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生活在有序的忙碌中,自然覺得逝者如斯。
轉眼進了八月。這是一年之中最炎熱的一段日子。
屋後的大楓楊樹在給“路東九十六號”提供了大片陰庇的同時,也給這一片區的居民帶來了蟬噪的困擾。藏在密葉枝杈間蟬聲,仿佛是永遠不會停歇的火山噴發,把個本該平靜安寧的午後攪弄的熱浪翻湧,讓需要午休恢複精力的上班族們苦不堪言!
蔣夢言的姐姐們卻能在這喧天的蟬噪聲中安然入眠。這是因為她們這一段時間太累了。
蟬噪聲當然吵不到蔣夢言,因為他關上房門就進了空間,空間不僅提供15度的恒溫環境,還自動屏蔽了現實的噪音汙染,蔣夢言的睡眠十分充足。
“印畫衫子”這一月以來熱度不減,蔣家姐弟隻能全天候的奮戰,雖然賺的盆滿缽滿,但也因此而忙得體力透支,精疲力儘。
七月底結算工錢時,啞巴賀國強應得五十三元,他十分驚訝有如此之多的錢款數量。蔣夢言和他用手語交流,問他自己記了賬沒有,拿出來一起對對賬,看有沒有錯漏。啞巴說信得過他們,他不需要記賬。蔣夢言說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就對著賬本,一五一十地告知他出工的日期次數和相對應的力資。事實清楚,價格明了。就應該得五十三元。但啞巴隻肯拿五十元,零頭的三元錢說什麼也不肯要。
在與蔣家姐弟合作之前,他每月能掙到的力資二十到三十元不等。從來就沒有超出過四十元的。現在,他在乾完蔣夢言安排的活路之後,還有熟人來找她拉一些零散的活。人肯定是累點,但獲得的收入是之前的兩倍多,因而,他對眼前的這份收入十分滿意。
熊慧雕刻印版三十二塊,按每片 06元計算,是1920元。每日下午出勤29次,按每次 05元計算,應該是145元。合計起來,熊慧首月得到了3370元。這份收入,追上了她的媽媽徐婉清在百貨公司開出的工資。
柳林子雕刻印版二十一塊,按每片 06元計算,是1260元。每日下午出勤29次,按每次 05元計算,應該是145元。合計起來,熊慧首月得到了2710元。她滿意地結清工資,去京城她大姨家,向表姐學習古箏演奏去了。
許奶奶以七旬高年為蔣家姐弟操持家務,月底蔣雪梅把三十元錢送到許奶奶麵前時,許奶奶卻接連擺手,拒絕接受。
“雪梅,我這吃喝拉撒的生活開支都是你們管的,我一個老婆子要錢做什麼?沒有地方花去,不要不要!”
“奶奶,給您就拿著。您就當是替我收著的。等我長大了,結婚生子的時候,您老再拿出來給您重孫子辦滿月酒多好!”一句話就把許奶奶說的笑逐顏開,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蔣夢言從人性的角度考慮問題,奶奶又出房子又出人工的,如果什麼都得不到,豈不是會寒了心!許奶奶可以不要,蔣雪梅卻不能不給。問題是看蔣夢言如何去做思想工作。在蔣夢言看來,和許奶奶再親也不能失去了應該有的分寸。畢竟乾親不是血親,許奶奶不僅不收房租,還用心儘力的為他們煮菜做飯。這份付出必須要給予承認並用一定的方式來回報。第一種方式當然是真心誠意地對奶奶好,孝順奶奶;第二種方式就是明著算賬,不占便宜,不讓老人在經濟上吃虧。
柳林子去京城後,每天下午的作坊印刷就隻能是熊慧、蔣雨竹和蔣夢言三人來進行。
為了規避風險,蔣夢言和蔣雪梅商量,主動壓縮了自己家采購的衫子的銷量。堅持每天拿出三分之一的訂貨量到百貨公司的櫃台上拿貨。除此之外,她還要去幾個黃鱔大客戶的單位收取貨款。所以,下午很少有時間在作坊工作。
作坊裡沒有了蔣雪梅的壓陣,熊慧就成了事實上的大姐。她立刻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不僅不再和蔣夢言掐架鬥嘴,而且是非常認真地帶著蔣雨竹和蔣夢言做事,很有大姐姐的責任心。
百貨公司的女式翻領半袖夏衫上市後,蔣夢言立刻在“雪梅印畫攤”上大大方方地擺出了他們的同款樣品。這種女款夏衫在通江口民間被廣泛稱之為“運動衫”。個中原因當然是被定義成了“做運動的時候穿的衣服”。事實上,除了運動員外,也很少有普通女性在日常生活中穿這種短袖衫。怕的是這種衫子結構太過簡單,太顯胸部曲線!因此而怕招致世人異樣的目光。
今年的風氣大不一樣。女學生、女職員、女工人、甚至女乾部群體中,都有很多人喜歡這種簡單、清爽、灑脫而有富有活力的新夏裝。這也是活該蔣雪梅他們姐弟賺錢!百貨公司的素麵衫子哪裡賣得過蔣家“印畫攤”上推出的,圖案新奇的、極富青春氣息的、少女感十足的“印畫衫子”?
