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摸著胸口匠籍監頒發的匠徒徽章——匠師或匠宗需要到天工司認證。“這身份倒是不錯。”白天從匠籍監回來,客棧掌櫃說什麼也要免了林牧的住宿費。
“滄州城都護有令,凡匠籍監認證的天工玄樞玄機師皆為貴客。”掌櫃的原話。
“你白天徒手煉鋼就不怕有人發現你的天工造物決麼。”驢子半個腦袋忽然從櫃子裡鑽出來。
“怕什麼,今天二十餘名千機境,有六個比我更誇張。”林牧掏了掏耳朵,“那個看著還沒我大小子,輕描淡寫就能布下一階陣法。我不過就展現了燃星境入門技法而已。”
“天工玄樞這個修煉體係不能按常理來看,隻有三個大境界,除非真打起來,否則誰也不知道你究竟類比九重天哪一階。”林牧頓了頓,“況且,在來滄州的路上,同行的玄機師們哪個沒有拿得出手的看家本領。”
“以後就是要囂張點,不然怎麼收學員!”
“有出息,走,我們去滅了鎮武司!”驢子打了雞血道。
“噓……禁聲!”林牧慫了。
兩種體係各有千秋,天工玄樞神秘莫測,九重天簡單粗暴,但大多數武者都不願意跟玄機師交手——每年被玄機師扮豬吃虎陰死的武林中人數不勝數。
而且,玄機師稀少,斬殺朝廷在冊供職的玄機師夷三族,招惹江湖門派的玄機師你又要小心半夜他們會不會偷偷派個機械小鳥把你嗟死。
九重天的武者,苦啊……
順著來到押運官推薦的東市匠作監,隨後幾天林牧在這裡找到份差事。
東市匠作監不算太小,這裡官吏比玄機師多。
“加固護城大陣缺三人,每日十顆靈石!”
“滄州軍缺機甲獸養護匠師兩人……有燃星境大匠宗指點。”
……匠作監不停有差役喊道,並不是每個千機師都會為朝廷供職……但他們有時候也需要生活。
“燃星境大匠宗?我報名!我是千機境巔峰!”有人喊到,此人隱隱散發出來的氣場令林牧感到不適。
頭兩天林牧隻是在匠作監接取一些簡單工作,報酬也就是些靈石——朝廷發布的編外工作,要求都有點太高了。
“這是?”第三天時林牧看到大院中有一麵貼滿了告示的牆,低頭寫著什麼的官吏抬頭看了一眼林牧胸前的匠徒徽章,恭敬的說道,“大人,這些是民間的一些委任。”
匠作監不僅承擔朝廷官方的事兒,江湖上的事倒也挺上心。
林牧仔細查看這麵牆,最終選中一張:“滄州滄月山雲霄派尋玄機師修護二階護山大陣……靈清草五十斤……詳情可麵談。”
指了指這張告示,對官吏說道,“就這個吧。”
靈清草是二階靈力材料……當前林牧倉庫裡隻有些破石頭,急需一些靈力植物來實驗築基丹。
官吏愣了一下,“大人確定嗎,雲霄派隻是個小門小派,待遇方麵還是朝廷……”
“不必了,我該怎麼去,可有信物?”林牧此時更傾向遠離朝廷,江湖,更令人神往。
官吏見狀沒有多說什麼,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堆牌子,仔細翻找,最終找到一塊鏽跡斑駁的鐵令牌,“大人,共總幾個人去?滄月山離滄州有百餘裡,我好給大人安排出行,當然費用全部由朝廷和雲霄派承擔。”
還挺人性化……
林牧手指比出個一字,“就我一個人。”
心中還暗暗道,還有一頭蠢驢。隨後便瞥了一眼待在官吏腦袋上放聲歌唱的驢子。
毫無察覺的官吏的目光更加恭敬,但也沒多說什麼,呆了七八年,什麼事都不會令他感到震驚。恭敬隻是出於職業素養。
“是……那大人您直接拿著這張文書和令牌,去東門口找天工司的驛站,給他們就可以了。”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文書蓋了一個章,隨手拿窺天鏡對林牧胸前的紋章掃了又掃了一下文書,便遞給林牧。
這個窺天鏡……不止一次出現在林牧的視野裡,能查身份、查境界……還能弄防偽標簽?比地球的手機都高級。
林牧很想張口問問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拿起文書和令牌,道謝後林牧便離開直徑向東門走去。
有了文書和令牌,林牧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坐上了前往滄月山的馬車。
“還沒好好研究一下這滄州城就走了。”林牧惋惜的說道。“這城池是真大,隨便看到的第一個城池,就比古華夏任何一個城池大好幾倍。不知道更繁華的京都是什麼樣子。”
不知不覺的,就已經在這個世界呆了快半個月了,不過,從地球看,他也才消失了兩天多而已。
馬車在車夫的駕馭下,車輪上的符文閃爍微光,八十裡路走的很快,大約一個時辰便到了。
“某種程度上,快趕上小汽車了跑高速了”林牧喃喃道。在這曲折不平的路上馬車能如此疾馳。
“師兄快看!是天工司的車。”一位雲霄派弟子在門口看著逐漸清晰的馬車喚道。
