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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猛烈搖晃起來,從鋒利的棱角中溢出一股股紫藍色之氣,把他的整個身體都給淹沒了。
緊接著,巨石中又發出了吱吱吱的清響聲。
那紫藍色之氣在巨石上空盤旋了半會兒,便化煙成型,一條紫藍色蛟龍夢幻般浮現在眼前。
蛟龍向四周張望片刻,隨後伸出利爪扯碎了夏宇龍的上衣,它附下身來把夏宇龍緊緊纏繞,在他身上遊走一番後,隨著龍身扭動,蛟龍融進了夏宇龍的身體裡。
夏宇龍突然睜開雙眼,怒視著蒼穹,猛地跳將起來,直挺挺地站在了巨石上,雙拳捏得哢哢作響,向天空發出一聲聲龍吟般狂吼……
他的雙拳越握越緊,手臂和頸部上的青筋凸冒,帶血的熱淚自眼角順著臉龐流淌滴落,麵部的表情痛苦至極。
刹那間,山巔之上狂風大作,烏雲遮天蔽日,豆大的雨點傾瀉而下,整個大地沐浴在了狂風暴雨之中。
這便是“傲視蒼穹灑熱血,巨石驚夢悟道化,豪情男兒人中龍,天宇歸來論三界……”
隻聽得颶風夾雜著悶雷聲,從深空之中呼嘯而來,頭頂上的烏雲飛速旋轉,山巔之上刮起了龍卷風,密集的閃電如蛛網般刺破雲層,徑直劈向了夏宇龍的身體。
“劈裡啪啦”的響聲不絕於耳,古樹上的枝乾均被龍卷風給折斷了。
夏宇龍低垂著頭,雙膝跪地,被龍卷風卷入了雲層之中,消失不見了……
“哥哥……”
藍芯和張仙相互攙扶著向那巨石衝了過去,她倆也被卷入了龍卷風中。
從四麵八方彙集過來的烏雲越來越多,密集的閃電揮舞著細長的身子,想要將烏雲包裹。
滾滾烏雲豈會坐以待斃,如猛獸般又將烏雲全都給反噬了。
隨著烏雲猛然下沉,龍卷風的風速也越發地猛烈起來,巨石周圍的古樹已被連根拔起,遠遠望去,那龍卷風就像猛獸手中揮舞著的黑色紐帶,攪動著雞冠山的山巔,所到之處無不一片狼藉。
藍芯和張仙在旋渦中飛速旋轉,兩人的身體已被黑壓壓的烏雲給吞噬,夏宇龍就在她們前方不遠處,他陷入了昏迷,任憑狂風撕卷、雷電劈擊,看得兩位妹子兩人無比地揪心。
因張仙服食了朱雀丹,體內的真氣日漸充盈,在旋渦之中,她卻遊刃有餘,身體如羽翼般輕便。
她拉著藍芯,順著旋渦的力道,向前方快速地飛去,待觸摸到夏宇龍的身體時,她倆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隻感覺夏宇龍的體膚冰涼透骨,已經沒有了呼吸。
“哥哥,怎麼會這樣……”
張仙和藍芯摟著夏宇龍的身體急得哇哇大哭起來。
“嘿嘿,你們哭什麼……”
夏宇龍睜開雙眼,得意地笑了兩聲,看著兩個妹子說道“你們的哥哥哪這麼容易死去,仙兒、芯兒,你們都抓緊嘍,哥哥今天要帶你們遊遍四海八荒,再到九重天界去瞧一瞧……”
話音剛落,夏宇龍便化身成龍,馱著兩個妹子竄入了深空之中。
少了混元之氣的攪動,雞公山山巔上的烏雲逐漸散去,不多時,便已是晴空萬裡,呈現出一片清朗的景象。
夏宇龍的龍身矯健靈動,在深空之中來去自如,不多時便飛到了一片茫茫大海之上。
俯瞰大海,它時而碧波如絲,時而狂風大作,時而恬美如睡,時而又激昂澎湃,大海的無比寬廣、變幻無常,讓第一次見到它的藍芯和張仙驚叫不已。
幾個喘氣兒的工夫,他們又飛越了連綿起伏的大雪山,有幾座雪山的山巔高高刺破雲海,在日光的返照下,山之顛的七彩雪光躲藏在仙氣中時隱時現、神秘至極,好不讓人流連忘返,他們已全然忘記了寒風帶來的刺骨寒冷。
夏宇龍又馱著兩個妹子飛過了漫漫黃沙之地,遠遠望去,目光所及之處杳無人煙,一片死寂之色。
狂風肆無忌憚地席卷著沙海,時而下起了沙塵暴雨,時而又刮起了龍卷颶風,沙漠中偶爾點綴著綠洲,這便是地獄中的天堂了吧……
隨後他們又飛過了一望無際的綠洲平原,大地之上有繁華的城鎮、恬靜的村莊,嫋嫋炊煙在大地之上遍地開了花,田間地頭人們辛勤勞作,一片繁忙的景象。
待飛過了七彩森林、幽靈穀、黑色埡口山等罕無人跡之地後……
夏宇龍大喊一聲“芯兒、仙兒,你們抓緊都彆鬆手了……”說著,便猛地搖晃著龍身,向九重仙界竄去。
穿過一層層迷霧,一陣陣寒顫過後,夏宇龍馱著兩個妹子進入了夢幻般的靜謐之地。
頭頂上的蒼穹離他們是如此的近,也是如此的清晰,看起來幽藍幽藍的很是養眼。
那輪紅日就在蒼穹之頂,放射著萬丈光芒,陽光溫暖怡人,讓人悠然自得。
天際之中,所有的雲霧都被他們踩在了腳下,在雲海之上矗立著無數險峰,怪石嶙峋,絕壁四立,流淌著一線瀑布,有的險峰則霞光萬丈、金碧輝煌……
好一派迷人的景象。
“哇,哥哥、仙姐,我們到仙界了,真是太美了!”藍芯情不自禁地喊出聲來。
張仙樂了,哈哈一笑,應道“是嘛,哥哥的本事越來越大了,果真把我們帶到仙界來了,這些奇形怪狀的山峰莫非就是爺爺時常提到的仙界聖山麼?有東聖山、坨坨山、阿姆仙山……他們可都是爺爺夢寐以求的修仙之地啊!哎呀,快看,那一定是佛國金山了……”
她指著右邊一座金燦燦的山峰樂開了花。
突然,一輪簸箕大的璧月赫然浮現在眼前,月宮中錯落有致的樓台亭榭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藍芯眼前一亮,想起了自己的父皇和母後,她們真會在這月宮之中嗎?
