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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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王祿億在公交車上接頭的人叫胡二偉,沒有前科,平時在工地上打些零工。通過手機定位鎖定位置後,劉鬆楊帶隊火速趕往河平縣,等到了地方才發現撲了個空,胡二偉的手機壞了,放在縣城他一個朋友的店裡修。出租屋的房東告訴劉鬆楊,胡二偉這半年以來都不怎麼來縣裡住,說是工地上停了,工資好幾個月都發不下來,但這邊的出租屋又不願意退掉。房東兩天前見到胡二偉,又催他付房租,胡二偉說沒錢,當天辦完事就回何家鎮,準備找夥計們去借錢。劉鬆楊他們在出租房裡找了找,沒有任何發現。劉鬆楊問房東,能不能聯係上胡二偉,房東想了想,拿出手機翻了半天,找到了胡二偉父親的手機號,說是有次他父親有急事來找他,等了大半天沒見到人,也打不通電話,隻好把聯係方式留給房東,讓胡二偉回來以後馬上聯係家裡。劉鬆楊交待了房東幾句話術,讓他打給胡二偉的父親,對方倒是很爽快的就給出了胡二偉的行蹤。他一個人在何家鎮的老宅,家裡其他人都在外做買賣還沒回去。

劉鬆楊一行連夜趕到何家鎮,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等找到胡二偉的住址,隔著牆聽到院裡有人在活動,劉鬆楊給李飛宇使了個眼色,李飛宇四下看了看,從西南角站在一處破水泥板上蹬牆而上,這個位置正好是院裡人視野的死角,李飛宇貓著身子仔細觀察了一下院裡的情況,東廂房有一個人,體貌特征跟公交車上的胡二偉非常接近,二樓沒有燈光,也沒有其他人的動靜。李飛宇朝劉鬆楊點了點頭,劉鬆楊對王輝說,“叫門”,轉頭又看向陳簫芸,小聲說,“丫頭,你在外麵盯著。”陳簫芸嗯了一聲,往後退到一個巷子裡。王輝剛要敲門,一陣摩托車聲由遠而近,燈光刺眼,劉鬆楊打了個手勢,李飛宇和王輝立即會意,也都退到旁邊的巷子裡,摩托車在胡二偉家門口停下,那人並未熄火,帶著頭盔大聲的吆喝著胡二偉的名字,胡二偉在院裡回應著,“等一下,這就出去!”。過了一會兒,騎摩托的人不耐煩的開始叫罵,下了車,走過去一腳踹開門,站在院子裡越罵越難聽,胡二偉也嘟嘟囔囔的還著口,兩分鐘後兩個人一起走出來,胡二偉坐在摩托車後麵,大聲吆喝,“都說了我沒錢,今兒晚上要是輸了你給我墊著!”,另外那人坐在前麵,猛然把身體往後一拱,差點把胡二偉從車上推倒,胡二偉使勁拍了一下那人的頭盔,罵罵咧咧,然後摩托車開動,朝東邊去了。劉鬆楊立即讓王輝去開車,跟李飛宇一起盯緊那倆人,陳簫芸仍在原地,劉鬆楊趁這個空當去胡二偉家搜查。夜陰沉的像一口鏽跡斑斑的天井,天上稀稀疏疏的幾點光亮,今天晚上仿佛都掉在這口井裡了,湮入泥塵。時節已近立冬,晚上西北風刮起來,像無數頭黑豹橫衝直撞的狂跑。

劉鬆楊打開手電,小心翼翼的進入一樓四處檢查,可能是因為翻修不久,屋裡裝修的味道還比較大,看樣子並沒有正式往這裡搬家,陳設很簡單,隻有基本的生活條件。劉鬆楊始終沒有什麼發現,於是他上到二樓,先在東屋看了看,裡麵堆著些雜物,還很大一股黴味兒。然後他看到西邊的屋子門虛掩著,裡麵隱約有電腦在閃著屏幕,他不由得繃緊神經,貓著腰過去慢慢的推開門,裡麵沒人,他走到電腦前,坐下,檢查著每個磁盤的內容,畢竟年近耳順,眼睛花了,本來看東西就比較費勁,何況摸著黑更是困難,臉幾乎都快貼著屏幕了,他看了一會兒,眼瞪得生疼,想換外麵的陳簫芸上來檢查電腦,但轉念又想,自己就快退休了,如果能經由自己儘快破案,職業生涯能夠完美收官,也算足慰平生。