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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已吃了利箭的虧,現下又怎會再次上當?
隻見他飛快地從馬背上竄起,如蜻蜓點水般踩踏著射將過來的利箭向前躍身而去。
落在馬背上瞬間,大胡子卻聽見“呲呲”兩聲,大青馬仰天哀鳴,前蹄踩空,整個身體向前翻滾而去。
大胡子被重重地拋出,他雙斧撐地,順著力道躍身而起,在半空中連翻幾圈。
待他站穩腳跟時,大青馬的前蹄和頸部已中數箭,倒在了血泊之中,它凝望著大胡子,眼神中充滿了求生的渴望。
大胡子咬牙切齒、又恨又怒,提著雙斧朝前方追攆而去……
口中喝罵道“你這狗賊,打不過我,為何使出陰招來害我的好馬,今天我非活剝了你為我愛馬報仇不可!”
“駕……駕……”
怒氣難消的大胡子奪得殘兵中一匹快馬,板斧敲打在馬背上繼續向前追去。
眼見著就要與楊宗緯交上手了,隻見前方百米開外翻滾著一片白色的迷霧,楊宗緯快馬加鞭,消失在了霧色之中。
大胡子報仇心切,他已顧不得這麼多,驅馬追上前去,他率領的兩千精兵也追了上來,喊殺著一窩蜂地衝進了迷霧之中。
越往深處走,濃厚的霧氣越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前方一片死寂,鬼魅般的樹影若隱若現,不知在迷霧深處隱藏著何等的凶煞與險惡。
眾將士小心翼翼地朝前方摸索而去,他們有些人身上的汗毛直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也有的人咽下了口中的唾液,驚恐地朝四處張望。
重重迷霧之中,大夥兒都已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地上層層疊疊地盤繞著手臂般粗大的枯藤,走在上邊一腳淺一腳深的,彆說奔跑了,連行走都困難。
不多時,便有幾匹戰馬陷入了亂藤之中無法動彈,大夥兒隻能乾著急,卻是束手無策。
一士兵顫聲道“這……烈……日當空的,怎會出現了這些鬼霧天氣!”
大胡子心中一驚,一種不祥的預感陡然而生。
難道這是敵軍設置的迷霧陣法不成?如果此刻敵軍反擊,他們一個個不都成了甕中之鱉了嗎?
陸陸續續有戰馬陷入亂藤之中……
大胡子暗自懊悔,他環顧了一眼白茫茫的四周……
心中長歎道“都怪我一時沉不住氣,怎會這般粗心大意,若是弟兄們有什麼閃失,我如何向陳大哥交代?”
隻聽得“謔”的一聲,大胡子已躍身下馬。
他一臉鐵青,向士兵們叮囑道“傳令下去,騎在戰馬上的兄弟都給我下馬,一個挨著一個都彆走散了,如果遇到敵軍放箭,千萬不可慌亂,我們有護衛甲護著,保護好眼睛即可。”
“是,將軍……”
兩頓飯的工夫已經過去了,大胡子仍然領著眾將士們在迷霧中胡亂轉悠。
雖然他心下焦急如焚,但多多少少也得到了些寬慰,畢竟敵軍遲遲不見攻來,或許是自己多心了?
這南方的天氣說變就變,是常有的事情,但時間拖得越久,變數越多,無論如何,先得想法子走出這迷霧……
正思索間,身旁的一士兵驚恐地叫道“你……你們快看,前邊有一個白影!”
其他將士順著那士兵的指向看去。
“沒有啊?”
“除了霧氣,什麼也沒有!”
“是不是你看花了眼?”
“沒有,我看都千真萬確,就一個白影從前邊的兩樹杈之間飄了過去!”那士兵點著頭爭辯道。
大胡子走上前來,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笑了笑,說道“這大霧真有這麼可怕嗎,有我在還怕什麼,彆一驚一乍亂我軍心……”
他看著大夥兒,又道“傳令下去,我會在樹上留下三角形為記號,如有掉隊者,殺無赦!”
突然,另一士兵指著正前方“你們快看,那白……白影……”
他尿液失禁,口吐膽汁,當場癱軟在地。
眾士兵齊刷刷地向前方看去。
迷霧深處,隻見一身穿白色長袍的魅影,隱隱約約地懸掛在前方的枯樹枝上。
雖說與霧氣同為一色,但白色輪廓分明,詭異至極,讓人第一眼瞧上便想起了吊死鬼的模樣,在這生死未卜的重重迷霧之中,怎能不嚇破肝膽?
“啊,真遇上鬼了?”
“真的是鬼啊!”
前方的將士驚恐萬分,他們麵麵相覷,接連往後退開幾步,利器捏在手中吱吱作響。
膽小的幾個人早就被嚇得一命呼呼了。
緊跟在後邊的諸多將士雖說看不到前邊的情況,但撞鬼之事閃電般的速度傳遍了全軍。
軍中一陣躁動,原本就緊張的氛圍更是火上添油了,幸得陳啟泰麾下的大軍軍紀嚴明,否則隨著軍心大亂後,將士們必定各奔活路去了。
一片靜謐之中,卻不知死神正向全軍一步步逼近。
大胡子也看到了那白影,他心裡咯噔了一下,對著那白影喝道“老子什麼世麵沒見過,彆在我麵前裝神弄鬼的,識相的趕快滾,否則我掏了你的窩,打得你老媽都不認識!”
那白影在枯樹枝上隨風搖擺,卻是無動於衷。
大胡子提起大板斧,怒指那白影,接連又喊了幾聲“再不滾開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他看似底氣十足,心裡卻是沒了底兒,若是有龍兄弟在身邊就好辦多了。
話音剛落,那白影便化作了一陣煙塵消散在了霧氣之中。
大胡子樂了,他哈哈大笑起來,扯著嗓子道“哼,不管是哪路鬼神,也得忌諱我手中的板斧三分啊!”
“將軍神武!”
“將軍威猛,無人能敵!”
“各路鬼神見了將軍都得繞道走!”
身旁的將士都紛紛豎起了大拇指,對著大胡子大肆誇讚了一番,說得大胡子暈乎乎的,自從兵敗逃亡以來,他從未聽到過這麼順耳的話了。
大胡子領著眾士兵正要繼續前行,突然迷霧深處傳來了嘿嘿哈哈的尖笑聲……
笑罷,說道“死胖子,你們驕兵必敗,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這聲音聽起來空靈而攝人心魄,讓人不寒而栗。
眾將士恍恍如夢,循著聲音看去,卻見那白影又掛在了原來的枯樹枝上。
他們頓感大事不妙,心中的驚恐比原先更甚了。
大胡子壯著膽子搶上一步,提著大板斧喝道“你是人是鬼?有種的過來與我一對一地單打,穿這身白長袍出來嚇唬誰呢!”
