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福生回到蘇可的大院兒後,看著屋內正在聊天的幾人,這才感覺鬆了一口氣。
“跟父皇談得怎麼樣?”蘇可見福生回來,趕忙問道。
“呃,他說,你父皇說讓二皇子和我商議。”福生坐在一旁,抹了把額頭。
“讓二哥和你談?”蘇可馬上反應了過來,“那不是拿下了!?”
“哎,老實點。”福生一把推開蘇可,端起茶一口乾了。
丹純看著福生的臉上仍是有汗,不知道這是去談什麼了,竟然能談出這麼多汗來。
孫克看到福生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
“孫繞繞,你笑什麼?”蘇可招呼底下的人把從好春園端來的銅鍋熱上。
“習慣就好。”孫克朝福生笑道。
“習慣什麼?”蘇可問道。
“我發現你最近又愛笑了。”福生沒好氣地瞪了孫克一眼。
孫克笑著看著桌上的酒壺,剛要去拿,手突然在半空僵了一下,然後繼續拿起酒壺倒酒。
福生看著孫克異常的舉動,說道:“有事?”
“少盤花生米。”孫克掃了一眼桌上。
“炸盤兒花生米來!快!”蘇可朝著一旁的宮女說道。
翌日,蘇可帶著福生二人在宮內轉了轉,把二人算是轉服了。上次來的時候,蘇可帶著幾人把京城逛了個遍,唯獨沒有進過皇宮,沒想到這才半天時間,福生二人已經被皇宮金碧輝煌的鱗次櫛比景象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看著一座座此起彼伏的宮殿和宮殿外麵的豪華複雜的雕飾和樣式,這種奢華富貴的氣息,讓二人的嘴巴一直處於半張開的狀態。
午飯過後,福生在屋中靜待上官鴻。蘇可和丹純乘著福佑開始了遊玩,孫克則去商議走蛟的事宜。
“福生。”上官鴻沒一會兒就走了進來。
“福生拜見二皇子。”福生剛要行禮,被二皇子一把拉起。
“一家人,不用客氣。”一身蟒袍的二皇子笑著拉著福生入座。
又是一家人?福生念叨了一句,感覺有些彆扭,昨天就聽到上官鴻說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那我有話就直說。父皇跟我交代過了,有些地方讓不了,有的倒是可以慢慢談。”上官鴻開門見山地說道。
“還是那三個條件?”福生挑了下眉毛。
“三,三個?”上官鴻驚訝地看著福生,“父皇可是跟我說了十條啊!”
福生聞言舔了下嘴巴,額頭青筋跳動了一下。
“我記錯了?”上官鴻看著福生難看的臉色問道。
“不,不是,是我記錯了。”福生說完抿起嘴,露出一個認栽的表情,“我們坐下聊。”
“好,我們先談第一個。父皇的意思是讓無雙宗和朝廷達成同盟的關係,朝廷會幫助無雙宗發展壯大,提供一切資源和條件。無雙宗主要負責皇室的安全,國戰的參與。當然,還有一些特殊的任務。這裡麵不包括你昨晚提及的公平正義”
直到天色漸暗,孫克才回到大院兒,看著屋內癱坐在椅子上的福生,笑道:“這才談了半天,看樣子是深有體會。”
福生聞言側過身子不去看孫克。
“我那兒還得需要幾日時間才能敲定,細節太多。”孫克同樣癱坐在福生旁邊,長出口氣,“有宗派回信嗎?”
