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屍人要錢不要命是出了名的。
他們不怕背的屍體有多麼猛，隻怕掙不到錢。
對他們來說，窮比詐屍可怕多了。
詐屍了，大家還能拎著刀子上去跟僵屍對砍，但是窮，真的能讓人絕望到自殺。
一直沉默寡言的軍大衣青年也開口了：“背什麼樣的屍，就得給什麼樣的價。”
“雲起寺不是小門小戶，也不至於克扣我們這群苦哈哈。”
“每具屍的價錢翻一倍，這屍我們背了！”
那老僧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斬釘截鐵的說：“沒問題！按照原有定價基礎上翻一倍。”
“不過按照老規矩，中間發生任何事都要背屍人自行承擔。”
矮子冷笑道：“辣塊媽媽，說的跟出了事你們就能承擔一樣。爺們兒乾背屍這一行，也沒指望誰能給咱背鍋。”
他斜著眼朝我們掃了一眼：“這幾具屍，咱們怎麼分？”
價錢翻倍，對我們這群拿命換錢的人來說當然是極好的了。
但四具屍體各不相同，誰背哪一具，區彆可就大了。
誰也不想背童屍，風險太大。男屍也不願意背，這玩意兒不僅沉，價錢還低。
大老遠來一趟，費半天勁就賺這麼點，不劃算。
那具女屍雖然也有風險，但價錢可著實不低。
最主要的是，女屍體重隻有幾十斤，十幾公裡的山路能省很大的力氣。
相比於男屍和童屍，反倒是性價比最高的。
那白發老漢淡淡的說：“老頭子我年紀大了，男屍背不動，身上陽氣也越來越弱，估摸著壓不住童屍。”
“不如就讓老頭子我把女屍背下去好了。”
矮子冷笑道：“辣塊媽媽的，要是乾不了就彆乾，大家都是倆眼一個鼻子，也沒見你褲襠裡比我多一根家夥。憑什麼你就要挑最好的。”
“體力差，去背童屍啊，二十多斤也累不死你。陽氣差，就下山彆乾了，沒人求著你來。”
老漢的眉毛都漸漸豎了起來，明顯被矮子給氣的夠嗆。
但他還沒開口懟回去，那穿著軍大衣的青年卻忽然開口：“抓鬮吧！”
“抓中哪具，就背哪具。”
我毫不猶豫的說道：“沒問題！”
矮子瞪了我一眼，罵道：“辣塊媽媽的，這裡沒生瓜說話的份兒！”
我也沒慣著這家夥，冷笑著回答：“要不這錢我不賺了，我那具屍給你背？”
“一個人賺兩份錢總夠了吧？實在不行，你一個人把這四具屍都給包圓了？”
矮子勃然大怒，但那老僧卻咳嗽了一聲，淡淡的說：“四具屍，都用同樣的棺材裝殮。你們自己選，選中哪個就背哪個。”
“還有，要打架的話，把活兒乾完了你們隨意愛怎麼打怎麼打，但是小寺裡麵的香客們都還在睡覺，吵醒他們了，以後就彆來這裡乾活了。”
要說雲起寺可以說是背屍人的大東家。
幾乎所有有問題的屍體，都會來雲起寺來走一圈。
得罪了這老僧，以後可就真的沒法在這背屍了。
背屍人沒了活兒，那不就是失業了麼？
矮子小聲的嘀咕道：“辣塊媽媽的，選就選。老和尚，屍體呢？”
老僧一言不發，邁步朝外麵走去。
他掀開厚厚的門簾，伸手在牆上按了一下，一盞昏黃色的蓮花小燈就亮了起來。
燈光下麵，四口棺材並排擺列著，棺材上麵，有一環又一環的鐵鏈纏繞。
其餘三個背屍人估計是見的多了，臉色倒也沒變。
但我卻看的心裡直發毛。
七歲那年，張家嶺詐屍的那位老人，死後棺材就是被鐵鏈捆起來的。
事後我還去現場看過，破碎的棺材，扭曲的鐵鏈，還有地上斑斑鮮血和濃烈的屍臭味，嚇的我連尖叫都忘了。
十六年過去了，我再一次見到了這種棺材。
昏暗的燈光下，四個背屍人站成一排，各自觀察四口棺材。
背屍是個技術活，但要說有多難倒也不見得。
簡單點說，膽大，心細，不多管閒事，再就是按規矩辦事，基本上沒多大問題。
既然決定要隨機挑選，大家自然不再鬥嘴，而是各自挑選了一口棺材準備開乾。
那矮子是個急脾氣，估計是早就看好了棺材，第一個竄出去搶先占了一口，然後七手八腳的把鐵鏈給扯開。
他打開隨身攜帶的背包，從裡麵拿出一件破破爛爛的大衣，仔細的披在了身上。
我看的分明，這件大衣就很有講究了，彆看上麵滿是補丁，破破爛爛，其實每一塊補丁都是從信仰佛家的信徒家裡要來的布塊。
這些布塊用紅繩拚湊起來，縫成大衣，就是赫赫有名的百衲衣。
放在佛家裡麵，這就是妥妥的袈裟。
放在民間，就是能夠驅鬼逐邪的百衲衣。
那穿著軍大衣的青年也不簡單，他身上的軍大衣來自部隊，是從身經百戰的退伍老兵那高價買過來的。
當兵的本身就煞氣重，尤其是殺人殺的多了，一般的亡魂都不敢輕易靠近。
有這件衣服，還真就有一種百無禁忌的感覺。
至於那白發老漢，準備好的是一顆灰白色的珠子，彆看珠子灰不拉幾，跟石頭雕刻成的沒什麼區彆，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玩意兒叫定屍丹。
具體是什麼材料製造的我不清楚，但小時候二叔有不少這東西，都被他當大白菜一樣丟進了張家嶺的墳地。
我看的暗暗讚歎，乾這一行的沒點好東西還真不行。
不管是百衲衣，還是殺人老兵身上的軍大衣，或者是不知道什麼材料製作的定屍丹，都不是一般人能搞來的。
不過我也不差，我扯掉棺材上的鐵鏈後，從包裡拿出來了一麵鏡子。
鏡子是二叔留下的，我爸在斷頭崖失蹤那年，二叔曾經在我家住了一個多月。
彆看時間短，他又整天晚出早歸的，可但凡有點時間，就過來跟我講故事。
他講的基本上都是鬼故事，那時候小，我還真就當故事來聽了，直到後來我才明白過來，二叔講的不是故事，全都是他的親身經曆。
後來二叔失蹤，家裡還留下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其中大部分都被我媽收了起來，還有一部分就隨意留在家裡當成了日用品。
這麵鏡子就是其中之一。
按照二叔的說法，鏡子在古代的寓意就是“正”，唐太宗當年也說過，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又因為正能壓邪，所以古時候死者下葬，如果有屍變現象的話，往往會提前在棺材裡放一麵銅鏡。
一方麵用來鎮屍，防止死者屍變，破棺而出。
另一方麵，鏡能通陰陽，也可以收納死者亡靈，不至於出來作祟。
我這麵鏡子，就是二叔平日裡拿來鎮宅用的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