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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清風過耳,千裡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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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以前,有過幾次在兩種開竅間切換的經曆,但是都不徹底。

放沒有放到最大,收沒有收到最深。

就算是那樣,已經讓他覺得頗有負擔,因此也沒有特意折騰,那時候的心力,主要還是都放在拳法修煉上。

而今他在戰中得到啟發,這一刹那,通靈開竅的狀態,向外放到最大,又於動念之間,極力一收。

就像是一個人,用有生以來最大的限度,吐儘了濁氣,再狂吞一口天地間風雨清新的味道。

周邊場景裡,大量的細節紛至遝來。

在腦海中碰撞出光明、燦爛、多彩,每個線條卻又深刻動人,涇渭分明的動態圖像。

老太監這個時候,已經朝他殺了過來。

那張老臉上的傷口,臉皮皺紋的顫動,神情從自傲變得陰沉,細節全都映在楚天舒眼中。

乾瘦的身體,還是那種上半身大幅度前傾,腳下高速繃緊蹬地的姿態。

那是“心意拳”老架裡的功夫。

這套拳法,從明末清初成名以來,就一直以狠毒著稱,演變到了清朝道光年間,已經溫和不少。

可仍然被當時的直隸大拳師李老能,評價為狠辣有餘,穩重不足,因此改良出一套形意拳,保留了剛猛的特點,但出手更穩,有更多應變餘地。

昔年老太監在紫禁城被培養,乾的就是殺人的活,上麵人當然不管他們穩不穩,後來他有了地位,拳法風格卻已經浸潤了他的性子。

要他去改變自小的拳術風格,那不可能,現在他出手稍慢一點,都覺得自己這一拳是白打了。

但他琢磨著,有了金錢身甲,也算從另一個角度,彌補了缺陷。

所以,他人雖老,拳卻比幾年前更加求快。

腿如強弓勁弩,輪換間一鬆一繃,俯身破風射去,拳頭又在這種速度的基礎上打出來。

近身瞬間,出拳如炮石。

嘭!!!

楚天舒幾乎看得出,前方的空氣被打的微微膨脹了一下。

而他的右手,就是在這個時候,砍進了那團空氣,切在了老太監右臂手肘內側。

他第一反應是,自己的手掌像切在了鐵棒上。

金錢身甲是全方位的防護,眼皮上都有,手肘內側當然更有,但為保持關節的活動能力,此處的反震力,已經比彆的地方稍軟了。

這一掌,把對方的手臂打偏,似乎宣示一個前奏。

主調緊隨而至,老太監出拳如同亂箭齊發,水滴被打成霧狀,勁風氣流,宛如沸湯狂雪。

楚天舒的雙臂,則如快刀肆意斬出,有形打形,無形打影,讓麵前的氣流亂象翻倍。

他那咬牙切齒,雙目發亮的模樣,好像隻是才模糊看到個影子,什麼都不管,手就已經砍到了那個位置。

兩個人的碰撞,不像一串鞭炮那樣,有著先後次序的感覺。

而像是用一個大鐵桶,裡麵裝上一半鐵豆子,然後奮力搖晃。

隻一瞬間,不知道多少鐵豆子碰上了鐵桶。

聲音激烈到讓人心煩意亂,眼花神搖!!

不遠處的鐘勁秋,這一刹那都屏住了呼吸。

以他的經驗,至少可以肯定,自己能看到的所有碰撞中,楚天舒的手掌,都是切在了、抽中了對方的手肘內側。

太準了,但就算這麼準,楚天舒的手,恐怕還是沒有對方手肘內側那麼硬。

碰撞頻率如此之高,要不了幾秒鐘,楚天舒的手也會酸痛發腫的。

鐘勁秋猛然回神,下意識就想要起腳,大不了再廢一條腿,總有可能讓那老東西被乾擾一下。

但他腳還沒抬起來,就聽見一聲炸響。

特彆清脆,但又震耳的一聲炸響,就像是有人用極大的力量打爆了一個羊皮筏子。

一個帶著殘影的巴掌,重重拍在了老太監腦袋側麵,拍在了他的耳朵上。

老太監的身體向右一歪,橫砸在地,砸碎了好幾塊石磚。

楚天舒肚腹一震,仿佛是腸胃在發力,左腳突兀向前一擦。

腳尖直接踢在了老太監眼眶上。

咚!!!