於是他努力的一點一點看著各個文件資料。突然外麵哐當的一聲,房間頓時斷電了,漆黑一片。劉鬆楊立即站起身,掏出手槍,但因為剛剛黑暗中他盯著屏幕看了一陣子,所以有十幾秒鐘左右的時間他實際上什麼也看不到,隻能全身繃緊的站在原地,屏住呼吸,仔細的聽著周圍的動靜,他心裡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念頭隻是一刹那閃過,但內心有一絲絲的慌亂是非常清晰的。黑暗中,空氣像被一隻鋼爪鐵手突然間抓碎似的,所有的碎片都直紮向劉鬆楊的內心,他明顯感覺到有人在靠近他,他瞪大眼睛,但還是暫時失明,於是立即往後退,同時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對自己喊,彆開槍,再等等,再等等!猛然間,有人一腳踢掉了劉鬆楊的槍,同時遭到重重的肘擊,一個跟頭往後摔去,頭部撞在牆上,一時間差點昏死過去。但作為老刑警,身體和心理素質都相當過硬,他頭疼的厲害,也昏沉沉的,但他依然很確定一點,沒有聽到槍落地的聲音。這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槍被對方拿到手了。劉鬆楊立即憑著記憶往電腦桌後麵撲去,但為時已晚,他隻感覺胸口一緊,麻木無力,隨即劇烈的灼燒感貫穿全身,他中彈了,而且是兩發。劉鬆楊倒在地上,他很清楚,自己恐怕是不行了,此刻他最擔心的是還在外麵隨時準備接應自己的陳簫芸。但他無法動彈,而且渾身灼燒過後隨之而來的劇痛感很快吞噬了他的意識。黑夜漸漸趨於死寂,天上的殘月推開雲牆,瞪著血紅色的眼睛,重重的喘著粗氣,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被狂風狠狠的踢了回去,雲層緊鎖,墮入永夜。

陳簫芸在寒風裡盯了大概半個小時,在劉鬆楊上到二樓的時候,她在巷子裡隔著二樓封裝的深色玻璃看不清楚裡麵,但隱約瞧見有手電的一絲光亮在遊走,出現在西屋,後來劉鬆楊拉上窗簾,二樓就一直沒有動靜了。院裡的燈光還亮著,突然燈光一閃一閃的,陳簫芸見四下無人,正想再靠近一些觀察,院子裡突然斷電,她心中一驚,猶豫著是原地待命,還是衝進院內,一時間有些慌亂,死死盯著二樓,又沒發現劉鬆楊給出任何信號,正遲疑時,猛然聽到砰砰四聲槍響,她不由得心中嗡鳴陣陣,氣血上湧,掏出手槍雙手攥緊,準備向院內突入,剛到門口就聽到樓後麵響起重重的跌落聲,她立即繞過去,小心翼翼的往前推進,等到了樓後,剛好看到有個人影仿佛一瘸一拐的樣子已跑出很遠,一眨眼已經拐進其他巷子,消失了。陳簫芸繃緊神經連聲大喊,劉隊劉隊劉隊!樓上沒有任何回應,陳簫芸心中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即返回去,翻過牆頭跨步上樓,打開手電,一邊喊一邊找。二樓血腥味很大,她越發的心慌,走著走著悚然照見倒在血泊中的劉鬆楊,飛撲過去,用手拽下圍巾,摁在劉鬆楊的胸口,另一隻手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陳簫芸調入刑警隊才一年多,這是第一次出任務遇到這種情況,生離死彆赫然在目,悲憤交加,急火攻心,她隻覺得一時間頭暈目眩,仿佛心臟都要跳出身體,但仍然拚命的在克製調整自己的氣息和情緒,她告訴自己,一定穩住!