她興奮至極,驚叫起來“快看,那是月宮,我們到月宮了,我們去月宮裡看看好吧……”
話音未落,誌得意滿的夏宇龍卻幻化回了人形,他挽著兩個妹子極速往下墜落,三人一時間都慌了神,不自覺地捏緊了對方的手。
夏宇龍一再氣運丹田,想使出神力來扭轉“乾坤”,卻是於事無補,隻感覺丹田內的真氣猶如決了堤的洪水,一瀉千裡了。
他心中暗暗叫苦,這番做作害了自己倒不打緊,怕是還要連累到兩個妹子了,唉,夏宇龍啊夏宇龍,一場驚夢醒來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三界之主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一摔怕是都得變成肉餅了吧……
一陣噩夢般的寒戰過後,三人掉出了仙界,萬丈高空之下,是延綿起伏的群山,他們就這樣戲劇般地落回了凡界,腳下的死神毫不猶豫地向他們張開了懷抱,搖著魔爪正等待著他們“落網”。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夏宇龍已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他一臉的凝重,左右叮囑道“抓緊了,都彆動,我們得想法子掉進一片樹林或是水中。”
張仙卻樂開了花,她笑出了聲,說道“哇,真是太好玩了,我從來沒有這樣刺激地玩過,你們都怕嗎?我一點也不怕啊!”
“啊,仙姐,嗯,我也不怕……”
藍芯抿嘴微笑地看著夏宇龍,很顯然她也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雖然她的傷還未痊愈,但在落地瞬間她得使出冥火球以保他們三人周全。
她對自己的生死已置之度外了,隻要能與哥哥一起度過這最後的美好時光,此生已無憾事了。
麵對死神,兩個妹子卻表現得如此地豁達,她們越是這樣,夏宇龍越是感覺到愧疚,他急得差點哭出聲來。
看著夏宇龍一臉愁容的樣子,張仙哈哈笑了起來,頂著寒風逗趣道“我與芯兒都不害怕,哥哥卻是害怕了,羞不羞人哦!”
夏宇龍長歎一聲,“從小到大,我何曾怕過什麼,隻是我的忘形得意和莽撞,怕是連累了兩個妹子,腳下空空如也,這一下去不知會被摔成什麼樣了,你卻還有心思在這裡笑……”他再次運氣,想恢複神力,卻又再一次失望了。
張仙又笑道“好了,我也不與哥哥買關子了,我服了朱雀丹,身體輕著呢,以我目前的功力,帶著你們平安回到陽界那是不在話下的。”
“真的麼!”夏宇龍又驚又喜,暗淡無光的眼神變得炯炯有神起來,心中燃起了一簇希望之火。
“太好了……”藍芯自然也是喜不自勝了。
“你們看我的。”
張仙氣沉丹田,真氣遊走於體內各經絡之中,整個身體如羽翼般輕盈,她拽著夏宇龍和藍芯向雞公山那方飄然而去。
此時,陳啟泰夫婦正矗立於雞冠山上的廢墟之中。
他們身旁的兩間茅草屋已不複存在,枯草被颶風吹得滿地都是,巨石四周的大部分古樹,已被龍卷颶風卷到天空中去了,不知墜入了何方。
古樹的根莖盤根錯節,裸露於泥土之外,雞冠山上的這些古樹已有上萬年的時間了,能將古樹連根拔起,龍卷風的威力可見一斑。
隻聽得那巨石“嘩嘩”聲作響,一道道裂縫從巨石的中央開了花。
陳啟泰想要衝上前去護巨石周全,隨著“砰”地一聲悶響,巨石瞬間崩塌,化作了陣陣煙塵,在空氣之中消散得無影無蹤。
“啊,怎麼會這樣,這可是三界禁地啊!”
陳啟泰又驚又駭,卻是無能為力,他無不扼腕歎息,又道“星光大仙讓我好生看管巨石,如今事與願違,怕是要辜負了他的一片好意了,唉,都怪我護石無能!”
素琴卻不以為然,勸慰道“夫君不必過於自責,您忘了,大仙還曾說過一句話,巨石功德圓滿便會壽終正寢……”
她頓了片刻,看著陳啟泰,繼續說道“巨石乃三界禁地,又有誰能撼動得了它?如今它已功德圓滿,這也是天意所為,豈是你我能左右的!”
聽了素琴的話,陳啟泰心下有了些許的慰藉,他點了點頭,輕歎一聲,釋然道“夫人所言極是,這天道之理並非我一人所及,星光大仙心中自然是有數的……”
他環顧了四周,驚異道“唉,隻把精力放在這巨石上了,卻忽略了龍兄弟他們?”
素琴看著被狂風吹得隻剩下幾根骨架的茅草屋,屋內所有的東西都被席卷一空了。
她隱隱擔憂起來,糟糕,莫非弟弟妹妹們已被狂風卷走了不成,隨後他轉念又想,這幾個孩子這般機靈,不會安坐待斃的,定是跑到哪裡躲藏起來了,她正舉目四下找尋,卻見北方的天際上展現出一大片黑幕,向雞公山這邊席卷而來。
陳啟泰驚駭道“不好,快……”話音未落,他便拉起素琴向山下奔去。
此時,大胡子也起了床,他捂著昏沉沉的腦袋來到門口,看見陳啟泰夫婦從雞冠山上疾奔而來,怕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他提著嗓子問道“唉,陳大哥,你們如此慌慌張張做什麼,可見到我龍兄弟和兩個妹妹?”
話說間,那片黑壓壓的東西已沒過了上空,山巔之上很快便昏暗了下來。
“呦嗬!”大胡子驚叫一聲,“這黑乎乎的又是什麼吃人的怪物嗎?”
陳啟泰一把將大胡子拽進了屋內,急道“好兄弟,彆再出去了,候高的大軍怕是又要攻過來了,我們都得謹慎些,也不知今天他們又要使出什麼妖法了!”
大胡子擼起袖子,向掌中吐了兩口唾沫,脫口說道“嗨,這可是正合我意了,那候高又不會吃人,怕他作甚,哥哥借我一千精兵,讓我出去替你殺他個片甲不留!”
此時,有兩個三歲小孩蹭蹭蹭地從臥室裡跑了出來,他們身形一致,都是圓嘟嘟的小臉蛋,一看便知是龍鳳胎。
“爹爹、媽媽……”
大胡子從小就喜歡逗小孩子,聽到兩個小不點喊出這般奶聲奶氣的聲音,他怎能不愛心泛起。
隻見他臉上堆滿了微笑,猛地蹲下身來,展開粗大的雙手,“唉,真乖,到叔叔這裡來,給叔叔抱抱,哎呀,太可愛了!”
“你是壞人!”
“你是壞人!”