“沒,這才剛寄出去。”福生靠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想說,腦子裡有些東西已經被繞暈了,還沒緩過來。
“跟你提什麼條件了?”孫克問道。
“一大堆,嘖,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安心談你的事。”福生說著轉過身子,給孫克倒了杯茶。
“二皇子現在雖有監國之名,但其權力並沒有全放開。這是二皇子監國以來第一件大事,他肯定會想方設法辦好。上官神通知道二皇子和你的關係,所以才會讓他來談,好讓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其實能接受的地方可以吃點虧,不必太死,這一關把人情賣給他,讓他把監國的位子坐穩。”孫克說道。
“你不累嗎?”福生拿眼角瞄了一眼癱在椅子上的孫克。
“還行。”孫克歪過頭笑道。
“我是說你想這麼多不累嗎?”福生問道。
“我剛才說了還行。”孫克說道。
“嘖,我是發現了,自從你不當官之後,還是挺愛笑的,慢慢跟以前一樣了。”福生笑道。
“是嗎。”孫克笑著收回目光。
“嗝~”
院外響起福佑的叫聲,蘇可和丹純一人抱著一大束新鮮的花朵,人和花都是鮮明豔麗,淡淡花香撲麵而來,讓人心情瞬間好轉。
“這是去哪兒玩了?”福生起身走上前,替丹純擦著著身上和臉上沾到的泥土。
“哼!就知道先看小丹純!”蘇可見福生隻顧照看丹純,嬌哼一聲。
“我們去城外轉了轉,看到了幾處花朵聚集的地方,就多轉了一會兒,好看不?”丹純笑著把五顏六色的花束放到胸前,小臉兒紅撲撲的。
福生俯身嗅了嗅花朵,然後抱住丹純,將腦袋埋進丹純秀發之中使勁兒嗅了嗅,笑道:“好看。”
丹純笑著抱緊福生,滿臉幸福。
“好看!嘔!”蘇可誇張地打了一個激靈,學了聲鸚鵡叫,讓蘇芒安排晚飯。
晚飯過後,孫克與福生坐在院內對飲,蘇可和丹純坐在不遠處喝茶。
“你那兒還需要談多久?”福生問道。
“最少四日,主要現在要等工部和戶部計算的結果,隻要結果一出來,有了具體的數目,大麵兒的東西就好談了。百姓的住所,損失的農田,補償的金銀,遷移的地址,走蛟道上防禦的修築”
“哥,喝酒。”福生聽著就頭大,趕忙給孫克倒上一杯。
“按照你白天的說法,我這邊倒是很快就能談好,不過還得磨一下。”福生說道。
“磨一磨是對的,不能答應得太快,不然上官神通也會起疑的。”孫克說道。
“這也能起疑啊?當個老子當成這樣,連自己的兒子都懷疑,還有啥意思。”福生撇撇嘴,然後看了一眼孫克,低聲說道,“你,你還想當官兒不?”
孫克聞言,放到嘴邊的酒杯一滯,快速眨了下眼看向福生,問道:“他想讓我回去?”
“不是,我就是想問問,你是想當官,還是想繼續留在山上?”福生說道。
孫克聞言緩緩收回目光,眼皮微垂,將杯酒中飲儘。
“真心話。”福生說道。
孫克靠在搖椅上,看著星空,感覺到一股酸意,說道:“挺傷人的。”
“我想知道。”福生說道。
“嗬。”孫克嗬了口氣。
福生給孫克滿上一杯,知道自己剛才那樣問確實不妥,但沒想到還是問了出來。
“福生,這算是對我的考驗還是對你良心的考驗?”孫克問道。
福生低頭不語,抿起雙唇,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瞬間就被孫克識破,千不該萬不該心存那一絲僥幸的。
“我為官這幾年,你變了不少。”孫克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我真不是故意的。”福生說道。
孫克把酒杯伸到福生一側,麵帶耐人尋味的微笑。
福生將酒杯倒滿,有些不敢去看孫克。
“不行,我得給你道歉,確實是我想多了。”二人沉默片刻之後,福生率先起身向孫克行禮。
孫克眯著眼將杯中酒一口乾了,任其行禮。
一旁的蘇可和丹純不知道二人在聊什麼,怎麼福生就突然起身給孫克行禮了,這是聊到哪兒去了?