保持清醒!等到救護車來!就這樣過了二十多分鐘,救護車疾馳而到,院子裡人頭攢動,燈光晃耀,外麵擠滿了周圍的群眾,議論紛紛。醫護人員大聲叫了好幾下,“姑娘,鬆開手!”陳簫芸才漸漸聽到有聲入耳,但仍是神情驚惶的劇烈顫抖著手,說不出一句話來。旁邊有人攙扶著她慢慢站起身,走到一邊,輕聲的安慰她。過了一會兒,她猛然間咳嗽不停,幾近乾嘔,痛苦的蹲下去捂著胸口,等咳嗽稍稍緩解了一些,放聲痛哭,愴然失神,旁邊的人也弄明白了,中槍的是一個刑警隊長,出大事了!其他人麵麵相覷,無不惻隱。等到陳簫芸被人攙扶著下到一樓,李飛宇和王輝也驚慌的衝進院子,看到陳簫芸魂不守舍的樣子,頓時明白了,發瘋的往樓上呼搶而去,有個醫生攔住他倆,說,“不在樓上,不在樓上,已經送醫院搶救了!”,李飛宇隨即跳下台階,一把拽住陳簫芸,大聲的怒喊,“誰乾的!不是讓你在外麵盯著嗎!你乾什麼吃的!”,王輝趕緊跑下來,拉著李飛宇往邊上推搡,“你冷靜!冷靜點!先去醫院!回頭問清楚再說!”,李飛宇被王輝推到門外去了,但仍是高聲喊罵著,歇斯底裡的。陳簫芸兩眼失神,碩大的淚珠湧出眼眶,紛紛砸落在地上,怔怔的站在牆角。等把李飛宇安撫的冷靜下來,王輝趕緊回到院裡,輕輕拍了拍陳簫芸的肩膀,扶著她慢慢走出去,等到了車上,陳簫芸坐在後排,哽咽著,小聲的說,“對不起。”,坐在前麵副駕的李飛宇並沒有回頭,隻是隱忍的擺了擺手,漸漸小聲的抽噎起來。王輝上車,開始往醫院駛去,一路上三人無言,神色悲愴。

何暢園下午帶著香柱趕到海東市,和選取的其他各類香品放在一起,一一點燃,翟麗麗準確無誤的識彆出了袁柳仞收藏的老山檀香,然後何暢園馬不停蹄的又去走訪省行業協會,經過四個資深專家的共同鑒定研討,他初步得出了一個結論,這種極其名貴的檀香非常小眾,屬於印度老山檀香係列中的頂尖品相,不斷被市場炒出天價,但實際上有價無市,隻在極少一部分人當中進行收藏,莫說省內,放至全國也寥寥無幾。何暢園回到三潭,經過調閱稅務部門資料數據,發現袁氏集團今年五月份企業所得稅彙算清繳時申請過一筆數額巨大的資產損失稅前扣除,省稅務局批準後,袁氏集團企業所得稅年報調減三百多萬的稅款。另外何暢園重新比對了黃亮的股票交易記錄,又在他所在的證券公司進行走訪,一個與黃亮私交不錯的信用業務部經理反映,黃亮曾對他炫耀,自己套在股市裡的本錢之所以能夠起死回生,是因為搭了袁氏集團的順風車。這樣一來,種種證據證言,都明確的指向了袁氏集團的雲凰兆,她與黃亮之間恐怕不僅僅隻是利益交換那麼簡單。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那個幕後主使,究竟是雲凰兆還是袁柳仞,或者說,是袁柳仞授意,雲凰兆執行。但這仿佛像一個怪圈,可以作為直接證據進行固定的線索,偏偏都在節骨眼上中斷了。王祿億是如此,黃亮亦然,就連袁柳仞的縱身一跳,都狠狠的砸在了何暢園的心尖上,一來深感惋惜,二來很多秘密恐怕都隨之而去了。雲凰兆,偏又是何暢園最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的那個嫌疑人。他說不清楚自己內心為什麼有這樣的一份執念,但他就是覺得這個假設太分裂,始終無法跟雲凰兆連在一起。

