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營帳中,小兵又一次來報。
霍青川欲起,身邊人不安的動了下。
於是,珠規玉矩的人,還是無奈妥協,又躺了回去。
隔著簾子聽完小兵輕聲輕語的彙報,目光呆了很久。
最後微微一笑。
四弟,真的是再無需讓人擔心了。
殺伐果斷,遊刃有餘。
他這個兄長,自歎不如。
真好。
“夫君。”身邊人還是醒了。
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抱著他胳膊的手緊了緊,好像怕他跑了。
以前玉枝可不是這樣的,她總是垂著眼,安靜內斂,這樣直勾勾看人,讓人心慌。
她變化很大。
“玉枝。”霍青川抿抿唇,目光掙紮良久後,問:“我的身上,有,味道嗎?”
李玉枝呆了呆。
什麼味道?
她沒注意。
於是又趴到他身上聞。
霍青川身體微僵:“……”
不是都,親了好久。
“是有股味道……嗯,說不上來,好像是太陽暴曬被子後的味道,嗯……燒焦味?”
李玉枝搖搖頭,也沒那麼清晰,似有若無的。
一定是他體內毒藥的味道,以後慢慢就好了。
她又忍不住依戀的蹭了蹭。
男人僵的一點不敢動彈,眼神恍惚。
“燒焦味嗎?”
難道不是……惡臭味兒?
他總覺得自己,從內到外,已經腐臭了。
就算聞不到,但……她真的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惡心嗎?
思緒煩亂,他又想退開些許。
身邊的溫軟卻再次徐徐攀上。
“夫君,還想親……”
……
夜深了。
燈油燃儘,發出最後的光亮,滅了。
夏蟲吟唱,此起彼伏。
曠野的月亮格外明亮,穿透營帳,照在帳內的地麵,灑下一片銀霜。
星星像調皮的眼睛,一眨一眨,似想要偷窺。
“玉枝……彆……”
男人的聲音破碎顫抖。
“疼嗎?”
“不。”
隻有疼就好了,可那是肮臟,是羞恥。
“可是我疼。”
滾燙的淚落在胸上,她輕吻,如碰觸易碎的珍寶。
“我恨不能替你受。”
“玉枝!你……你真的不在意,不惡心嗎?玉枝,告訴我你的心裡話。”
黑暗中,男人捧起她的臉,聲音急促。
"若受辱的是我,你會在意,會惡心,會棄我如敝履嗎?"女子反問。
"不會。"
他隻會疼,比她更疼的疼,會恨,恨自己廢物無能。
“所以我也不會,因為,我愛你,那不是你的錯,大郎。”
我愛你。
這是她第二次說。
又有水滴落下來,落在他的胸上,落在他一度荒蕪破敗的心上。
愛。
他終於得到了她的愛嗎?
他緊緊的抱住了她,像要融進他的骨血裡。
此刻,她把他從深淵中拉了出來。
霍青川,不是軟弱的人,他唯一的惶恐,來自於家人和愛人。
如今,他已被愛安撫,那些陰暗,就再無法攻擊。
“我愛你,從第一眼就愛上了,花燈璀璨,煙火瑰麗,可都不及你耀眼。
那麼多那麼多姑娘圍著你,你白衣勝雪,烏發如墨,卻彎腰扶起地上哭泣的孩子,親手擦掉他臉上的汙漬。
大郎,你不知道,那以後,你就是我夜夜入夢的情郎。”
李玉枝閉眼敘說。
她再也不要羞於出口,不要再留遺憾。
她要把自己的內心,完完全全的坦露於他麵前。
“你求娶之時,我以為是做夢。我這樣平庸的人,嫁給全天下姑娘最想嫁的人,是多大的福祉,為此,我夜夜求佛,生怕出了變故……”
她大概知道他為什麼選她,因為她照顧弟妹的情景被他瞧見。
他提親的明目就是:李家大姑娘溫良嫻淑,敬老愛幼,宜室宜家。
那有什麼關係,隻要能夠陪伴他身邊,就是蒼天眷顧。
霍青川徹底呆傻。
這,怎麼回事?
她不是喜歡……浮華公子?
提親之後,他因心頭思念,曾偷偷徘徊李家門外,想瞧上一眼。
那次,看到從外麵回來的她,與一俊俏男子舉止親密,挽臂嬌笑,相談良久,才依依不舍分開。
那男子他認識,是一個十分有才華的人。
當年科考名列前十的佼佼者,浮華。
他回家以後,傷心了兩天,打算退掉這門婚事,成全他們。
但又想不到用什麼理由,才不會讓一個女子損了名聲。
在他排除一個又一個的計劃時,半個月就過去了。
吏部開始對榜上有名的新科人才安排職務,他忍不住去瞧了一眼,竟震驚的發現,浮華的名字已經被勾去。
一打聽,才知浮華與好友遊山,竟意外跌足山崖而死。
於是,他沒有退婚。
他想著她總有一天會忘掉那人,而喜歡上他。
婚後,他是很滿足的。
玉枝一切都好。
隻是稍微缺了一點熱情。
他理解的。
可是,玉枝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裡麵,有蹊蹺。
“玉枝,你,你可認識浮華公子?”
浮華公子?
她在對他剖心,他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個問題?
浮華公子是誰?
李玉枝想了半天。
“沒事,我隨便問問。”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腰上,呈護衛的姿勢。
李玉枝不禁拱了拱,很是沉迷。
腦子也終於想起了浮華。
“浮華公子?可是乾元十一年科考第九的浮華?”
“可能吧,我記不太清了。”
才怪!
就是第九,他記得清楚!
他的文章他也看了,寫的很好,就是有些精工匠氣,若不然必得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