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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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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村的落日仍然掛在村西頭的老槐樹上,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何暢園一腳刹車停住,怔怔的望著出神,心裡一陣酸楚,兀自念著,“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餘生隻剩歸途”,兩行清淚奪眶而出。待平複了一會兒,何暢園長舒一口氣,朝老家方向開過去,越來越近了,他感覺踩油門都幾乎快沒有力氣,以至於下車的時候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隱約感到許多人在喊他名字,也仿佛自己輕飄飄的隨風晃蕩,等再緩過神來,已是在廂房的床上,打眼看過去十親九眷都在屋裡,慟然無語。夜裡起風了,打的窗戶哐當直響,這是小時候的常事了,他仿佛又看見母親夜裡小聲咳嗽著爬起來把鬆動的窗戶用木片彆上,再給孩子們的被角整好。一時間悲從中來,嚎啕大哭,這是積攢了四十六年的淚水,這是餘生尚不知該流向何處的思泉,屋裡屋外的人聞聲悲泣。淒白的月光被院裡的核桃樹剪的七零八落,隨風紛揚。

等事情辦完,親朋們一一告彆,二舅把一封信塞給何暢園,攬過他的肩頭,手掌使勁拍了幾下,哽咽著也離開了。何暢園看到那是母親的字跡,正想打開,何峰攙扶著王翊芝走過來叫了聲,“爸。”,王翊芝看了看何暢園,心中五味雜陳,仿佛有話到了嘴邊又按下不語,隻對他說,“小峰明天還有個考試”。何暢園轉過頭,擦了擦眼淚,擠出一些笑容,“回去吧,這兒也沒啥事了。小峰好好考試,等爸爸忙完就去看你。”,王翊芝聽完,臉色驟然一變,馬上浮出一些慍怒,但隨即又克製住。忙完就去看你。對王翊芝跟何峰而言,這六個字已經聽了二十年,刻進了骨子裡,會產生無法控製的情緒反應。何暢園也覺察到了,就不再多說,轉身去了屋裡。王翊芝站了一會兒,神情愴然,長歎一口氣,跟何峰離開了。

