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旁的山林間。
楚天舒拿著從老太監宅子帶走的單筒望遠鏡,看著鎮子裡的情況。
“馬叔,果然像你們說的,這台階他接得很快呀,鎮長那幫人看樣子都已經跟著哭起老太爺了。”
楚天舒把望遠鏡縮起來,歎了口氣,“但想不到,這家夥還有一身重甲,真是威武。”
“我之前要是也有一雙好的臂鎧,兩條手臂應該不至於到現在還這麼酸爽。”
鐘勁秋背靠著鬆樹,伸伸脖子,示意道:“再給我來一根。”
楚天舒幫他從腰間小包裡摸出根蘿卜乾,給他叼住。
比起雙臂隻是殘留了酸痛感的楚天舒,鐘勁秋的手臂上,銀針到現在還沒拔呢。
馬叔接過望遠鏡:“我年輕時玩過的千裡鏡,可沒有這麼清楚,這麼遠,感覺比我的麻雀還好用了。”
鐘勁秋嚼著蘿卜乾,說道:“這東西也隻能居高臨下,真要說追蹤滲透,還是靠法術才行。”
馬叔感慨道:“可不好說啊,唐宋的時候,還隻有雷法術士們善用火藥,後來呢,什麼五花八門的火藥槍炮都冒出來了。”
“這些機械,指不定將來處處都能比我的法術更方便。”
楚天舒來了興致,想聽聽這個時代的術士,如果憑自己的猜測,臆想將來那些科技造物,會是什麼樣子?
馬掌櫃也正樂意聊這個。
“譬如說,現在汽車都燒油,火車都燒煤,太笨重了,將來會不會有那種,巴掌大的一塊石頭,就能燒很久的東西。”
“哪怕動力小點,那就整個都改小了,弄得像滑板那麼大。”
“人站在上麵,它就能自己跑,哦,還得有個握杆,方便操控方向,就像傳聞中的神行甲馬術那樣迅捷省力……”
三人一邊閒聊,一邊向山林深處走去。
他們三個不知所蹤的話,也算是對周副官有一種隱性的威懾。
隻是原本的鎮子,不方便回去住了。
鐘勁秋認路,三人帶了糧食和大洋,準備走到百多裡外,去另一個鎮子暫住。
山裡路難走,有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常規意義上的路。
鐘勁秋還好,手不方便,不影響他兩條腿還能健步如飛。
馬叔身子骨雖然硬朗,畢竟不是開竅的拳師,就有些吃力了。
楚天舒背著包袱,幫忙攙著點馬叔,馬叔正好幫他打傘。
如此走到傍晚時分。
鐘勁秋帶著他們,來到一個廢棄的茶棚。
竹木的框架,茅草的棚頂。
茶棚裡的桌椅,要麼翻倒,要麼斷腿,都積了不少灰塵。
棚子一角的土灶,更是塌了一大半。
“我以前回老家掃墓,有時候會在這邊歇腳。”
鐘勁秋說道,“這棚子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廢棄的,現在這個頂,還是我前兩年自己動手修補的。”
“今晚就睡這兒吧,明早再趕路。”
馬叔一屁股坐在長凳上,擦都沒擦,喘著氣說道:“非得跑那麼遠嗎,這附近就沒有什麼彆的村鎮,能讓我們住的?”
鐘勁秋隻道:“小楚還在漲功夫的時候,需要足夠的肉食,一般的村子他住得了嗎?”
