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定西城衙署內。李靖等一眾將領,正圍在一張碩大的沙盤邊,商討著明日的行軍計劃。“大總管,依末將看,咱們不如暫時放棄臨洮城,集中兵力拿下榆中城。隻要拿下榆中,再往前就一馬平川了。”段誌玄如此說道。李道宗看著沙盤上榆中城附近的地形,搖了搖頭,道:“此舉不妥,先不說榆中城,城高且厚,易守難攻。”“單是,它附近的地形,就非常不利於大軍攻城。”說著,段誌玄拿著一根竹竿,在沙盤上點了幾下。“你們看,榆中城三麵環山,隻有西南通往蘭州的方向,是廣袤的平原。”“而且,榆中城南北兩麵,都是成片的山脈。南邊的山脈還好,隻有興隆山這一條山間小路,通往蘭州。”(備注:柳家護嶺就在這條山間小路的儘頭。)“但是,榆中城北麵山間小路林立,非常適合大軍隱藏。”“在不知曉敵軍主力,身在何處的情況下,大舉進攻榆中,很容易被陷入敵軍的包圍。”身著銀甲的薛萬徹,聽到眾人的爭論,隻感覺一陣頭大。他叉著腰,繞著沙盤來回走動,煩躁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們總不能按兵不動吧?”說著,薛萬徹來到李靖身前,苦著臉說道:“哎,我說大總管啊!您老倒是給個準話啊!咱們明天到底從哪裡進攻啊?”由於尚未探清敵軍的兵力部署,哪怕是有大唐軍神之稱的李靖,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正當屋內所有將士,焦急地等待著,李靖的最終決定時,門口突然有士卒來報。“啟稟大總管,門外有斥候求見,說是有緊急軍情。”李靖豁然轉身,急切道:“快讓他進來。”“喏。”不多時,渾身浴血的王六郎,便被兩名壯漢,扶著走了進來。王六郎推開左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隴右道第十一折衝府,第二團斥候王六郎,拜見大總管,拜見諸位將軍。”尉遲恭噌的一下,躍到王六郎身前,將他拉了起來,滿臉焦急的問道:“你打探到了什麼?快說。”被人追殺了一路的王六郎,抹了一把淚水,抬起頭,恨聲道:“屬下探聽到,今日吐穀渾和黨項集結二十萬大軍,正在瘋狂進攻蘭州城。”“據,留守大營的吐穀渾人說,最多再有兩日,他們就能攻下蘭州城了。”話音剛落,全場皆驚。尉遲恭握住王六郎的雙肩,表情猙獰的說道:“這怎麼可能?他們昨天不是才派了援軍入駐榆中城嗎?這二十萬大軍,又是從哪冒出來的?”王六郎聞言麵露苦色,解釋道:“屬下聽聞,不久前,吐穀渾王和黨項可汗,又往蘭州加派了十萬軍隊。”尉遲恭聞言身子一顫,雙目頓時赤紅一片。“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們怎麼敢!”這時,李靖越眾而出,目光炯炯地盯著滿身鞭痕的王六郎,肅聲問道:“這些消息,你是如何探聽來的?二十萬大軍圍攻蘭州城,你是親眼所見?還是道聽途說?”王六郎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支支吾吾的說道:“屬下,是從旁人那聽來的。”“不過,那人自稱是左領軍衛埋在敵營的暗子。”李靖聞言皺眉問道:“那他人現在在哪?”王六郎聞言麵露悲戚之色。“我們逃出來時,被蠻子發現了。他連同其餘被俘的弟兄,全被沿路的蠻子射殺了。”“屬下,能活著回來,全是弟兄們,用命換來的。”李靖聽到這裡,眉頭皺的更深了。“將你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細細道來,不要有任何遺漏。”王六郎點了點頭。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王六郎才把這兩天,看到的聽到的,全都講述了一遍。李靖微微頷首,拍了拍王六郎的肩膀,道:“這一路辛苦了,先下去治傷吧。”王六郎強忍著淚水,朝李靖行了個軍禮,顫聲道:“喏,屬下多謝大總管。”等到親衛將王六郎帶下去,李靖等人又回到沙盤前麵。“諸位,你們認為,這則消息的可信度,有多高?”薛萬徹撓了撓頭,上前一步,說道:“按照他剛才的講述,蠻子幾乎是追殺了他們一路。沿途更是架設多處關卡,攔截他們,若非其餘人,舍命引開蠻子,他可能也回不來。”“所以,末將以為,這則消息的真實度應該很高。”李靖微微頷首,隨即又問道:“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嗎?”段誌玄皺了皺眉頭,問道:“大總管是擔心,這則消息是敵軍,故意泄露出來的假消息?”李靖點了點頭,又望向了其他人。正在此時,李道宗上前一步,說道:“大總管,末將以為,這條消息最少有六成是假的。”李靖哦了一聲。“你這麼說,可有什麼依據?”話音剛落,堂屋內的眾人,紛紛望向了李道宗。李道宗環顧了四周,語氣淡然道:“大總管、諸位。”“剛剛敬德曾提及,前日有斥候親眼看到,黨項人以平民的性命,脅迫知節出兵與他們單對單的廝殺。”“若是蠻子真的想要攻破蘭州城,隻需要隱藏真實兵力,再故技重施,不斷消耗守軍的兵力,即可快速攻陷蘭州。”“他們完全沒有必要,使用人海戰術。”段誌玄皺眉道:“可若是知節,通過埋下的暗子,提前得知蠻子的意圖呢?”“畢竟,蘭州城可是有數十萬百姓,知節向來機敏,這一點不會想不到。”“再者,就算知節衝動,老成持重的進達,也會阻止他的。”李道宗聽到段誌玄的分析,整個人瞬間沉默了。李靖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其實,還有一個疑點。”話音剛落,眾人齊刷刷的望向了李靖。“你們有沒有想過,敬德這兩日,派出的斥候,總計有一百多人。”“甚至派去打探榆中情況的斥候,也全都折戟當場。要想做到這個地步,有多難,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而偏偏我們剛剛抵達定西城。王六郎這一個身陷敵營,且身受重傷的人。居然在白天,單槍匹馬越過敵人重重防線,還送回來一個天大的消息。”“你們覺得這可能嗎?”眾人聞言不住的點頭,議論紛紛。待在角落裡,假裝木頭人的秦明,忍不住點了點頭,道:“是啊,兩天了。就他一個斥候回來了,要說這中間沒有貓膩,狗都不信。”正在這時,一名親衛跑了進來,高聲道:“啟稟大總管,斥候蕭箭門外求見,說是有蘭州的緊急軍情。”眾人聞言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