堂,無論門窗亦或擺件,都已雪白一片,與屋外初春時節,萬物複蘇截然不同,而廳堂之中唯有公子身前寸餘之地,不見冰霜,凝目細瞧,方見一隻手掌,正搭在公子臂膀。
手掌主人,此刻仍不斷將手中酒水入喉,似毫不在意。
再觀而去,隻見那布衣漢子已被冰霜所覆,似已成了一座冰雕,而其手中正握著小小錦囊...
儘管有唐九內力相助,公子仍不免覺察些許寒意,本就無血色的麵上又蒼白幾分,手中果蔬,似也在江凝雪手中驚鴻所蘊的寒意下,失了色彩。
正當洪良想要下令將被凍成冰雕的漢子抬離之時,卻聞公子之聲傳來。
“出去。”簡單二字,雖聽不出喜怒,但其中所蘊威嚴已令眾護衛覺得,屋中寒意皆不如這兩字更令人心生寒意。
此前早被公子敲打,洪良哪還敢有遲疑,立時帶上眾護衛疾退而去,當得廳堂中再無旁人時,公子目光移轉向江凝雪。
“你這是何必...”
公子語氣之中帶著些許無奈,但卻無責備之意。
江凝雪不曾回應,隻是眼見那布衣漢子對公子已無威脅,方才收劍歸鞘,當寒意散儘,室內冰寒頓時消散,冰霜儘融,化作水珠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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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似成了冰雕的漢子,身上冰霜也隨即散落,不過漢子在寒意瞬間侵襲心肺之下,已然失了意識...
望著隻憑毅力不倒的漢子,公子冷眸之中顯出幾分敬佩,微微側首,身旁唐九已然會意,鬆開護住公子手掌,任由他快步行向布衣漢子。
許是太過用力,亦或適才江凝雪寒意入體,讓他指節已僵硬,公子本就虛弱,費了一番功夫,才將那錦囊從漢子手中取下。
回身之際,覆身冰霜已融的漢子再難支撐,頹然倒地之時,一道身影疾來,將其壯碩身軀托住,探息把脈,而後衝著公子背影開口。
“沒有性命之憂,公子可要他醒來?”
把玩著掌心尚帶寒意的錦囊,公子蒼白麵上更顯冷峻,權衡一二,微微側首:“那人既使這位奮威將軍,定然不會將他作為棄子...”
“九叔可曾釣過魚否?”公子打量著手中錦囊,話鋒一轉。
不待唐九回答,公子已是隨手扯過將自己外披的衣衫脫下,墊於滿是水漬的木椅之上,隨意而坐,自顧說道:“釣魚也好、弈棋也罷,總要洞悉對方心意,方有取勝之道...且看看他送來到底何物,再做打算不遲。”
“明白了!”唐九會意,托住布衣漢子退出廳外,隻留下江凝雪與那公子二人獨處房中。
待唐九離去,公子神色驟轉,頹然癱於木椅之上,哪還有半點先前掌控一切,極是自信的模樣,年輕麵龐滿是病容,好似耄耋老者一般。
眼見公子如此,江凝雪忙是一躍近前,扶住即將從椅上倒下的身軀,雖未開口,但江凝雪同樣的冷眸中,卻滿關切之情。
想依唐九一般,傳內力於公子體內,但當江凝雪才運轉體內真氣,卻見公子手掌緩抬而起,虛弱之聲同傳。
“此前九叔已傳過一次真氣於我...常言道...盈虧有度,此等續命之法,多...則不宜。”
聽得公子之言,江凝雪似也亂了方寸:“那...那該如何是好?”
公子倒是坦然,伸出手來,撫向江凝雪冰寒麵頰,寵溺開口道:“世間一切皆由人掌控,唯命運一途,卻不由己...不過若是命運都可以掌控,這人生一世,儘在策算之中,豈不無趣?”
江凝雪關注的卻非公子所言,心中思忖間,公子已撤回掌去,緩緩打開布衣漢子送來的錦囊,一方小小信箋,顯於錦囊之中。
撚出信箋,公子毫不避諱身旁的江凝雪,展開略掃,不由目光微怔,即便在推測出布衣漢子身份之時,心底深處還有些許疑心,但當瞧得信箋之時,滿是病容的雙眸登時又顯出幾分神采。
撐著木椅,當即便要起身,江凝雪怎會放心,當即便要起身攙扶,卻聞公子提氣開口:“洪良!”
