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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為政不難,不罪巨室【4K】(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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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魏哲一行人逐漸東行,次日終於來到了大漢朝的最東邊——帶方縣。

帶方縣的治所,便是在帶方城。

而魏哲等人在跨過帶水之後,便來到了帶方城下。

話說帶方縣之名其實源自於帶水。這個名字說起來似乎有點陌生,不過在後世它卻有另一個讓人熟悉的名字——“漢江”。

“早聽說樂浪風俗狂野,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帶方城下,看著粗礪的城牆上那斑駁的刀劍痕跡,魏哲忍不住如此歎息。

恐怕這便是朝堂為什麼將玄菟郡、遼東郡、遼西屬國泛稱為“遼東”,卻將樂浪郡以及三韓之地稱為“海東”的原因了。

畢竟這地方是真的遠,比苦寒的遼東之地還要偏僻!

戲誌才聞言亦是忍不住頷首附和,臉上滿是感慨之色。

久居中原,他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什麼叫做地廣人稀了。

僅從麵積上來看,這帶方縣都幾乎與潁川郡差不多大小了。

可此縣人口卻連潁川郡一縣之地都不如,炊煙寥寥,聚落稀疏。

一路行來胡風愈濃漢風愈稀,曠野中幾乎隨處可見披發左衽的東夷人。

一開始魏哲一行人還小心戒備,後來本地人王岑告知這些都是歸化熟夷。

有些看起來一副胡人打扮,可是祖上亦是中原人士。

實際上從戰國末期開始,直到秦末漢初,逃亡此地的漢人就沒斷過。

久而久之,此處差不多已經成了漢胡雜處之地。

直到漢武帝置樂浪郡於此,此地的漢人才逐漸占據主導位置。

不過周邊都是蠻夷胡虜,導致這裡的漢人多少也有些胡化。

表現在明麵上的便是民風強勁,凡是青壯兒郎幾乎會騎馬射箭,便是婦人亦敢提刀與人廝殺,不是一般的彪悍。

在來的路上,魏哲便不止一次看見膀大腰圓的漢家婦女提著長矛將家門外徘徊的浪蕩子打的抱頭鼠竄。

不過看到如此情形,魏哲心中卻是半喜半憂。

畢竟隻有地方官府失能的時候,才會逼得民間百姓主動拿起刀槍自保。

念及此處,魏哲不由在心中長歎一聲。

而就在眾人打量這帶方城時,城外久候多時的一群玄服皂衣的吏員們則快步迎了上來拜見魏哲,王岑則在旁一一介紹,也難為他竟然記得所有人的資料。

“此為黃君,諱雄,字德彥,遼西人士,掌縣丞之職。”

“此為主簿田君,諱文,字元省,本縣陽丘鄉人。”

“此為廷掾張君,諱安,字萬年,城北昭明鄉人。”

隨著王岑的介紹,諸多門下掾史一個個恭敬的來到魏哲身前拜見,魏哲也沒說什麼,隻是含笑點頭。

然而有句話說的好,誰來了領導未必會記住,但誰沒來肯定會注意。

此刻魏哲便是如此。

隻見他掃視一圈後忽然開口問道:“為何不見縣尉劉君?”

見他這麼一說,縣丞黃雄當即上前一步,輕歎道:“啟稟縣君,年前穢貊入寇,劉君身負重傷,前日不幸去了。”

聞聽此言,魏哲麵露可惜之色,當即吩咐道:

“伯彥,取一匹絹送去劉君府上,以為賻賵之禮。”

諸多門下掾史聞言心中都不由一鬆。

至少從目前看來,這位新縣君是個講規矩的,並非刻薄之人。

貌似挺有錢的,而且還大方。

要知道眼下一匹絹在城中可以換五石麥,這份禮錢已然不輕了。

當然,要是沒錢也不可能養得起這麼多賓客。

在看了一眼魏哲身後的騎兵義從之後,不少人都自動收起了小心思。

而魏哲也沒準備現在就做些什麼,在見過眾人之後便直接入城了。

不過他卻沒有急著去官邸,而是沿著台階走上城牆巡視起來。

畢竟官邸裡麵的資料是死的,眼中看到的卻是活的。

眾掾史見狀隻能無奈的緊隨其後,不過人群之中某些聰明人已經猜出點什麼,眼神之中已經隱隱露出些許期待之色。

相比於魏哲在平亂之中見到的中原城池,帶方城並不算大的。

高不過兩丈,南北長四裡,東西寬兩裡,皆是版築夯土城牆,整體成不規則長方形,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略顯寒酸。