兩個小孩被嚇得連連後腿,“哇哇哇”地哭出聲來。
大胡子心中慘然道“你們哭什麼,我又不是隔壁老王,我是你隔壁的胡叔叔!”
素琴趕忙搶上前去,抱起兩個小孩回臥室裡去了,一邊安慰道“大大二二乖,叔叔長得是凶了點兒,他不是壞人哦,他是爹爹媽媽的朋友呢。”
大胡子撓著頭傻傻一笑,看著陳啟泰自嘲道“您還彆說,想當初我在我們村裡也是個美男子咧,自從長胖發福後彆說是小孩子看見害怕了,有時候我看我自己都上火!”
隻見茅草的縫隙中,有火影在不停地閃動著……
陳啟泰搶上一步,扒開了牆上的枯草,屋外的一幕幕著實讓他冒出一身冷汗來。
天空中那片黑壓壓的事物,已經幻化成了無數隻蝙蝠盤旋於茅草屋上空,那些蝙蝠十多隻一組,一**地向茅草屋撞擊而來。
屋頂上那八盞油燈輕輕地搖晃起來,發出清脆的響聲,蝙蝠猶如中了惡咒一般,化作一團團火焰,自屋頂上滾落了下來,在接觸地麵瞬間,火焰已燃燒殆儘,消散在了空氣中。
這一波猛烈的攻擊前所未有,看得陳啟泰瞬間傻了眼,他不敢去想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大胡子卻冷不丁地把頭湊了上來……
他貼近了陳啟泰的左耳,驚呼道“哎喲,不得了了,怕是要燒房子了,這些妖獸都不是好惹的啊!”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陳啟泰驚出了一聲冷汗……
他故作鎮定地道“胡兄弟也是將門出身,何故要一驚一乍的,帶兵打仗是十分嚴謹的事情,你是這般不穩重,我又怎敢放心讓你領一千精兵前去討伐那候賊,如果慘敗,不僅折損了我的士兵,連我的顏麵也會儘失!”
他雖是這麼說,其實心裡早已有了盤算,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多一個人就是多一份力量。
聽說可領兵打仗,大胡子樂開了花,他拍了拍胸脯,立刻下了軍令狀,說道“兄弟我說一不二,如果不提了候賊的人頭回來,兄弟我以人頭謝罪!”
陳啟泰表情凝重,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
說道“唉,兄弟言重了,你我同為弟兄朋友,並非軍中隸屬,儘力而為便是了,況且那侯賊精兵強將眾多,要取他人頭,並非容易之事。”
突然,山腳下響起了嗚嗚的號角聲,陳啟泰從這急促的聲音中聽出,事態已經到了緊要關頭,他必須采取行動了。
陳啟泰趕忙到臥室叮囑了素琴幾句,隨後取下了牆上的戰戟,領著大胡子向柴房疾步而去。
他扭動了掛在柱子上的油燈底座,正前方那兩個柴堆中間發出一聲悶響,一道閘門緩緩開啟。
陳啟泰向黑漆漆的地洞口探出了右手,乾脆利落地道“胡兄弟請進。”
大胡子看了一眼屋外密集的火雨,說道“就這麼走了麼,嫂子和孩子他們呢,如果房子著了火,嫂夫人她們往哪裡去躲?”
陳啟泰笑了笑,說道“房子有八盞燈護著,妖蝠不能拿它怎樣,不礙事的!”
大胡子點著頭“哦”了一聲,“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燒不起來!”
他向屋外多張望了幾眼,又道“怎麼不見我龍兄弟他人,不如也叫他一起,他的身手你也是見識過了的。”
其實他想得更多的還是張仙,大清早了還看不見她人,他心裡空空的有些不踏實。
陳啟泰見大胡子婆婆媽媽的樣子,有些不耐煩了,他急歎一聲,道“我也想找龍兄弟,可是尋不見他人,你若是不想去,留在這裡就好了,軍機大事,我可一刻也耽擱不得!”
說著便往洞中走去了……
大胡子又向屋外看了幾眼,脫口說道“堂堂男子漢,誰會怕死,想想我也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哼,隻是……”
他隻說了半截話,便興衝衝地跟了上去。
陳啟泰吹燃了火折子,領著大胡子在石洞中疾奔了十餘步。
火折子雖然昏暗如豆,卻晃得大胡子眼前一陣暈眩。
突然,有一道中間寬大、兩頭狹小的石門攔在了眼前。
乍一看時,卻是一個倒立著的石棺材。
石棺的頂上懸著一根手臂般粗大的鐵索,石門兩邊立著兩根漢白玉石柱,石柱上雕刻著稀奇古怪的圖案。
但大胡子對這些全然是不感興趣的。
陳啟泰轉動了石門上的圓形花紋機關,石門轟隆一聲自兩邊滑開了,他們二人擠進了石棺之中。
待石門合上時,鐵索發出了“嘩嘩嘩”的響聲,石棺隨著鐵索的牽引,緩緩向下降落而去。
這搖搖欲墜的感覺,使得大胡子眼前又一陣暈眩。
他驚呼道“我還是第一次進到棺材之中,這回我們真成活死人了,比醉酒的感覺更要刺激些,這石棺倒是挺結實的,就怕這繩索撐不住啊!”
陳啟泰笑了笑,說道“這繩索全是由金剛巨石鑄造而成,十分的結實,大可不必擔心!”
他頓了片刻,問道“胡兄弟平時習慣使什麼兵器,我的兵器庫裡有好幾十樣,也全是由金剛巨石鑄造,送你一件便是?”
“真的?”大胡子樂了,豎起了大拇指,“哥哥不拘小節、慷慨為人,日後必將大有作為,可有一雙大板斧?如果沒有,小弟隨便挑一件便是了。”
陳啟泰哈哈一笑,回道“我既在這雞公山上發家氣勢,連這十八般兵器都沒有,讓人看了豈不笑話,任由你挑便是了。”
隻聽得“轟隆”一聲悶響,石棺穩穩地落在了地麵上。
隨後,石棺的兩扇石門緩緩向兩邊開啟,隻見前方火影浮動,一眼望不到邊。
大胡子又驚又駭,心想,怕是已經進入到另一番天地了吧,他緊隨陳啟泰走出了石棺,跨步走上了幾個台階,來到了一個平台處。
此平台叫訓令台,也就是平常陳啟泰向眾將士訓話的地方。
大胡子這才發現,他們正身處於空曠無比的山洞之中,那浮動的火影便是陳啟泰十萬大軍舉著的火把。
原來整座雞公山下都已被鑿空了,難怪陳大哥會選擇此山作為發跡之地。
李將軍領著幾個隨從走上前來,拱手稟報“將軍,侯高那廝又來挑釁了,我們集結了大軍,都已嚴陣以待,隻等將軍一聲令下。”
陳啟泰頷首點頭,一臉凝重地問道“可有士兵受傷?”
