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一九年,冬月二十。
東陽霍家軍出動十五萬,開始了驅遼之戰。
整整十日,晝夜不休。
戰火硝煙,籠罩邊關上空,經久不散。
臘月初一,霍家軍以損兵三萬的代價殺敵十萬,西遼倉惶退出夜泉,德武,常積三城。
十萬敵軍退至西海草原,仍虎視眈眈,賊心不死。
硫磺礦場一片火海,將士們將裡麵的西遼人儘數斬殺,救百姓數百人。
手腳皆被鐵鏈拴住,雙目無神,形如骷髏,狀如傀儡。
直到身上的鐵鏈被斬斷,都茫然的不知奔跑。
“鄉親們,你們得救了!”
“鄉親們,你們得救了!”
“西遼人被趕走了!”
“沒人再欺負你們了!”
曾經幾萬人的城池,如今被屠殺的隻剩下這百數人。
這些,都是最強壯的青壯年,如今也佝僂駝背,未老已衰。
“能,給我一點糧食吃嗎?”一人癱在地上仰頭問。
“我吃人肉和草皮吃夠了……”
他的手裡立刻被塞了一個粗糧餅。
那漢子像不認識一般,呆呆的拿著餅看了半天,眼神才逐漸有了光亮。
他狼吞虎咽的幾口就將餅子吃了下去。
“我是人了,我變回人了,我不是畜生,不是吃人的畜生……”
他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三地,馮濤……你們快活過來,我們得救了……”
“朝廷沒有放棄我們,他們來了……”
所有人終於有了反應,踉蹌圍上來,睜著深陷的眼睛渴盼的看著士兵。
士兵身上有餅子的,紛紛掏出來給他們。
哭聲,咀嚼聲,一片混亂,混亂之後就是一陣哀嚎。
“怎麼了?他們怎麼了?”
軍醫被喊過來。
“不能給他們亂吃,他們的胃已經損壞,要慢慢養回來!”
他們習慣了吃肉飲血,吃土吃草,竟然已經不能吃正常的糧食了。
“喝粥,先給他們熬粥喝。”軍醫說。
“大人……”又一個漢子跪爬過來拉住了軍醫的褲腿。
“小人是,是夜泉城郡守大人身邊的護衛,還有人,在山裡……”
夜泉城郡守蘇懷寅,在西遼人封鎖城門屠城時,讓有限的人手把百姓趕進了不屬於東陽國土的西山。
西山另一側,便是西遼的領地。
他說:隱藏起來,活下去,不管做人還是做獸,都要活下去。
會有人來救的,一定會有人來。
五年了,他們終於等到了!
士兵們在茫茫山林中敲鑼打鼓搜尋七天七夜,終於有一野人主動暴露於他們麵前……
乾元一九年,臘月初三。
史記:夜泉,德武,常積正式回歸東陽。
……
涼州。
山林深處。
一老一小正蹲在地上挖著什麼。
“這是張大夫說的護肝的憂眠草嗎?”老人問。
“祖母,我看就是的,這兒還不少呢,多挖幾棵回去。”小的說。
身後年輕的女人嘴角露出一絲諷笑:“你們還回的去嗎?”
一大一小回頭,驚訝的看著女人。
再四下環顧,帶來的護衛呢?
“水仙,你什麼意思?”老夫人覺察不對,將孫子護在身後。
雲水仙整日鏟煤砍柴,風吹日曬,皮膚黑了糙了,手皸裂起皮,比以前眼看老了十歲。
此刻沒了前些日的討好乖順,又現猙獰。
“姨母,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蠢,我說什麼你都信。”
不過是裝乖了幾天,這又信了她。
“哪有什麼憂眠草,張大夫從未說過。”
“姨母,我不過就是想把你引到山上來。”
“引到山上做什麼?”老夫人目光犀利的問。
“擄你們祖孫回京城,獻給二皇子。”
雲水仙目光帶著“你怎麼這麼蠢”的譏笑:“你還不知道吧,你們在京城的據點已經被端了,是我報的信。
誰讓你們商議事時那麼不小心,被我聽到了呢!
嗬嗬,隻要你識相,將兵權上交,二皇子不會殺你。
如果你不識抬舉,姨母,看在你撫育我一場的份上,我也會替你求情,保你不死。
但給人端屎端尿,跪行舔鞋的差事是免不了的。
不知姨母能不能受的住?”
錦棠怒目而視:“你不怕我四叔帶兵殺進京城,弄死你們嗎?”
“哈哈!”雲水仙一揮手,頓時出現十幾個蒙臉人。
“把這個小兔崽子給我抓起來!”
錦棠被人捆住胳膊,動彈不得。
“你四叔?你四叔那點兵權根本不夠看的!要是不歸順二皇子,那他就通知太子和三皇子,你看到時候他還能剩個什麼!
還真以為能打到京城去,做夢吧!”
“雲水仙。”老夫人看著麵目醜陋的人,歎了口氣。
“你畢竟是在我侯府養大的,其實這幾日,我真的想過給你一次機會。
奈何……你姓雲。”
雲水仙呸一聲:“我當然姓雲,你是老糊塗了嗎!”
“我沒糊塗。
我和你娘一塊長大,雲飛池沒有出現以前,我們也是姐妹情深。
我們楊家,從未出過大惡之人,所以我一直覺得你娘是一時迷了心智。
她死的時候,也跟我懺悔,求我把你帶走。
你是忘了嗎?當年的你,躲在門後,身上全是被棍打的淤青,我不帶走你,你在那個家能活下去嗎?”
“你少提這個事,虎毒不食子,我爹還能真讓人打死我不成!你就是仗著權勢顯威風!”雲水仙不耐煩的說。
然後命令蒙麵人:“堵上她的嘴,帶走帶走!”
但是蒙麵人沒有動。
她剛要發怒,又聽老夫人繼續道:“如今看來,你惡性不改,根子確實在雲家人身上。
那也彆怪姨母心狠了。”
“老太婆,你什麼意思?”
蒙臉人紛紛摘下麵巾。
那個壓著錦棠的馬上鬆手:“小公子,沒弄疼您吧?”
一個少年突然從一旁的樹上跳下來,把侍衛推開。
“起開起開,我剛才都看到你使勁了,指定弄疼了!
小錦棠,不疼哦,我給你吹吹,呼——呼——”
錦棠的手上被吹上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