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華,若夢。
李玉枝又沉默了。
霍青川忽然不想再問了。
他覺得自己很蠢。
玉枝剛才的話有可能是對他的安慰,她如今已經愛上了他,那是他等待多年的夙願,再去提起那個死去的人做什麼。
平白勾起她的回憶。
蠢透了。
他更緊的抱住了她,是珍寶,也是慰藉。
“夫君……”李玉枝小聲說。
“以前你好像也問過一次,我沒敢說,如今也沒什麼了,那個浮華……”
“玉枝,你再給我講講你們在路上的事吧。”
嗯?
夫君現在講話怎麼總是跳。
是毒藥控製的吧,寧兒說這毒損壞人的腦神經。
“好,我一會兒給你講,那個浮華,其實是我……”
“玉枝,我也愛你。”
這次跳躍的有點大。
李玉枝呆住了。
“也是第一次就喜歡了。”霍青川聲音輕軟,寂靜的夜裡,猶如綿醇的酒。
把人都熏的醉了。
“那個年節,大安寺上香,大雪封山,你與家人在寺中留宿。
後山林中,你與弟妹們玩雪,我冒然闖入,還記的你在做什麼嗎?”
做什麼?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她當然記得。
娘讓她顧著幼弟和幼妹,弟弟摔倒了,趴在雪窩裡賴著不起,丫鬟對他沒辦法,她便去拉起他,給他一點點清理脖子裡的殘雪。
“你在荊棘叢看到一隻凍僵的鬆鼠,不顧被紮把它救出,並包在大氅裡把它暖過來。
我以為你會帶回家玩耍,或者送給頑皮的弟弟哄他聽話,但是你把它送走了。
麵對弟弟的哭鬨,你跟他說,那是佛祖養的,不可以褻瀆玩耍。”
李玉枝恍然,原來是之前的事,他那時候就在一旁觀看了?
“那時候我就想,這是個善良又可愛的姑娘,我想知道她是誰。
於是我現身,看到你隱在帽下的臉,得知了你的,身份。”
之後便是差人打聽,求娶。
李玉枝心頭劇顫。
不是因為……她照顧弟妹入了他的眼。
是因為……善良可愛。
李玉枝激動的落下淚來,他不是為了給弟妹娶一個合格的大嫂才娶她。
老天竟對她如此厚愛。
黑暗中,男人小心的伸出手輕輕擦拭。
對不起啊。
以前早該放下矜持與驕傲,把所有話都說出來。
說給最心愛的女人聽。
他在不見天日的地宮過著不知何年何夕的日子時,最後悔的莫過於此。
這輩子,還未跟玉枝說一句喜歡。
“夫君……”李玉枝抽噎不能自抑,“你以後,能不能像這樣,什麼都說出來。
我也一樣,不會再藏著掖著……”
“好。”
“還有浮華,我也不瞞你,她是我的表……”
想不到女人這麼執拗,還對剛才的事念念不忘。
男人低頭吻上她的唇。
玉枝,不必再說,不必再說。
從前餘生,你從來都屬於我。
“……妹……”一聲尾音從唇縫溢出。
霍青川的主動親吻,讓李玉枝喜極而泣,她迫不及待欲回應。
男人卻又離去。
“玉枝,你說他是誰?”語氣微愕,又帶著聽錯了的疑惑。
“嗯……”李玉枝腦子又反應慢了,發出一聲十分惹人的嗯哼,尾聲旖旎,千柔百轉。
“表妹,夏江鄴前兩年去世的姨娘家的表妹。
名字叫浮若夢,因在家十分受寵,從小跟表兄一塊兒讀書,做了一手好文章,科舉之時,表兄突發疾病不能參加,她偷偷頂替前來應考。
我們也是等她考完了才知道,爹差點沒被嚇死。
不想後來,家裡收到表兄的死訊。
所以,若夢也隻能死遁脫身。
他家與我家交往不深,姨娘去後更是沒了音訊,所以你並不知曉。”
