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鬆楊見何暢園推門進來,熱情的跟他打著招呼,“看著你像昨晚沒休息好啊,何隊?”,何暢園胡亂抓了幾下頭發,滿臉倦態的笑著說,“一宿一宿的做大夢!”,一邊的陳簫芸補充說,“何隊這幾天重感冒,不吃藥不休息,硬扛著。”,劉鬆楊聽出來了,陳簫芸話裡話外是想讓自己接過話茬,好好勸一勸何暢園。於是上前,把何暢園拉住座位上,雙手扶在他肩頭,按著他坐下,開玩笑的說,“何隊,你來我們三平可是配合我們工作啊,你現在的種種表現,這是要喧賓奪主還是怎麼著,我可是準備參你一本!”,何暢園想站起身又被劉鬆楊摁住,隻能嘿嘿的笑著,“劉隊,此話怎講啊!”,劉鬆楊看了看陳簫芸,眨了下眼,接著說,“配合工作得有個配合的樣子,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吃藥,好好休息”,何暢園被逗樂了,想了想說,“報告劉隊!我認真的反思了一下,藥得好好吃,一天三頓,但休息時間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劉鬆楊看著陳簫芸,煞有介事的問,“看來這位何同誌對組織安排的任務有意見啊!你說呢,有的商量嗎?”,陳簫芸一努嘴,擺了擺手,“沒得商量!組織交待的工作,有困難自己想辦法,隻看結果,不看過程!”,劉鬆楊又往下按了按何暢園的肩膀,大聲的笑著說,“那沒辦法,沒得商量,必須得執行了!”。說完又把何暢園拉起來,拽著他往外走,陳簫芸趕緊跑過去,也推著他,笑嘻嘻的說,“何隊,你就先去休息吧,我跟著劉隊先查一遍監控,有發現的話馬上叫你!”,何暢園也不好再發脾氣,何況自己確實感覺身體有些吃不消,就給陳簫芸簡單交待了幾句,然後回酒店去了。
何暢園吃了藥,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心裡煩躁,躺床上一時又睡不著,思潮起伏,現在案情正是膠著狀態,千頭萬緒,他一想起來就頭疼,乾脆拉過被子蒙起頭開始睡,可能感冒藥裡有安定成分,過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他感覺有一個人打開門,走到床頭,一時間心裡有些緊張,但又喊不出來,也無法動彈。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就在床頭徘徊,突然把手伸向自己,何暢園越發的驚慌,使勁想掙開手腳,但始終力有不逮。他有一種非常清晰的感覺,那人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頭發,並無任何惡意,他稍稍試了一下,手可以動了!然後慢慢的轉動著頭,睜開眼想要看清楚那個人,這時候腳好像踩空了一般,渾身抖擻了一下,醒了。他坐起來的一瞬間,心中有一個念頭無比的堅定,那是母親!一定是母親!雖然沒有看清楚,但心裡的感覺就是。母親狀態很好,就像是要出發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清晨出門之前來孩子的屋裡看上一眼,想要囑咐幾句,但孩子仍在熟睡,又不忍心叫醒他,隻是慈藹的看著。何暢園怔怔的坐了好大一會兒,抹了一把淚,又躺下去,心中各種念想更加紛亂,輾轉反側。他索性拿過手機刷刷新聞和視頻,這樣又過了半個小時,困意襲來,他才昏沉沉的又漸漸睡去。但其實覺也很淺,半睡半醒的,反正就是一樁一件的做夢,倒也沒有惡夢,但就是不輕鬆,醒了又記不真切,隻感覺比熬夜還累。手機響的時候,何暢園愣了幾秒鐘,然後一激靈坐了起來,聽陳簫芸發給他的微信語音,“何隊,重新查了王祿億生前一個星期內的行動軌跡,有發現,劉隊正在甄彆和排查。那個,你多休息休息,稍後我再給你彙報,有點其他的情況。”陳簫芸最後一句話的語氣很猶豫,何暢園聽出來了,一定是有什麼不太好的狀況發生了。