何暢園坐在核桃樹下,癡癡的看著房簷下母親的藤椅,不知道過了多久,夜越來越深了,涼風乍起,藤椅微微搖動,院子裡時不時輕悄的發出一些聲響。慢慢的又下起了小雨,何暢園艱難的站起來,往屋簷下麵走過去,這時候院門開了,何暢園看見是召叔走了進來。“園子,我打你這兒過了兩回,看燈還亮著,門也沒關。”何暢園趕緊讓召叔到房簷下坐,“召叔,這麼晚了你咋還在外麵呢,彆淋著了,過了寒露這天兒晚上涼,您得注意啊!”,召叔收了傘靠在牆上,扶著腰慢慢坐下,端詳了一陣何暢園,說,“叔身體沒事,老三家剛包了個柿園,這兩天活兒趕的有點緊,沒事。倒是你啊,園子,這回見你可比上回瘦多了,工作是工作,該歇也得歇,年輕著呢。”何暢園稍稍側了一下身子,拿手指了指兩鬢,說“召叔,你大侄兒可不年輕了,白頭發都不少了。”召叔笑了笑,“在我這兒看,你啥時候都是個孩子,長不大呀,小時候你說,感覺離現在都沒多長時間,一眨眼似的,日子過的忽忽的,可就大半輩子了。”何暢園苦笑一下,說,“是啊,這兩天以前的事兒就在我跟前兒這麼來回晃悠,感覺啥都挺不真似的,天天忙,年年忙,日子過得真快!”,召叔看著越下越大的雨,對何暢園說,也像是對自己說,“人一輩子就是這樣,你喜歡下雨也好,不喜歡也罷,雨還得下,他下他的。”這句話讓何暢園心裡閃過一樣東西,似是發光,又仿佛尖利,說不出來是什麼,他沒有說話。召叔繼續說,“園子,這兩天跟你二舅聊了不少,他脾氣你還不知道,打小就是麥稈兒堆,一點火星子就著,他要說了啥刺撓的話,你彆往心裡去。我聽他講的,知道你工作壓力大,也老不容易了,過日子嘛,哪有輕鬆的,但話說回來,該調節就得調節,關鍵在於你的心啊,好比那鏡子,為啥能照出來世間萬物呢,因為它是平的,是空的,你來你的,你走你的,它就那麼招呼你。那鏡子要不是平的,瘦人給你照出來膀大腰圓,照啥都是扭曲的是不是,你要再往鏡子上貼點東西,它就不是空的,也就照不出完整的模樣了。”,何暢園越聽越來了興趣,召叔的話讓他這一陣擰緊的心稍稍鬆弛了很多。“召叔,您老現在心態好啊,這幾年我單位忙,也很少回來,咱爺倆也沒好好說說話,還是您老想得通透,我這也都快奔五的人了,慚愧呀,越活越擰巴了。”召叔笑了笑,把手輕輕一揮,說,“通透個啥,還是老嘍,無非是好些個事兒啊,管也管不動,幫也幫不著,不想開也不成。”說到這裡,召叔若有所思的頓了一下,然後悠悠的說,“以前我也擰巴,就有一回我去老大家住,在他們那邊有個叫寶蓮山的什麼度假村,見過一個人,聊的真投緣,聊完我就覺得呀,怎麼說呢,就從沒覺著那天呀地呀那麼大過,就是敞亮!那人是個有學問的人,當時是去山裡玩兒,蹲在地上拿樹枝在那兒比劃來比劃去,寫個什麼東西,我正好溜達到那兒,那是一首詩,沒幾個字,但我念了好幾遍,看不懂,不知道啥意思,那人就嘿嘿的在一邊笑,我倆話趕話就聊起來了,他給我講明白以後,你知道當時我心裡有多敞亮,你叔我沒念過什麼書,字兒也認不出多少,但就那回啊,我就覺著這輩子,學得那幾行字就妥妥足夠了。真是跟那人有緣,也該著碰見他,那幾天老是沒事我就找他聊,高興的不高興的啥都聊,我這心就感覺打開了,打那兒起就打開了。”何暢園很好奇,問是什麼詩,召叔把手機拿出來,說,“拍的有照片,我找找”。等何暢園看到圖片,他輕聲念了出來,“花開一二喜,花落八九憐,風來雨中雨,春去山外山”。何暢園念了好幾遍,不太清楚其中含義,對召叔說,“召叔,還得請教您。”,召叔略加思考,認真的說,“見到花開了就高興,見到花敗了就煩心,高興的事兒就那麼一兩個,煩心的事兒往往得八九成,一大堆,但是你仔細想啊,春天來了,花開了,有什麼值得你特彆高興的?就好比那下雨天刮過來的風,不是隻有你住的地方有雨,你這個鎮上下沒下雨?你縣裡今天到處都在下雨呢!你市裡算不算有雨?能不能說你這個省裡今天有這麼一場雨?再大點說,這地球兒上今天,有這麼一場雨,聽著像抬杠,但這麼說恐怕也挑不出啥毛病。是不是雨中雨?就是稀鬆平常下場雨嘛,不是風刮雨淋的都專門衝你去。再說花開敗了,有什麼可煩心的,你這兒山上花敗了,不代表人家彆的地方山上沒有花,你這兒冬天了,不代表彆的地方都是冬天,你要是能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花不是一直都能在嗎?哪怕說咱中國寒冬臘月天的,還有非洲呢,熱帶呢,人家那地方花還開的好好著呢,這春天啊,不是沒了,就像從這一座山去了另外一座山。人呀,得往高處站一站,想事情啊,看問題啊,才能把眼睛啊心啊打開,不鑽牛角尖。這樣也就沒那麼多可煩心的了。說到底就是,沒啥大不了的,也沒那麼多可計較的。”何暢園著實是被召叔這一番話驚著了,他沒有想到,一個並沒有太多學問,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把生活,把世事看的如此通透,他眼前像有一道虛掩著,透著光亮的大門,門後麵是一個琉璃透亮的世界,隻是一直缺少他去試著推開看一看。兩人聊著過了很久,雨漸漸小了,召叔站起身,對何暢園說,“園子,叔謅了這麼多,你揀著聽聽,不對的地方可彆跟叔學,叔這一輩子,啥也沒乾成,你是個做大事的人,叔看你做的好,叔高興!彆想太多了,回屋睡會兒吧,等天亮了,還是個大太陽呢!叔回去了。”何暢園應聲,走過去把傘打開遞給召叔,送他到門外,召叔笑著擺擺手回家去了。