但是她曾真心佩服過那個表妹,覺得她很勇敢。
“對不起啊夫君,我記得剛成婚時你問過我,可是這種舞弊亂紀的事,我不敢說。”
時間好像靜寂了那麼幾息。
身體忽的的上移,他的手,變的那麼有力量,箍著她的雙肩拖到與之平行。
沉沉的壓上來。
從來不知道,霍青川也能這麼魯莽瘋狂。
好像是一團火,是閃電,是霹靂。
是狂風驟雨,是飛蛾撲火,不遺餘力。
女人清淺的抽泣。
是喜悅的,劫後餘生的,失而複得的。
是,癡狂與沉淪。
……
直到日上三竿,主帳才有了動靜。
李玉枝垂頭端著水盆出來潑掉。
“大嫂!”桑寧突然冒出來。
嚇得她一哆嗦,差點將盆兒給摔了。
“寧兒,你嚇我一跳。”李玉枝斜嗔她一眼。
那一眼,含春帶露,彆有風情。
桑寧在心裡嘿嘿笑。
大嫂麵龐紅潤,一臉嬌羞,一改往日的憂愁,看來沒少和大哥交流啊!
嘴巴還破皮了,這得多激烈,定是十八般武藝耍了個遍!
雖然煞風景,但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
“大嫂,我得提醒你,大哥的身體有毒,這個時候,不能要孩子哦,彆忘了跟鹿時深要點藥吃。”
李玉枝臉一下子爆紅。
“你說什麼呢,我再怎麼樣也不能這個時候……我們沒有!”
哦,沒有沒有。
“大嫂,你脖子露出一點……”
李玉枝慌忙去遮。
一摸摸到嚴實的領口,才發現上當了。
不禁拍打了桑寧一下。
“真沒有!你等著,以後我也笑話你。”
笑話,她是怕笑話的人嗎?
桑寧嬉皮笑臉,忽然正了臉色,看著李玉枝身後,問:“大哥,你一直盯著大嫂乾什麼?昨天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還沒看夠嗎?”
李玉枝驀的定住,臉紅的像煮熟的蝦子,眼睛裡帶上小女孩一般的羞澀。
她緊張的慢慢回身。
“夫君,你怎麼出來……”
眼前哪有霍青川的影子!
"哈哈哈哈——"桑寧大笑著跑了。
笑聲像一隻撒歡的鴨子。
把李玉枝臊的,紅著臉進帳。
進來就遷怒:“都怪你。”
霍青川在裡麵自然聽的清清楚楚,根據李玉枝對他講的和他這幾天認識的,他對桑寧的性子有了些了解。
膽大堅韌,頗有主見,不受約束,正直中有點小狡詐,護著全家從流放路護到涼州,是個奇女子。
她和四弟也經曆了不少磨難。
對這樣的大恩,他當然得敬著。
而且,玉枝明明就是喜歡她,眼見的都變活泛了。
他眉眼含笑:“你這麼厲害,把二弟都趕出去了,還怕四弟妹?
就像你說的,她笑話你,你就笑話她。”
李玉枝:“你不知道,她臉皮厚。”
霍青川又笑,盯著李玉枝紅透了的臉,眼中絲絲縷縷。
對了,他的娘子,臉皮薄。
可昨日,做儘了膽大之事。
“夫君,我跟鹿大夫學一學針灸,以後,我給你紮針行嗎?”李玉枝滿眼期待,小心的征求。
她知道他是個驕傲的人,怎願意在彆人麵前袒露帶傷的身體,每次針灸,對他都是一種煎熬。
每次發病,更是不許人相助,咬舌紮腿,讓自己挺過去。
她真的心疼。
霍青川心口微痛,不舍看見她這副模樣。
儘管不願讓心愛之人看到自己糟糕的身體,也還是應了。
“好。”
李玉枝剛要展顏,卻見男人麵色一白,驀地吐出一口汙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