他趕緊起床,來不及拾掇,就快步出門,一邊小跑一邊給陳簫芸打電話。陳簫芸吞吞吐吐的說見了麵再說,聽到何暢園重重的“嘖”了一聲,又要發火,趕緊給他彙報。果然是出事了,劉磬石在海東出了車禍,他在外排查的時候,不小心被一輛摩托車撞到了,手臂骨折,腿上也有扭傷,現在在醫院。陳簫芸說完把手機悄悄往上舉了舉,免得被何暢園的咆哮給震到耳朵,以往遇到類似突發情況,基本上都是這個場麵。但這次沒有,她等了會兒,發現手機沒動靜了,就試探的問,“何隊,你在聽嗎?”,何暢園隻是平靜的說了一句,“知道了。”。等見了麵,何暢園搶在陳簫芸開口之前,說,“先說事兒,有什麼發現”。陳簫芸本想提劉磬石的事情,隻好作罷,奧了一聲,小心翼翼的說,“何隊,我對王祿億生前一個星期內的所有軌跡做了複盤,他基本不怎麼出門,即使出去也是到附近的超市買些日用品,活動範圍很小,但這中間他有一次,就是在遇害前的頭四天,他去過一次市郊,在濱河公園一個人溜達了半天,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去的時候打車,回來是坐公交,出租車司機已經核實過了,認出了王祿億,但沒什麼異常,王祿億全程也不說話。25路公交車的視頻恢複了以後,我發現有點問題,何隊,你來看一下。”陳簫芸打開視頻,一邊指著屏幕一邊說,“公交車很擁擠,王祿億站在這兒,右手拉著手環,我放大,何隊,仔細去看!公交車視頻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在他身邊站的這個人,就這個淺藍上衣的人,好像是從王祿億的左手裡拿過了一個什麼東西,然後在下一站那人就下車了。”何暢園湊近反複看了幾遍,很確定的點點頭,大聲說,“還真是!丫頭,行啊你!”,陳簫芸接著說,“那個人身份確認過了,劉隊在省裡開會,回來到下午了。那個東西,很有可能是羅欣欣提到的那個優盤!”,何暢園也是這麼認為,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陳簫芸,讚賞的說,“丫頭,進步不小!”,陳簫芸靦腆的笑了笑,“都是何隊帶的好!”,何暢園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認真的說,“丫頭,你留在這兒,一定把事情搞清楚!要是真有那個優盤,案子辦起來可能就會有大的轉機。王祿億能這麼做,大概率就是自己留了個後手,以防不測。但願如此吧!我去看看石頭,現在就走,你等劉隊回來給他解釋一下。”,陳簫芸使勁點點頭,把車鑰匙遞給何暢園,何暢園馬不停蹄的趕去海東市。
劉磬石躺在病床上,手臂已經打上石膏,小腿仍是腫的厲害,這對生性好動的他來說無疑是莫大的煎熬,海東公安局派了人來幫忙,但隊上任務重,人手少,隻能一趟一趟的來回跑,雖然局裡和醫院離得挺近,但劉磬石過意不去,他聯係了護工,讓其他人都先回局裡去了。鄰床那個病人的親戚朋友,一波一波的來探望,對比之下,自己更顯得形單影隻。加上近段時間案情也沒有頭緒,他心裡越發的煩躁,眉頭緊鎖,一臉怒氣。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何暢園走進來,看見隻有劉磬石自己在病房裡,就開始大聲的吆喝,“呦!呦!躺床上的這是誰呀?怎麼造這麼一副熊樣兒呢!”,劉磬石睜開眼,又喜又驚,“師傅,你怎麼來了?”,何暢園把一捧花和一大包零食日用品放在櫃麵上,裝作極不情願的樣子,說,“我閒得慌!我才沒想來呢,輕傷不下火線,你這,就這,啊!這!這!”,何暢園在劉磬石的腿上比劃來比劃去,“就這都撤下來了?!你在這兒倒是圖個清淨啊!”,劉磬石太了解他這位師傅的秉性了,慣於正話反說,所以這一通冷嘲熱諷對他沒有一點兒的殺傷力,反而嘿嘿笑個不停,何暢園朝他的頭刮了一下,笑著說,“混小子!”,說完又走到門口,故作神秘的朝病房外喊了一聲,轉頭對劉磬石說,“主要是有人想來看你!”,劉磬石正疑惑的時候,門外進來一個女孩,靦腆的站在病床前,一臉陽光的笑容,雲嬌雨怯。