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可帶著幾人來到了京城中一家有名的淮揚菜酒樓——淮月樓。
在門前等待眾人的蘇芒有些歉意地走上前，跟蘇可說了什麼。
蘇可轉過頭看向福生，說道：“沒包間了，在大堂吃還是帶回去？”
“在大堂吧，吃個飯而已。”福生說道。
落座點完菜之後，幾人悠閒地聊著天兒，但上菜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兩刻過後，桌上隻有寥寥幾個涼菜和一盤熏魚。
蘇可見狀蹙起秀眉，手指敲打了兩下桌子，說道：“去把掌櫃的喊來。”
蘇芒起身離去。
“這麼多人呢，多等一會兒沒事兒的。”福生說道。
“哼，多等一會兒你是沒事兒，我和小丹純會被餓死的！”蘇可哼了一聲。
“我也可以等的。”丹純說道。
“傻不傻？就你們這樣的，今天能吃上熱乎飯就見鬼了！”蘇可見丹純一臉真誠的樣子，直接給看笑了。
“凡事都講究先來後到，等輪到我們的時候自然就上了，給誰上菜不都是上嗎？”福生說道。
“哎，我才發現，你和小丹純真是一對兒！虧得我以前喊你牲口，你缺心眼兒的地方真是跟彆人不一樣。”蘇可笑道。
“跟你講不得道理。”福生識趣的搖頭閉嘴。
“跟女人講道理？嗬，真是個牲口。”蘇可笑得合不攏嘴。
“不知哪位客官有吩咐？”片刻之後，一個輕聲細語的嬌小女子走了過來。
福生看了一眼掌櫃的，與之前在南方見過的女子一般，皮膚光潔細膩，氣質溫和，特彆是言語輕柔，讓人不覺心生憐愛。
“我這桌點的菜先上。”蘇可說道。
蘇芒掏出一個金元寶放到桌上。
掌櫃的見狀並沒有太過驚喜，而是有一絲為難，剛要開口，被蘇芒拉到了一旁。
經過一番友好溝通後，掌櫃的收下元寶後便告退了。
“剛才掌櫃的說了，這裡的蟹粉獅子頭是一絕。”蘇芒說道。
福生聞言有些無語，做都做了，還上什麼眼藥。丹純沒想到蘇可出手這麼大方，一個金元寶說給就給，真是財大氣粗。趙樂不時左觀右看，好像對吃的不感興趣。
正在幾人聊天期間，小二端著一盤剛做好的蟹粉獅子頭上了二樓。一旁的包間門被推開，一個公子哥模樣的人正要去催菜，沒想到正好看到小二端著一盤獅子頭經過來。
“哎，小二停下！把那盤兒獅子頭給我！”公子哥直接叫住小二。
小二停下身子看了一眼福生那桌，臉上有些不情願。要去上菜的那桌人明顯是後來的，可老板娘竟然不顧包間的客人，要把菜先給那桌，用屁股想也知道大有來頭，自己根本惹不起，可眼下這個包間兒出來的公子哥，自己應該也惹不起。
“跟你說話呢？往哪兒看呢？”公子哥不悅地向小二走去。
福生看到這一幕，本想算了，一盤菜不算什麼，但剛好丹純的肚子叫了幾聲。福生還是站了起來，向小二走去，自己還真沒當過什麼惡人，看來這次要破戒了。
“我讓你把菜給我！”公子哥見小二沒反應，怒聲喊道。
這一喊，把二樓的目光大片吸引了過來。
小二知道這兩桌客人都不好惹，可自己這會兒不知道該站哪頭，萬一這菜給錯了人，怕是今天少不了挨一頓打，而且還會扣工錢。
“聾了你！”公子哥直接伸手去接小二手中的菜盤。
小二慌張地後退了兩步，來回看了一眼快速走來的福生和這位朝自己伸手的公子哥，乾脆把菜放到了一旁的地上，任憑這倆人去搶，自己則趁機繞了個彎兒，向樓下小跑而去。
公子哥有些疑惑地向前走了兩步，這才發現不遠處的福生也在向這裡走來。公子哥見狀笑了，雙臂環胸，任由福生先端起盤子。
福生見狀愣了一下，沒想到剛還對這盤兒獅子頭感興趣的對方竟然不來搶了，隨即便明白了，這個家夥應該是有恃無恐，想要對自己耀武揚威一番。
“給你個機會，把菜送過來。”公子哥打量了福生一番，看這身粗布長衫打扮，根本不是官宦子弟，嘴角的笑容不覺逐漸擴大。
“為何？”福生問道。
“為何？”公子哥給聽笑了，看著福生天真的模樣，繼續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福生上下打量了其一番，不知道這人腦子哪裡壞了，一點兒不想與其糾纏，十分乾脆地轉過身向回走去。