“行了。”孫克見福生還不起身,笑出了聲。
福生坐回之後,再給孫克滿上一杯,說道:“小時候聽人說,兩個人交心之後,有可能很難再成為朋友,關係會慢慢疏遠。”
孫克食指敲打了幾下搖椅,看著夜空沒有說話,繼續喝酒。
福生低頭不語,輕輕咬牙。
“早點兒休息吧,明日還要談事。”孫克將杯中酒喝完之後,掙紮了兩下,沒有從搖椅上站起來。
福生起身走上前,伸出手拉起孫克,不知該如何開口。
孫克好像有點兒喝醉了,一手搭在福生肩上,說道:“有些事,一次就夠了,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福生聞言抬起頭,沒能承受住內心的掙紮,不覺已兩行清淚。
“服了,沒事兒!咱倆挺好的。”孫克說道。
福生聞言,更加用力地抱住孫克有些單薄地身體。
“哎,孫繞繞,我說你怎麼一直不找?原來是好這口,麻利兒地鬆開福生,不然我不客氣了!”蘇可擼著袖子起身,見二人還不鬆開,指著孫克開始破口大罵。
孫克想要掙脫,沒想到根本掙脫不了,乾脆也就不再掙紮,任憑福生抱著,蘇可在一旁罵著。
丹純不知道福生跟孫克之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蘇可口中說的不找和這口是什麼意思,略顯茫然地看著三人。
“孫克,能原諒我嗎?”福生鬆開孫克,有些坦然和心虛地看著孫克。
孫克看著福生,雙眼微微眯了一下,嘴角微微一揚,笑道:“我沒那麼小氣。”
“嗬~”福生見狀淚流更甚,把孫克抱在了懷裡。
晚上躺下之後,福生有些難以入睡,一手抹了幾下臉,發出了一道長長的歎氣聲。
“怎麼了,還在為走蛟的事擔心?”一旁枕著福生另一條胳膊的丹純覺察到福生的異常,出聲問道。
“不是走蛟的事,是孫克。”福生歎了口氣,“不該去試探他的。”
“試探什麼?今天晚上你們談什麼了,你後來怎麼哭了?”丹純問道。
“走蛟的一個條件,上官神通想讓孫克回去當官,其實我本該第一時間嚴詞拒絕的,但我當時動了私心,真不該去試探。”福生將丹純摟在懷裡,在丹純額頭親了一下,眼淚不住流下,“不知道孫克是否對我真的生了芥蒂?”
“你晚上給孫克行禮,是因為這個?”丹純伸出手抱住福生問道。
“是,今晚之後,也許我們之間會有嫌隙,我真的很害怕。我當時真是鬼迷心竅了。”福生說完又歎了口氣。
“解釋清了也不行嗎?”丹純不解地問道。
“換做其他人可以,孫克不行。換做是孫克,被人問這麼一句看似開玩笑的話,肯定要記那人一輩子的。我不能失去孫克這個朋友,對,不能因為一時的犯傻失去一個這麼重要的朋友。”福生顫聲說道。
“福生,你是不是想多了,孫克不會這麼小心眼兒吧?說幾句錯話就能記恨人一輩子,那他自己的心眼兒也大不到哪兒去。你彆難受了,我感覺孫克不是這樣的人。”丹純寬慰道。
福生越想越不對勁,趕忙起身,說道:“你先睡,我還得再過去給他道個歉。”福生摸了摸丹純的小腦袋,掀被穿衣。
“現在已經很晚了,要不明天再去?”丹純問道。
“不行,現在就去。”福生趕忙穿衣下床。
福生走到孫克屋外,看著門窗上反射的冰冷光澤,抬手撓了撓額頭,一時間又有了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敲門。
片刻之後,一個人影突然越到一旁的牆上。
“福生兄弟,你是不是走錯房門了,公主的房間在那邊。”趙樂環抱雙臂看著有些迷路的福生。
福生趕忙朝趙樂擺了擺手。
趙樂落在屋前,笑道:“你莫不是真來找孫克?”
