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學徒陸昭擦拭翡翠鐲時,玉璧突然滲出朱砂。這是匿名寄來的明代古物,鐲身浮雕著百子千孫圖,內圈刻滿梵文《往生咒》。三天前簽收時,檀木盒底壓著張泛黃當票,落款竟是萬曆四十三年的揚州。
"這鐲子長骨頭。"更夫老趙指著櫃台上的血絲,"我守夜時瞧見它在月光下生筋脈"
子夜梆子聲裡,穿破舊官服的男人撞開店門。他十指關節反折,指甲蓋全被掀去,掌心攥著把帶血的玉屑:"還給我!那是我家小姐的"
男人撲向展櫃的刹那,皮肉如褪色糖畫般融化。陸昭看著他白骨成沙,沙粒在青磚縫裡拚出半幅嬰戲圖,缺失的童子麵容與他胎記如出一轍。
義莊停屍房陰冷刺骨。陸昭用銀鑷撥開第三具女屍的眼瞼,本該是瞳孔的位置嵌著兩粒血玉髓。解剖刀劃開腹腔時,冰渣混著玉粉簌簌掉落,臟器表麵布滿細密梵文。
"都是青樓失蹤的姑娘。"仵作掀開裹屍布,所有屍體腳踝係著褪色紅繩,"每具都戴著這個。"繩結處綴著玉鐲碎片,斷麵殘留著陸昭的指紋。
當鋪地窖的樟木箱裡,陸昭翻出母親的嫁妝匣。匣底壓著半截紅繩,繩上玉髓刻著"癸卯年桃月",正是血玉鐲內圈的日期。當他觸碰紅繩時,翡翠突然泛起屍蠟光澤,映出母親懸梁的畫麵——她腳踝係著同樣的紅繩結。
荒廢繡樓彌漫著陳年胭脂味。陸昭掀開褪色的百子帳,牆麵佛龕裡供著七尊玉童,每尊都長著他的胎記臉。最新那尊腳下的《揚州府誌》,記載著萬曆年間陸氏滅門慘案。
"每甲子需換新肉身。"穿織金馬麵裙的女人從屏風後轉出,腕間紅繩纏著陸昭的臍帶,"老祖宗用子嗣精血養玉,現在輪到"
陸昭的耳垂突然刺痛,玉髓鑽進耳洞化作血蠱。他在幻痛中窺見真相:所謂滅門案是換命儀式,母親為斷輪回將他過繼,而血玉鐲正是鎖定血脈的羅盤。
繡樓開始震顫。陸昭用燭台砸碎玉童,曆代"自己"的骨灰化作紅霧。女人在血霧中尖笑:"你撕不破這《往生咒》!"
當鋪暗室的銅鏡映出血玉真容。陸昭將鐲子浸入硝水,翡翠褪色後露出森白骨質——這竟是用嬰孩顱骨混入和田玉雕琢。內圈梵文實為血脈圖譜,與他掌紋完全吻合。
"你娘偷了我的續命簽。"女人從玉髓滲出,發間金釵化作齏粉,"現在該用你的心尖血"
陸昭摔碎銅鏡,鏡片割破腕脈的刹那,三百年記憶倒灌。他看見滅門夜的母親懷抱玉鐲投井,井底堆滿係紅繩的嬰孩骸骨。血玉鐲突然龜裂,將女人吸入骨玉漩渦。
晨光中,陸昭坐在滿地朱砂裡。驛馬送來纏紅繩的木匣,寄件人落款是母親的閨名。他顫抖著打開匣蓋,新血玉鐲的梵文泛著金光,玉髓裡晃動著逐漸凝固的血漿。
清明雨,當鋪收來係紅繩的翡翠匣。陸昭擦拭玉髓時,萬曆年的沉香再度彌漫。新學徒指著佛龕驚叫:"掌櫃的!這玉童子自己在流血淚"
銅鏡突然映出雙人影。穿馬麵裙的女人正在為少年係紅繩,兩人臍帶纏成同心結。陸昭摸到心口的灼痕,正是《往生咒》缺失的最後一筆。
窗外飄來揚州舊調,混著穿越時空的玉碎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