劉磬石既喜出望外,又始料未及,一時間吞吞吐吐的說,“師傅,你”,話未說完又轉頭看著那女孩,滿臉不好意思的說,“你怎麼來了?”,何暢園哈哈大笑,指著劉磬石對那女孩說,“周倩,你看這小子!你來看他,沒提前給他打申請啊?”,周倩隻是笑了笑,劉磬石急了,趕緊說,“師傅,你彆逗我們倆開心了,隊上沒活兒乾了?何暢園同誌,你工作都做完了?”,何暢園笑得更大聲了,把周倩輕輕往劉磬石身邊又推了一下,說,“得令!我得按劉隊的指示去忙了,行!你倆好好聊!”,說完給劉磬石使了一個眼色,然後離開了。
劉磬石聽到手機叮了一聲,拿過來一看是何暢園發給他的信息。“周倩是個好姑娘!上次你們見過幾次麵以後,人家姑娘很中意,你小子得勤跟人家聯係著點兒,這次我跟她說了你的事兒,小姑娘很著急,特意來看你,好好聊!再讓我發現你使性子啥的,小心收拾你!”,一股暖流湧上劉磬石的心頭,一生為師終生為父,責之深愛之切。劉磬石跟周倩相視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慢慢的話匣子打開了,兩人越發聊的投緣。
何暢園到了海東公安局刑警大隊,見到大隊長卓鵬,簡單寒暄了幾句,卓鵬有些失落的對他說,“何隊,現在主要問題就是沒頭緒,翟麗麗基本上沒怎麼參與黃亮的事情,所知有限,回憶起來的大都也沒啥有價值的線索。”,何暢園提出想要見一見翟麗麗,卓鵬隨即去安排,半個小時以後,何暢園到了審訊室,隔著玻璃看見翟麗麗神情倦怠,耷拉著頭,於是說,“卓隊,她這種狀態,看起來不大好啊。”,卓鵬解釋說,“她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毒性的副作用還比較大,也得虧她當時隻是帶了假發,沒有像黃亮那樣又粘了胡須啥的,這才撿回來一條命!問話時間一長,她就鬨著說不舒服,所以我們進展很慢。”,何暢園明白了,想了想說,“那今天就簡單問幾句吧”,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包茶袋,沏了一杯普洱。卓鵬笑著說,“何隊,做了功課來的?翟麗麗平時好這一口茶。”,何暢園端起茶杯,說,“得做功課啊,現在這節骨眼上,她的配合太重要了。”邊說邊走到裡屋,把茶水放在翟麗麗麵前,她慢慢的抬起頭,眼神黯淡,無精打采,看了何暢園一眼,又瞧了瞧茶水,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何暢園問她,“我們查了黃亮的就診記錄,他曾經去第二醫院治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失眠,他有這個毛病多久了?”,翟麗麗沉默了一會兒,依舊低著頭,說,“應該是今年五月份的時候,股市效益不好,他放在裡麵好幾十萬,整夜整夜睡不著。”,何暢園又問,“後來呢,我看他不僅沒被套牢,實際上還小賺了一筆。”,翟麗麗抬起頭,看向角落,忽然很細微的連續眨了幾下眼睛,邊點頭邊說,“我想起來了,他告訴我是有高人指點,去同時買了另外兩個股票,一虧一盈最後算下來賺了小十萬塊呢。我記得當時他在客廳給那人打電話,說了很長時間,都是感謝之類的話,對方是個女的,聽話口氣好像也是個老板。”,何暢園指了指茶水,對翟麗麗說,“不急,慢慢想,喝口茶,可能沒有你平時喝的茶葉好,先將就將就。”,翟麗麗微微笑了一下,接著說,“我當時在做飯,沒怎麼注意,撿著聽了幾句,對方好像提到讓黃亮找時間給他表舅聯係一下,幫忙解決一下稅務問題,黃亮的表舅在省稅務局。其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客套話了,我能想起來的就是這些。”,何暢園略加思考,沒有繼續再問,說,“好,沒什麼了,你喝點兒茶,可以回去休息了。”