他從證券公司出來,坐在文塔廣場東南角的一處長椅上,看著夕陽慢慢的把城市塗上橘黃,薄暮的風,像剛在冰河裡追逐嬉鬨過似的,又把光腳丫子踩在草地上,長廊中,樹梢頭,人群裡。王翊芝打來電話,說已經做完檢查,何暢園讓她先休息著,馬上過去接她。今天是王翊芝的生日,何暢園把大事小事都推掉了,特地向局裡請了假,甚至狠下心來決定把手機關掉。他們約在春梢湖旁邊的歸園山居餐廳吃飯,等到了地方,王翊芝剛下車,手機響了,是何峰打來的,因為學校組織有外出活動,他回不來,特意打電話祝王翊芝生日快樂。王翊芝用手捂住手機話筒,輕聲的說了些什麼,過了十幾秒鐘,王翊芝趕緊朝剛停好車正往這邊走過來的何暢園使勁招手,何暢園加快了幾步,走到跟前,王翊芝打開免提,何峰遲疑了一下,小聲的喊了一句爸。何暢園眼角瞬間就濕潤了,哽咽的笑著應了一聲,“哎!”,王翊芝輕輕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彆愣著,多說點話。何暢園稍顯局促的點著頭,大腦飛速運轉著,吞吞吐吐的說,“峰啊,你吃飯沒有?”,何峰說,“吃過了!”。何暢園捧過來王翊芝的手機,接著說,“額,那個,今兒是你媽媽的生日,我們過來吃個飯,就是,就那個,以前你特愛吃的那個餐廳,我們到地方了,晚上你也買點好吃的,多買點,想吃啥就買點兒,今兒都高興高興!”,王翊芝哭笑不得的用手指了指他,在旁邊小聲說,“你呀!”,然後又對著手機,“你看你爸都說的啥呀,語無倫次的,就這還大隊長呢。”,何暢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湊近了點兒手機,何峰在那邊沉默了四五秒鐘,噗嗤一聲也笑出來了。何暢園激動的像個受到表揚的孩子,嘿嘿的笑著,聲音越來越大,拉著王翊芝的手,不住的點頭,剛才還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終於落下來了,王翊芝也頗為動容,拽了他袖子一下,示意他旁邊人來人往的,控製點兒情緒。何暢園趕緊擦了一把淚,對何峰說,“峰啊,晚會兒再給你打視頻哈。”何峰說好,王翊芝接過手機,跟何暢園進餐廳去了。席間兩人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何暢園和王翊芝都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他們聊著以前的很多事情,如數家珍,不能說像重新談了一次戀愛,但的確有一種美好的情愫在葳蕤繁茂的生長,像雪地裡濃妝淡抹總相宜的梅花,開在寒冬裡,遙望春欲來。

吃過飯後,王翊芝說去湖邊走走,何暢園擔心晚上天冷,她身體吃不消。王翊芝笑著說,“沒事,彆老小看人,外麵也沒風,走走暖和。”,兩人順著春梢湖的南邊,沿著鵝卵石小道緩緩而行,月亮像在天上剛睡醒似的,揉了揉眼睛,走到雲層旁邊,點了一盞燈,熱情的對這萬家燈火打著招呼。何暢園和王翊芝走到棧橋邊,停下,憑欄遠望,王翊芝伸了一下腰,欣喜的說,“透透氣真好,春梢湖還是這麼美。”,何暢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湖麵上幾隻黑鴨子在嬉水遊玩,像把月光從湖裡啄上來又灑下去,滿湖錦繡,一時間他看的有些出神。王翊芝拿肘部碰了碰何暢園,有些神秘的說,“問你一個問題啊!”,何暢園轉過頭看著她,有些不解,笑著說,“什麼?”。王翊芝略加思考,似有笑意又非常認真的說,“你是怎麼做到的?”,何暢園下意識的啊了一聲,沒有理解,但馬上就捕捉到了王翊芝的準確信號,這個問題,其實也是何暢園自己想要問的。冷戰多年,家庭關係被他搞得亂七八糟,除了頭疼還是頭疼,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像做夢一樣,既恍恍惚惚,又無比真切。