那白影依舊掛在原處,飄飄忽忽地卻是又不說話了。
“哼,我不相信今天我收拾不了你,弓弩手,給我把這貨給我射下來!”
那一千名弓弩手簇擁向前,他們一百人為一組,一字排開,朝那白影輪番拉弓射箭。
一個回合下來,那白影身上全都插滿了利箭。
大胡子又大笑幾聲,喝道“裝神弄鬼的狗東西,真是浪費我的箭了,識相的給我滾遠點……”
說著,他接過一弓弩手手中的長弓,瞄準了那白影拉弓便射。
隻聽得啪的一聲清響,那枯樹枝應聲折斷,白影從樹上掉落了下來,眾士兵對大胡子又大肆誇讚了一番。
說得大胡子雙肩高聳,嘚瑟得要緊,一時間找不著北了。
“走,上去看看!”
大胡子沾沾自喜,心裡真是美滋滋的,自認為已將那白影給製服了。
他領著大夥兒疾奔向前,朝那白影掉落的地方走去。
越往迷霧深處走,越是陰深詭異,白霧之中夾雜著陣陣刺骨的寒冷,眾將士打著牙噤,紛紛裹緊了身上的衣物。
突然,一士兵驚叫道“啊,你……你……你……你們快看,那白影活……了!”
迷迷幻幻之中,眾將士向前方枯草林中看去。
隻見那白影正在幻化成煙,身上的利箭嗖嗖嗖地反射而出,眾將士還未來得及躲避,有的人雙眼已被利箭刺中,在地上翻滾哀嚎起來。
大胡子一隻板斧護著雙眼,另外一隻板斧呼呼劈出。
他大喝一聲,冒著箭雨躍身而起,徑直朝著那團煙霧猛砍下去。
在板斧落下瞬間,自那團煙霧中傳出了淒厲的尖叫聲,乍一聽,卻是半男半女的聲音,喝道“是你們自投羅網,你們都中了詛咒,都得死,全都得死……”
隻聽得這陰陽怪氣的聲音在深霧四周回蕩,密林深處,騷動聲此起彼伏。
大胡子看到眾將士一個個慘叫著倒在了迷霧之中,他一時間慌了神,提著板斧正要向前探個究竟,卻被腳下的枯藤死死地纏繞住了。
枯藤向上生長,很快便纏繞住了大胡子的下半身,使勁地將他往迷霧深處拖拽。
他掄起板斧朝那枯藤上劈去,隻聽得迷霧深處傳來幾聲慘叫,他身上的枯藤全都退了出去。
“呼……呼……呼……”
他一邊揮舞板斧,猛地又跳將起來,手中的板斧幻影重疊,將揮舞過來的枯藤全都劈成了碎片,板斧上的陰陽二字光亮所照之處枯藤全都化作了灰燼。
幾個喘氣兒的工夫,已有百來個將士被地上的枯藤拖進了迷霧深處。
其他將士手持利刃,與狂卷過來的枯藤奮力搏殺。
地上的枯藤猶如一張致密的大網,正要將所有的將士收入囊中,眨眼之間,又有幾十名將士被卷入了迷霧之中……
看樣子,他們隻有被宰割的命運了。
大胡子心下明白,天地陰陽斧是他唯一的救命利器。
板斧在他手中一刻也未消停過,他不僅為了保自己周全,還要救出更多的兄弟來。
他跳入亂軍之中,掄起板斧朝地上的枯藤就是一通狂砍,板斧上的陰陽二字穿插於迷霧之中,眼花繚亂。
……
陳啟泰與李明亮也早已各率四千精兵從雞公山下殺出。
他們分彆向東西兩路進發,來到雞公山兩側的餘脈,與王佬泰率領的五千步兵和周公付率領領的六千騎兵遭遇了。
整個雞公山北麵狼煙四起、戰火連天,戰場上的喊殺聲驚天地、泣鬼神。
此時,夏宇龍他們三人正從九重仙界飄落而下……
九重仙界乃各路仙家修煉的清幽之地,屬於三界最上乘之地,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其廣瀚無垠是不言而喻的。
雖說張仙服食了朱雀丹,丹仙之氣在她體內得以造化。
但她的仙術尚淺,要護著夏宇龍和藍芯穿越九個層級的仙界實屬不易。
加之各層級的仙氣修為不一,稍有不慎便會被仙瘴之氣所擾,墜入凡界,後果不堪其想。
為了避開仙瘴之氣,從九重仙界穿越至第一重仙界,張仙總是萬般地小心,卻是用了半天的時日。
一路上,仙界美景數不勝收,張仙也總是笑聲不斷。
夏宇龍與藍芯隻顧觀賞沿途的仙景了,他們哪會看得出張仙心中的顧慮,更不會在意這時間了。
一陣夢境般的顫抖襲來,夏宇龍他們三人飛出了仙界。
張仙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樂道“哥哥,芯兒,這腳下還深著呢,我們都得抓緊了!”
她毫不忌諱地施展開了仙術……
三人就這樣緊緊地拽著向凡界飛落而去。
越接近陽界,夏宇龍體內的真氣也逐漸變得充盈起來。
他氣沉丹田,暗自發力,身上的奇經八脈已全部打通。
他心下大喜,脫口說道“芯兒、仙兒,我內力恢複了,我內力恢複了!”
“真的嗎?”
“太好了!”
藍芯和張仙拍手叫好,相視著驚叫起來。
“嗯!”夏宇龍點著頭,笑道,“仙兒,你先彆使出仙術,看我的!”
他擁著兩個妹子,極速往下落去,兩個妹子緊緊摟著夏宇龍,在他的懷中寒戰不止,卻是歡喜得不得了。
待穿出重重雲層,夏宇龍腳下已踩踏著一朵七彩祥雲,他驅趕著祥雲,很快便飛躍了萬重大山,正向雞公山那邊飄然而去。
雞公山北麵戰場上的慘狀,讓夏宇龍他們看得都驚呆了。
烽火彌漫中時而萬箭齊發、時而短兵交接、時而擂鼓震天、時而戰馬長嘶,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大地,殘破的戰旗掩蓋著馬屍,滾滾的車輪攪動著黃土,轉瞬間,戰場上已是屍橫遍野,一片狼藉。
讓人頗為費解的是,在這大好天氣中,戰場的正北麵卻浮動著一片詭異的霧海。
通天眼中,夏宇龍看到,一身材肥大的壯漢正提著陰陽板斧護著一群殘兵,在霧海中與瘴邪之氣纏鬥。
當他轉過身來時,夏宇龍看到了那張滿是疲憊的臉……
他驚叫道“是胡大哥,我們快去幫幫他……”
話音未落,他已驅使著祥雲向那片霧海飛去了。
此時,大胡子已是精疲力竭,迷霧之中,那惡魔般的枯藤卻是越砍越多,板斧所到之處,雖然枯藤都消失殆儘了。
但千萬根藤條卻又從另一邊包抄了過來,這些枯藤是惡魔的詛咒,僅憑他一人之力,又怎能將這些惡魔的使者斬殺殆儘?