“你滾。”福生沒好氣地說道。
“嗬,你這大晚上不睡覺,跑到一個老爺們兒的屋前,打算乾什麼?”趙樂笑道。
“你要是以後還想聽到處子師姐的消息,就麻利兒滾。”福生瞪了趙樂一眼。
“哎呀,何必出口傷人呢!有什麼話慢慢說嘛,也許我能幫上忙。”趙樂笑著一手搭在福生肩上。
“你彆鬨了,我真有事,你去忙吧。”福生推開趙樂的手,有些心煩意亂。
“我真心為你好!現在上哪兒還能找到我這麼細心的人兒”趙樂說到一半看到福生略帶殺氣的眼神兒之後,趕忙閉上了嘴,幫福生順了順有些亂的頭發便離開了,“祝你好運!”
下一刻,福生推門而進,然後屋內燈火通明。孫克看著福生又是道歉又是行禮,這才真得原諒了福生。但沒想到的是,福生為了表達最真摯的歉意和誠意,今晚竟然執意要和自己睡一張床。孫克聞言差點昏厥過去,與福生再要好,也沒到這種斷袖之癖的程度。最後孫克驚恐地被福生抱著躺在床上,一晚上沒敢閉眼。
五日之後,福生與二皇子上官鴻的對弈基本完成,二人就走蛟一事基本達成了一致。
“整日待在皇宮裡悶不悶?”蘇可癱坐在椅子上,這幾日與丹純在周圍都轉得沒意思了。
“整個皇宮還不夠你轉得?”福生看向蘇可。
“這地兒早就逛膩了,聽曲兒去?”蘇可說道。
“你真是沒乾事了。”福生靠在椅背上,這兩天跟上官鴻周旋得腦仁兒疼,說話有些不利索。
“小丹純,去不?”蘇可看向一旁的丹純。
丹純聞言看向福生。
“哎,人家問你呢,去不去?”蘇可見狀踢了福生一腳。
福生本不想去的,可看到丹純期盼的眼神兒後,還是點了點頭。
幾人隨著蘇可來到上次聽戲的梨園,被接引到了中央靠前的地方。落座之後,福生有些無聊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周圍正麵帶微笑聽戲的眾人,真是不知道自己來乾嘛,這戲有什麼好聽的,哼來哼去,自己到底是提不起這方麵的興趣。
“福生兄弟。”趙樂笑著湊了過來,坐在福生旁邊。
“咋了?”福生眼神微凝。
“沒,就是想聽聽處子師姐的事。”趙樂見福生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趕忙擺擺手。
“不好吧,人家在台上唱,咱們在底下唱。”福生給了趙樂一個眼神兒。
趙樂十分懂事兒得拉起福生就要向外走,沒想到一旁的蘇可一個眼神兒直接讓趙樂愣在了原地。
“聽個戲也不安生?對小丹純就這麼沒耐心?”蘇可話是說給福生聽的,斜眼望向了一旁笑嘻嘻的趙樂。
“咳,福生兄弟,我就說彆亂走,好好聽戲。”趙樂趕忙抽出手搭在福生肩膀,把剛剛站起身子的福生按了回去。
福生有些想笑,看來趙樂跟著蘇可挺不容易的。
良久,終於戲罷。
福生揉了揉有些酸痛地額頭,可算完了。
“小丹純,中午想吃什麼?”蘇可意猶未儘地伸出一個蘭花指在身前左抹右挑,顯然還沒過癮。
“獅子頭。”丹純咽了口口水。
“我知道一家蟹黃獅子頭挺好吃的!”蘇可偏過頭給了剛打賞完幾位名角兒回來的蘇芒一個眼神兒。
蘇芒點點頭,先行向外走去。
蘇可幾人起身離去時,梨園內的人還剩不少,都在向外走著。
一個人行色匆匆地穿梭在行人之間,快速向外走去,絲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