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了下午放學，福生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教室，說道：“大春兒，你等我一會，我先去個廁所。”
“那你快點兒，我今天還想早點回去呢。”大春兒繼續趴在桌上睡覺。
福生輕拍了拍大春兒，徑直走了出去。當走到學宮大道，看到校門口那幾道熟悉的身影時，福生十指交叉，扭動一番之後，走了過去。
“福生小爺，怎麼著，今天就你一個？”三哥看了看福生後麵，問道。
福生沒有答話，看著一旁幾個沒見過的人，眉頭皺了起來，這家夥竟然叫人了！福生環視著一圈八個人，心中有點嘀咕起來，本來五個人就夠嗆，這八個人可咋搞？
“小子，怕了吧？”三哥見福生竟然站在原地不動，以為是被嚇傻了，得意笑道，“今天這樣，不能讓朋友白來幫忙，一人喊聲爺，以後隻要見到我要低頭，怎麼樣？”
福生好像沒聽見一樣，輕輕咬牙，雙眼鎖定在三哥身上。
“三哥，到底打不打，快點的，我要回去了。”來幫忙的一人見二人好像玩上了，趕忙說了一聲。
三哥被福生的要吃人的眼神嚇了一跳，聽到有人叫自己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後退了一步，惱羞成怒道：“好你個兔崽子，上，給我往死裡揍！”
福生大吼一聲，不管不顧其他人，直接一個箭步衝到三哥麵前，一拳卯足勁朝三哥肚子上招呼去，剛想再出拳卻被趕上來的人給拉住身子，腦袋一個後仰，直接以換命姿態磕在三哥腦門上。
隨著兩聲慘叫，兩個人都是倒地不起，不同的是，三哥原本包住腦袋的紗布有點殷紅流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福生在地上嘴巴張張合還有點動靜，麵部十分猙獰。其餘幾人見狀有些懵，以為死人了，趕忙尖叫著往家跑去，邊跑邊大聲疾呼：“殺人啦！福生殺人啦！”
宮長室，韓夫子看著門口的慘淡光景，摸了摸臉，朝一邊的王師傅笑道：“王老弟，這可是學宮，我能做的有限，希望你點到為止。”
王師傅臉色有些尷尬，抱了抱拳，趕忙走了出去。
夜色緩緩降臨，福生又一次被大春兒抬回了床上。大春兒看著躺在床上已經睡著的福生，不由氣不打一處來，但又無可奈何，隻得一拳砸在一旁的牆上，然後臉色漲紅得吹了起來。
當各家商鋪關門謝客，準備就寢或者逛夜市時，一群人各手持一火把浩浩蕩蕩來到了鎮東邊的兵器鋪，這一群火把在夜色中搖曳不定，好似一條小遊龍，後邊還跟隨者一批被吸引來的好事之徒。
“姓王的，出來！”
“把那個小畜生交出來！”
“什麼時候一個皮條客也敢去學宮了？”
“這下有好戲看了，竟然來找王師傅的麻煩！”
“老王不是一向不惹事嗎？怎麼會一下子來這麼多人？”
“他是不惹事，最近他不是收了兩個小皮條客嗎，應該這兩個小家夥有人惹事了！”
一陣烏泱泱的聲音響起，直接把周圍一片的人們都驚起了床，各家漆黑房內瞬間光亮起來，一盞盞蠟燭此起彼伏。
“呦，三爺，稀客呀！不知來此有何貴乾？”王師傅推開門，看清為首之人後，頓時明白了。
“王師傅，咱們明人不說暗語，讓那兩個小皮條客出來受罰，這事兒跟你沒關係！”為首的正是三哥的父親張三，鎮上的布料大亨，此時張三坐在一把下人放好的凳子上，眉眼不善地冷哼了一聲。
“三爺，小孩子之間打打鬨鬨有必要喊這麼多人嗎？”老王見狀打個哈哈。
“哼！你知道這兩個小兔崽子把我家孩子打成什麼樣了嗎？倒地不醒，額頭流血，這可不是小孩子之間的打打鬨鬨，這肯定是受誰的指使，”張三站起身，指著王師傅，不悅道，“我再尊稱你一聲王師傅，交出兩個小皮條客，跟我回去，待我問出幕後指使，自然會給你送回來！”
“三爺，我叫兩個孩子出來，有什麼話就在這問吧，我怕跟你回去就回不來了。”王師傅笑著回道。
“你先叫出來！”張三見王師傅往裡屋走去，大手一揮，手下立馬團團將兵器鋪圍住。