這是怎麼做到的?何暢園長舒一口氣,仰起頭看著夜空,仔細的想了想,動情的說,“可能是心境變了吧,其實我從小是一個很敏感的人,身邊有什麼風吹草動的,都很容易影響到我,但今年以來事情太多,一樁一件,有時候我都感覺喘不過氣來,想休息休息,又停不下來,就像小時候何家村那個大風天裡上學路上的孩子,瘦弱的被風拽過來推過去,東倒西歪的。所以這一段時間,我不是急不起來,而是感覺再像以前那麼拚,那麼衝的話,跑不動了,實在是有些累,但萬事都有正反兩麵,這樣一來就反而有一個好處,把步子慢下來,跑一會兒,站一會兒,走一會兒,坐一會兒,挺好的,而且也沒那麼敏感了,可能歲數也大了,沒那麼多的矯情。我現在就想多做點兒減法,把心裡那些犄角旮旯沒用的東西都清出去,把有意義的,真正該珍惜的,重新撿起來。向外求,十年如一日,向內求,日日見新生。說的多好啊,老是看著外麵的人和事,每天就是重複,沒完沒了的。你今天掃過的地,擦過的門,明天就會臟,你要埋怨的話,那就每天睜開眼就是各種各樣的埋怨,無休無止,那人生真是沒意思了。如果向內看的話,今天改變一下,不讓自己埋怨,就認為那是正常的,生活,人生,本來就是那樣,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循環往複,不埋怨了,這就是見新生,那你今天出門也覺得沒那麼多火氣了,也隻有這樣,你每天才能有點兒新的認識,有點兒小的進步,生活也算有點兒新意,到了明天,我再糾正一個心態,到了後天,我還去堅持的糾正,哪怕又明知故犯的,沒關係,我大後天繼續去堅持,這樣時間一長,心量就打開了,以前很多的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了,那些雞毛蒜皮,很多都是你自己定義出來的,假設出來的,你還何必去執著呢。”,說完看向王翊芝,見她眼中淚光閃閃,笑容燦爛,兩人心照不宣的都點了點頭,天光瀲灩,明月入心。這時候風漸漸起了,寒意陣陣,何暢園幫王翊芝攏了攏衣領,給她戴上帽子,輕輕拉過手,慢慢走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何暢園剛到局門口,正好看到雲凰兆的車也同時到了,雲凰兆下車跟他打著招呼,他見一塊兒過來的還有個小姑娘,就是那天在袁氏集團公司門口見到的那個,雲凰兆給何暢園和俞鳳簷互相做了個介紹,何暢園朝俞鳳簷點頭示意,又問雲凰兆,“雲總這麼早過來,是有事?”,雲凰兆拉了一下俞鳳簷,讓她靠近自己站一些,說,“何隊,是有個情況想及時給您報告一下,這是袁總的女兒,打小就跟家裡人失散了,剛剛回家。”,何暢園很驚訝,看著俞鳳簷,一邊端詳一邊疑問,“是嗎?這事兒是挺突然的,”何暢園感覺當著俞鳳簷的麵這樣說不是太妥當,趕緊又說,“這是大好事兒啊,回家就好,回家就好。”,然後他見俞鳳簷麵帶悲戚之色,也有些靦腆的低下了頭,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就對雲凰兆指了指單位大院裡麵,“走走走,進去說,好好說說。”,然後何暢園帶著他們到了小會議室,給置了茶水,何暢園看了一下時間,稍加思索,對雲凰兆說,“雲總,我一會兒還有個會,咱們這樣,也都是老熟人了,我就開門見山的說。袁總的閨女能回家,我也由衷地感到很欣慰,現在這個情況,畢竟案子還沒結,按照程序我們需要確認一下父女的身份。”