何暢園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又仿佛空空如也,似夢非夢,隻覺得腦子裡煙塵漫漫,光怪陸離。醒來時候已是接近中午了,他聽見二舅在門外麵喊他,應了一聲,可能聲音小,二舅沒聽見,倒越來越喊的大聲了。何暢園爬起來,滿身疲憊,出去給二舅開了門。“我的車壞了!送我去趟濯玉庵!”,二舅一進門就大聲吆喝著,何暢園聽到濯玉庵三個字,有點兒印象但也不真切,正在回想,加上熬夜沒休息好,思路是遲鈍了很多,二舅見他低著頭沒說話,氣上心頭,“聽見沒有?!”,何暢園反應過來,趕緊說,“是不是小尖兒山北邊坡上那個尼姑庵?”,“就那兒,你收拾收拾,得去一趟!”,二舅說完見何暢園還是一臉迷茫,不耐煩的“嘖”了一聲,但好像想到了什麼,又忍住沒有發火,拉過來一個凳子,挨著何暢園坐下,歎了口氣說,“園子,這兩天晚上我也睡不好覺,一樁一件的連著做惡夢,也想不清楚到底夢見了啥,但就是亂七八糟的,弄的我這心裡老不踏實了,趁你還沒回城,咱倆到庵裡讓淨潭師傅看看咋回事,也給你娘超度超度,早點往生。”。何暢園知道二舅深生敬佛,也明白他一片苦心,就不再多說什麼,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跟二舅出發了。一路上二舅一言不發,何暢園開著車,偶爾瞥了他幾眼,見他望著窗外,眼角掛著些眼淚,不禁悲從中來,眼圈也漸漸紅了。

曲徑通幽,山色空蒙,濯玉庵在一個小坡頭上,庵門前麵有一顆銀杏樹,鬱鬱葳蕤,據說至今有一千二百多年了,有個尼姑正在樹下坐著,閉目禪修。二舅走過去雙手合十,畢恭畢敬的叫一聲淨潭師傅,說明來意,然後淨潭師傅跟二舅進到庵裡去了。何暢園站在銀杏樹下,舉目眺望,思潮翻湧。南風微微拂動遍山的草木,一如佛陀,輕聲唱誦著大地的經卷,日暮斜暉,山高雲淡,何暢園這幾天以來心裡第一次升騰起難得的平和與安定。也說不出來原由,就是情不自禁的,他小聲的唱起來梅豔芳的《夕陽之歌》。

年代挺久的歌了,唱到副歌他不大記得清楚歌詞,就隨心所欲的哼唱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慢慢的舒展,滋長。這時候聽到身後有人也輕聲和唱起來。如細泉流響,宛轉悠揚。