然後走了出去,卓鵬朝他比了個大拇指,何暢園笑了笑,兩人一邊往外走一邊溝通著案情,到了樓下,何暢園正準備先回醫院,忽然樓上有人在喊,“卓隊!何隊!翟麗麗還有話說!”,何暢園跟卓鵬碰了一下眼神,趕緊返回去往樓上跑。翟麗麗又見到何暢園,先是微微笑了一下,說,“感謝你的茶。”,何暢園點頭示意,心想翟麗麗倒還算是一個挺講究的人。翟麗麗說讓何暢園靠近一點,於是他往前走了走,翟麗麗閉上眼睛,像是在仔細思考,又像是在專注某一件事情,過了十幾秒鐘,她睜開眼,以非常肯定的語氣對何暢園說,“黃亮有幾次回到家,身上的那種香味跟你的一樣。”,何暢園心頭一驚,若有所思的看著翟麗麗的眼睛。他又聞了聞自己身上,沒發現什麼味道,正疑惑的時候,卓鵬走過來也仔細聞了聞,然後嗯了一聲,“何隊,你大衣上確實有一種香味,很輕微,但仔細聞的確有。”,何暢園把大衣脫下來,邊聞邊說,“是嗎?我這幾天重感冒,鼻子不好使。”翟麗麗接著說,“不會錯,我很肯定。”。何暢園朝她點了點頭,然後示意卓鵬到外麵去說。等兩人走出去後,何暢園略顯興奮的說,“這是個很重要的發現!卓隊,翟麗麗麻煩你繼續盯著,我得立即回去!”,卓鵬說好,叮囑他路上慢點兒。
何暢園來不及往醫院拐,給劉磬石發了一條語音,讓他安心養傷。一路上他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在腦子裡快速梳理一遍,有一個人的名字在整個錯綜複雜的案情當中漸漸清晰起來,雲凰兆。對於這個人,何暢園的內心是有些糾結的,一方麵他的直覺和目前的種種證據指向,雲凰兆有很大的嫌疑,另一方麵,他又有一種念頭,或者說是壓在所有思想最下麵的那個念頭,嫌疑人是誰都有可能,但斷然不會是雲凰兆,他這個念頭的緣由,是因為與雲凰兆短短幾次接觸下來,她的談吐,氣質,甚至說風格,磁場,都有著非常強烈的個人特征。尤其那種幾乎始終波瀾不驚的情緒和氣場,絕非強作鎮定,那一定是沉澱砌化,積蘊已久而來的。何暢園始終無法去相信,雲凰兆眼神裡那種超然物外,清寧深遠的東西會是假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麼這樣一個女人的心裡,如果有一個叫犯罪的怪物可以橫行其中,那這個人一定是極度分裂的,可想而知,最後要麼瘋掉,要麼毀滅,在此期間,她怎麼可能做到圓融自洽,那種矛盾和分裂,那種暗黑壓抑的能量,怎麼可能不折射到眼神裡,怎麼可能不沿著細微的情緒縫隙散發出去。但雲凰兆的眼神裡,並沒有那些東西。甚至何暢園可以確定一點,雲凰兆眼神裡偶爾散發出的一些光芒,他在小尖山濯玉庵的淨潭師傅眼神裡也看到過同樣的,如出一轍。
何暢園直接把車開到袁氏集團,又遇到上次那個保安,還是問何暢園有沒有預約,沒有就不能進。何暢園連哄帶嚇的說了一通,那老頭鐵青著臉就是不開門,何暢園哭笑不得,心想雖然生氣,但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儘職儘責的保安,天王老子來了,沒預約就是不能進,這倒也挑不出什麼大毛病。何暢園隻好給雲凰兆打電話,說明來由,稍過片刻,那個保安回值班室接到電話,隨即打開大門,仿佛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標準立姿,敬禮微笑的把何暢園的車讓進去,何暢園心中有所觸動,經過那保安前麵時,降下車窗,朝他豎了個大拇指,那老頭仍是微笑示意。這是個挺可愛的保安,就事論事,有一說一,雖然角色不起眼,但作風格局已經超乎很多人之上,何暢園由衷的心生讚賞。他來不及多想這些,快步往樓上走,迎頭看到雲凰兆正下樓來見,於是開門見山的說,“雲總,事關重大,我們需要馬上再去一趟袁總的那棟彆墅。”,雲凰兆問候的話尚未說出,站在原地略加思考,然後說,“請稍等,我上樓拿門卡。”,何暢園一邊下樓一邊說,“我在樓下等!”,到了車上,何暢園打了幾次火都啟動不了,不耐煩的罵起來,下車打開機蓋在檢查,雲凰兆走過來,說,“何隊,坐我的車吧。”