簡單寒暄後,雲霄派弟子拿出一袋細軟丟給車夫,隨後接過林牧手上的天工司令牌確認身份後,青玉腰牌在陣樞石台泛起微光,護山大陣的雲霧屏障如水波般漾開。
引路弟子邊掐訣邊笑道:“林道友來得及時,幾日前暴雨衝垮了南麓陣基,門中正愁尋不到懂古陣紋的匠師,方才尋到滄州求助。”
沿著青石階蜿蜒而上,林牧注意到山門匾額刻著“雲霄玉府“四字,天工技能觸發感知——匾額深處竟嵌著半截雷紋青銅齒輪,與霍九洞窟所見齒輪材質相似。
這讓他想起《天工造物決》記載的“百鍛同源“原理,但刻意壓下探究欲望,專心跟隨引路弟子。
行至半山腰,引路弟子喚來執事長老後便先行離去。
“在下柳衫,正逢傳道時辰,未能下山遠迎,怠慢小友莫怪。”一位雲霄宗長老快步走來,渾身隱約透露的氣息略帶溫和,未因林牧看上去年輕便輕視與他。
“化形巔峰——也就是五階”驢子嬉笑的講到,“弄死你如喝水。”
無視驢子,林牧拱手道,“柳長老客氣了,晚輩林牧在滄州城得知貴派有困,特來此效微薄之力。”
柳杉點了點頭,笑道,“有勞林小友了,本派護山大鎮雖是二階大陣,但還是頗為繁雜,匠師最近忽然奇缺,小友可先隨我看看。”
“晚輩自當竭儘全力,倒是如諾超出晚輩能力,還望長老莫怪。”
“哪裡哪裡,請隨我來。”
行至一般,長老指著雲霧中若隱若現的三十六根青銅陣柱:“此乃祖師爺所留神霄雷紋陣。兩百年前神霄派分脈時,我派攜《五雷玉書》殘卷來此立派”老者撫過陣柱上猙獰的劍痕,“三十年前魔教夜襲毀了三根主陣柱,如今全靠初代祖師熔煉的星紋柱維係。威力已大不如前了。”
確實,林牧能夠感覺到,這套神霄雷紋陣如果全盛,恐怕比永東關的三階護關大陣還要強上幾分——但永東關的大陣是由多個三階大陣組成的,不能用來單個相比。
林牧運轉天工造物決,有關陣法的龐大記憶席卷而來,瞳孔倒映出陣紋能量流動——西南角靈壓坍縮的根源,竟是暴雨衝毀的陣基導致陰陽爻線錯位。
林牧來到觸摸發燙的陣柱時,淬火紋自動顯形,立即收斂氣息道:“可是陣紋受潮引發陰陽爻線偏移?“
“道友慧眼!”執事長老驚訝道,“南麓陣基浸水後,震卦三爻與巽卦二爻產生氣脈糾纏”說著展開泛黃的陣圖手劄。
天工造物決自動解析並分析當前情況,蜂窩狀陣紋突然爆出刺目雷光。他踉蹌著後退半步,強化過的指骨傳來過電般的酥麻感——這道看似尋常的震卦三爻裡,竟嵌套著三重逆向靈樞回路。
“道友當心!”柳長老掐訣穩住翻湧的陣霧,“三十年前魔教用蝕靈砂汙了陣基,這雷紋”
後半句話被雷鳴吞沒。林牧瞳孔中銀焰暴漲,天工造物瘋狂運轉,強行解析出陣紋裡糾纏的陰陽爻線。那些本該首尾相連的靈脈,此刻像打結的琴弦般互相撕扯。
“不是簡單的爻線錯位。”林牧抹去鼻血,視網膜殘留著靈力亂流的灼痕,“巽卦二爻被人改成了噬靈陣紋。”
“這靈流走向……“林牧手指劃過圖譜中蛇形的暗紋。
“這哪裡是年久失修”驢子的虛影鑽入陣基,“分明是被人篡改了陣眼極性。”
“正常的巽卦靈脈該如春風化雨,這裡卻藏著倒刺狀的吞噬結構。”驢子從陣基裡傳來聲音。
與林牧的判斷幾乎一致,林牧心念一動,“蠢驢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嗎?”
“你學會的我都會。”驢子得意洋洋的撅起屁股,“這本天工造物決幾乎快把這個世界的天工玄樞體係研究透了。小子,你“偷”到這本書不虧。”
“這麼說你可以知道我的想法?我討厭這種被人視奸的感覺。”林牧皺了皺眉頭,聽出了不對勁。
“說什麼呢?”驢子跳起來,“從你接管學院那一刻,我就是你的一部分!”
一邊與驢子聊著,林牧一邊拿起長老提供的晶石透鏡仔細觀察。
林牧突然單膝跪地,晶石透鏡承受不住靈壓炸成齏粉。強化過的睫毛沾滿晶塵,眨眼時刺痛感讓他想起實驗室爆炸的玻璃渣。
“小友沒事吧?”在一旁的柳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在邊上略顯焦急的問道。
“這陣……”林牧本想直接講出這陣有部分被人改成了噬靈陣紋,但……誰能保證不是這個長老改的呢?
天工造物記載,噬靈陣紋是用活人魂魄喂養陣眼的邪術。
想到這,林牧改口道,“沒什麼問題,與我預想的一樣。”
“可有解法?”長老的聲音傳來。
“嗯,給我準備一些……”林牧用袖口擦臉,報出了一些修複南麓陣基所需的材料。
“我即刻去準備。”柳杉點了點頭,看著手上記錄材料的單子道“需要點時間,小友可暫在這山中逛逛遊玩小住幾日,雖然本門不大,但勝在滄月山景色秀美……”
說著遞給林牧一個小玉佩,“此乃本門賓客信物,在門中可任意參觀。如有急事可捏碎。”說罷便轉身離去。
不遠處一道身影沉默著凝視林牧,雷符悄然縮回袖中。護山大陣的轟鳴聲裡混入衣袍摩擦的細響。“看來沒有發現……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