曾遇上幾多風雨翻

編織我交錯夢幻

曾遇你真心的臂彎

伴我走過患難

奔波中心灰意淡

路上紛擾波折再一彎

一天想到歸去但已晚

何暢園回頭一看,是淨潭師傅,不知什麼時候她已在身後,何暢園心頭微微一驚,沒想到六塵不染的方外沙門也有這般雅興,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笑而不語。淨潭師傅看出了何暢園的心事,淡然一笑,“施主喜歡這首歌?”,何暢園這個時候倒很想趁著這個話題聊一聊,一是他的確喜歡梅豔芳的歌,此情此景隨境而生,二者他挺好奇的,畢竟眼前的淨潭師傅,刷新了他以往對佛門僧尼的刻板印象,而且淨潭師傅雖然看起來年近知命,但不失婉然清逸,頗有林下風度,何暢園也不再感到拘束,就大方的說,“上學時候就喜歡梅豔芳的歌,她是挺有故事,也挺有個性的一個演員歌手。淨潭師傅粵語說的真好,唱的好聽,說實話我挺驚訝的,以前老覺得你們是青燈古佛,誦經打坐,斷然不會流連這些紅塵之事。”,說話時語氣中透露著許多疑慮。淨潭師傅平靜的說,“施主這麼一講,就是著了相了,所謂歌或者經,並沒有什麼區彆,由心而造罷了,我聽施主唱起來,也隨緣而發,唱過便了,就好比水上行舟,江也是行,河也是行,江非江,河非河,行水而已。”何暢園大概聽懂了其中意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對淨潭師傅說,“也是這個道理,走不出自己,到哪裡都是牢籠。但說來容易,想做到挺難的。”,淨潭師傅往前走了幾步,指著遠處的山回頭對何暢園說,“施主,你看的清楚那些山都是什麼樣子嗎?”,何暢園不知道怎麼回答為好,隻是笑了笑。淨潭師傅接著說,“你站在遠處,才看得到那些山的走勢與形貌,如果這山是一個念頭,一種情緒,一件事情,深陷其中可能就無法自拔,如果你試著去覺察它們,觀照它們,很多東西反而更清晰了,也更簡單了。就像那些山,你能觀察到它們,實際上就說明你已經遠離了它們,比如你有壞情緒,或者不好的念頭,不要發火,也不要苦惱,隻是去觀察它們,閉上眼就想象,打開窗戶陽光照進來,屋子裡微塵飛揚,你越動,它們越混亂,不要動,靜靜的去觀察,隨它們飛落,任它們去留,不自覺間,你已經遠離那些壞情緒,甚至已經沒有了剛剛的念頭。佛法有雲,念起即覺,覺之即無,見相非相,即見如來。這便是了。”。何暢園心裡頗有觸動,沉思片刻,他忽而想到了一個問題,略加斟酌,認真的問淨潭師傅,“真的會有往生嗎,可以讓先亡之人得到解脫?”,淨潭師傅平靜的看著何暢園,問“明天早上升起的太陽,施主現在看得到嗎?”,何暢園搖了搖頭,淨潭師傅又說,“那麼施主覺得明天早上,太陽會升起嗎?”,何暢園頓感醍醐灌頂,心中已然通透,眼中投射出一種琉璃透亮的光彩。但此刻他心裡仍然隱隱籠罩著一種莫名的淒涼,“雖說道理如此,但我母親終究是回不來了。”淨潭師傅走了幾步,揀起一片銀杏葉子,若有所思,然後回頭對何暢園說,“施主,你閉上眼睛,十秒鐘後再睜開眼。”,何暢園便照著做,深吸一口氣,從一數到十,再睜開眼時,他四下看了看,已經不見淨潭師傅,他正納悶剛才也沒聽到淨潭師傅離開的腳步聲,何暢園來回踱著步,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禪意,這個時候聽到淨潭師傅在身後說話,他一回頭,看到淨潭師傅在銀杏樹後探出身子,她笑了笑走過來,把手裡的葉子送給何暢園,隻說了一句,“一葉障目而已”,然後就離開了。何暢園看著淨潭師傅的身影,捏著葉子的手指微微顫抖著,他突然感覺母親仿佛仍然還在家中,躺在搖椅上曬著太陽。想到這些,何暢園熱淚盈眶,百感交集。

其實這是一個認知問題,即使在一個你自認為非常安靜的環境中,你的身邊也可能有無數人在說話,所謂安靜,可能隻是因為你缺少一台收音機而已。

何暢園和二舅下山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二舅讓他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返程,何暢園說隊上有重要案子,正是緊要的關口,連夜就得趕回去,二舅就沒再勸說什麼,讓他路上開車慢點。何暢園回到老宅,簡單拾掇了一下就準備出發,他關上院門,站在門口悵然許久,轉身沒走出幾步又連番回頭駐足張望,兩行清淚沿頰而下。故鄉,就掛在那棵核桃樹上隨風飄搖,不知道穿過今年冬天的大雪覆蓋,明年的早春是否還能枝葉依舊。