看到兄弟們接連被卷進了迷霧深處,大胡子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但他並未放棄,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哪怕戰至最後一滴血。
霧海之中,突然飄過來幾個人……
慌亂之餘,大胡子斜眼掃去,正是夏宇龍他們三人。
大胡子心下大喜,哈哈笑道“我的好兄弟,真是把我給想死了,唉,先不說這些,咱們一致對敵吧,打得連他老媽都不認識!”
他已是底氣十足,提起板斧飛身而起,落入了亂藤之中,雙斧幾個起落,已將狂卷過來的枯藤劈砍得粉碎。
夏宇龍氣聚丹田,散化於體內的神劍真氣彙集於檀中穴,而後循著手太陰肺經幻化而出。
隻見得,那把神龍斬魔劍已然捏在了他的右手掌中。
劍刃呼呼地燃燒著火焰……
神龍斬魔劍終於現身,他又驚又喜,把藍芯護在了身後,使出“一掃光”招式。
狂卷而來的枯藤全都變成了碎沫星子。
碎沫星子被火焰點燃,星星點點如火雨般自半空中飄落,場麵好不壯觀,看得那些士兵一個個都傻了眼。
隻聽得迷霧深處傳來了喝罵聲“真是可惡,你這毛頭小子不自量力,今天我一定要讓你有來無回!”
夏宇龍提劍怒指,喝道“你是男是女,彆在這裝神弄鬼,我們都是為了正義而戰,小心我蕩平你的迷霧陣!”
“哼,小小年紀竟敢口出狂言,你去死吧……”
話音未落,前方有四五團枯藤,隆隆隆地席卷了過來,它們如滾雪球般,在地上越來越大,頃刻間便有房屋這般巨大了。
眼見著夏宇龍和藍芯,就要被這幾團枯藤給團團圍住了,夏宇龍懷抱著藍芯飛身竄起。
誰知在頂上突然重重地壓下來一團枯藤,夏宇龍已是避讓不及,隻覺得眼前一黑,他與藍芯被枯藤給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
迷霧深處傳來了嘿嘿哈哈那陰陽怪氣的笑聲,說道“你們一個個都不自量力,今天我讓你們全都在悲慘中死去!”
張仙身材窈窕纖細,若論起氣力來,卻是不如夏宇龍與大胡子這般猛勁了,她隻能靠巧力取勝。
那枯藤卷來之時,她躍身而起,眨眼之間已竄至樹梢之上。
利劍在她掌中幻化自如,唰唰之聲不絕於耳。
劍氣所到之處,那枯藤猶如羞蟲般全都卷作了一團,隨後枯藤迅速展開,沿著樹乾伸長了上來。
張仙見縫插針,在樹乾之間遊走,密密麻麻的枯藤沿著張仙的身體追攆了上去,不多時便將四五棵古樹裹成了一團,層層疊疊的枯藤緊緊纏繞,加之枯藤上長滿了倒刺,枯藤自身已是動彈不能。
隻聽得迷霧深入傳來了哀哀幽幽的尖叫聲,說道“一個黃毛丫頭竟然使出這等卑鄙無恥的手段,你今天是不想活了吧……”
張仙輕飄飄地立於樹梢之上,哈哈笑道“對於爾等邪門歪道,還有什麼道義可講,我們並非要與你為敵,是你作繭自縛罷了!”
隻聽得“啪啪啪”的巨響聲傳來,緊接著深霧四周又傳來了幾聲瘮人的慘叫,那幾棵古樹已被枯藤攔腰折斷。
散落一地的枯藤凝聚成球,向張仙狂卷而去。
張仙身法靈動自如,在林中如百靈鳥一般,時而飛身避讓、時而劍氣四溢,雖說那枯藤球形越滾越大,但拿張仙卻是毫無辦法。
幾個陣仗下來,大胡子卻是累得不行了,平時打仗雖說他會耍些小聰明,但更多的卻是靠蠻力取勝。
特彆是在緊要關頭,他頭腦全懵,哪會想出什麼好的法子來,不難看出,這些枯藤是畏懼他手中的陰陽板斧,否則他早就被拖進迷霧中去了。
夏宇龍擁著藍芯在枯藤的包裹中動彈不能,他越是掙紮,枯藤勒得越緊,他全身顫抖,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滲出。
藍芯知道藤上的倒刺已紮進了哥哥的血肉之中……
她急得直掉淚,心疼地道“哥哥,看我使出冥火球來燒它……”說著便要伸出右手。
夏宇龍強忍著疼痛,拿住了藍芯的芊芊細手,急道“好妹妹,你還有傷在身,不可動了真氣,隻要你沒事,哥哥就會沒事的!”
深霧之中傳來了邪魅的笑聲,說道“真是難舍難分的一對小情人,哼,先讓你們纏綿片刻,再讓你們如願以償,做一對生死夫妻,哈哈哈……”
突然,那不可一世的奸笑聲戛然而止,顫聲問道“什麼,你是龍族的人?”
夏宇龍回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與你又有何乾!”
那聲音頓了片刻,隨後便放浪形骸地笑了起來,道“你的血液已經出賣了你,你既是龍族之人,今天我就更不能放過你了,我要喝你的血,吃光你的肉,這三界豈能由你一個黃毛小子說了算……”
話說間,枯藤越勒越緊了,正所謂物極必反,緊勒的枯藤卻是將夏宇龍體內的洪荒之力給逼了出來。
“啊……”
夏宇龍臂力緊收,猛地向外一突,裹住他的藤條已悉數斷裂,刹那間,利劍出掌,劍刃上的火苗子已將枯藤給燒著了。
“呼呼呼……”
夏宇龍旋轉著神劍,猛地向前探出,眨眼的工夫,他已將枯藤全都斬碎。
火星子彌漫在整個霧海之中,他摟著藍芯向天空中竄出,順勢向霧海揮出神龍斬魔劍。
一股強大的狂風自劍刃上溢出,呼呼的狂風席卷,那片霧海已被吹到山的那邊去了。
霧海之中傳來了悠悠哀哀地叫罵聲“好小子,你給我等著瞧,你給我等著瞧,我還會回來的!”