李將軍回道“在前大門有十餘個弟兄死在了妖蝠的利齒之下,山後的營寨暫無士兵受傷。”
陳啟泰將戰戟往地上重重一頓,怒道“這候賊真是沒完沒了了……”他看著李明亮,“快,先帶胡兄弟到兵庫房選兵器。”
李明亮上下打量了大胡子一番,猶豫片刻,說道“可是,可是他不是咱陳家軍的人,將軍已立下規矩……”
陳啟泰笑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彆磨蹭了,我已答應了他,豈能食言,快帶胡兄弟去吧!”
“是,屬下遵命。”
大胡子隨同李明亮向身後的石道走去,連續穿過了幾道石門。
一路上,大胡子總是堆著笑臉,多次想與李明亮搭訕套近乎,李明亮卻是一臉的嚴肅,偶爾禮節性地應兩聲。
是他不善言談,還是本就討厭大胡子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隻有他心裡最清楚。
隨著一扇巨大的石門轟然開啟,一陣極寒之氣迎麵撲來。
大胡子那濃密的胡須上瞬間結霜,他趕忙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打著牙噤,哆嗦道“哎喲,我的媽呀,這是要凍死人的嘛!”
“請!”
李明亮白了大胡子一眼,領著他的幾個隨從走了進去。
裡邊黑乎乎的深不見底,大胡子甩掉了流到嘴唇上的鼻涕,緊跟了上去。
行得十餘步,隻感覺腳下傳來陣陣刺骨的疼痛。
大胡子跳將起來,說道“這是什麼鬼洞,這麼邪門,難道你們就不冷嗎?”
李明亮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道“這地上全是由萬年冰磚鋪砌而成,你若是怕冷,就請回吧,待會兒將軍問起來,彆說是我逼你的。”
大胡子氣不打一處來,心中罵道“你這小龜孫子,彆老是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老子看了就惡心,你若不是陳大哥的弟兄,我早就一拳打爆你的頭了,哼,再怎麼說老子也在軍營裡待過,彆狗眼看人低了……”
他嘿嘿一笑,說道“大家同為血肉之軀,我的身體可比你們厚實得多了,我是擔心你們受凍了,你們都不冷,我又怎會冷?”
突然,正前方隱隱約約傳來了劈裡啪啦地鐵器敲擊聲……
聽起來猶如戰場上兵器間的碰撞,卻又聽不到將帥們的喊殺聲。
大胡子繃緊了神經,心想,這冰洞果真是怪異得緊咧,他本想多問幾句,但李明亮的冷酷怠慢讓他罷了口。
這些鐵器的敲擊聲,卻讓大胡子漸漸地沉迷其中,他在腦海裡勾勒出了一幅“漫漫黃沙、夕陽殘破、戰馬消瘦、狼煙四起”的慘烈戰場。
好奇心驅使著大胡子加快了腳步,他想一探裡邊的究竟。
那“劈裡啪啦”的清響聲越來越近了,李明亮卻領著大胡子向右邊的石道折行而去。
大胡子站在轉角處,說道“喂,兄弟,咱們是不是走錯道了?”
李明亮仍在行走,頭也不回地催促道“你走還是不走,你若不走,就回去吧!”
大胡子心中歎道“唉,答非所問,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他咬了咬牙,甩開袖子跟了上去。
又穿過了兩道機關石門,前方變得空曠起來。
隨著八盞懸燈亮起,一座巨大的冰山赫然浮現在眼前。
冰山呈階梯狀,從底部到頂部有八個台階,每個台階有一層樓這麼高。
台階的每個冰台上都豎立著一件兵器,有弓、弩、槍、棍、刀、劍、矛、盾、斧、鉞、戟、殳、鞭、鐧、錘、叉、鈀、戈……
總之,古書上記載的所有兵器全都彙集在這冰山上了。
更讓大胡子眼前一亮的是,在八盞油燈的照耀下,冰山頂上散射著七彩之光,光的儘頭隱隱浮動著一幅巨大的八卦圖形,圖裡邊的陰陽魚在緩緩旋轉。
他雖看不出什麼門道,卻也覺得這雞公山是不簡單的了。
大胡子揉亮了雙眼,圍著冰山轉起圈來,看著每一件矗立在冰台上銀亮銀亮的兵器,他都嘖嘖稱讚……
心想,陳大哥有這麼一個先進的兵器庫,何愁大事不成,唉,吉人自有天相,這上天是在暗自助他啊!
“你挑好了麼,這時間不等人啊,我們還要出去應戰,做事彆磨磨唧唧的了!”李明亮在一旁催促起來。
大胡子微微抖著身子,昂著頭說道“就這麼著急要與侯賊決一死戰麼,那妖蝠吃人肉、喝人血,去了也是白白送死,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哼,我們有護衛甲,怕它作甚。”李明亮喝道。
聽到“護衛甲”三字,大胡子眼前一亮,心中似乎有了底兒,說道“待會兒我打頭陣,你們誰也彆與我搶,誰搶我就跟他急……”
話說間,大胡子向冰山上瞟去,在第二階梯上,隱隱發現了兩把大板斧的身影。
他眼前再次一亮,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兵器麼?他屏住了呼吸,疾步向前走去,那兩把大板斧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對了!”他高興地叫道,“這兩把大板斧,陳將軍是答應送給我的,得此兵器,就算是娶到了半個老婆!”
李明亮不屑地笑道“它們不叫大板斧,叫天地陰陽斧。”
“啊,真的,連名字你們都幫它們起好了!”
大胡子那又驚又喜的神情展露無遺,但又擔心李明亮等人說他的粗俗淺薄,便裝起行家來……
點著頭說道“嗯,這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使了半輩子的斧子,什麼樣的貨我沒見過,要做到斧人合一,需得有我這樣的身手不可!”
李明亮冷哼一聲,搖著頭笑了笑,說道“是你大展身手的時候了,去把斧子取下來就是你的。”
大胡子樂了,他挽起袖子,縱身一躍,便跳上了冰山的第一個台階上……
他還沒有站穩身子,腳下便踩滑,跌在了第一台階上。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他又從台階上滑落了下來,像烏龜王八一樣四腳朝天,一屁股踏在了地麵上。
李明亮與他的幾個隨從捧腹大笑起來……
其中一個隨從輕蔑道“呸,還自稱領過兵打過仗,連這幾個台階都沒辦法。”
另一個隨從也道“身手還算是可以,就是腦瓜子不太靈水。”
大胡子自然是不服氣的,他站直了身子,運足氣力再一次向冰山上跳去。
“哎呦喂!”