夜霧漸漸升騰起來,越來越濃重,這一片的高速公路已經封閉,何暢園隻能走省道,他剛猶豫著是否返回老宅去,劉磬石電話打過來,告訴何暢園原來的線索又中斷了,需要再找其他的突破口,目前有了一些新的發現。何暢園憂喜交加,決定還是連夜回去,他在省內高速的小程序查了一下,30公裡之外的高速公路入口正常開放,他便跟著導航小心翼翼的低速前行,鄉間的濃霧愈發厚重,路上很多車輛都打著雙閃靠邊停車了,何暢園也開始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但還是摸索著往前開動,走著走著導航提示需要在前方調頭,他感覺是夜霧太重定位可能出現了偏差,導航報錯,於是憑著路感和直覺繼續往前開,走了一會兒導航重新規劃路線,何暢園緊繃著神經,小心翼翼,過了一會兒他發現前後車輛越來越少,感覺已不像是在省道上,似乎拐進了小路,但這個時候他隻能暫時相信導航,索性繼續往前開,大約有二十分鐘左右,行車顛簸,他趕緊停了下來,明白肯定是走錯路了,導航也開始不停的提示線路偏離,需要調頭。何暢園下車四處找了找,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見,周圍一片死寂,他意識到不僅僅是拐進了小路,還越走越偏僻了,肯定不能再繼續往前開,隻能原地等著霧小一些再找方向。何暢園把車熄了火,留著雙閃,坐在車裡愣愣的出神,倦意漸漸襲來,他迷糊一會兒清醒一會兒,不覺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但外麵依然是大霧深鎖,四下沒有絲毫動靜,且不說連一縷風都沒有,蟲鳴鳥叫甚至都不曾聽見一星半點,何暢園自己都不敢相信,作為二十六年的老刑警,此刻心裡隱隱泛起一陣陣的不安,感到一股似有似無的涼意往衣服裡鑽,不禁打了幾個冷顫,而且,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無法形容,也可能是一種錯覺,車後麵仿佛有人,就像在使勁的推車但又總是差那麼點力氣似的,車身非常輕微的晃動著,但他極其專注的再去感受,有很篤定的發覺沒什麼異常,如此反複了一段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了,大霧還是沒有任何消散的意思,何暢園心裡亂糟糟的,始終無法安定下來,他決定再往前開一段路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可以參照的東西,於是點火著車慢慢往前挪動,路麵顛簸的輕了很多,仿佛從野地裡又回到了鋪裝路,大概行駛了十多分鐘,突然前擋玻璃撲棱棱的閃過一個像飛鳥的東西,看不真切,然後也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響,這時候車子熄火了,何暢園心裡一驚,待定了定神,重新打火好幾次始終不能發動。碰到這個狀況,何暢園心裡倒沒有什麼太大的波瀾,畢竟職業生涯裡大小案件什麼場麵都見過,但他此刻心中有一個念頭是非常確定的,原地休息等待霧散。車子是出問題了,好在雙閃還能正常工作,於是他關了門窗,把座椅放倒,躺下去打算小憩一會兒,剛開始思緒紛飛,眉頭緊鎖,漸漸的心搖意怠,可能連續熬了好幾個晚上,疲極身重,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了。等再醒的時候天微微亮,看著窗外麵霧散去了很多,何暢園想坐起來,但腰疼的厲害,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拿肘撐著椅側,另一隻手拉著方向盤,好不容易才坐直身子,一擰鑰匙車打著火了。但也就在這一瞬間,何暢園甚至感受到了心臟在猛然的收縮,眼前的一幕實在是驚怖,車子前麵根本沒有路,他坐在駕駛位通過引擎蓋剛好可以看得到懸崖的邊緣,他慌忙打開車門,奔出去,渾身震顫。何暢園此刻的心情無以言表,他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再也無法克製劈天巨浪般的眼淚,嚎啕大哭。天高雲薄,群山回響,雁行深遠,晨光微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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