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風像是被釘在了地上,整個人僵成了木頭。
蘇氏對夏桉道:“不會吧?我今日吃的,和平時吃的,彆無二致。”
夏桉回眸看如風:“如風姐,小娘這兩日,有沒有吃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如風心臟撲通撲通劇烈跳動,幾乎要從行胸腔裡麵躍出來。
“沒,沒有。”
她就些結巴道。
聲音不自覺地發顫。
夏桉想了想:“小娘,你也有可能是食物中毒。您體質弱,保不齊哪味吃食沒吃合適。”
聽到夏桉說是食物中毒,如風瞳孔縮了縮。
幸好,幸好她沒有查出是什麼毒。
如風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杵在那裡半個字都不敢再說。
奇了怪了,她連著給蘇氏下了那麼久的毒,她都沒有察覺,怎麼偏偏今日給瞧出來了。
不,一定是因為她今日的毒下得太多了,才會被夏桉診出來。
一定是這樣的,
夏桉想了想,從袖中取出一個藥丸:“娘,我這裡有一枚解毒丹,你服下試一試。”
蘇氏點點頭:“也行。”
如風看著蘇氏將那枚藥一口吞了下去。
她心想,這藥不會真的能解蘇氏的毒吧?
不會的,蘇氏體內的毒,可是囤積了許久了,哪有那麼容易就解了。
不會解的,至少今日,蘇氏不可能一下子就康複。
蘇氏用了藥,倚在床頭又喝了一杯熱水。
不稍片刻,她對夏桉道:“我怎麼覺得,我這身上開始熱熱的,好像沒有剛才那麼難受了。而且,這身上好像忽然就有了力氣。”
如風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夏桉和蘇氏,同時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她。
如風麵色一僵,連忙解釋道:“我是說,我是說,姨娘的身子已經病了這麼久,怎麼可能,一下就好了呢?姨娘你再感受一下,是不是隻是短暫的錯覺?我怕您,會失望的。”
夏桉和蘇氏雙雙收回目光。
夏桉道:“娘,要不然,您下地走走試試?”
蘇氏點點頭:“行。”
說著,她一把撩開了身上的厚棉被。
夏桉伺候她穿上了繡鞋,她身子緩緩從床邊站了起來。
如風緊張地看著蘇氏,隻見她身姿穩穩當當,一改早晨搖搖晃晃的樣子。
她驚得雙目圓瞪。
不可能啊。
無論如何,她下的可是五倍的藥量。
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徹底解了?
夏桉溫聲鼓勵蘇氏道:“小娘,你看著好像真的好多了,你再走走看。”
蘇氏臉上浮起一絲輕盈的笑意,她輕挪腳步,緩緩在屋子裡走了幾步。
“奇怪,我竟覺得身體好像一下子就好起來了。莫非,毒就這樣解了?”
夏桉麵帶微笑地道:“應該是的呢。”
蘇氏又走了幾步,轉過身來,對夏桉道:“桉兒,如今小娘不得不信,原來你的醫術竟真的如此厲害。”
她看向如風:“是吧如風,今日你也親眼所見,桉兒是不是很厲害?”
此時如風的心裡,已經刮起狂風,下起暴雨,亂作了一團。
她努力擠出一抹驚喜的表情:“三姑娘醫術高明,奴婢真是,見識到了。”
蘇氏幾步走到了銅鏡前,看了看鏡中的自己,趕忙道:“快,如風,來為我梳妝吧,今日老爺回來,我得到府門外去迎接他。”
如風還是僵在原地。
蘇氏笑笑:“你怎麼被驚成了這樣,動都不會動了?”
如風這才反應了過來。
她看著梳妝台上夏桉新買回來的胭脂水粉,狀似遲疑著道:“姨娘,您身子才剛剛好轉,去府門前迎接老爺,會不會太累了。若是再暈倒了,可就不好了。”
不能讓她出去,真的不能讓她出去。夫人會被氣死的。
蘇氏卻隻是笑笑:“我不出去,也是失禮,你莫想那麼多,快替我梳妝吧。就用桉兒剛買回來的這些胭脂。”
如風隻能一步又一步艱難地走到了蘇氏的身邊,拿起梳子,開始幫蘇氏梳發髻。
夏桉在床沿邊坐下,雙手撐著床麵,幽沉地盯著如風的背影,眸光涼意沉沉。
聽小娘說,她今早的藥,被如風弄得都快沒有藥味了。
可想而知,她添加了多少那東西進去。
她還真的下得去手。
十幾年主仆之情,竟遠遠不及她對夏舒緯生出的那一點點不靠譜的念想。
真是諷刺。
這是小娘之悲,更是她自尋的一條必死之路。
好在自今日起,陪她演的這場漫長的戲,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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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莊嚴的夏府大門前,由夏老夫人牽頭,數十位主子奴仆一起候在大門外,迎接夏侍郎夏光淳回府。
魏氏腰板挺得直直的,雙手得體地在身前交握,端莊地站在夏老夫人的身邊,臉上擎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夏舒緯則站在夏老夫人另一側,他旁邊站著夏媛。
夏舒寒去太學沒回來。
蘇氏和夏桉則根本沒有露麵。
魏氏心中冷哼:賤女人,這回地都下不了,看她還怎麼出來礙眼。
正得意著,薑嬤嬤在後麵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聲音有些發虛:“夫人,你看後麵。”
魏氏隨意地朝後麵看了一眼,片刻後,目光瞬間凝住。
那是誰?
是蘇婉心?
隻見一身紫色錦裙的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了她們的後頭,梳了個溫婉得體的發髻,麵色瑩白紅潤,整個人竟看不出一絲病態。
不僅如此,還有著幾絲容光煥發。
夏桉站在她身側,臉上笑意盈盈,不時小聲和她說著話。
蘇氏的身後,如風看上去失魂落魄,像是丟了魂一樣。
魏氏移回目光,不可置信地和薑嬤嬤對視一眼。
壓低聲音質問道:“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薑嬤嬤顯然也覺得很不能理解。
“夫人,就先彆管他們了,老爺就快到了。”
魏氏咬緊後槽牙,氣急敗壞地轉過頭來。
麵上努力重新擠出笑意,心裡麵卻似壓住了一團爆裂的乾柴。
想燒,卻又燒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