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黑色的馬車漸行漸近,緩緩在夏府大門口停下。
簾子被一個隨從撩開,一個保養得宜、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自車內走了出來。
夏老夫人麵露喜色道:“老爺回來了。”
魏氏一房和蘇氏娘倆,加上出來迎接的一眾奴仆,見了夏光淳之後,齊齊躬身施禮。
“恭迎老爺回府……”
“恭迎父親回府……”
夏光淳腳步穩重地順著木凳下了馬車。
然後對夏老夫人躬身道:“母親。”
夏老夫人將他扶起來,體貼問道:“這次公差,一切可還順利?”
夏光淳善於工事,此前柳州一帶有一座重要的橋梁榻了。
那橋是當今聖上有一年去柳州遊玩時,特意命人修建的。
工部對此事非常重視,特意派夏光淳過去負責監察重修。
夏光淳回夏老夫人道:“橋已經修好,且已投入使用半個月,一切都順利,勞母親掛念。”
隨即,他垂頭看了看夏老夫人的腿:“母親的腿,已經好了?”
他曾收到溫嬤嬤自春川老家臨行前的家書,說母親的腿在春川摔壞了,看了很多郎中,都沒有瞧好,所以她們要提前回京治腿。
他當時離得遠,公事繁忙,心裡著急卻也沒辦法。
他想著,若回京母親腿還是沒有治好,他會親自為母親去想辦法。
如今看母親的樣子,倒像是已經沒有大礙了。
應當是在京城治好了。
夏老夫人沉聲笑了笑:“這件事,說來話長。回頭再跟你細說。”
這時,魏氏趕忙走上前去,對夏光淳柔柔施了一禮。
“老爺,你終於回來了。”
夏光淳點了下頭:“夫人辛苦。”
魏氏故意擋著蘇氏,靠近到夏光淳身邊:“老爺,快些進府吧,午膳已經準備妥當,就等著回來開宴。”
夏光淳點頭。
然後伸手扶著夏老夫人,領著出門迎接的眾人,熱鬨地進了府門。
夏桉陪蘇氏走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進了膳廳。
布膳下人們有序地走了進來,開始擺宴。
今日的菜品,比除夕那日的年夜飯還要豐盛許多。
盤中菜肴琳琅滿目,熠熠生輝。菜色誘人。
一看,就知道魏氏是下了大功夫了。
夏光淳在魏氏的伺候下,在正廳寢居稍作洗漱,換了身便服,來到了膳廳。
他在主位坐下之後,最先注意到一直候在一旁的夏舒緯。
“坐吧。”
夏舒緯頷首:“是,父親。”
“你得歐陽老先生的器重,入翰林,機會十分難得,你一定要努力做出些成績,也不枉歐陽老先生對你的信任。”
夏舒緯點了下頭:“兒子明白,謝父親教誨。”
魏氏臉上頓時浮起驕傲的榮光。
唇角忍不住一個勁地往上挑。
“老爺,我們緯兒如今可出息了,京中多少有公子的世家都羨慕我們養育了一個好兒子。以後他和你同朝為官,一定會為你搏一個好名聲的。”
夏光淳道:“的確是一件好事。為父很欣慰。”
夏舒緯恭謹頷首:“兒子今後,還需得父親多多指點。”
夏光淳目光又落在對麵的蘇氏身上。
目光略顯差異:“你身子,好些了?”
他記得她走之前,蘇氏已經連著病了好長一段時間,身體很虛弱。這段時間的家書裡,魏氏也捎帶提起過她,說她身子一日比一日弱,也不知能不能好起來。
他原本也想著,回來之後,為她換一個好一些的郎中。
可今日看她這情形,身子好像並沒有什麼大礙。
魏氏也趁機問道:“是啊,妹妹,你不會是在強撐著吧?老爺也不是外人,若隻是為了迎接他回府,倒也不必如此硬撐了,若是身子不舒服,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總覺得,蘇氏應是吃了什麼強撐著站起來的藥物。
不然,她今日根本就不可能下地了床才是。
她一定是在死撐。
蘇氏站起身回話。
“老爺,夫人,說來也怪,今日早晨我身子本來很是難受,幾乎下不了床。桉兒看著實在著急,便為我號了號脈。結果她說,我今日的脈象,不像是氣血虧虛,更像是中毒。”
魏氏身子猛得一僵。
夏老夫人和夏光淳目光也均變得有些詫異。
夏老夫人疑惑道:“中毒?中了什麼毒?”
魏氏後背已經開始冒冷汗。
怎麼回事?
被發現了?
莫非是因為早晨如風藥下得過重了?
對,這死丫頭說今日給她下了五倍的藥量,定是藥量過重,壞了事。
她眸光陰暗地瞥了如風一眼。
隻見如風將頭埋得低低的,一臉的心虛。
魏氏握了握拳頭,有些僵硬地訕笑了一下:“妹妹說笑了吧,咱們府裡太太平平的,有誰會給你下毒?”
這時,夏桉也站了起來。
“祖母,父親,母親,你們多慮了,我瞧著小娘的症狀,應該是食物中毒。可能是她身體底子弱,這兩天吃了什麼相衝的食物。不過,我早晨給她用了一枚解毒丹,她現在已經無礙了。你們不必擔心。”
夏桉其實想過,今日便揭發如風給小娘下毒的事。
但是,如風若是被抓,會交待始作俑者是魏氏嗎?
八成是會的。
她對夏舒緯的迷戀已經到了有些偏執的地步。
恐怕就算讓她去死,她也不會做出任何會傷害夏舒緯的事。
所以,她斷不會將疼愛他的母親供出來的。
到頭來,這樣做,不僅不能絆倒魏氏,她沒準還會落個汙蔑主母的罪名。
實在得不償失。
況且,就算就將如風揪出來,又能怎樣呢?
送官?
打死?
不。
對如風來說,她一定會覺得,自己是為了守護心愛的男人而死的,死得其所,死得值。
她上輩子眼睜睜將小娘折磨成一具乾屍,怎麼能讓她死得如此輕巧?
總要讓她知道,有些背叛,並不是賠了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