夏宇龍的身手日漸了得,這讓恍如夢中的藍芯大感意外,卻又是在她的預料之中。
畢竟這一路走來,她親眼見到了夏宇龍的成長,而今仙姐也得到了朱雀的神佑,仙術也日漸精進,她真為哥哥和姐姐感到高興,但心中卻又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她摟緊了夏宇龍,輕聲道“哥哥越來越厲害了。”
夏宇龍笑了笑,說道“三界之中誰說我做不得主了,今後我要帶你與仙兒上天入地!”
聽了夏宇龍的話,藍芯心下歡喜得要緊,但一種莫名的惆悵又升騰了起來,她的右耳貼緊了夏宇龍的胸口,想再次聽到火鱗龍與她的對話。
林中逐漸明晰起來,枯藤散落一地,到處都是打鬥過的痕跡。
放眼看去,僅剩的士兵也不到五百來人了,而且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真像逃荒的難民一樣。
大胡子長歎一聲,將頭扭了過去,卻不願直視了。
張仙呆立原地,緊皺的眉頭下是一臉淡淡的憂愁。
夏宇龍和藍芯回到了樹林中。
大胡子搶上前來,拱手謝道“多謝兄弟出手相助,這仗前邊打得好好的,後邊真是窩囊至極,太他娘的丟人了,唉,出師不利啊。”
夏宇龍隱隱覺得,胡大哥日漸變得正常起來,他心下大喜,將神龍斬魔劍融進了掌中……
拱手回禮,說道“胡大哥不必多禮,這迷霧陣裡的妖法好生惡毒,怕是來者不善啊,我們得多加小心才是了!”
大胡子點著頭,思索著道“是了是了,十年前我與田將軍出兵征討蠻夷各部,田將軍率領兩千精兵也是誤入此陣,卻是沒有一個人能逃得出來,那歪嘴鬥不過我,卻是用這等下三濫陣法來戲弄我。”
此時,林中的霧氣已全都消散殆儘……
隻見林中深處光禿禿的樹乾上,密密麻麻地懸掛著那些死去士兵的屍體。
他們全都被枯藤勒斷了脖子,有的雙眼鼓瞪長舌外吐,麵部極為痛苦哀怨,有的已被脫去了上衣,皮肉被枯藤倒刺劃得稀爛,血液自懸空的腳尖緩緩滴落,可謂是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那活著的五百名將士紛紛低聲抽泣起來。
大胡子一臉的震怒,揮舞著板斧朝著林中喊道“歪嘴老賊,你等著瞧,我非得活剝了你不可!”
夏宇龍雙拳捏得嘎吱作響,眼中卻是噙著熱淚,藍芯和張仙也都扼腕歎息起來。
大胡子他們四人,領著僅剩的五百名殘兵,含淚埋葬了這些死去的士兵,便騎著戰馬退出了古樹林。
此時雞公山的餘脈之上黃昏已近晚霞,放眼望去,夕陽斜照之下,大地上一片通紅,落日那方一股股狼煙正牽動著人心,也不知陳將軍和李將軍他們如何了?
隻聽得陣陣喊殺聲伴隨著狼煙的升騰,隱隱約約地傳將過來,陳啟泰他們的戰鬥還在繼續……
大胡子他們四人從殘兵中欽點了三百名好手,驅趕著快馬朝著那狼煙處狂奔而去。
半柱香的工夫過去,前方又繞過了幾道土城牆,便看見延綿起伏的小土堆上,陳啟泰正率領精兵與敵軍展開廝殺,雙方勢均力敵,怕是已經僵持了很久。
大胡子率領眾兄弟們喊殺著衝進了亂陣之中,他手起斧落,幾個喘氣的工夫,便將敵方十餘名將士砍落下馬。
雖說張仙身為女子,但騎馬打仗卻也不輸他人,亂軍之中她總能避敵銳氣,擊敵惰歸。
為了保護藍芯的周全,夏宇龍從自己的那匹快馬上飛身而起,落在了藍芯的馬匹之上。
他擁著藍芯,揮舞手中的神龍斬魔劍,將攻上來的敵軍一一擊退。
但他心存善念,對殺戮之事卻是憎惡的,有好多次他已是劍下留情了。
不過,敵軍是不會領會他這份情誼,他們專挑軟柿子捏。
不多時,夏宇龍已被重重圍住,手起劍落中,他刻意留住了對方的性命。
對方將士也知曉夏宇龍有意手下留情,他們對夏宇龍也都保持了克製,一番陣仗下來,夏宇龍感動了不少敵方將領的心。
由於大胡子的突然殺出,使得敵軍很快就亂了陣腳。
敵方丟盔棄甲,隨著一瘦高將領往西邊潰逃而去了。
這瘦高將領便是楊宗維的右路將軍周公付,此人乃楊宗維在眾多士兵中精挑細選不可多得的猛將。
此時大胡子殺得正歡,看到敵軍兵敗如山倒,他不免有些失落,還未殺他個酣暢淋漓卻是要收兵了。
他本想領兵向前追去,但又擔心像先前那樣中了敵軍的圈套,他隻得勒馬駐足……
在原地罵罵咧咧地道“你們這幫孫子,一個個都是慫包蛋,是看不起我胡某人還是怎的?”
敵軍越跑越遠,消失在了茫茫群山中。
陳啟泰驅馬向前,拱手謝道“多謝胡兄弟、龍兄弟及時出手解圍!”
大胡子拱手回禮,說道“陳大哥太客氣了,自家兄弟還道什麼謝不謝的……”
他環顧了一眼身旁的殘兵,慚愧道“唉,都怪我盲目自信,未聽哥哥叮囑,中了那歪嘴的迷霧陣,哥哥交與我的兩千精兵僅剩不到五百人了!”
陳啟泰一臉凝重,輕歎一聲,說道“兄弟不必過於自責,那候賊為了亡我於雞公山下,不知是請來了哪路妖家,誓要破我這八卦天燈陣!”
他看了看天色,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回山裡再說……”
話音未落,卻看見東麵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東西,看似烏雲,卻又比烏雲輕便快捷。
陳啟泰麵色大變,驚呼道“啊,這妖蝠竟來得這般快當,快撤!”