,何暢園稍顯尷尬的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灰,“行吧,這車也快退役了,老是掉鏈子。”,這時候司機把車開了過來,雲凰兆打開後車門,請何暢園上車,然後自己坐在副駕,一行人開始出發。何暢園看了看車內的環境,嘖嘖稱讚,“還得是大車!這跟坐在二樓陽台似的!”,雲凰兆稍稍轉了下頭,說,“何隊說話真有意思,美國人造車就是喜歡這種全尺寸的,實用。”,何暢園點點頭,摸了一下車窗,又仔細看了看,雲凰兆告訴他,“公司這三輛薩博班都是定製的防彈版。”何暢園說,“是嗎?”,然後敲了敲玻璃,接著說,“這輜重可真夠大的!美國車的確結實!”,雲凰兆調了一下座椅靠背,說,“是啊,那輛紅色的之前出過一次事故,得虧是這車,要不當時可就…想想都後怕。”然後兩人閒聊起來,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到地方了,何暢園對雲凰兆說,“雲總,直接去地下室吧。”,雲凰兆爽快的說,“好!我一到這兒,也正心心念,想多聽會兒袁總的音響。”。兩人到地下室後,何暢園一進門就指著一個角櫃上淺綠琉璃托盤裡的香柱,說,“雲總,這是什麼香,上次我就發現味道挺特彆的。”,雲凰兆一邊打開調試著音響一邊說,“何隊好眼力,這也是袁總的寶貝,正宗的邁索爾老山檀香,而且是極品,袁總花高價收藏來的,市麵上現在很難找得到。”,何暢園靠近仔細聞了聞,讚歎不已,雲凰兆接著說,“點上香,味道更是沁人心脾。”,何暢園嗯了一聲,“還真就一分價錢一分貨呀!是個寶貝!”,然後轉身,鄭重的對雲凰兆說,“雲總,但現在這個寶貝可是涉案了,我需要取一些拿回去。”,雲凰兆仍是一臉平靜的說,“可以,配合工作本身就是我們的義務。逝者已矣,我們也希望警方儘快調查清楚。”,何暢園隨即從包裡拿出工具,小心翼翼的取了一些香柱,半開玩笑的說,“那就多有冒犯了!寶物有靈,莫要怪罪呀!”。取證以後,何暢園又環視一周,連番的稱讚。雲凰兆把香點上,然後對何暢園說,“何隊,不著急的話,聽會兒曲子再走?”,何暢園稍稍遲疑了一下,隨即爽朗的笑著說,“行啊,既來之則安之,聽一聽唄!這套音響真是好!越聽越上頭啊!”,雲凰兆輕輕的笑了起來,這倒讓何暢園心頭一驚,本身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雲凰兆的笑卻是難得一見。她笑起來,仿佛陽光穿越雲層,熙暖大地。何暢園愣了一兩秒鐘,馬上又拉回思緒,說,“雲總喜歡聽什麼,我客隨主便。”,雲凰兆想了想,選了一首《鴻雁》,然後兩人坐下,閉眼聆聽。
音樂響起,何暢園感覺這一瞬間又被抽離了剛才的時空,似海上漂流,似寰宇翱翔,似草原馳騁,似峰巔凝望。一曲聽罷,漸歸寂靜,何暢園慢慢睜開眼睛,仍然感到回甘雋永,他轉頭看向雲凰兆,見她滿臉淚水,淡淡哀愁,何暢園一時間看的出神,這也難怪,因為那是另外一種美,甚至比她的微笑更令人動容。何暢園手機響了,一霎那他有一絲絲的慌亂,連忙移開視線,低頭拿出手機,雲凰兆站了起來,調整了一下情緒,等何暢園接完電話,平靜的看著他。何暢園碰了一下雲凰兆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閃躲了一下,隨即搓了搓手,說,“我得回局裡,這幾天多有叨擾,挺不好意思的。”雲凰兆又微微一笑,“沒有,都是工作嘛,有需要我們配合的,您隨時聯係。”何暢園客氣的點點頭。雲凰兆關燈鎖門,兩人上樓去了。