大胡子再一次從冰山上又摔了下來,這回他是麵部著地,摔了個“狗吃屎”,左臉已被階梯的棱角撞得瘀青。
他翻身爬起,鼓足氣力,再次跳了上去……
雖說大胡子看起來痞裡痞氣的樣子,但打小時候起,他骨子裡就有種不服輸的韌勁兒,特彆是在眾人麵前,他寧願多流血,也不肯輕易掉一滴淚。
他要讓眾人為他歡呼,找他簽名,說他非常行!
不巧的是,大胡子再一次從冰山上摔了下來。
李明亮他們往旁邊站去,冷漠地抱著雙手,任憑大胡子來回折騰,不時地又發出幾聲狂笑。
大胡子努力了四五次,均是無功而返,而且還跌了個鼻青臉腫,怕是連老媽都不認識了。
那一對“天地陰陽斧”依舊矗立在冰山上,靜靜地等待著他去取。
他心焦如焚,就像餓極了的雄獅,眼睜睜地看著美味的食物近在咫尺,卻嘗不到一口鮮味。
先前,他天真地認為,僅憑自己的蠻力就能輕而易舉地將板斧弄到手了,眼下他已用儘全身氣力,那對板斧依舊巋然不動,他低垂著頭,陷入了絕望。
事情弄到了這個份上,大胡子已是進退兩難,他還顧得及什麼形象麵子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大氣,一邊想著下一步的法子。
一個隨從走上前來,嘲笑道“怎麼,認輸了嗎,隻要你說我認慫,或許我們能幫你,你如果選擇了放棄,那我們就回去吧,彆在這裡耗費時間了!”
大胡子輕歎一聲,說道“想想我堂堂熱血男兒,在沙場上從未認過慫,今天還真栽在了這個事情上……”
話音未落,大胡子趁那隨從不備,極快地向他胯下伸出了右手。
一道寒光溢出,那隨從腰間的利劍已被大胡子捏在了手裡。
那隨從還沉浸在恍恍惚惚的得意之中,大胡子早已躍身而起,順勢將利劍旋轉著向那對板斧拋出。
隻聽得“當當”兩聲清響,“天地陰陽斧”被利劍擊中,向第一層階梯傾倒了下來。
此時,大胡子也已撲倒在了第一層階梯上,待雙板斧接地瞬間,大胡子已伸出雙手,將雙板斧捏在了掌中。
“哈哈,總算是到手了……”
話說間,大胡子已從階梯上滑落,隻見他雙手發力,猛地將斧子劈進了冰層中,整個身子懸在了第一層台階上。
又見他雙腳一蹬,雙板斧從冰層中抽出,他在空中翻滾兩圈後,雙腳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他看著李明亮等人,自豪地笑道“不好意思,天地陰陽斧到手了,嘿嘿,到手了!”
那隨從看得驚呆了,待他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大胡子拋出去的,正是自己腰間的利劍。
那利劍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了第二層階梯上,有去無回了。
那隨從又恨又氣,朝著大胡子喝道“你……你卑鄙耍詐,快把劍給我拿回來,它可是跟隨我很多年的。”
大胡子嘿嘿一笑,說道“正所謂兵不厭詐,反正斧子已到手了,其他事情與我無關,還得感謝你的劍,方才我已經認慫了,卻是你暗中幫助了我,多謝了。”
“你!”那隨從氣得臉頰緋紅,卻也拿大胡子沒辦法。
李明亮走上前來,拱手說道“胡兄弟果真機智過人,李某佩服……”
他轉過身來,看著那丟了劍的隨從,斥責道“劍沒了就沒了,營帳中多的是,回頭再尋一把好的,何必與胡兄弟一般見識,誰叫我們技不如人呢!”
“是,將軍!”
李明亮的態度突然轉變,讓大胡子大感意外,他在心中感慨“寄人籬下,如果沒有兩把刷子,豈不讓人瞧不起了麼,哼,不在你們麵前露兩手,你們還當我是病貓……”
他堆著笑臉,說道“今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甭與我客氣,我是個隨意之人,客氣了倒是覺得彆扭了。”
其實,李明亮最看不慣的是,大胡子這張嘚瑟的嘴臉……
他在心中罵道“呸,一看你就不是什麼好人,誰要與你是一家人,給你點好臉色,你竟迷失了自己!”
“哼!”李明亮冷哼一聲,領著眾隨從出了門。
大胡子如獲至寶,緊捏著到手的天地陰陽斧緊跟了上去,他心喜若狂,對著兩把斧子又親又吻的。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吃飯的家夥弄到手,他怎能不像寶貝一樣嗬護著。
他將斧子湊到嘴邊哈了哈氣,用衣袖使勁地擦了擦斧子的四周,接下來就是大展身手的時候了,他默默地跟在李明亮他們的身後,有好幾次還高興得差點笑出聲來。
這“天地陰陽斧”是由金剛巨石與天外隕石,在淬火中燒製了兩千年鑄造而成,在冰山上又放置了上萬年的時間,吸儘了日月之精華。
每把斧子足有上萬斤重,按常理,大胡子是提不起的,但他卻輕而易舉地將它們收入了囊中,這或許就是緣分。
隨著熱量的傳導,斧子的手柄張弛有度,捏在掌中十分舒適,隨著時間的推移,舒適感還會傳遍全身。
定睛細看時,每隻板斧的正反麵還隱隱浮動著“陰陽”二字,字體隨著大胡子的呼吸,有節奏地時明時暗。
大胡子在心中讚歎道“沉甸甸的板斧,沉甸甸的愛,天地陰陽、合二為一,不愧是一對神斧,它們又是短戟與板斧的融合體,斧背上還有倒鉤,集劈、砍、刺、挑、鉤為一體,此生得神斧,死而無憾了……”
他在心裡暗暗發誓“有此斧在手、定斬邪門歪道,今後你們就是我的命我的魂,是我的半個老婆,人在斧在、人亡斧亡,雖說不像龍兄弟這麼撼動天地,但匡扶正義之誌永不破滅!”
出了幾道石門,便遠遠聽見陳啟泰在訓話“諸位兄弟,候賊亡我之心不死,昨日他們才撤軍,今日又找上門來了,我等豈能做縮頭烏龜,任由候賊滋擾,梁國皇帝蕭達叔耳根子軟得很,朝中大臣不任用,卻是輕信降軍候賊,現已弄得梁國百姓流離失所、國將不國了,我們要為民除害,討伐候賊……”
“討伐候賊……”
“討伐候賊……”
十萬將士齊聲呐喊,餘音環繞,響徹整個山洞。
大胡子走上前去,亮出了手中板斧,笑道“多謝哥哥慷慨贈予,這兩把斧子好得很,有神斧在手,定殺得候賊片甲不留了!”