眾人策馬朝著雞公山腳下飛奔而去。
雖然馬匹快如清風,但不足一頓飯的工夫,便聽見身後傳來陣陣哀嚎聲。
夏宇龍轉頭看去,那群妖蝠噗噗噗地朝著地麵俯衝下來,有些妖蝠已經咬到了士兵的皮肉。
妖蝠的唾液劇毒無比,受了傷的士兵紛紛落馬,更可怕的是,傷口上烈焰冒起,那些受了傷的士兵都被燒成了白骨。
夏宇龍驚駭異常,想起了姚爺爺就是慘死在妖蝠的唾液之下,他又急又氣,自馬上飛身而起,同時喊道“你們先走,我來對付他們……”
正話說間,他已飛至了半空中,同時揮出了神龍斬魔劍,一頭紮進了妖蝠群中。
隨著神劍的火光四射,妖蝠嘰嘰嘰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拖著長長的火焰如雨點般落下。
從空氣中爆閃出來的妖蝙卻是越來越多,它們將夏宇龍圍得水泄不通,猶如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巨大。
夏宇龍手中的神龍斬魔劍一刻也未消停過,劍光所到之處,妖蝠身上爆燃烈焰,忽明忽暗的天空變得一片火紅。
眾人逃都還來不及,哪裡還有心情觀賞這極為難得一見的“美景”。
近段時間以來,陳啟泰真是被這些妖蝠給嚇怕了。
但今日有夏宇龍他們助陣,加之他有護衛甲護身,心裡卻也踏實了許多。
他想,豈能讓龍兄弟身陷囹圄而置他於不顧,不如拚死一博就此鏟除妖蝠之禍……
隻聽得他大喊一聲“護衛甲穿在身者,如有退縮,格殺勿論!”
他勒馬轉身,刺出戰戟,加入了與妖蝠的戰鬥中。
大胡子提著雙板斧早已衝殺到前邊去了,張仙與藍芯策馬緊隨其後。
這些數不儘的妖蝠雙眼均泛著詭異的紅光,它們見人便咬、凶悍異常。
轉瞬之間,那三百名沒有穿護衛甲的士兵全都葬身於火海之中了。
陳啟泰看得揪心,卻也是萬般無奈。
這三百名士兵不穿護衛甲是事出有因的,一來是護衛甲數量有限,不夠裝備全軍將士;二則是陳啟泰意在讓他們輕裝上陣,穿插於敵軍之中,殺他個出其不意,但在這光禿禿的山包上,妖蝠來襲時,他們便成了首當其衝的對象了。
眼見著一大群妖蝠向陳啟泰這邊撕咬過來,陳啟泰大喝一聲,提著戰戟迎了上去。
將士們身上那銀灰色的護衛甲堅硬無比,妖蝠的利齒咬在上邊“嘎嘎”作響。
眾將士手起刀落,將妖蝙劈成了兩半,妖蝙身上的血液四濺,在空氣中都化作了一團團幽藍色的火焰。
有些將士的雙眼被妖蝠的血液浸入,眼珠子瞬間潰爛,隨後爆燃火焰,緊接著蔓延至全身。
還有的將士,被妖蝙從護衛甲的縫隙中鑽進了身體裡,他們驚叫著墜入馬下,還未爬起身來,護衛甲中便隻剩得一堆白骨了。
一個番仗下來,妖蝠卻是越來越多了,有的妖蝠還咬傷了馬匹,烈馬狂奔,又引燃了其他馬匹。
放眼望去,一馬平川,到處是人喊馬嘶的景象,好不淒慘壯烈。
張仙與大胡子雖說在之前有鬨過不愉快,但在這場與妖蝠的生死較量中,兩人卻是相互幫襯照應著。
妖蝠襲來,張仙手中的利劍揮舞不停,唰唰唰的劍花四射,但終究是單劍難敵群妖,不多時,她已被妖蝙重重圍困了。
大胡子飛身而起,雙板斧呼呼劈出……
板斧上陰陽二字所照之處妖蝙均化為了無形,三番幾次替張仙解了圍。
由於動作尺度過大,護衛甲在大胡子身後裂開了一道縫隙,皮肉暴露在了妖蝙的利齒之下,一群妖蝠正朝著大胡子的身後湧來。
“胖子小心!”
張仙疾步飛奔,利劍唰唰揮出,將近身而來的妖蝠一掃而光。
“啊!”
張仙發出一聲低沉的慘叫,朝疼痛處看去時,她的右手臂上留下了妖蝙的一道齒印,血液順著手臂緩緩流淌。
大胡子麵色陡然大變,驚駭道“妹子,你受傷了,來哥哥幫你把毒液給吸出來?”
“你彆碰我,我不礙事,快讓開……”
張仙哪還有閒工夫搭理大胡子,她將大胡子往身後一扯,揮舞利劍,又朝著妖蝠迎了上去。
大胡子心下一陣狂喜,心中讚歎道“果真是我的好媳婦,懂得心疼夫君了,你護我一時,我便愛你一世,愛你一萬年!”
他揮舞著雙板斧,屁顛顛地跟了上去。
此時,藍芯也被妖蝙包圍在了一小土包上。
但妖蝠卻近不得他身體,不知是冥界燈油的氣味?還是五鬼在暗中相助?
妖蝠撲近她身體時,卻像是聽到了使命的召喚,全都折返而回了。
驚訝之餘,藍芯拾起地上的一把利器,使出全身氣力,將身邊的妖蝙一一斬殺,一個回合下來,她已是累得氣喘籲籲了。
夏宇龍看得心疼,更擔心兩個妹子出現意外,他隻想儘快結束這場廝殺。
他頻頻使出必殺技,一掃光招式已被他應用得出神入化。神劍上的烈焰隨心所動、收發自如。
眨眼之間,烈焰已將他周身包裹……
“啊……看我爆發無窮力量!”
他使出洪荒之力,身體裡溢出一股強大真氣,將烈焰從四周推出,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圈圈火紅色的衝擊波。
波光所到之處,妖蝠全都化作了灰燼。
隨著最後一隻妖蝠燃燒隕落,四周突然消停了下來,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放眼望去,延綿起伏的土包子上,浮動著數不清的火星子,看這架勢,那妖蝠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會再攻上來了。
眾將士無不喜極而泣,他們對夏宇龍又是喜愛又是欽佩。
夏宇龍飛落至藍芯身旁,嗔道“芯兒,你還有傷在身,千萬不可動氣了!”
藍芯抿嘴一笑,說道“多謝哥哥關心,芯兒自有分寸,不會打攪哥哥除魔的。”
張仙走上前來,哈哈笑道“嫂嫂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客氣了,我聽得卻是這麼的彆扭。”
藍芯環顧了四周,“哎呀”了一聲,急道“仙姐說話小點聲,這裡還有好多人呢,我與姐姐是好姐妹,不是姐姐的嫂嫂!”
張仙又笑道“嫂嫂害羞了,害羞了,今後嫂嫂可是三界至尊的夫人,嗬嗬,有啥可害羞的嘛。”
夏宇龍搖著頭,“唉”了一聲,說道“仙兒不可胡鬨!”