“足夠繁華的鎮子,你又說不好太靠近元南城,隻能先去那邊了。”
楚天舒這倒是很讚同。
現在身邊沒有足夠的食物,他都不敢放開了練功。
估計得等他龍纏身和食為仙都練成了,拳法進度大步反超通靈人的造詣,練功速度才不會再有這個月這麼狂暴。
加上,真正成就“食為仙”的人,所有內臟運作更協調,吃普通分量的食物,也能汲取利用到更多的養分。
他練拳對食物的需求,才會有所縮減。
“雖然不能放開了練,但熟悉一下拳譜也好。”
楚天舒說道,“鐘叔,太陽還沒下山,現在睡太早,你把你那套拳譜剩下的內容,都給我說說吧。”
鐘勁秋歇了一會兒,點頭道:“也好。”
鐘勁秋練的是太極拳,但並不是如今最知名的,陳家溝傳給楊露禪,楊露禪又在京城揚名立派,傳播開來的那一脈。
他的拳法,是來自武當金蟾派,古人以望月聽蟾的隱士意境,琢磨出來的拳法奧秘。
陳家溝那一脈,則是混了戰場和農民生活演練的意境,要更厚重,也更剛更拙。
“人的內臟和情緒息息相關,練內臟的拳法,要想打出最好的效果,就要把那個情緒意境也拿捏到位。”
“我年輕時候,覺得各家各派的太極,秉承的都是上善若水,以柔克剛,我這金蟾派的太極拳,立意更純,肯定比陳家溝的奧妙更深。”
“年紀大了之後,我反複琢磨,才有點後悔,當年沒有去京城見識見識那一脈的太極。”
“因為當兵和農民,這兩種意境好養好學,你基本走到哪裡,都能夠看見農民,但是隱士這種東西,實在是太難學了。”
鐘勁秋長歎一聲。
不是住在山裡就叫隱士的,脫離人煙,也可能是野人。
真正的隱士,未必無憂,但多半已經忘憂,經曆過世情,而能夠脫身出來。
這實在太難,甚至可能需要一種天生的稟賦。
鐘勁秋也算是起起落落,自問還是做不到那種心懷。
“我看你也不像個隱士,靈陽膽的效力已經用的差不多,以後你練我這套金蟾派太極拳,隻怕也有得慢慢磨了。”
楚天舒細細聽著,微微一笑。
他確實不算隱士,但等到拿令牌推演優化,重新得出來的拳法,也未必還是按隱士的路子走了。
【紅尾燕:凶刑之刃,積年紅鏽,金氣血怨,合而成毒,翩然鋒芒,擇人而噬。
特性,鋒芒斬鐵,鏽毒腐骨,遇水晶而收斂,以秘法吞吐過肺,可為其主。】
【吞金獸麵(五猖分靈):偏財買命,戲謔人魂,祭禮合乎法度,可以娛神。
五猖神降下一縷分靈,囚禁精氣,化為無形身甲。
特性,困鎖精氣,堅剛如金。】
那口玉棺打碎之後,沒有什麼收獲,大概是那件法器,還沒有達到“有靈”的標準。
但是,老太監的金錢身甲,卻是意外之喜。
這東西並不是傳聞中那種,直接用邪術從彆人身上汲取來精氣,就能化為身甲。
其最關鍵的地方,竟然是五猖神的一縷分靈。
楚天舒當時初見令牌上的注解,也略微一驚。
但這分靈在老太監死後就隻會被動挨打,都被打死了,五猖也沒什麼反應,可見雖然稱之為神,也必有某些限製,不用太大驚小怪。
就靠這一縷分靈,加上紅尾燕,已經湊足了一次推演的標準。
鐘勁秋把拳譜內容都講了一遍之後,楚天舒回憶著,將印象中不太清晰的部分,又問了好幾次。
令牌上如願顯示出了新的功法素材。
楚天舒選定“吞金獸麵”的特性為主,開始推演。
【……推演完成。
《蟾功掌心雷》:意發五臟急如雷,蟾鳴四季第一聲。
此拳法,意境如礦脈深藏,奇獸冬眠,靜待天時,練成後,五臟六腑精華內守,厚韌飽滿。
縱以最為急促之態,催動內臟發勁,亦可分毫無損。心肺發勁百次,隻需稍一換氣,仍可生機綿綿。
猶如天雷一響,驚動蟾鳴,隨後正有春意浩蕩而來。】
楚天舒閉了閉眼,感受腦海中的拳譜,嘴角不覺勾起了微笑。
等鐘叔手全好了,就找個借口,把一些改良的部分說給他聽。
此時,天幕染上夜色,山間卻傳來怪聲。
楚天舒睜眼,疑惑的看去。
馬掌櫃也抬頭,嘴裡嘀咕:“哪來的驢叫?”
原來是驢叫。
楚天舒想起,在鎮上自己也聽過驢叫,不過,那種近距離聽到的驢叫,跟這種在山裡聽到的,還真是大有不同。
林間細雨已歇,但土壤泥濘濕滑。
隻見兩個蓑衣漢子,穿著粗布補丁的衣服,褲腳挽到小腿,踩著草鞋在林子裡走來,其中一人腰間還彆著鐮刀。
那頭驢正是被他們兩個牽著。
驢背上坐著一個頭戴鬥笠,麵色蠟黃的男人,縮著身子,萎靡不振的模樣。
看起來像是三個村夫,卻不知怎麼天已黑了,還在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