看著陳啟泰一臉訝異的樣子,大胡子心裡變得複雜起來,他頓了片刻,又道“斧子這般金貴,等滅了候賊,我就物歸原主吧,再放回那冰山上去。”
陳啟泰自然能聽得出來,大胡子說這些客氣話是在掏他的底兒……
他笑了笑,說道“胡兄弟哪裡的話,我既然說贈予你了,豈有要回的道理,萬物皆有靈氣,這雙神斧隻認你,那也是它們的造化,也是你的造化!”
說到這裡,他欣慰地歎了一聲,“我軍中有十餘個好手已經嘗試過多次,始終不能如願以償,有幾個兄弟已將斧子弄到了手,卻是提不起來,胡兄弟能將它們提在手中,且行走輕便,此乃天意,說明胡兄弟有過人之處!”
大胡子傻傻一笑,說道“陳大哥太抬舉我了,你看我滿臉瘀青,也摔得夠嗆的了!”
“嗯!”陳啟泰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相信你領兵一定也有一套。”
就在此時,一小嘍囉奔上前來拱手稟報道“將軍,侯賊的大軍已壓了過來,正在門外叫囂,是否出兵迎戰?”
“那些妖蝠可曾退去?”陳啟泰一臉的鎮定,但心中卻有些著急。
小嘍囉回道“都已退去。”
李明亮搶上前來,拱手說道“眼下正是士氣高漲之時,還請將軍下令,出兵討賊,我們在這雞公山裡憋屈得太久了,讓我們一鼓作氣,殺至建康城下,取了蕭達叔的人頭,哥哥自個兒當皇帝。”
“是啊,是啊!”大胡子也樂了,應和起來,“哥哥當皇帝,比起那什麼達叔的強上百倍千倍了……”
“不可胡說!”陳啟泰打斷了大胡子的話,他一臉正色,環視著眾將士,“今後不可再提當皇帝之事,如今中原大地上群雄並起,均是為了討伐侯賊而來,我們要團結各路大軍,共殲逆賊,切莫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境地,有些話我不能說得過於露骨,望你們用心領會。”
眾將士齊聲高呼道“是,屬下謹記於心!”
突然,探子來報,侯高率領的三十萬大軍現已駐紮在風涼山腳下,離雞公山僅一江之隔了,在門外叫囂的是侯高的得力乾將楊宗維,他率領五萬大軍前來打頭陣。
這也正是陳啟泰最為關心的事情……
他捏緊了拳頭,環視著眾將士說道“侯賊也不是傻子,中原各路大軍中唯有我們的勢力最強,我們始終是侯賊惦記的心頭肉,今天這一戰隻許勝,不許敗,彆讓其他人看我們的笑話了。”
經過權衡,陳啟泰采納了大胡子的意見,同意讓大胡子領兩千精兵打頭陣,與楊宗維的五萬大軍周旋,李明亮和高忠將軍各領三千精兵左右策應,陳啟泰率兩千騎兵負責殿後,見機行事。
為以防不測,大胡子率領的兩千精兵全都穿上了護衛甲。
護衛甲是由金剛絲線編製而成,穿在身上不僅能抵擋利器的穿刺,還能抵禦妖蝠的撕咬,隻是穿在身上笨重了些,行動有所不便。
大胡子將護衛甲往身上一套,笑道“今天收獲滿滿,不僅得到了神斧,還穿上了這刀槍不入的家夥,值了!”
陳啟泰走上前來,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說道“好兄弟,那楊宗緯是候賊手下的一員猛將,最擅長偷襲,雖然你穿了護衛甲,但亂軍之中刀槍不長眼,要多加小心啊!”
大胡子咧嘴一笑,說道“陳大哥放心,我領兵打仗從不愛拖泥帶水,您讓我打頭陣是對了,先讓我亂了他們的陣腳,等你們來收拾殘局。”
隨後,大胡子憑著他多年行軍打仗的經驗,對兩千精兵進行了布陣,他決定親率五百騎兵打最頭陣,後邊緊隨一千弓弩手,另外五百步兵則分成五十個小組,每組十人,手持匕首輕裝混插於騎兵之中。
李明亮卻提出了質疑,說道“胖子將優勢兵力如此分散,豈不犯了兵家大忌,彆被候賊包了餃子吃,而且你將弓弩手安排於騎兵身後,就不怕射傷前邊騎兵的戰馬嗎?”
大胡子並不作爭辯,他叫一小嘍囉取來了兩麵旗子,站在台上作了戰前訓話,拱手作彆陳啟泰後,便騎上了一匹大黑馬,領著這兩千精兵,浩浩蕩蕩出發了。
很快便穿過了山洞中的一片石林,前方兩扇金剛巨石門已緩緩開啟,大胡子與他的兩千精兵已走出了雞公山的山洞。
正值烈日當空,整個大地被暑氣包裹。
前方迎接他們的是一片清涼宜人的古樹林,兩千精兵悄無聲息地在林中輕步前行。
半炷香的工夫過去……
隻聽得前方一小土坡後傳來了罵罵咧咧的聲音“陳賊,你個王八羔子,你出來與我決一死戰,彆當了縮頭烏龜,你以為這雞公山真的固若金湯嗎?候將軍已派出十萬精兵繞至你們身後,我困也要將你困死在這山中,不出幾日,你定會糧草絕儘……”
這翻來覆去的叫罵聲,使得在高處放風的兩個小嘍囉聽得也煩膩了,他們躺在一棵古樹上早已呼呼大睡,哪裡又覺察到大胡子已領兵殺出。
大胡子與他的先頭部隊,在林中悄無聲息地快速前行,一場大戰即將拉開帷幕。
這是大胡子敗軍逃亡後的第一仗,他認為此仗關係著他的聲譽,隻許勝、不許敗,就算是敗了,也要壯烈地犧牲在戰場上,不能讓小老仙兒、李將軍等人小瞧了自己。
……
楊宗緯與大胡子一般高大,也是滿臉的絡腮胡,隻是他的右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那是十年前他與魏軍在亭山交戰時留下的。
亭山之戰,梁國十萬將士挫敗北魏五十萬大軍,全是得益於候高與楊宗緯的裡應外合。
北魏孝帝繼位後,推行一係列改革措施,觸動了貴族士大夫侯氏家族的利益。
加之北魏政權對當朝宰相侯景豐的排擠,導致擁有良田阡陌的侯氏家族日漸沒落,侯景豐在家中暴病身亡。
說是暴病身亡,其實是被孝文帝賜死在家中的。
俗話說樹倒猢猻散,侯氏家族害怕受到株連,一夜之間分崩離析了,逃的逃、散的散,僅十天時間,侯氏望族的十萬餘人已所剩無幾了。
侯景豐之孫侯高空有一身氣力,卻是個市井無賴,三十五歲那年,他與綠林好漢打家劫舍,積攢了很多不義之財。
經過買官賣官,他陰差陽錯地當上了中州刺史,由於朝中無人,他受儘了士大夫的冷眼,中州刺史的位置也多次不保,經過金銀錢財的疏通打理,才勉強保住了官位。
其實他能夠保住官位,不光是錢財的問題,中州乃是北魏最不起眼的偏遠小鎮,從不被曆朝曆代的皇帝看重。
侯高在朝中可有可無,地位十分尷尬,他怎能不懷念爺爺侯景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日子?