說到這裡,他見俞鳳簷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就隨即笑了笑,提高了一些聲音,“閨女,我可沒有彆的意思,這隻是一個程序,希望你能理解,配合。”,雲凰兆把手搭在俞鳳簷的手上,輕輕拍了拍,朝她點了點頭。俞鳳簷嗯了一聲,說,“好的何隊,我理解。”,何暢園也報之一笑。他拿出手機剛要打電話,門開了,有人進來,神色緊張的對何暢園說,“何隊,你來一下!”,何暢園明白是有緊急的事情了,就對雲凰兆和俞鳳簷說,“咱們先這樣說,二位稍等一會兒,我去安排一下。”,說完快步走出去了。何暢園聽到劉鬆楊的事情,驚愕不已,難以置信,立即聯係陳簫芸,剛接通就聽見電話那邊哽咽起來,周圍人聲鼎沸,嘈雜一片。何暢園不得不相信了,不由得悲從中來,但很快鎮定下來,囑咐陳簫芸說,“丫頭,不管發生什麼事,自己都要穩住,腦子得清醒!等我過去再說。”,何暢園匆匆把俞鳳簷的情況對局裡做了彙報,領導也給出新的指示。然後他回到會議室,不動聲色的跟雲凰兆聊了幾句,借口需要馬上開會,讓她們回去等通知。然後何暢園到隊上布置完工作任務,馬上直奔三平市。

陳簫芸已經在醫院走廊上坐了一夜,淩晨的時候醫生出來通知家屬沒能搶救過來。雖然她心裡一直在默默祈禱,也想到過最壞的結果,但真正聽到醫生那樣說的時候,還是一下子痛哭失聲,癱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靜。直到接到何暢園的電話,知道他要過來,坍塌的情緒才稍稍立起來了一些,畢竟她工作時間不長,經驗資曆都有欠缺,自己留在三平市辦案,總覺得少了些主心骨,何況這次意外,她又陷入深深的自責,心中百感交集,無處傾訴。何暢園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三平,陳簫芸見到他,像在外漂泊的女兒看見了父親一樣,剛剛緩和過來的情緒再次爆發,痛哭失聲。何暢園挨著陳簫芸坐下,一隻手輕輕攬著她的肩膀,安慰了好一陣子,過了一會兒,三平市局的王局看到了何暢園,走過來,麵色嚴峻,神情肅穆,何暢園和陳簫芸站起身,三人心中會意,相視無言。這時候,有個偵查員走過來彙報,“王局,現場勘驗過了,凶手開了四槍,有兩槍擊中了劉隊,都是致命傷,現場沒有找到劉隊的槍。凶手從二樓跳窗逃走了,有兩個周邊的居民反映,有個人一瘸一拐的跑過去,很慌張的樣子,因為天黑看不太清楚,但按照他們兩個人的印象,一致認為很像胡大偉,就是胡二偉的大哥。胡二偉已經被控製了,據他交待,胡大偉的確在家,住在二樓。”,王局立即把王輝叫過來,把布控和抓捕任務布置下去,說,“現場一定要仔細勘查,不能落下任何蛛絲馬跡。儘快找到胡大偉,拿到口供!”,王輝大聲應諾,又看了看陳簫芸,對何暢園說,“何隊,簫芸當時就在樓下,也懸的很呢,你多開導開導她。”,何暢園點點頭,“好,這一陣也都多虧兄弟們照顧這丫頭,謝了!”,王輝謙虛的擺了擺手,“這可談不上,都一家子,”,何暢園想了想,又問一句,“這個胡大偉,能有那個身手嗎?”,王局接過話茬,對王輝囑咐,“這人恐怕平時玩過槍!如果槍還在他手裡,此人極度危險,馬上!一刻也不能耽誤!”王輝使勁點點頭,立即開始行動。王局帶著何暢園和陳簫芸火速回三平公安局去了。