但是在經曆九個月的征戰之後,魏哲很快便發現了此城的厲害之處。

比如帶方城的四角皆為馬麵牆,並無防禦死角。

並且由於帶方城地處帶水之東,二者相距不過八丈而已,故此在城牆另外三麵都挖有護城壕與帶水相連。

可以說帶水就是帶方城天然的護城河,無斷流之虞。

倘若敵人想要填平護城河,那麼漢江的寬廣會讓他們絕望。

最關鍵的是帶方城的南麵和北麵城牆並無城門。

隻有麵對帶水的東牆有兩處城門,一為正門,一為側門。

西麵則有一處城門,正對東正門,彼此之間有一條道路相連,貫穿全城。

而縣寺官邸便位於東北角,在靠近北牆的位置則有一處軍營,中有練兵場、鑄造作坊等場所。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這是一座完全從軍事角度考慮而建造的軍城。

倘若當初東武陽縣有此布置,恐怕也不會那麼容易陷落。

由此可見,帶方縣能在這海東之地存在數百年也是有原因的。

當看到這些後,魏哲的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

畢竟帶方城如今就是他的根基。

根基如果都不牢靠,那麼也彆談什麼雄心壯誌了,說不定哪天就城破人亡了。

於是就這樣,魏哲在城牆上溜達了一個多時辰之後方才進入官邸。

……

“任重而道遠啊!”

次日,在翻閱了前任留下的資料案卷之後,魏哲不由長歎道。

一句話:缺兵,少糧。

雖然中原內郡肯定是不缺糧食的,但洛陽朝堂收不上來。

當然,即便朝堂有劃撥,落在帶方縣手中恐怕也剩不下什麼。

至於樂浪郡每年收上來的那點賦稅,養活朝鮮城那點郡兵都夠嗆,更彆說補貼帶方縣了。

而手中沒糧,帶方縣就更無從練兵了。

兵曹名籍上倒是有兩百餘縣卒,可這點數字壓根沒什麼用。

至少從案卷記錄中的信息來看,以往穢貊、三韓等東夷人入寇的時候,抵抗主力大多都是縣中義從,而這些人又大多是縣中豪強的賓客。

故此曆任帶方令不做什麼還好,倒是能糊裡糊塗的混過幾年。

但如果縣令想要做些什麼,都必須先和縣中豪族商量。

否則輕者罷職去官,重則被東夷人“意外”偶遇,遭襲身死。

一來二去,帶方縣儼然成了一盤僵局。

甚至經過曆任帶方令的荼毒,僅有的兩百餘縣卒都成了紙麵軍隊。

若非如此,前任帶方令也不至於嚇的掛印而去。

而見他這麼一說,旁側書案後的戲誌才不禁哈哈一笑。

“明公這是要知難而退了?”

“不,我反而更有興趣了,否則怎能顯出我的手段!”

戲誌才聞言,頓時深以為然。

正如魏哲所言,局麵越是困難他反而越感興趣了。

即便魏哲不做些什麼,照帶方縣這麼發展下去也不過是慢性死亡而已。

曆史上便是如此,當朝堂無暇顧忌邊郡時,地方豪強的短視便暴露無遺。

而見魏哲對豪強頗為嫌棄,戲誌才當即好奇道:“所以,明公是準備先滅數家豪強,殺雞儆猴麼?”

不想魏哲嘴角微翹的搖頭道:“孟子有言: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

“聖賢都這麼說了,我怎麼會如此殘忍呢?”

“我還等著這些良才美玉大展拳腳,為吾效力呢!”

畢竟除了縣丞、縣尉由朝堂任命之外,其他屬吏都由縣令自行辟除。

也就是說,那日前來迎接魏哲的屬吏之中除了縣丞黃雄之外,他都可以自行處理,留任也可,另行任命他人也可。

不過按照官場慣例,此類門下諸吏一般都會辟除本縣英才。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縣令和地方豪強交易的籌碼。

這個權利看似沒有什麼效果,曆任帶方令也曾騰挪轉折卻依舊沒有破局。

但是魏哲與他們不同,麾下五百精騎讓他擁有隨時掀桌子的權限。

有些東西就是這樣,用不用是一回事兒,但你不能沒有。

見魏哲這麼一說,戲誌才也就不再多言了。

“本想讓誌才屈居主簿之位,如今看來隻能緩緩了。”