張仙“哼”了一聲,撒起脾氣來,說道“哥哥有了嫂子,卻總是把妹子給忘記了,爺爺知道他一定會責備哥哥的!”
說著,便提劍轉身與那些士兵收拾殘局去了。
大胡子將板斧插於腰間,他盯著夏宇龍看了半會兒,嘴唇微微動了動,使勁地憋出幾個字來“你啊,你啊,怎麼說你好呢……”
他本想應和著張仙,責備夏宇龍一下,但話到嘴邊卻不知說什麼是好。
“唉!”
大夥子搖頭晃腦地長歎一聲,像跟屁蟲似地追了上去。
夏宇龍安慰道“芯兒,你仙姐的脾氣就這樣,彆往心裡去了。”
藍芯笑了笑,點著頭,說道“我知道,仙姐心直口快,他對哥哥與芯兒都是萬般的好!”
她知道,方才哥哥拚死護著她,卻是冷落了仙姐。
女人的直覺讓藍芯更加清楚,每個女孩子都是有妒忌心的,自然也包括她自己在內,除非心是石頭做的。
雖然仙姐是哥哥的妹子,但仙姐對哥哥的愛慕,自小時候就已經深埋於心底了,自己的突然闖入,已是讓仙姐措手不及,雖說仙姐的性格豪爽開朗,但在心裡一定也會留下傷痛和疤痕。
藍芯感覺很慶幸,慶幸能遇到這麼好的姐姐,如果仙姐毒舌心腸,恐怕他們三人早就分崩離析了,對於仙姐的這點脾氣,她又有什麼理由去計較?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淡了下來,雞公山的餘脈之上隻留下了一襟晚照。
陳啟泰和僅剩的兩千士兵已收拾好了殘局,他們將死去將士就地掩埋,散落的兵器和護衛甲裝滿了十輛戰車。
……
陳啟泰走上前來,拱手說道“龍兄弟身手世間少有,我陳某人有一事相求,不知當說不當說?”
夏宇龍拱手回禮,說道“陳大哥客氣了,隻要兄弟我能夠辦得到的,定當全力相助!”
大胡子嘿嘿一笑,說道“我兄弟的本事你也是見著了的,不是吹的吧!世間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唉,胡大哥又在胡扯了!”夏宇龍立即用手肘子拐了拐大胡子。
陳啟泰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點著頭,激動道“甚好甚好,有你們相助,何愁我大事不成,走,我們先回山裡再共商大計……”
話說間,卻聽見雜亂的噠噠馬蹄聲,自東南方的一片樹林深處傳來,聲音急促,牽扯著每個人的心。
全軍上下都繃緊了精神。
是的,將士們都已疲憊不堪了,厭戰的情緒正在軍中蔓延,倘若再迎敵鏖戰,怕真是要全軍覆滅了。
不多時,隱隱約約看見一大隊人馬趕來,由於天色黑儘,辨不出是哪方來軍。
大胡子挽起了袖子,抽出腰間的板斧,罵道“娘的,沒完沒了的了,讓我先去取了那將士的人頭回來,煞煞他們囂張的氣焰!”
隻聽見前方一人高聲喊道“孤山巔之上!”
陳啟泰扯著嗓子回道“燈火夜通明!”
他轉頭看著眾將士,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說道“是李將軍他們!”
“太好了!”
“李將軍大獲全勝了!”
眾將士一片沸騰……
大胡子咧嘴一笑,說道“想不到陳大哥還是個文化人,連暗號都是文縐縐的,與雞公山上的景致竟是這般地吻合!”
陳啟泰淡淡一笑,說道“讓胡兄弟見笑了,正所謂道有道行、軍有軍規,你我同為軍人出身,這接頭的暗語還是要講究的……”
說著他策馬向前,馬蹄聲在地上輕快地響出了噠噠聲。
對方來人正是李明亮將軍。
他飛身下馬,側身跪地,稟報道“將軍的鉗形攻勢果真了得,我們已經在風涼山挫敗敵軍五千餘人!”
陳啟泰拍手叫好,上前將李明亮扶起,問道“敵軍領兵的是誰?”
“正是那侯賊的表弟周公付!”李明亮回道。
“好,這廝向來囂張跋扈,我早就想滅滅他的銳氣了。”
“唉!”李明亮輕歎一聲,“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陳啟泰滿臉疑惑,追問道。
李明亮又歎著氣,回道“讓那歪嘴和周公付都給跑了,還差點中了歪嘴的暗箭!”
原來此次迎敵之戰,陳啟泰意在活捉楊宗緯,以示軍威,他是想領兵打頭陣吸引楊宗維主力的,隻是大胡子執意要前往,也隻好讓與他了。
陳啟泰對大胡子打仗的能力,是沒有底兒的,他與李明亮商議,在大胡子領兵入陣時,他們各率幾千精兵從雞公山兩側的餘脈殺出。
一來可牽扯大胡子兩翼的敵軍,二來在大胡子兵敗時,趁勢包抄迂回,將楊宗緯圍困於雞公山下,洞中的守軍一擁而出,生擒楊宗緯。
誰曾想,兩翼的敵軍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頑強,而大胡子作戰卻又是勇猛過人,將楊宗緯的精兵打得潰不成軍,全然打亂了楊宗維的計算。
李明亮與周公付率領的精兵在風涼山上遭遇時,兩軍苦戰不下,陷入了焦灼……
卻聽見敵軍中有人喊道“連歪嘴戰神楊將軍都已經潰逃了,咱們也逃吧!”
聽到此話,風涼山上敵軍陣腳大亂,李明亮趁勢一路追擊,斬殺了不少敵軍。
來到風涼山腳下,果真看見楊宗緯率領殘兵十來號人往東逃去。
李明亮快馬加鞭,率大軍乘勝追擊。
又有敵軍喊道“陳賊已傾巢而出,是專程來捉楊將軍的,楊將軍快走……”
楊宗緯策馬狂飛,不多時便乘上了一片竹筏,往北麵逃了去。
李明亮站在岸邊連聲哀歎,又讓這廝給跑掉了,他叫罵了好久才掃興撤軍。
其實,大胡子誤入的迷霧陣,是候高特地為兩邊包抄迂回的陳軍準備的。
候高研究陳啟泰排兵布陣多年,論起打仗來,陳啟泰不如候高精明,他全得益於雞公山的庇護,否則他那十萬將士哪裡經得起候高的折騰。
但話又說回來,陳啟泰心懷天下,從不濫殺無辜,而候高攛朝奪權,蹂躪梁國百姓,已經激起各路群雄憤慨,候高敗亡怕是遲早的事情。
這一仗險勝,並非陳啟泰的鉗形攻勢奏效,而是大胡子勇猛殺敵,攪亂了楊宗維的陣腳,才使得李明亮在右翼大獲全勝。
梁國打仗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無論勝敗,均要對主帥的戰法大肆誇讚一番,如果是“屢戰屢敗”,在稟報時,應改口說成“屢敗屢戰”。
這從下至上的拍馬屁和不實之風,也是南朝國力疲軟的原因之一。
……
陳啟泰舒緩了一口氣,拍了拍李明亮的肩膀,說道“不礙事,不礙事,平安回來就好!”