在周圍眾人逐漸增加，議論聲逐漸沸騰的時候，王師傅總算把兩個小家夥給帶了出來，眾人見狀不由都是搖了搖頭，大春兒沒事兒人一樣揉著眼睛看著周圍一大圈的人，而福生則被放在在一張搖椅上繼續熟睡。
王師傅站在福生一旁，笑道：“三爺，您儘管問，我要是皺一下眉頭我就跟您姓。”
看了看大春兒，這家夥好像根本就沒事兒一樣，臉上的傷痕明顯不是剛留下的，張三皺起眉頭，目光轉向搖椅上的福生，說道：“他可以回去睡覺了，搖椅上這個跟我回去。”
“三爺，就在這裡問。”王師傅看向張三，回了一句。
“姓王的，我很給你麵子了，我讓你看看我兒子被打成什麼樣了，抬出來！”張三一揮手，人堆裡兩個人抬著一張擔架走了出來。
眾人看到擔架上的人都是有點忍俊不禁，隻見擔架上張三的兒子額頭裹著一圈又一圈的紗布，幾乎把眼睛都蓋住了，整個人好像個大頭蘿卜一樣。
“我給你個機會，你說咋辦吧？”張三再一揮手，兩人抬著擔架回去了。
“既然事情是兩個小家夥做的，那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本事不濟，這能怪誰？”王師傅雙臂環胸笑道。
“這麼說你是不想善解了？”張三臉色逐漸鐵青，“我看你這個鋪子是不想開了！”
“把福生拉回去睡覺。”王師傅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說完開始活動身子，笑道，“看來好久不出手，鎮上都忘了有我這麼一號人了。”
“夠種！早就聽說王師傅早年英勇，今天我真想見識見識，彆怪我不客氣了，都給我上！”張三鐵青的臉上泛起冷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廢話真多，大春兒，帶他回屋去。”王師傅朝大春兒喊了一句。
“帶個屁！老子這兩天淨背著他出來進去了，老子不帶！”大春兒氣呼呼地直接一屁股坐在台階上。
“好小子，瞧好了。”王師傅笑了笑。
張三帶來的小弟們直接朝王師傅一擁而上。
王師傅輕閉雙眼，雙手負後，臉色逐漸漲紅，腦袋逐漸後仰，就在最前麵一人一拳將至時。
“吼！”
王師傅腦袋仰到一個高度不再上仰，嘴巴鼓動，滿臉通紅，腦袋好像在承受什麼一般來回抖動，終於腦袋向前一送，嘴巴一張，一聲獅吼好像火山爆發一般噴薄而出，聲波在夜晚的空氣中仍可見陣陣漣漪，肉眼可見的陣陣漣漪。
眾人直接倒飛了出去，麵部好像承受了颶風一般抖動。
倒地聲與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痛快！”王師傅摸了摸喉嚨，看著眾人倒地打滾的模樣笑了笑，“好久不吼一嗓子，真是憋壞了。”
良久，眾人終於是回過了神，再看王師傅時，眼神躲躲閃閃，當下又不能弱了氣勢，隻得朝著這個一身橫肉的大家夥指指點點，加上聲音稍大的竊竊私語。
“三爺，你覺得我的提議怎麼樣？”王師傅看著有些驚神未定的張三。
張三晃了晃腦袋，被王師傅一喊，這才回過神，耳鳴得厲害，臉色再次鐵青，聲音弱了一些說道：“這事兒不算完。”
“下次再來。”王師傅友好地打了一聲招呼，然後目光環視捂著而動目光驚恐的圍觀群眾，麵帶歉意抱拳道，“各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就早點歇了吧！”
眾人這才從震驚中驚醒，都是皮笑肉不笑地各自散了。
王師傅回頭看著在地上捂著耳朵打滾兒的大春兒和仍舊昏迷不醒的福生，笑了笑。
翌日，大春兒睜眼的時候福生早不在床上了，打著哈欠開始慢慢穿衣服。
“小子，昨晚你沒聽到一聲聲音比較大的吼聲嗎？”王師傅看著紮馬步的福生問道。
福生腰間雙手來回出拳收拳，沒有要回話的意思。
“咳，”王師傅見狀一腳踹在福生腿上，“紮穩點。”
福生腿一軟，直接“嘭！”一聲跪在了地上，然後沒好氣地重新站好，撇嘴道：“真沒聽見，你煩不煩，問了一個早上了！”