何暢園回到袁氏集團去取車,試著打了好幾次火,還是不行,雲凰兆給司機使了個眼色,那小夥子過去打開機蓋,車內車外仔細檢查了一遍,鼓搗了一陣子,回到車上再一試,車打著火了。何暢園笑著說,“謝謝,小夥子可以啊,全把式,你們公司藏龍臥虎啊!”,雲凰兆接著說“這都是袁總帶的好,公司裡都是精英。何隊,後會有期!”,何暢園上車,也打了個手勢,“後會有期。”說完開動車子離開,到大門的時候,又對保安那老頭說,“老哥,剛才進門時候我說話不好聽,對不住啊。”那老頭嘿嘿一笑,整了整衣容,一敬禮,“預約,預約!”說完哈哈笑起來,何暢園也朗聲大笑,“回見啦,老哥!”,然後準備離開,他往前麵一看,發現有個小姑娘站在大門口,白白淨淨的,麵如秋月朗星,一身妝容婉約素潔,但表情凝重,看起來心事重重。何暢園不及多想,匆忙趕回局裡去。保安那老頭喊了小姑娘一聲,“你找誰?”,那小姑娘遲疑了一下,又往門前走了走,輕聲的說,“大爺,我想見一下公司的領導。”,保安問她有沒有預約,那小姑娘搖搖頭,一臉疑惑。保安給她解釋,沒預約不能進。這時候站在院子裡的雲凰兆看到了,走過來,隔著門問那小姑娘,“你有什麼事嗎”,看得出小姑娘心裡挺糾結的,欲言又止,然後搖搖頭,說,“沒事,沒事。”,說完轉身準備離開,雲凰兆叫住了她,示意保安打開門,招手讓她進來,那小姑娘稍顯局促的走進院裡,雲凰兆帶著她上樓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問她,“怎麼稱呼?”,小姑娘莞爾一笑,輕聲的說,“我叫俞鳳簷,人字頭的俞,鳳凰的鳳,屋簷的簷。”,雲凰兆示意她坐下,沏了一杯茶,放到她麵前的茶幾上,說,“好名字,挺有意思的。我叫雲凰兆,你有一個鳳字,我有一個凰字,挺有緣的。”,然後坐在俞鳳簷的對麵,端詳了她一會兒,若有所思。俞鳳簷有些靦腆,目光轉向彆處。雲凰兆又問,“妹妹,你來這兒,是有事嗎?”,俞鳳簷看向雲凰兆,微微皺起了眉頭,輕輕咬著嘴唇,滿腹心事。雲凰兆安慰她說,“妹妹,不用緊張,有什麼事但說無妨。”俞鳳簷調整了一下氣息,點了點頭,看起來下定決心的樣子,從包裡拿出一個木雕雙魚掛件,紋路清晰,刻畫精致。雲凰兆一看到,不由得站了起來,走過去接過掛件,正反仔細看了看,眼角頓時濕潤了,雖然臉上仍是不動聲色,但手指微微的顫抖著,慢慢看向俞鳳簷,俞鳳簷也站起身子,兩行清淚緩緩流下,雲凰兆扶著她的肩膀,癡癡的看著她,眼神裡似有波光流轉,雖然沒有把疑問講出,但表意明顯。俞鳳簷心中會意,點了點頭,再也克製不住洶湧的情緒,失聲痛哭。雲凰兆內心一陣激蕩,閉上眼,長舒一口氣,慢慢的抱住俞鳳簷,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淚流滿麵。過了一會兒,她扶正俞鳳簷,攥著她的手兩人坐下,關切的問,“妹妹,你是怎麼找過來的?”,俞鳳簷抽泣著,努力克製了一下情緒,斷斷續續的說,“養父養母告訴過我身世,零八年,地震那年,我剛出生才沒幾個月,當時他們正在那兒走親戚,萬幸躲過一劫,逃難的時候發現我在路邊,就救起了我,包裹裡有這個掛件,養父養母後來多次返回去打聽,但始終找不到有人來認領,後來他們就帶著我回了北方,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後,也一直通過各種方式找家裡人,但始終沒有音信,我一度認為可能親人們都在地震中遇難了,直到前幾天,我的一個閨蜜讓我看一個短視頻,說好像拍到了跟我一模一樣的掛件,我仔細辨認過,跟我這個是一對的。很早的時候我專門打聽過這個掛件的來曆,找了很多人問,都說不是普通的掛件,上麵有獨特的圖騰符號,不會有重樣。所以一看到那個視頻,我真是又驚喜又害怕,掛件是一樣,但跳樓的那個人…我不敢想,後來把這事兒給養父養母說了,我在網上找出來袁總的照片,養父養母第一眼見到就說像,非常像,他們也支持我把事情弄明白,我就鼓起勇氣決定來一趟,無論好事壞事,就想把心裡這疙瘩解開。”雲凰兆麵露悲戚,欲言又止,站起身,給俞鳳簷添了些茶水,然後走到窗前,怔怔的望著遠處,沉默了好大一會兒。再過幾天就是立冬,風卷蕭瑟,山寒霜重,幾隻飛鳥在空中徘徊,似有歸途,又仿佛無枝可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