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元城的月光滲著慘白,蘇宇用布條纏緊手腕的咬痕——那是星兒昨夜失控時咬的。床榻上的女孩蜷縮成蝦米狀,睫毛上凝著細碎銀砂,呼吸間帶出冰晶破碎的脆響。他擰乾熱毛巾敷在她額頭,水珠尚未觸及皮膚便蒸騰成霧氣,在月光下勾勒出扭曲的時鐘紋路。
淩晨三點,異變陡生。
星兒喉嚨裡溢出野獸般的低吼,銀色流體從毛孔湧出,瞬息間結成繭狀物包裹全身。蘇宇抄起《萬族圖冊》擋在胸前,書脊撞上光繭的刹那,第72頁空白處浮現血圖騰:纏繞鎖鏈的破碎沙漏,與星兒眼角的紋路如鏡像重疊。
“時光族……”蘇宇盯著圖鑒下方的古篆注釋,指尖無意識摩挲腰間的鐵翼鳥精血瓶。光繭突然劇烈收縮,內部傳出骨骼錯位的哢嗒聲,星兒的慘叫聲被繭膜過濾成悶響。他咬開瓶塞將精血潑向光繭,血珠卻在接觸瞬間汽化,腥甜蒸汽裹挾著上古戰場的鐵鏽味衝入鼻腔。
床頭的銅壺突然炸裂,水流懸停在半空凝成箭簇狀。蘇宇瞳孔驟縮——飛濺的水珠呈現不同時間流速:有的以正常速度墜落,有的如慢動作凝固,還有的竟逆流回壺中。他試探性伸手觸碰光繭,皮膚瞬間爬滿老年斑,指節發出骨質疏鬆的咯吱聲。
“操!”蘇宇抽回手猛退三步,衰老跡象如潮水褪去。光繭表麵泛起漣漪,星兒的輪廓在其中扭曲成非人形態,脊柱凸起十二枚時鐘狀骨刺。他抓起匕首劃開掌心,鮮血滴在《萬族圖冊》的時光族圖騰上,書頁突然迸發金芒,將光繭輻射範圍壓縮至床榻三尺內。
溫養持續到破曉時分。蘇宇第四次割開結痂的掌心時,光繭終於裂開細縫。星兒的記憶碎片如利箭刺入他腦海:
上古戰場。
遮天蔽日的混沌巨獸撕開時空裂隙,銀甲戰士列陣吟唱。時光之主的沙漏武魂轟然炸裂,時砂洪流將整支混沌軍團封入琥珀狀結晶。最後一刻,他剜出心臟擲向人間,隕落前的咆哮震蕩星宇:“時淵不滅,輪回不止!”
現實中的蘇宇七竅滲血,《萬族圖冊》自動翻至第999頁,空白處浮現血色批注:
「時光精血煉製法:以親緣者心頭血為引,輔以鐵翼鳥髓、時砂三克……」
地下水脈在此時暴動。
南元城護城河倒灌入地縫,腥臭黑水裹挾著萬族教徒屍體湧向蘇家小院。那些屍體眼球暴突,瞳孔殘留著銀沙漏虛影,皮膚下凸起時鐘齒輪狀的腫塊。蘇宇踹開窗欞時,正撞見一具狂化教徒用肋骨刺穿同伴咽喉,汙血濺射處綻開銀色曼陀羅——與星兒凝結的時砂同源。
“他們被時淵汙染了!”蘇龍的聲音從傳訊符炸響,背景混著軍刀斬斷骨骼的悶響,“用《萬族圖冊》鎮壓光繭輻射,否則整個南元城都會……”
通訊戛然而止。星兒的光繭驟然膨脹,蘇宇被氣浪掀翻撞上牆壁。他咳著血沫翻開圖冊末頁,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逆命者始章」標題上。血字如活物蠕動,化作鎖鏈纏住光繭,將暴走的時之力場硬生生壓回星兒體內。
少女在晨曦中睜開眼時,蘇宇正用匕首抵住自己心口。
“哥?”她茫然注視刀尖沒入血肉,殷紅血液順著刀刃注入光繭殘片。那些碎片吸收精血後融化成銀色藥液,滲入她皮膚形成血管狀紋路。蘇宇臉色慘白地笑:“《萬族圖冊》說……這是唯一能穩住你魂魄的法子。”
院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大夏府特使的青銅羅盤撞破門扉。陳安盯著星兒手臂新生的時鐘脈紋,袖中溯光儀發出刺耳警報:“時淵汙染度37,按律當就地格殺!”
蘇宇將星兒護在身後,踩碎滿地時砂結晶。他懷中的《萬族圖冊》無風自動,第72頁的時光族圖騰泛起血光——
上古戰場的虛影籠罩小院,時光之主隕落前的咆哮化為實質音浪。陳安手中的羅盤砰然炸裂,刻度盤上的「逆命」二字深深烙進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