公子哥見這人十分不給麵子，竟然不接自己的話就轉身走了，讓周圍不少人都笑出了聲，臉色瞬間憋紅了。
“站住！”公子哥見狀大喝一聲。
福生見蘇可笑得厲害，無語地轉過身，問道：“你是誰呀？”
“哈哈！”
“你！”公子哥聞言瞪大眼睛，指著福生大聲自報家門，“我爹是戶部侍郎，我現在命令你把那盤菜給老子端過來！”
包間裡的人聽到外麵的動靜，不少人都是推門走了出來看熱鬨，當看到這位公子哥是誰時，不少人都是幸災樂禍地看著福生，不知道哪來的鄉巴佬，竟然敢惹這位公子哥。
同屋的人看到公子哥教訓這個年輕人，都沒有阻攔，反而想看看公子哥要怎麼戲耍這個家夥。
“我讓你把菜端過來！跪下給我道歉，這事兒就算完了！”公子哥被一圈人指指點點，臉色紅到了耳根，指著福生發飆。
福生見狀有些無語，現在年輕人氣性這麼大嗎？還戶部侍郎的兒子，戶部侍郎是怎麼教兒子的？福生心想要不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一盤兒菜嗎。
福生緩步上前，把菜端到了對方麵前。
“跪下！”公子哥散發出一種得理不饒人的架勢，兩眼一瞪。
“兄弟，何必呢？菜送你了。”福生搖頭說道。
“我讓你跪下！”公子哥吼了好幾次，見福生一直微笑不知好歹，一拳朝福生頭上呼去。
福生頭微微後仰，十分輕鬆地躲過對方一拳，一手握住對方的胳膊，硬生生將其拉到自己麵前。
公子哥發現胳膊被鉗得死死得，任憑自己如何拉扯都無法撼動分毫，臉色紅漲，終於有一絲慌了，吼道：“我可是戶部侍郎的兒子，鄉巴佬！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福生把菜放到了對方手上，微笑著轉身向回走去。
公子哥被折了麵，臉色更加紅漲，但礙於此人的實力又不好動手，本想就這麼算了，可聽到周圍人的哄笑聲和身後同屋內幾人的譏笑聲，有些忍無可忍，怒道：“小子，有種彆走！”
福生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公子哥見狀就要轉身離去，還是被同屋中的兩人給攔下了，吃飯要緊。
福生回到座位後，聽到周圍穿來不少惋惜聲和叫好聲，笑著搖了搖頭。
“牲口，怕甚啊？京城內敢搶在老娘頭上的可是第一次見！儘管折騰，出了事兒算我的！”蘇可不嫌事兒大地鼓動福生再去理論。
“算了，不就一盤兒菜嘛！年輕人愛要麵子，送他了。”福生笑著朝周圍抱了抱拳，博得一片喝彩。
“慫包！”蘇可笑著看向一旁一臉無所謂的丹純，“小丹純，他剛才明明聽到你肚子叫了，竟然非要麵子活受罪，以為自己很高尚，把菜讓給人家。你乾脆跟我混算了，保你榮華富貴，何必跟他受這鳥氣！”
丹純聽完看著蘇可，問道：“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很煩？”
趙樂聞言一口茶差點兒沒噴出來。
蘇芒瞪了一眼趙樂。
蘇可十分羨慕地看著福生，哼道：“找這麼個小傻瓜當老婆，你就沒事兒偷著樂吧！”
“蘇可，你說誰傻？”丹純聞言蹙起黛眉。
“我傻我傻，你偷著樂吧！”蘇可看了一眼蘇芒。
蘇芒起身。
“一盤兒菜，不至於！”福生見狀拉住蘇芒的手腕。
“我是讓她去催菜，又不是去找那個家夥麻煩，你抓人家手乾嘛？小丹純，你看看，他竟然敢當著你麵去拉彆的女人的手，一盤菜不要就算了，這也能忍嗎？”蘇可見狀指著福生的手朝丹純嚷道。
福生聞言尷尬地鬆開蘇芒。
丹純深吸一口氣，看向蘇可，說道：“你真得很煩！”
“你真是良心被牲口吃了！你那小腦袋裡麵裝得都是什麼呀？我好心”
在蘇可與丹純互懟時，福生與趙樂幾乎同時轉過頭望向了之前公子哥的包間方向。
在二人起身的同時，福生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感覺最好不要過去，但這種感覺一閃而過。福生也沒過多思考，還是走了過去。
