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夢言回到九十六號時,蔣雪梅與熊慧、柳林子二人正在為油墨調色一籌莫展。
三人對著圖案小稿,在一片丙烯油墨罐中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圖案色稿上現成的顏色。不知道成分複雜的灰綠色是如何調製出來的。
“我看到老七是用幾種顏色調配出來的。”柳林子說。
“這個小老七,昨天也不跟我們講一講如何配色。他要再不回來,就要誤我們的事了!”熊慧恨恨地說。
“說好下午在我們開印之前趕回來的。我想他應該快到家了吧。”蔣雪梅在為蔣夢言解釋。
“到了到了,姐姐們,我回來了!”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但見蔣夢言一身熱汗,小跑著從屋外而來。“姐姐們想我了吧?我回城後,要去達嬸家還自行車,所以,就遲到了。唉,啞巴呢?他應該在我之前到呀。”
說著,就聽到拖飄後門傳來拍門聲和啞巴賀國強哇哇的喊叫聲。
蔣夢言跑過去開了後門。一身臭汗的啞巴賀國強傻乎乎地站在門口。一陣手語比劃和口裡的嗚哩哇啦,他告訴蔣夢言他在五金公司門口等他,左等右等不見他來,不想就錯過了。
蔣夢言和蔣雪梅趕緊幫著啞巴卸下裝的滿滿當當的塑料桶。賀國強擰開桶蓋,將兩個桶中的一百三十多斤黃鱔倒進“拖飄”過道間的大缸中。
蔣雪梅擰了條毛巾遞給啞巴:“快擦擦汗!”當然是借助手勢將這個意思傳達出來。隨後,去切了西瓜讓賀國強坐下來涼涼。
賀國強不肯坐下來,就指了指門外的自行車,示意請他們自己收好。然後,兩隻手各拿一塊西瓜,一邊啃吃著一邊走著離開了。
蔣夢言借著毛巾,胡亂地在自己臉上抹了兩把,“行了,姐姐,我們去乾活吧。”
“急什麼,你先歇口氣。”蔣雪梅用清水退洗了毛巾,拉過蔣夢言,脫下他的衫子,幫他把前胸後背都擦了兩遍。“你這臭哄哄的,不擦洗乾淨,豈不是要把小慧和林子熏死!”
熊、柳二人笑嘻嘻地站在旁邊看著,穩不住又調侃起來。
“林子,你看這‘黑泥鰍’可真不廋額,這肚子、這後背都吃的圓溜溜的。雪梅,你們家的好東西是不是都叫他一個人吃了?”
“不是‘黑皮猴子’嗎,咋又變成‘黑泥鰍’了?”柳林子好像在為蔣夢言說話,實則在一旁補刀。“不過,你說的對。當下來看,這分明就是一條短而肥碩、滑不留手的‘黑泥鰍’!”
“好了,柳姐姐!在英俊小男生光著膀子的時候,作為資深淑女,你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隻知道助紂為虐,幫助熊孩子打趣弟弟,卻不知道還有男女有彆、授受不親的道理。還淑女呢!”
蔣夢言嘴上從不吃虧,簡單幾句話,既反擊了柳林子,又用諧音梗內涵了熊慧,還真是個“吵架小高手”。
“英俊小男生?哈哈!林子,看到了嗎?‘英俊小男生’在哪裡呀?”熊慧邊說還故意四下張望,表演的很誇張。
“我沒看到,在我們麵前,隻有一條膘厚腸肥的‘黑泥鰍’!”
又是一片嘻嘻哈哈的笑聲,這愉悅的笑聲,把午睡中的許奶奶都吵醒了。也過來跟大家一起說笑一陣。
大家坐在一起吃完西瓜,重新進入前屋的作坊中開始工作。
蔣夢言一邊用不鏽鋼湯匙從油墨罐中舀出顏料,一邊為姐姐們講解調色的基本原理。
“綠色是原色藍加原色黃調配出來的。這調出的綠色稱之為間色,間色雖然是兩種顏色調出來的,但純度仍然很高,太鮮豔、太過於刺眼。所以,在一般的色彩應用中,我們為了使兩塊以上的對比色在同一畫麵中達到協調的效果,就要要降低它們的純度。怎麼樣降低它的純度呢,辦法是往它們中間加入中性的灰色。”
“那麼,這個中性的灰色怎麼得來呢?是白色加黑色調配而來的。”蔣夢言在另一個瓷碗中舀如幾匙白色油墨,再添加一點點黑色,用油畫筆攪動幾下,白色就慢慢變成了灰色。
“在所有的色彩中,隻有黑白色屬於無彩色,因為它們沒有引起人心理發生冷暖感應的色性因素,所以,叫中性色。”
“從理論上講,所有的色彩在加入白或黑之後,一定會帶來純度的降低,從而使該顏色趨向於‘灰’的方向。這樣,即便是像紅與綠這一對強對比色,隻要他們都收斂個性,變成‘紅灰色’與‘綠灰色’,那他們即便被用在同一個畫麵上,也能在對比中產生協調的效果。形成既有鮮明的對比,又有協調同一的畫麵。這就是我們追求的明快好看的畫麵。”
“在我們即將要印的這個‘草地紅花小白兔’圖案中,在草地上有白色的小兔子,還點綴著紅色的小花朵。那麼,就有我剛才說的問題。我們既要有對比產生的鮮明的效果,又要有看著舒服的協調感。所以,我們要的綠色,就不能是純度很高的翠綠,而應該成分複雜的灰綠色,這樣它才能與第二遍色——粉紫色的花朵和空白處的白兔生成既對比又協調畫麵,產生賞心悅目的視覺效果。”
蔣夢言這一番“繪畫色彩學”知識的講解,把姐姐和她的的兩位同學聽的楞住了。這色彩裡麵還有這麼多學問?這麼複雜的邏輯,這怎麼學?
“算了,小七。這太複雜了!我們學也學不會。不學了,以後調配顏色還必須是你來,我們離不開你!”柳林子喪氣了。
“那不還有小慧呢,小慧還要不要學?”蔣夢言回頭注視蒙蒙的熊慧。
“哎呀,又沒有大小啦!看把你這條黑泥鰍能的!我也不學了,就讓你一個人乾,累死你算了!”
“小慧姐,你也承認離不開我啦?”
“黑皮猴子。我們都離不開你!行了吧?”
蔣夢言得到了“離不開你”的答案,得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