剛到局裡還沒下車,王輝就打過來電話給王局彙報,何暢園聽到王輝在電話那邊大聲喊著,“王局,找到優盤了!”,王局按了免提,跟何暢園交換了一下眼神,趕緊說,“能確定是涉案那個優盤嗎?”,王輝連聲肯定,“對!對!能確定!可以打開,裡麵有錄音,視頻,文件很多!”,王局當即指示王輝馬上回局裡,務必保護好優盤。陳簫芸緊緊攥起拳頭,臉上終於有了一些欣喜和振奮,何暢園對王局說,“王局,優盤裡的內容如果可以固定證據,那相信我們很快就能掌握真相了!”,王局肯定的點了點頭,眼神裡充滿堅毅,也流露出一絲絲的惋惜,何暢園也看出了王局的心事,他明白,這是劉鬆楊拿命換回來的,犧牲不可謂不大。他一口氣提到胸口,又想到要顧及陳簫芸的感受,便又慢慢悄無聲息的歎出去了。二十分鐘後,王輝趕回局裡,先把優盤送到技術上處理,王局立即安排一個小時後開會,研判案情。這次的收獲是巨大的,王祿億為了留個後手,以備在關鍵時候可以要挾那個幕後主使,留存了大量的錄音資料,其中可以清晰的聽到他反複的稱對方袁總。還有一段視頻,裡麵的人很像袁柳仞,但有些模糊還需要進一步鑒定。這時候李飛宇也回到局裡,彙報胡二偉的情況,“王局,剛提審過胡二偉,據他交待,胡大偉跟王祿億很熟,兩個人曾經在黑市生意上有過交集,胡大偉告訴胡二偉,王祿億有很重要的事兒要托付他辦,如果辦成了,會有一大筆酬金,但胡大偉說自己在外麵攤上了事兒,正被仇家到處找,不方便露麵,就讓胡二偉替他去取優盤。胡二偉取回去後就交給胡大偉了,後來也沒有再見過那個優盤,這次胡大偉是三天前悄悄回家的,胡二偉說他身上有傷,問他咋回事他也不說,就讓胡二偉每天往樓上送飯,每天也說不上幾句話。胡二偉說他平時比較怕胡大偉,說他哥有些拳腳,脾氣也不好,年輕時候當過很長一段時間保鏢,其實也就是打手。剛問他胡大偉玩不玩槍,他不太清楚,也是聽彆人說胡大偉曾經在黑市上販過槍,江湖上還小有名氣。胡二偉說他知道的就是這些。”何暢園聽完,沉思片刻,接著問了一句,“優盤是在哪兒找到的?”,王輝說,“是法醫在劉隊的鞋子裡找到的,上麵有劉隊和胡大偉的指紋,應該是兩人交手的時候劉隊把優盤藏了起來。”,何暢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再說話,眉頭緊鎖。

陳簫芸看到何暢園似乎有心事,她大概明白了些何暢園的意思,這個優盤既來之不易,又有些莫名其妙。王局也看出了何暢園應該有自己的想法,於是叫了他一聲,“何隊,王祿億你盯的時間長,對他了解更深,什麼想法?”,何暢園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看了看會議室其他在座的人,考慮再三,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疑慮,“我也是剛想到的,隻是有一種感覺,並不確定,這個優盤裡的內容乾係重大,我們清楚這一點,凶手也不例外,那他怎麼會輕易落在現場呢?當然,現場很混亂,還開了槍,這種情況下迅速逃離的確是最好的選擇,聽起來雖然合理,但總感覺哪裡不太對。”,李飛宇聽到這裡情緒有些激動,大聲的用質問的語氣衝何暢園說,“難道劉隊是被凶手利用了?故意把優盤留給我們的?劉隊豈不是白白犧牲了!”,何暢園麵露悲戚,沉默無言,王局朝李飛宇狠狠的瞪了一眼,李飛宇氣呼呼的轉過身去,很是憋屈。王局和其他人也都陷入沉思,一時間會場裡氣氛凝重,像有很多黑色的不知名的飛鳥到處亂撞,鋒利的鐵爪抓住每個人的臉,把眉頭,眼睛,嘴巴越抓越緊,簡直都快攥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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