戲誌才聞言當即灑脫一笑。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顯然,他已經猜出了魏哲準備玩什麼花樣了。

……

次日,新縣令的幾個任命便傳出了官邸。

“任戲誌才為功曹,兼掌戶曹掾。秩百石,銅印黃綬。”

“任太史慈為兵曹掾,暫行縣尉事,秩百石,銅印黃綬。”

“任鐘扈為賊曹掾,秩百石,銅印黃綬。”

所謂功曹便是諸曹掾之首,主掌輔佐縣令之任。

一般都是縣令心腹充當,諸曹若是有缺可隨時替補。

而戶曹掾則是縣令麾下諸曹掾中權力最大的一個職位。

主掌百姓戶籍、祭祀、農桑不說,還兼管訴訟、刑罰。

至於表麵上看好像掌管司法的“法曹掾”,實則隻是負責主掌驛站交通,屬於不折不扣的邊緣部門。

所以當魏哲的任命一下,戲誌才頓時便成為了帶方城中的二號人物。

除非縣丞黃雄想要和魏哲撕破臉,否則說話還未必有戲誌才管用。

而太史慈和鐘扈的任命,則是魏哲思量再三的結果。

因為兵曹掾主掌軍事、征兵、輸送士卒之則;賊曹掾則主掌治安之事。

有兩人在位置上,魏哲才算是真的掌控了帶方城。

於是沒過幾個時辰,帶方縣該知道的幾乎全知道了。

西郊,陽丘鄉田氏塢。

隻見一穿青色綢袍,外披黑色熊皮大氅的陰鷙老者反複念叨著這幾句話。

片刻之後,這老者忽然轉頭看向仆役道:“縣寺還有什麼變動沒有?”

那老仆聞言連忙躬身道:“聽說縣君將名冊上的縣卒都貶為輔兵,轉而以將自家兩百賓客充任,如今縣君的五百精騎已然入駐校場,正大肆整頓呢。”

聽到這裡,老者的眉頭頓時皺的更深了。

“這是……在有意試探?”

老者並不奇怪魏哲想要動縣卒隊伍,因為他不是第一個這麼想的縣令,但是沒想到魏哲會如此光明正大的動作。

想到這裡,老者忍不住再次罵了一句前任縣尉劉環。若不是他死的太快,他們這些人現在也不至於這麼措手不及。

見老者如此失態,一旁的中年文士當即朝仆役揮了揮手。

待其下去之後,中年文士方才上前安慰道:“父親何必憂心?優勢在我!那魏哲小兒便是有些許騎兵又如何?隻需我家一封書信便可立即招來五百胡騎!此人若是不安分,不過一塚中枯骨爾!”

言及此處,隻見這中年文士頗為輕蔑的朝縣城方向掃了一眼,眼中儘是不屑之色。

觀其麵容,正是那日在城門處迎接魏哲的主簿田文。

倘若魏哲一來便換了他另任主簿,田文說不定還能高看一眼。

但魏哲連自己都不敢動,隻敢在諸曹掾上做文章,便說明他不過是外強中乾,色厲內荏罷了!

實際上田文也確實有資格自傲。

畢竟十數年下來帶方縣已經換了數任縣令了,但主簿一職始終在本縣豪強手中,他本人更是遍任縣寺各個職司。

說句不客氣的話,他甚至比魏哲這個縣令更了解帶方縣。

那老者見他這麼一說,當即麵色稍霽。

這瘦削老者喚作田韶,正是田氏家主,也是田文的父親。

帶方田氏雖不是什麼士族名門,但也是縣中有名豪強大家,實力強勁。

不過田韶或許是年紀大了,想了想還是猶豫道:

“倘若這廝不知輕重,一意孤行呢?”

沒辦法,田韶這輩子見過太多莽夫了。

很多年輕人壓根就不會考慮太多,脾氣一上來往往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尤其魏哲還是一個剛從黃巾戰場下來的武夫,未必有什麼腦子。

田韶可不想最後敗在這個上麵,那也太恥辱了。

不想田文聽罷卻負手撫須,自傲一笑道:

“那廝不過一外來流官,如何能與我家相比!”

“有此塢壁,縱然魏哲想要一意孤行又如何?區區五百騎兵,不足為慮!”

此言一出,田韶這才終於放下心來,老懷寬慰道:“也罷,就按你的想法做吧,或許我帶方田氏將在你手中振興!”

說罷老者便一臉釋然的轉身離開,隻留田文一人興奮的待在書房也不知在謀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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