於是他將家族的頹勢,全都歸咎於孝文帝身上,對北魏日漸離心,萌生了投靠南梁的想法。
侯高利用兩國間互通商貿之便,與南梁秘密交涉,待時機成熟,他串通亭山刺史楊宗緯發動了“中州之變”。
所謂“中州之變”,就是中州的百姓想回歸南梁的統治,鬨著要遷回長江以南,休養生息發展農耕。
“中州之變”很快波及長江北岸,大量的移民和難民彙集於亭山。
南梁把他們安置在了長江南岸的各個村落,分給他們肥沃的土地,與北魏孝文帝推行的均田製形成對峙,越來越多的移民和難民外逃,已撼動到了北魏的統治,震驚了朝廷。
侯高假意進言,將中州之變的始作俑者推給了南梁。
朝廷采納了侯高的建議,派大軍屯駐中州,對南岸的亭山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進攻,雙方死傷無數,戰役悲壯慘烈。
為了爭奪亭山,兩軍來回廝殺了幾十回合。
每次大戰前夕,侯高飛鴿傳書,把北魏大軍的排兵布陣均告知了楊宗緯。
楊宗緯揚長避短,借鑒了田忌賽馬的做法,極大地挫敗了北魏大軍的銳氣,且屢試不爽,已打得北魏大軍潰不成軍。
北魏統軍宇文弘月是一根筋,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雖然輸掉了戰爭,但卻從不肯輸掉氣勢,加之北魏大軍全是北方人,在南方水土不服,突發疾病死去的也不在少數。
戰事持續了兩個月之久,梁國損兵五萬,北魏大軍則折損四十餘萬,以較小的代價贏得了戰爭。
長江南岸屍橫遍野、寸草不生,餓壞了戰馬,卻養肥了烏鴉,更是苦了兩國的黎民百姓。
此戰之後,北魏再也無力對抗南梁,兩國形成了長達十餘年的對峙。
就在北魏大軍全麵潰敗之時,宇文弘月發現了端倪,把副手候高打入了死牢。
為營救候高,楊宗緯單槍匹馬孤軍深入魏軍營帳,亂刀之下,楊宗緯連斬十將,硬生生地把候高給救了出來。
眼見梁國大軍前來救駕,軍心渙散的北魏大軍逃都來不及,哪敢貿然追來。
回到營帳時,楊宗緯才發現,自己臉上早已血肉模糊,一塊皮肉在亂戰之中已被削了去,裡邊露出了兩排牙齒。
蕭達叔護將心切,傳最好的太醫將其傷口縫合。
待傷口痊愈時,臉上便留下了這道長長的疤痕,整張嘴被這道疤痕給扯歪了。
此戰大獲全勝,侯高與楊宗緯兩人功不可沒。
蕭達叔問候高想要什麼封賞時?
候高卻說,一切金銀美色均身外之物,原本自封為宇宙大將軍,但宇宙二字太過於狂妄自大,就討要個三界大將軍的名號吧,此生誓死追隨蕭帝,平定內亂,以安天下。
耳根子軟的蕭達叔聽了侯高的話,自然是欣喜允諾了,並親自提筆寫了詔書,封了候高為“三界大將軍”。
當問到楊宗緯想要什麼封賞時?
楊宗緯卻說,不需要任何封賞,隻求追隨侯將軍平定內亂、共禦外敵。
不知此二人是英雄相惜,還是臭味相投,總之他們一見如故,隨後便是生死相隨。
世事難料,哪知道鐵杆楊宗緯後來卻被陳啟泰的手下給策反了,此事說來話長,留到“欲火三界”時再詳談。
……
楊宗緯領兵打仗是個狠角色,刀槍棍術他樣樣精通,他的父親楊忠義乃鮮卑族一員猛將,一生戎馬生涯,大半的時間是在馬背上過日子。
在騎射方麵,楊宗緯更是超越了他的父親,十裡開外箭無虛發。
由於他嘴下無情,歪著嘴罵人時,如射箭般快當,軍中對他有看法的人,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歪嘴射”。
烈日之下,楊宗緯已將戰甲脫去,歪著嘴吧嗒吧嗒不停地叫嚷了幾個時辰。
他身後的將士們都已困倦不已。
放眼望去,有的汗流如注,有的麵色蒼白,有的哈欠連天,也有的昏昏欲睡,他依舊雙手叉腰,如潑婦罵街一般,精神越發地抖擻、情緒越發地激昂。
突然間,大胡子領著黑壓壓的精兵從林中竄出……
“殺啊……”
楊宗緯始料未及,已來不及穿上戰甲,他極快地提著“亮銀槍”飛身騎上戰馬……
大喊一聲“陳賊出巢了,殺啊……”
話音未落,他胯下的紅棕色戰馬已飛奔而出。
眨眼之間便奔出了十步開外。
他身後跟著的是五千精騎,手中的戰戟在烈日的照射下,泛著炫目的白光,轟隆隆的馬蹄聲如滾雷般震耳。
大胡子沉著氣,亮出了“天地陰陽斧”,策馬飛馳在最前邊。
眼見兩軍就要陷入混戰了,他突然向空中拋去一麵白旗,身後的弓弩手們提弓便射,萬箭齊發,如雨點般從頭頂上飛過,射向了楊宗緯的五千精騎……
本是一場騎兵與騎兵之間的對壘,卻成了弓弩兵與騎兵之間的博弈。
雖說馬蹄疾馳如風,但與快如閃電的利箭相比起來,可是小巫見大巫了,那些自恃清高的騎兵們,自然一個個成了活靶子,利箭所到之處,戰馬的嘶鳴聲、將士的哀嚎聲亂成一片。
楊宗緯技藝精湛,他手中的“亮銀槍”揮舞自如,“呼呼呼”地幾個起落,已將逼至身前的十餘支利箭給格擋開去……
他大喊一聲“快,彆讓陳賊的利箭給占了便宜。”
“賊人哪裡走,留下命來……”
大胡子一邊喊話,一邊劈出板斧,策馬殺入了敵陣之中,他與楊宗緯很快便糾纏在了一起。
利箭仍密密射將而來,不到半頓飯時間,緊隨在楊宗緯身後的那五千精騎已折損了近千人。
兩軍很快就短兵相接了,在響徹雲霄的喊殺聲中,冰冷的戰戟相互交織,“劈劈啪啪”之聲響徹在雞公山腳下。
由於雙方兵力懸殊較大,混戰之中,大胡子的五百騎兵,很快就被楊宗緯的四千精騎給包了餃子。
大胡子預留的那五百步兵突然從戰馬身後竄出,這正是他們發揮的時候了……
古人雲“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這五百步兵手中的利刃專挑對方的馬匹下手。
對方還未來得及反應,已有幾百匹戰馬應聲倒地,落馬的將士很快又被刺將而來的戰戟捅成了篩子。
戰場上塵埃彌漫,到處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楊宗緯看傻了眼,自知著了大胡子的道兒……
他提起“亮銀槍”向大胡子的腹部刺來,喝道“死豬胖子,打仗全憑實力,本是光明磊落之事,你卻使出陰招!”