老太監的身體旋轉出去,撞到牆根,這才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啊!你!!”

他在地麵一滾,站起身來,一隻眼血肉模糊,耳朵裡也淌出暗紅的鮮血,搖搖晃晃看向楚天舒。

“你不過是剛學會洞察……”

老太監伸手指向楚天舒,帶著歇斯底裡的憤怒。

但他才邁出一步,人就跪在了地上,雙手撐地,腦袋左一歪,右一晃,血滴在石磚上,爬不起來。

腦子裡極度的眩暈,讓他發出乾嘔的聲音。

“耳朵裡都被震爆了,你還想站穩嗎?”

楚天舒唇齒帶著微微的顫,不知道是喘息還是忍痛,咬牙而笑。

“我確實是剛學會這手洞察戰場的本事,未必有你老練。”

“但是,人感覺到的細節,是要腦子來處理的,你之前傷了肺,腦子供氧量不足。”

“同樣是鼓足一口氣,我站著不移跟你硬拚,等你拚到後麵,腦子就沒有我快了。”

所以,老太監的耳朵上才會被打中那一掌。

他還沒有等到楚天舒的手真正腫起來,已經中了必敗的一擊。

老太監恨聲道:“原來如此……”

楚天舒說了這幾句話,腳趾的酸痛已緩解,身子倏然一動,到了老太監身邊,一腳就踢在他另一隻耳朵上。

老太監渾身一顫,剩下的一隻眼裡滿是不甘。

如果重來一回,不要以搶攻的姿態高速硬拚,換成遊鬥,或者乾脆逃走……

他的身體,已側翻出去,滾倒在地,沒有了聲息。

另一邊,鐘勁秋也扭身一腳,踢在地上,石磚崩裂,兩粒碎石破空而去。

廳裡兩個仆役,眼看公公大敗,正要逃跑,後腦就被碎石打中,昏死過去。

楚天舒左右換手,給自己手臂上紮了幾根銀針,這才敢鬆了口氣。

一旦鬆了緊繃的那口氣,痛感簡直倍增。

“我靠之啊!”

楚天舒腳下一挑,給老太監翻了個麵。

叮!

一根銀針射向屍體胸前的刺青,卻被彈開。

楚天舒輕輕嘶了一聲。

他知道這種邪術造物,跟一般附體的凶魂不同,並不會因為主體死亡,而急衰暴斃。

要采集到邪靈素材,必須得把這個邪術造物也乾掉才行。

但老東西都死了,這刺青竟然還紮不穿?

好在很快,一隻麻雀飛到院子上空。

沒多會兒,馬掌櫃就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

“成了?”

馬掌櫃環顧一眼,道,“那就好,那我們快走吧,這邊的慘叫已經引起街口那邊有些人在觀望了。”

“孩子們交給孟家人照料……”

楚天舒插話,問道:“馬叔還有沒有彆的法器了?”

馬掌櫃掀開箱子:“隻剩一罐朱砂符墨。”

楚天舒眼前一亮,接過來直接倒在手掌中,蹲下去一巴掌拍在老太監胸口。

連打了七八回,刺青的陰邪之氣失去主人駕馭,被動挨打,逐步崩散。

稍後,廳中那口玉棺,也被滿是朱砂符墨的手掌,從頭到尾,拍了個稀碎。

大宅之外,鎮長已經帶著王甫等護院趕了過來。

“怎麼回事,老太爺的宅子裡怎麼會有慘叫?”

鎮長看向那些鎮民,旁人也不知道,“民兵呢,民兵巡邏沒來這邊嗎?”