二人推開屋門時，各自瞪大眼睛，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一桌六人，皆趴桌一動不動。
“關門。”趙樂見狀深吸一口氣，趕忙說道。
福生愣了一下，就要關門。
“大哥，你出來再關門啊！”趙樂見福生要把自己二人關在屋裡，趕忙把福生拽了出來。
“我靠！”福生驚訝地看向趙樂，“不會都沒了吧？”
“你看著這兒彆讓任何人進去。”趙樂交代一聲，便快速下了樓。
蘇可二人見福生二人表情不對，趕忙走了過來。
“福生，怎麼了？”蘇可就要推門。
福生攔下蘇可，湊到其耳邊，低聲說道：“都死了。”
蘇可聞言一驚，大眼睛快速轉動了幾下，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丹純雙手掩住嘴巴，瞪大雙眼。
福生皺著眉頭，處於完全懵的狀態，怎麼會一下子死六個人？
“你們回去吃飯吧，我等官府的人過來。”福生長出一口氣，不知道這是搞哪一出。
“真是個牲口，這還想著吃飯？”蘇可無語道。
“不行，你和丹純在這兒看著，我得下去，這間酒樓的人誰都不能出去！”福生後知後覺地朝蘇可說了一聲便快速下了樓。
“怎麼會這樣？”丹純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難以想象剛才還活生生的幾個人竟然就這麼死了。
蘇可搖搖頭，同樣想不明白這麼短時間內發生了什麼，低聲說道：“等人過來再說，你要是沒吃飽先回去吃吧。”
“你要是能吃下去你就去，發生這麼大的事兒還想著吃飯？”丹純聞言瞪大眼睛。
蘇可聞言笑了。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京兆府的人先到，官兵馬上團團封鎖了淮月樓。福生垂劍站在門口，樓內與樓外的人被堵在了兩側。
“大膽！竟然阻攔官府辦案，來人呐，給我拿下！”京兆尹指著福生怒斥道。
“大人，請等一下”福生說完，長劍上亮起幽幽青光，吞吐的劍芒在地麵上切開了一個口子。
本想上前的士兵見狀紛紛停下了腳步，京兆尹聞言怒道：“京兆府辦案，無需等人，再不讓開，按同罪論處！”
福生聞言皺起眉頭，自己並非想阻攔這夥人，隻是趁著剛才守住門口的空當想明白了一些事，所以至少趙樂回來之後才能放人進去。
“給我拿下賊人，膽敢反抗，格殺勿論！”京兆尹見福生無動於衷，心急如焚，剛才聽說樓上死了個侍郎的孩子，自己要是被門前這練家子唬住，怕是這帽子不保。
“嗡~”
福生輕輕轉動長劍，劍刃的方向轉向了眾人，長劍青光大漲，撲麵的寒意在乍暖風輕的日子裡，讓樓內外的眾人噤若寒蟬。
在三方人僵持住的時候，趙樂終於趕到，除了蘇芒，其身前還有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是方寸司的王起。
“王大人！”京兆尹見到王起前來，趕忙行禮。
王起擺擺手，快速朝著樓內走去。
“勞煩找下孫克，讓他現在過來。”福生攔住蘇芒，有些急切地說道。
蘇芒聞言眨了眨眼，笑著點點頭，轉身離去。
京兆尹跟著想要進去，沒想到被趙樂攔在了門外。京兆尹見狀不敢多言，喉嚨滾動了一下，悄然站在一旁。
眾人各自被使回了座位，保持安靜。
三刻過後，三方人馬姍姍來遲，王起這才推開二樓包間屋門。
“你們留在門外。”王起見福生幾人也要進，趕忙出聲說道。
“福生，隨我進來。”蘇可見狀直接拉起福生的胳膊往裡走。
王起見狀收回目光，權當沒看見。
進屋者一共五人，大理寺少卿於修，刑部侍郎黃裳，禦史中丞種鹿，蘇可和福生。
屋內一死六人，桌上除了趴著六具尚有餘溫的屍體，還有一盤兒唯一動過的菜——蟹黃獅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