大胡子手中的雙斧往腹部一架,斧上的鉤刺交叉重疊,將“亮銀槍”的槍頭死死地卡住了……
他哈哈大笑,說道“看你這張惡心的歪嘴,正所謂兵不厭詐,對於爾等鼠輩,還有什麼道義可講!”
“你卑鄙!”
“你無恥!”
“你該殺!”
“你該死!”
……
兩人一邊相互拉扯,一邊激烈爭吵,麵部均脹得通紅,手臂和頸部上的青筋凸冒,各自使出了看家本領,均想將對方從馬背上給拽下來。
此時,大胡子的一千弓弩手也追殺了上來,他們齊刷刷地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對楊宗緯的騎兵形成了合圍,戰局的天平正在向大胡子傾斜。
兩軍越戰越酣,陷入了膠著,還不到一炷香時間,楊宗緯的騎兵已折損過半了。
楊宗緯心跡不露於色,他大喝一聲,雙手一齊發力,旋轉著“亮銀槍”,硬生生地將槍頭從雙板斧中抽出。
大胡子力氣稍遜對方,他順勢被帶向前來,肥大的身體向前傾去,“砰”的一聲落下馬來。
“這回你往哪裡跑!”
楊宗緯閃電般速度刺出“亮銀槍”,明晃晃的槍頭直抵大胡子的左肋。
大胡子不敢怠慢……
“呼!”
他右手上的大板斧向上劈出……
“當!”
聲音剛落,大胡子已穿過大青馬的腹下,他四肢同時發力,從大青馬的另一側飛身而起,穩當當地坐在了馬鞍上。
楊宗緯收回“亮銀槍”,隱隱感覺雙手掌心酸麻腫脹,隨後刺痛感傳遍全身,背心不由得滲出豆大的汗珠來。
他向大胡子手中的雙板斧看去,心中駭然道“這廝的氣力雖不如我,但他手中的家夥是個厲害的角色,這胖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思索間,大胡子的斧子又呼呼地劈了過來,喝道“看你身手也不賴,為何做了候賊的走狗,甘願當他的馬前卒來送死!”
楊宗緯疾眼看去時,隱隱見到雙板斧上閃爍的“陰陽”二字……
他麵色陡然大變,想不到陳賊也請來了高人,而且是“陰陽人”,難怪這麼難纏,他即刻掉轉馬頭,奪路而逃……
大喊道“不可糾纏,快撤!”
那僅剩的兩千騎兵頓時軍心大亂,他們紛紛丟盔棄甲,緊隨主帥楊宗緯逃跑的那方追攆而去。
大胡子抓住時機,迅速將腰間的那麵黃旗高高拋向空中,大喊一聲“快放箭!”
弓弩手們再次舉起了長弓……
萬箭齊發,對方渙散的將士一個個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馬蹄聲稀碎、哀嚎聲慘烈,楊宗緯率領的這支隊伍,死的死、倒的倒,逃得這般狼狽,這是他從軍生涯中敗得最徹底的一次。
首戰獲勝,大胡子得意忘形,他驅使著戰馬,領著身後的精兵追了上去,他想生擒楊宗緯,以便在眾將士麵前顯擺顯擺。
幾個喘氣的工夫,大胡子便追上了對方散軍。
他左右開弓,接連撩到了十幾個小嘍囉,徑直向楊宗緯追殺而去,楊宗緯策馬向右折行,進入了一片荒原,他要讓大胡子有來無回。
大胡子驅使戰馬窮追不舍,喝道“狗賊,休想逃跑,我們還沒戰夠三百回合,再吃上我幾斧……”
話說間,幾支利箭“嗖嗖嗖”地向大胡子射來。
大胡子掄起雙板斧“呼呼”劈出,他連續躲過了密集的箭雨。
就在斧子劈向楊宗緯的背脊時,他卻應聲落馬,肥大的身體被韁繩拖拽,在地上連滾了幾圈。
對方的騎兵蜂擁而至,噠噠的馬蹄聲中,十幾把明晃晃的戰戟向大胡子身上刺來。
大胡子旋轉著身體猛然竄起,雙板斧左右開弓,那湧上來的騎兵均被斬落馬下。
此時,那匹大青馬已折返而回,大胡子向前飛奔幾步,便躍身而起,穩當當地落回了馬背上。
對方又有十幾個騎兵圍攻了上來……
大胡子扯了扯韁繩。
大青馬意會地長嘶一聲,後腿猛蹬,前半身高高騰空而起,一副傲視蒼穹的姿態,氣勢相當逼人。
大胡子揮出右板斧,喝道“想死的儘管放馬過來,不想死的都給我滾!”
話聲震天,撼動人心,猶如“張飛當陽橋上嚇人”,但場麵與之比較起來,卻是要小得多了。
不過此法放在“同類人”身上,可能都會立馬見效。
果不其然,那十幾個騎兵策馬落荒而逃。
大胡子大笑幾聲,便又策馬飛奔,向楊宗緯繼續追去。
這時候,他才感覺到腹部有明顯的鈍痛,回過神來時,原來射向他胸膛的那幾支利箭隻是幌子,腹部這箭才是要命的。
還好穿上了護衛甲,否則大胡子早就死在了楊宗緯那精準的箭法下。
大胡子在心中讚歎道“這歪嘴還真有兩下子,想不到,引我到荒原是想一箭射死我啊!”
他警覺地向前方看去,隻見那匹大黑馬的背上已不見了楊宗緯的身影,但黑馬依舊朝前狂奔。
在納悶之餘,有幾支利箭已從黑馬側麵射出,直指他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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