“好，好，好。”王師傅回了三個好字，“從今天起，腿上綁沙袋，跑步去上學，睡覺的時候再脫。”
福生仍舊沒聽到一般出拳收拳。
“老王，我今天練什麼？昨晚那招教教我？”大春兒一把抱住王師傅胳膊，開始擠眉弄眼。
“今天隻要福生背你回來，我一準兒教你！”王師傅一把甩掉大春兒，“不行就趕緊紮馬步，你看人家整天乾嘛，你是不是還想再睡一會！”
“切，不就是想看我被打暈嗎，不給你這個機會！”大春兒不屑地開始紮起馬步，學著福生出拳收拳。
福生二人跑到學宮門口時，不出意料，三哥又在這裡恭候。
“福生小爺！咱們以後打架能不能不扯上大人？”三哥被紗布纏滿的腦袋已經看不出來麵色如何了，隻得朝福生二人抱了抱拳。
福生有些詫異抱拳回道：“三哥何出此言？”
三哥五人麵色一滯，好像低聲罵了幾句，然後直接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福生問道：“大春兒，什麼情況？”
大春兒把昨晚王師傅獅子吼的畫麵張牙舞爪地再現了一遍。
“原來如此，難怪他早上一直問我有沒有聽到。”福生恍然大悟。
二人來到教室後，幾乎所有小夫子看向二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二人身上，喧嘩聲頓時小了下來，麵色多了一些躲閃和敬畏。
大春兒有些臭屁地一步三晃走到座位上，福生則好好學生一般沒有絲毫得意。
一上午稍安無事，直到中午放學。
福生二人等到所有人都走後準備吃飯去，出門後大春兒見福生又向門口走去，不由小臉一苦，說道：“福生啊，咱們去食堂吧，老吃麵條也受不了，而且飯票不用白不用。”
福生撓了撓腦袋，轉過身說道：“走吧。”
二人來到食堂後，頓時一股香味撲麵而來，這可要比外麵的麵條香多了，隻有少量人還在排隊，大都在嘻嘻哈哈地吃著飯。大春左顧右盼看著眾人吃的飯菜，口水更大了，可謂是色香俱全，那噴香的雞腿兒直鉤心裡的饞蟲。
在二人走到前麵的時候，不知誰喊了一聲，“快看啊，小皮條客來吃飯了！”
這一嗓子直接把食堂的注意力給放到了福生二人身上。
大春兒看了看聲音來源的方向，發現正是三哥拿貨人五人中的一人，指著那個胖子大喊道：“這小子還沒挨夠揍，今天下午放學不見不散！”
福生環視一圈，轉過頭繼續排隊打飯。
在此起彼伏地起哄聲中，終於輪到二人打飯。
“我”福生剛遞出飯票，不料被廚子一手打落。
“我這裡隻給小夫子打飯，你們去彆的地方吃吧。”肥頭大耳的廚子見到福生二人時，直接把勺扔進了鍋裡，冷笑不已。
“你信不信我到宮長那你告你！”大春兒指著廚子怒道。
“有本事你去啊！我倒要看看宮長會不會替兩個皮條客怪罪食堂！趕緊滾！”廚子臉色一冷，指著二人就罵了起來。
“我們走。”福生深吸口氣，撿起飯票，拉著大春兒往外走去。
一路經過全校小夫子的身旁，冷言熱語如同石頭般不斷扔到二人身上，更有甚者直接把飯菜朝二人身上潑去！福生沒有低頭，來回躲閃仍有不少飯菜落在身上，一隻手拉著要動手的春兒快步向前走。
“你奶奶的！我記住你了，以後放學彆落單！”
“好小子，彆以為你中級班的我就怕你，給老子等著！”
大春兒則不亦樂乎地回應著一個個挑釁的小夫子，淩空腳踢一片，口水直接朝近者碗內噴去。
“福生，你乾嘛拉著我，不然我非讓他們好看！”出了食堂，大春兒沒好氣地撇開福生的手。
“還是吃麵條吧，吃完休息一會上課。”福生拍掉身上的飯菜，這世上難道一定要帶著眼光看人嗎？福生問了自己一句，回過頭看了眼食堂，雖然隔著門，但好像已經看到了裡麵的眾人仍對自己二人的背影指指點點，嘲笑不斷。
“你這還要上課啊？不回去換衣服嗎？”大春兒驚訝道。
“這有啥？光著屁股也得上完課再說。”福生笑了笑，長出口氣。
大春兒見到福生還能笑，打了個激靈，嘟囔道：“這家夥是不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