“在!”公子聲落,已有一人,飛身而入,正是時時守在外的洪良。
掙脫幾分江凝雪之攙扶,公子撩袍,勉力直起身子令道:“喚九叔來,備下馬匹,待日落後,我要出城。”
“不可...你這身子,怎還能受得初春夜寒?”江凝雪急切開口,而跪於階下的洪良亦是抬首,雖未反駁,但望向公子的眼神已然彰顯了他的心思。
江凝雪話音才落,卻見公子眸中冷意,知其性子,江凝雪不再阻攔,沉思片刻,輕聲開口:“我...陪你同去。”
得江凝雪此言,公子方才收回目光,瞧得階下護衛俯首聽令,方再開口:“備下三匹快馬。”
“是。”洪良領下令來,快步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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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北,荒野之外,四人穿行密林之中,當午間日頭灑落幾人肩頭,方襯出幾人綁腿、便鞋,武師打扮。
許是行得久了,幾人麵上皆顯疲乏之色,當先一人終是耐受不住,止步回首:“兄弟們,咱歇歇如何?”
“大哥早說啊,這走了一夜,我早就疲乏難當了,也不知那幾個人要裝扮成咱武師模樣作甚!”
此人開口,另外兩人亦同聲附和:“確實如此。”
當先那人大笑道:“走一夜又如何,將衣衫予了那幾人又如何,咱昨夜得的賞錢,可比得上走十趟鏢的工錢了。”
“那是、那是,要說這孫老太爺出手,就是闊綽,這趟回了家,正可用這筆銀子買上幾畝良田,以後也不必再用性命來搏了。”糟麵武師接下帶頭之人話來,不忘拍了拍懷中銀袋,麵上堆滿笑容。
另外一武師接過話來:“咱劉哥從此以後,老婆孩子熱炕頭咯,可憐咱這未曾娶妻的孤寡漢子,還不知將來如何咧。”
武師老劉麵上洋溢著幸福笑容道:“韓兄弟哪裡話,回去後,讓你嫂子,為你說門親事,有了孫老太爺這筆賞銀,也學哥哥我,置辦上幾畝良田,還愁沒有姑娘願嫁給你嗎?”
另外三人聞言大笑,紛紛開口附和。
遭麵武師開口打斷幾人說笑道:“得得得,回去後再說這些不遲,老劉,你帶上小韓,去林中瞧瞧,打些野味回來,咱們吃飽了,一鼓作氣,趕回家中團聚。”
“得嘞!”韓、劉二人抱拳應下,從隨身行囊中取出彈弓、甩鏢,自往林中行去,留下糟麵武師帶著另外兩人,在此片林中砍柴生火,收拾休憩之地,不消片刻,陣陣青煙升騰而起,正可為韓、劉二人指引歸路。
老劉、小韓二人雖非江湖好手,但卻也行鏢、護衛多年,拳腳功夫自是不在話下,待鑽入林中深處,一人攀上高樹,偽出野獸嚎叫,另一人則是隱匿身形,待得林中鹿兒、獐兒等拚命逃竄之時,搭上石塊,拉滿彈弓,凝心以待。
老劉嚎地累了,便不斷晃動枝杈,引得動靜更大,鹿兒們慌不擇路,正撞向小韓隱匿身形之地。
望得真切,小韓一擊得手,一隻成年雄鹿倒地不起,兩人見狀,齊齊放聲大笑,自是收拾妥當,老劉氣力了得,竟將鹿兒背負而起,喚來小劉,循著煙火,趕回營地...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暢想未來的好日子,但卻不曾察覺身後樹梢之上隱隱傳來的衣袂聲響。
一炷香後,兩人已然趕回,餘下三人見帶回如此獵物,紛紛稱讚,直言不僅可飽餐一頓,還能將剩下的鹿肉帶做乾糧,省得路上再費力捕獵。
不再耽擱,幾人齊力,當即將鹿兒開膛破肚,穿肉架火,老劉亦取來包中珍藏美酒,分於眾人,直引得眾人一陣調侃,直言他平日裡小氣。
飲酒片刻,肉香已傳,趕了夜路的幾人早已迫不及待,當即分肉開吃,小韓吃上片刻,想起一事,捧著酒肉,湊近老劉身前,好奇問道:“劉哥,昨夜那幾人,到底什麼來頭啊...當時孫頭發信號給咱動手的時候,我還有些怕來著...”
“說的是啊,咱們這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對付對付山匪還行,若是真遇上了硬茬,怕是不敵呀。”老劉似也心有餘悸。
小韓咋舌道:“我瞧那幾人,武藝高強,尤是那虯髯大漢,咱們那麼多甩鏢,他竟不閃不避,硬生生用胸膛接下,嘖嘖...我要是有那身功夫便好了...”
“誒!莫要聲張,彆忘了咱們走時,孫老太爺叮囑咱們的事,做咱們這武行鏢師的,首重信義...”老劉見小韓說得興起,當即開口打斷了他,正當還欲讓這小子莫再多言之時,卻聞身後傳來一人之聲。
“你們口中的那幾人...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