大胡子嘿嘿笑道“我與那歪嘴已經結下了梁子,下次我一定提了他的人頭回來!”
李明亮搶上前來,捏著大胡子胸前的衣領,喝道“都怪你要打什麼頭陣,否則那歪嘴早就成為我們囊中之物了!”
“你說什麼!”大胡子一把將他掙脫,“你是說我壞了你們的好事,哼,如果沒有迷霧陣,我定會提了那歪嘴的人頭回來……”
話說間,夜空中爆閃出千萬顆詭異的火紅亮點,飄飄忽忽地向雞公山這邊而來。
陳啟泰叫道“不好,那妖蝠又來了,咱們動作快些!”
“陳大哥,你們先走,我來應付它們……”
話說間,夏宇龍已搶上前去,揮出了神龍斬魔劍,正要飛身而起時,那些火紅亮點卻又突然消失不見了。
眨眼之間,那片火紅在夏宇龍他們頭頂上化影成形,一團堂屋般大小,黑乎乎的東西展著巨翅俯衝下來。
隻聽得“啊”地一聲驚叫,兩隻巨大的利爪已死死地扣住了藍芯的身體。
夏宇龍轉身去拉藍芯時,那黑乎乎的東西已帶著藍芯飛到了夜空之中。
“哥哥、姐姐,救我,救我……”
這時,眾人才回過神來,原來那黑乎乎的東西是一隻巨大的妖蝠。
“芯兒……”
“芯兒……”
夏宇龍飛身而起,追了上去。
張仙腳尖點地,也緊跟了上去。
那妖蝠速度極快,幾個喘氣的工夫,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再也不見了蹤影。
夏宇龍使出通天眼,隻見在深邃得黑夜裡,有一股無比邪惡的力量正在攪動著三界……
他踩踏七彩祥雲,懸浮於半空,提劍怒指,喝道“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是誰,有什麼事衝我來,何必要為難芯兒。”
“哈哈哈……”
深空中傳來了一個女子滲人的笑聲“好小子,要想救你心愛的人,限製你十五日,到東海的天琅山上拿命來換吧!”
夏宇龍手持神龍斬魔劍,從夜空中緩緩落下,他單膝跪地,捂著絞痛的胸口說道“是藍色妖姬的聲音,一定是她抓走了芯兒……”
“啊,藍色妖姬!”
在淡黃色的油燈下,陳啟泰與眾將士麵麵相覷,均是一臉的驚異,他們卻是從未聽說過此妖的名字。
張仙解釋道“藍色妖姬乃三界邪惡之物,被妖蝠從絕壁上救出,她意在擾亂這天下之蒼生,進而把控三界。”
大胡子手中的雙板斧呼呼劈出,喝道“管他什麼妖不妖姬的,先吃我幾板斧再說……”
他看著夏宇龍又道“兄弟,你說,接下來該怎麼辦,隻要你一句話,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夏宇龍走上前來,一臉凝重地看著陳啟泰,說道“陳大哥,看來我們得就此彆過了,無論如何,我先得把芯兒救回來,哼,那妖蝠害人不淺,我順便也把它的老窩給端了,掃除你滅候賊的障礙!”
陳啟泰點著頭,拍了拍夏宇龍的右肩,眼神中充滿了不舍和信任,說道“好兄弟,路途遙遠,騎上我的大仲馬吧!”
夏宇龍說道“大仲馬乃陳大哥的坐騎,我豈能將之帶走……”
他轉身看著張仙和大胡子,又道“仙兒、胡大哥你們留在……”
“不,哥哥!”張仙打斷了夏宇龍的話,“如果哥哥不讓我一同前去救芯兒,我便自刎於此!”
唰的一聲,她乾淨利落地抽出了利劍,往脖子上架去……
又道“方才哥哥是聽見的,芯兒也在向我求救,我豈能坐視不理,有我陪伴,哥哥一路上也有個照應,還有,爺爺說了,讓我看好哥哥!”
她眼中噙滿了淚水,劍刃已經貼在了白皙的肌膚上,稍用點力便會血流如注。
“哎呀,好妹妹,這又是何苦呢,不去就不去嘛……”大胡子急了,他戰戰兢兢地想上前去奪劍,卻又不敢。
“你滾開!”張仙斜眼看著大胡子喝道,“這事不要你管!”
見拗不過淘氣的妹子,夏宇龍輕歎一聲,他取下了張仙手中的利劍……
轉臉看著大胡子正色道“胡大哥,您就一個人留下吧,等我們救回了芯兒自然會來找你,而且陳大哥也正是用人之際,您留下來也有個幫襯!”
“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我們在此靜候佳音,等龍兄弟回來再共商大計!”陳啟泰心下大喜,雙眼看向了大胡子。
“這……這……”大胡子看了看張仙,又看著夏宇龍,卻是眉頭緊皺,一臉的不情願……
他知道龍兄弟此刻已是心急如焚,支吾了幾聲,說道“好兄弟,這是你說的,我等著你們回來,彆騙我了啊!”
告彆了眾將士,夏宇龍和張仙飛身而起,消失在了東邊的茫茫夜空中。
大胡子凝視著深空,豎起了大拇指,自言道“唉,我這龍兄弟就是有本事……”
半晌,他朝著深空中喊道“好妹妹,一路上要小心啊,凡事都彆太逞能了,哥哥等著你回來咧!”他心裡空落落的卻很不是滋味。
夜空中一團漆黑,唯獨東邊的天際上,掛著一顆亮鋥鋥的孤星。
夏宇龍以孤星為指引,攙扶著張仙,馬不停蹄地飛向了東海。
過得片刻,一抹淡淡的雲層,裹著彎月從東邊的天際上升騰而起。
夏宇龍關切地問道“仙兒,那些妖蝠有沒有傷到你?”
張仙搖了搖頭,回道“多謝哥哥掛念,不礙事的!”
夏宇龍輕歎一聲,說道“你怎麼也變得這麼客氣了,小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自從長大以來,這是張仙第一次與夏宇龍單獨相處,她反倒有些不適應了,她心裡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她清了清嗓子,安慰道“哥哥,彆擔心,芯兒會沒事的。”
夏宇龍“嗯”了一聲,說道“我希望你與芯兒都平平安安的,不過我得約法三章了,路上遇事不可莽撞,一切得聽我的,如果再淘氣闖出禍來,我把你送回去給陳大哥,聽到沒有?”