所以,蔣家的“印畫衫子”一經推出,並風靡一時。成為通江口縣愛俏愛美者的最愛。
令蔣夢言沒有想到的是,百貨公司成衣櫃的售貨員向莉,竟在無意間當了他們免費的“模特”,有了她這個關鍵櫃台的模特,加速了“雪梅印畫衫子”的宣傳推廣。為“印畫衫子”的熱銷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蔣雪梅每天下午都去百貨公司為客戶代買衫子,她認識了成衣櫃上的所有營業員。因為有櫃長徐婉清的特彆關照,所以大家對蔣雪梅的服務特彆周到。對於她每一件貨都要開具發票的要求,也從不嫌煩拒絕。
蔣雪梅在與向莉的交流中得知她想要一件“印畫衫子”,就給向莉推薦了蔣夢言最新設計的六層套色新款:“海浪圖案,加‘我們朝氣蓬勃’六個主題文字的”款式套圖。從小樣上看這套圖案,雖然不是傳統的線形海浪,但抽象的塊麵輪廓更時尚、更具現代感。六層套色的設計,是所有設計中色彩層次最為豐富、印製環節最多、印製成本最高的一款圖案。為了搞好與關係,蔣雪梅承諾免費為向莉印一件。向莉也是爽快人,當即就在櫃上買了一件純白色的翻領半袖衫交給蔣雪梅。
圖案印好之後向莉覺得效果極好,於是,又為她同在百貨公司工作的男友夏衝訂印了一件同色同款。當倆人高高興興地把“同款”的衫子穿到單位上班時,真是“吸引了全公司人的眼睛”!大家稱讚他們這對未婚的“小夫妻”把“朝氣蓬勃”的時代氣息發散到了整個公司乃至於全社會,說他們是新時代青年的讚頌者。
於是,向莉、夏天身穿“情侶衫”的身影,成了今年暑期通江口百貨公司最靚麗的一道風景。所到之處,必定吸引眾人的目光。從而引發了一眾青年男女的熱切追捧。
向莉與男友不經意做出的“同款穿搭”的浪漫行為,居然把後世“情侶衫”的概念,提前四十年給乾了出來。這就是社會時尚把無心之舉變為群體潮流的典型事例。
社會上的反應也隨即到來。大家立刻注意到了這對時髦情侶的穿搭,都以為是成衣櫃上到了新貨。一打聽才知道,衫子的確是成衣櫃上的,隻不過這新奇而時髦的印畫,出自於中心菜市場的“雪梅印畫攤”。
於是,追風趕潮者紛至遝來。“雪梅印畫攤”每天都會接到好幾對已婚或未婚的年輕夫妻的“情侶衫”印畫預訂。一時間訂單淤積,交貨日期從最初的隔天交貨,到進入八月後的三日之後交貨。這樣的忙碌,他們能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