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人似乎急得很,隻是往文瀾他們這邊看了眼便風馳電掣而去。
文瀾趕著小毛驢遠遠跟著,也沒見幾人入城,反而繞過城池直往北方邊境去。
“找楚餘年的?”她心裡暗忖,“不會是皇帝又要把楚餘年調往前線吧。”
她默默加快速度,回家和慕容晏說了這件事。
“楚餘年才不會去,許鬆亭死之後他和大戎小戎死磕上了,如今正在北邊殺紅了眼。況且戎人聯合說不準是皇帝還是寧王在背後推波助瀾,他怎麼可能帶兵去前線。”
文瀾沉默了一陣,突然道:“昏君。”
“是啊。”慕容晏支著頭,神色也不大好。
黑市這些年沒少在大虞埋情報網,知道得越多他越憤怒,憤怒到如今已是麻木了。
“不過聯合戎人這件事,我傾向於是寧王乾的,總歸現在的結果是寧王占了便宜。”如果楚餘年真的撂下北方支援前線,以北方邊軍之勇,寧王隻怕也得傷筋動骨。
“不過就算是寧王,皇帝能為了他的皇位讓楚餘年放棄北地,可見也不是個心懷天下的帝王。”
楚餘年一走,就相當於把北方拱手相讓。大虞和北戎多年恩怨,北地一旦落入戎人手裡,百姓最好的下場都是淪為奴隸。
“叔侄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文瀾最後落下結論。
慕容晏眼見她神色不悅,連忙申辯道:“他們叔侄不好,同我可沒有半點關係。”
文瀾看了他一眼,打趣地話到了喉嚨邊又咽了下去。
“兩個爭天下的都這麼差勁,大虞豈不是鐵定要亂了?”
慕容晏見狀將她攬在懷裡,“目前的局勢是這樣,不過……”
文瀾抬頭看他。
“我記得你家也是為前太子說話被流放的。”
“好像是。”
這事兒具體怎麼樣文瀾記不太清了,她一向認為最重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追究問題是怎麼來的。
因此麵對被流放的局麵,當時也隻是聽張氏念叨了兩句原因,說前太子被幽禁後,文德厚欠欠兒的上去求情說話,就被攆出來了。
“如果寧王沒反,皇帝退位給太子,大虞或許有轉機。隻可惜太子仁厚有餘,魄力不足,就算現在被放出來,也應付不了眼下的局勢。”
文瀾又往他懷裡拱了拱,心裡有點惦記那個行事不羈的大師兄。
楚餘年已經連抗幾次皇命了。
這次如果還是一樣的旨意,他還不去,恐怕不會善了。
慕容晏貼心道:“你放心忙你的,我這幾日回黑市,軍營那邊會幫你照看著。”
“好。”
夜色沉沉。
燈火都逐漸落下去。
黎山城外。
文瀾的作坊工地上,宿舍的屋牆才壘了幾層,流民們擠擠挨挨地在帳篷裡睡得很沉。
更遠一點的山石後頭,一群滿身風塵的人偷偷露出頭來,這些人的腦瓜子毛毛躁躁,頭發很久沒打理過,發頂束著一個小小銅冠。
“大人,就去偷點吃的吧,不然差事沒辦成,我等先餓死了。”有人扭頭,用極低極低的氣音去請示山影中的人。
那人幾乎和濃墨一樣的山影融為一體,不運足目力,都瞧不出還有一個人來。
沉默許久。
小黃銅冠都失望地準備蹲回去的時候,才傳出了極淡的一聲“嗯”。
前頭的黃銅冠們聞言大喜,一個個躡手躡腳出去,跑到工地上小心地偷了一點食物迅速回來,整個過程中沒發出一點聲響。
他們拿得很少。
第二日程大山也沒發現不對。
照常招攬流民。
人多起來之後,蓋房子的速度越發的快,宿舍很快蓋好,文瀾挑出一部分會點木工的做床、櫃子等家具,大部分人還是建作坊。
流民越聚越多,第一批運來的糧食很快吃光,馬上又有新的運來。
眾人見此更加有了乾活的勁頭,十分賣力。
晚間,慕容晏派人傳回消息,皇帝果然又讓楚餘年帶兵勤王,使者帶了兩道聖旨來,一道叫他帶兵救駕,一道是說他抗旨不遵,問斬。
“昏君,瘋了吧。”文瀾聽完罵道。
慕容晏不在,文遇便賴在他姐這,打發走了報信的人,他道:“我覺得黎山遲早要卷進去,你怎麼想?”
文瀾沒好氣道:“還能怎麼想?非打不可就打唄!還怕了這群弱雞不成?”
“那作坊裡的東西,可就彆賣出去了。”
“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文瀾心情變得極差,狠狠踢飛了腳邊的石子,忍不住罵道:“他娘的就不能消停會兒,閒出屁來了就知道打架打架!”
她罵完忽然一抬眼。
文遇見她突然沒了動靜,問:“怎麼了?”
文瀾素來溫柔的眼睛變得很是銳利,四外看了一圈之後才猶豫地搖搖頭,“沒事,我剛剛覺得有人在看我們,但是又沒人……”
“黎山現在誰還敢窺測你?”文遇不以為意。
文瀾皺眉道:“就怕不是黎山的。”
文遇收起輕鬆的神色,兩隻白軟的小手不自覺抱在一起,短短的大拇指慢慢地繞著圈,“不是黎山的,那可能是針對姐夫,連帶著針對你。”
“皇帝現在自顧不暇,除非他腦子壞了不全力應付寧王,還跑黎山來惹事。”
他姐色迷心竅覺得姐夫長得好看就人畜無害,他可是清楚,那家夥可不是什麼好人,心狠手辣得緊。
要真惹著他,帶人殺到虞都也不是沒可能。
到時候皇帝就是腹背受敵,他活夠了?
“沒有了,可能是感覺錯了。”文瀾拍拍老弟的後頸,“你今兒過來跟我睡。”
文遇頭一撇,嘴一哼,“現在又不是你見色忘弟的時候了?”
“你沒有反抗的權利。”文瀾居高臨下,宣布了小蘿卜頭今晚的歸宿。
“早點睡,明日你跟我去作坊,怎麼做壓縮餅乾還得你教他們呢。”
“好好好,你彆扯我後衣領,扯壞了!”小蘿卜頭連連應聲,在文瀾手底下小小地掙紮一番,掙紮失敗後乾脆就抱上了她的胳膊,破罐子破摔。
家宅院牆外,陰影悄無聲息的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