“知道啦!”張仙心裡一陣翻騰,她頓了片刻,“哥哥還像小時候婆婆媽媽囉囉嗦嗦的,仙兒聽得都煩了,小時候不知是誰闖的禍多!”
小時候在龍古鎮上無憂無慮的日子,又清晰地浮現在了夏宇龍眼前……
說起闖禍之事,夏宇龍印象再深刻不過了。
記得十二歲那年的夏天,爺爺將他帶到龍古鎮上與仙兒玩耍,一進大門,仙兒便將他拉到一邊訴起苦來,說是鎮上東大街的那群小孩又在欺負她了。
為替仙兒出氣,他帶著仙兒赤手空拳地殺進了東大街。
爺爺教他的十八般武藝全用上了,東大街那群熊孩子被打得無處躲藏,當街的鋪麵也被攪得天翻地覆。
幾個爺爺聞訊趕來,他拉著仙兒已躲到了河岸邊。
那時正值雨季,天氣說變就變,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間烏雲狂卷、暴雨如注。
夏宇龍護著張仙躲在了芭蕉葉下。
張仙哆嗦著身子,笑道“真好玩,有哥哥在,看他們還敢欺負我!”
夏宇龍笑道“自家妹子豈能讓彆人欺負,如果今後再有人欺負仙兒,就告訴哥哥,哥哥教訓他們。”
張仙雙手捧起了紅彤彤的小臉蛋,望著前方雨霧……
片刻說道“如果每天都能與哥哥在一起就好了,我去告訴爺爺,我不要哥哥回古墓去,如果爺爺不許,我與哥哥一同去古墓……”
話說間,卻聽見龍古鎮大街上傳來了呼喊聲“宇龍……仙兒……你們到哪裡去了,你們到哪裡去了?”
張仙樂嗬嗬地笑了,說道“哥哥,怕是我們又要被爺爺責罰了,哥哥,你害怕麼?”
夏宇龍“哼”了一聲,堅定地道“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們已經長大了,有時候爺爺他們說的也不一定全對,有一天在古墓門前,爺爺用棍子抽我,我還搶了爺爺的棍子呢。”
“啊,真的麼,哥哥敢與爺爺抗爭了!”
“那可不,爺爺叫我練功,各路招式我都已經爛熟於心了,可他卻仍叫我炒舊飯,叫我從紮馬步開始練,我不從,躺在大石上數起了星星,爺爺就用棍子來抽我,我跳起來搶了他的棍子!”
話到從此,他高昂著頭,表現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
“喲嗬,哥哥好厲害,後來呢?”張仙追問道。
夏宇龍輕歎一聲,說道“那還能怎樣,把棍子拿去火上燒了唄,難道還能打爺爺不成,爺爺真是個老頑固!”
“臭小子,說誰是老頑固了,你們兩個讓我們好找,看我怎麼收拾你……”
話音未落,夏宇龍和張仙被兩隻大手拽出了芭蕉林,他二人全身已被雨水浸透,變成了落湯雞。
為了表現出自己的淡定和從容,夏宇龍扯著嗓子,逗趣地問道“爺爺,我們躲得這麼好,您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唉,你們這兩個淘氣鬼,才剛在一起玩沒多久,就闖出禍事來了,非得把爺爺給氣死不成?你們看東大街的鋪麵亂成什麼樣子了,你姚爺爺正拿銀子向人家賠禮呢!”
“是他們先欺負仙兒的,我與他們論理,他們就動手打人了,隻是我下手比他們快了些!”夏宇龍爭辯起來。
“你還嘴硬,你沒來鎮上之前,也不見仙兒少一根頭發絲,是你在古墓呆得煩悶了,到這來就無法無天了吧!”
看著夏宇龍理屈詞窮的窘樣,張仙捂著嘴偷偷地笑了……
隨後替夏宇龍解圍道“爺爺,真不是哥哥的錯,他們確實罵過仙兒。”
“哼,你們兩個串通一氣,一個鼻孔出氣,隻罵過幾句就能動手打人了麼?”
張仙急了,說道“他們還罵爺爺了,他們罵爺爺尖嘴猴腮,說爺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說我是沒爹媽要的孩子,所以才叫哥哥去教訓他們的。”
聽了張仙的話,夏長方哀聲長歎,隨後沉默了起來。
看著暴漲的河水,他飛快地抱著夏宇龍和張仙,往大街上疾步而去,河水自上遊席卷而來,很快就淹沒了芭蕉林……
想到這裡,夏宇龍不由得唏噓長歎一聲,幸好爺爺及時找到了他們,否則他與仙兒早就被河水給衝走了,天大的簍子總算是沒有被他給捅破。
張仙問道“哥哥,為何又唉聲長歎呢?”她想,哥哥一定是又在想芯兒了吧!
夏宇龍笑了笑,回道“不是哀聲,是慶幸!”
“哦,此話怎講?”張仙突然提振了精神。
“是慶幸爺爺救了我們,沒有把你給弄丟了!”夏宇龍輕撫著張仙的小腦袋,“還記得我們在東大街搗亂後,跑到河邊躲起來的事情麼?”
張仙樂了,嗬嗬笑道“記得,當然記得了,那次可好玩了,東大街的包子饅頭、草藥、燈籠全被我們扔了一地,爺爺責罰你的時候我也哭了呢!”
夏宇龍“嗯”了一聲,輕輕地拍了拍張仙的小腦袋……
說道“你淘氣得很,那些包子饅頭又沒有招你惹你,害得爺爺既虧了理又賠了錢。”
張仙“哼”了一聲,說道“他們罵我倒是不打緊,誰叫他們罵爺爺,他們仗著開店鋪做生意有幾個錢,就可以隨便欺負人麼,我是忍他們很久了,就等著你來報仇。”
夏宇龍笑道“我可是衝著他們罵爺爺,才去教訓他們的,方才你說小時候的禍事都是我闖下的,那,首先聲明,那次禍事不是我先闖下的,你非要與我一起跪地受罰,後來我也就原諒你了。”
張仙嗬嗬笑了,說道“我哪次做錯事情,你不都原諒我了嘛。”
夏宇龍捏了捏張仙的耳垂子,說道“誰叫你是我的妹妹呢,五百年後,我要你做我的親妹子。”
“啊!不,哥哥,我要……”
話到此處,她卻打住了。
突然,兩人同時見到,前方一女子的身影,從彎月旁邊緩緩落下。
隨後又聽見那女子喊道“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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