王甫說道:“我前幾天聽民兵說過,周副官在的時候,讓民兵們不要靠近這邊,老太爺自有護衛。”

有個鎮民說道:“剛才好像看見孟廠長和馬掌櫃進去了。”

正說話間,幾個老頭抱著一群孩子走了出來。

還有些孩子,年歲看著稍大,畏怯的跟在人群後麵走動。

王甫眼尖,看出那些能走動的孩子,有的身上還留著銀針。

鎮長滿頭霧水,又驚又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連發憐惜無比的抱著自家小寶,手上還拿了塊木板,正要說些什麼,就聽見一陣馬蹄聲靠近。

所有人都看向路口。

細雨之中,隻見一匹高頭大馬疾馳而來。

那匹馬有些讓人眼熟,但馬背上坐的並非是一個高高瘦瘦的軍裝漢子,而是一個披甲武將。

頭盔鋥光瓦亮,兩側火雲護耳,鐵麵罩蓋臉,身上甲葉密密麻麻,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提著把五尺多長的大刀。

鎮長等人一時都呆了。

雖然進入槍炮橫行的時代還沒有多少年,但他們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武將。

那仿佛是從戲文裡,從曆史裡狂奔出來的大將。

王甫等護院則紛紛警戒起來,大喝道:“什麼人?”

駿馬一聲長嘶,武將一抬腿,跳下馬來,迅捷的像是那身五十斤的重甲不存在一樣。

待腳步砸在街麵上,一聲震動,又提醒著眾人,那身盔甲絕不是樣子貨。

“是我!”

武將掀起麵罩,露出周副官的那張臉,掃視眾人。

練成觀音骨的拳師,披重甲弊大於利,練成食為仙的拳師,披重甲也如同自負枷鎖。

但是,練成龍纏身的拳師,渾身筋力如同一條活龍。

重甲對他們來說算不了多大負擔,其重量、慣性,甚至可以成為活龍狂力的一部分,好處遠大於壞處。

周副官不知麻雀精魂具體奧妙,但他大致知道,一個術士“役魂借眼”,頂多能有多大範圍。

超出這個範圍後,他立刻讓人為他披甲,策馬狂奔,繞路回鎮。

原以為能來收拾殘局,但現在看來,好像還是晚了一點。

“周副官啊!”

孟連發大喊一聲,聲淚俱下。

“你總算回來了,有一夥歹人騙子,裝成戲班,蒙騙老太爺,暗地裡做出不法之事,綁了好多人家的小孩。”

“楚大夫他們發現端倪,趕去營救老太爺和眾孩童,想不到老太爺剛烈,知道自己被蒙騙,跟那些歹人拚了。”

這番話,被精明的人一細想就知道不對,就像是隨便留的一個台階,隻看你願不願意自己描補。

比如鎮長,腦子裡已想到什麼,連忙繃住了嘴,不敢多說一個字。

周副官臉硬如木,嘴角動了動:“竟有此事,那楚大夫他們?”

“楚大夫他們經此一遭,深感世情險惡,決心歸隱山林了。”

孟連發把手中的木板遞出來。

周副官接過來一看,木板上的字跡,看著竟像是用手指寫出來的。

周大哥,小弟出山磨練,頗多波折,已有所成,決定歸山深造,將來有暇,必定回來探望諸位。

後會有期!

周副官又問:“他們三位,一起歸隱?”

三個人就沒死上一兩個?

孟連發坦然麵對武將的視線:“是啊,周副官要進宅子看看嗎?”

進了宅子,你該能看出來,三個人一個都沒死。

周副官又蓋下了麵罩,不讓人看到他的神情,隔了一會兒,才不易察覺的低語一聲。

“真是老江湖,又硬又辣手。”

三個真正動了手,也是真正有威脅的走脫了,鎮上剩下的這些小螞蟻,腿腳倒是慢,但……也罷。

武將沉默片刻後,大哭一聲,感天動地,邁步走向宅中。

“老太爺,我左思右想,想起不對,匆匆趕來,你卻還是被歹人給害了呀!!”

一擊既中,遠遁千裡的三個歹人。

老太爺你信我,我也沒想到他們能有這麼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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