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興平元年,夏四月。
天不作美,陰雲密布。
或許是氣運耗儘,今年關中又是多災多難的一年。
“丁醜日關中地震;戊寅日,又震了一次。未想乙巳日又來了一次日食。”
帥帳之中,剛剛自鄴城而來荀諶滿臉感慨:
“天子不得不退避正殿,寢兵而眠,以示不敢懈怠,時刻警醒之意。”
“未想天不佑漢,七日前關中蝗災大起。加上自入春以來關中便罕有雨水,今年三輔大旱看來是難免了!”
“聽聞如今關中穀一斛便需五十萬錢,豆麥一斛亦需二十萬。關中之地,已然人相食啖,白骨委積,唉……”
此言一出,帥帳之中頓時一片死寂。
即便是魏哲這種不相信天人感應的人,此刻世界觀都不禁有些動搖了。
至於帳中的一乾文武就更不用說了,不少人心中驀然湧出四個字——氣數已儘!
幸好魏哲沒有多談,畢竟荀諶這次前來不僅僅是通報關中情況。
比如鄴城那邊最近就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亂子。
“曹孟德之子曹昂,半月前趁守衛不備藏於糞車混出城外,守衛察覺後一路追至大河岸邊,但還是讓此人抱木跳水而逃。”
“不想此人當真命大,竟然僥幸渡至對岸,如今已入曹營。”
荀諶說罷便一臉恭謹的呈上鄴城幕府的公文,裡麵有一乾人等的謝罪文書。
魏哲接過草草翻了翻,倒也沒說什麼。
畢竟橫渡黃河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曹昂能活下來隻能算他命大。
再者曹昂終究不是曹操,就算他不回去兗州還有曹丕、曹植、曹彰。
就算孫策沒了還有孫權一樣,曹軍內部向來不缺合格的繼承人。
相比之下,魏哲更關心兗州的戰況。
片刻之後,隻見魏哲滿意的合上手中的公文。
果然,魏哲就知道自家一手打造的軍隊不會讓他失望的!
話說自從魏哲儘起河北兵馬攻打兗州之後中原郡縣無不震驚。
而魏軍的表現也沒有辜負各方勢力的關注。
不足一月時間,太史慈便率兩萬幽州府兵攻下濟北國,劍指東平國。
張遼率冀州府兵亦順利拿下東郡;深入兗州腹地,飲馬大野澤。
徐榮所率並州屯軍晚到幾日,故此眼下隻拿下陳留郡大半。
可即便如此,兗州六郡國也差不多淪陷過半了。
眼下就算曹操僥幸逃回兗州,兗州陷落之勢照樣不可避免。
當然,能直接在此處了結曹操那是最好。
念及此處,隻見魏哲一臉嚴肅道:“沛南諸縣如何了?”
戲誌才聞言立即躬身道:
“虹縣、穀陽、洨縣三地已遞降表,毛坤校尉已率部前去接收。”
聞聽此言,魏哲倒是沒有多意外。
畢竟在程昱、夏侯淵城破身死之後,沛國的曹軍主力差不多完了。虹縣、穀陽、洨縣的曹軍殘餘就算是想要反抗也沒有本錢了。
投降是情理之中,不降才是出人意料。
於是待魏哲的眼神在輿圖逡巡片刻之後,隻見他目光忽然一定:
“既如此,那咱們就在此處等著他吧!”
……
三日後,垓下聚。
荒蕪的田地上,雜草叢生,一望無際。
“咚咚……”
隨著一陣節奏的金鼓交替之聲由遠及近,慢慢響起,荒草叢中漸漸出現了無數馬腿,不疾不徐,緩緩前行。
步卒舉盾居前,披甲弓手居後,長矛手陣列當中,騎兵遮護兩翼。
一個平平無奇的漢軍陣勢,就這樣一點點出現在曹操麵前。
正所謂“人數過萬,無邊無沿”。
當三萬魏軍在空曠的荒野上鋪展開來,頓時好似整個天地之間都充斥魏軍旗幟,那烏泱泱的一片玄色軍服看得人不由心頭一沉。
尤其當帥旗下傳來一聲金鼓號令之後,魏軍如此龐大的軍陣竟然絲滑的停下。
步卒也好,騎兵也罷,沒有一處方陣混亂,一切都井然有序。
看似平平無奇,但在懂兵法的人眼中卻隻感覺觸目驚心。
當此之時,即便身邊依舊有萬餘精兵,曹操依舊感到一陣後背發涼。
良久之後,卻黃驃馬上的曹操忽然麵色複雜的感慨道:
“吾今方知霸王之難也!”
荀彧聞言頓時麵色黯然,沉默不語。
是啊,當年的項羽的處境也不過如此了。
雖然此刻曹軍背後並沒有魏軍大陣,但荀彧明白他們的生路已絕。
即便數日前他們坑死了笮融,順利擺脫了張昭的追擊離開下邳,但戰略上卻已經一敗塗地了。
尤其在孫策奔襲夏丘,陣斬妄稱天子的闕宣之後,他們就更沒有退路了。
北有張昭率領的徐州軍,南有魯肅、步鷙的淮水防線;
東有鐘扈、孫策的青州軍緊追不舍,西麵更是有著魏哲大軍在前。
如今睢水以南、淮水以北的這片平原,已然成了一片死地!
當年韓信所布“十麵埋伏”之陣,想必也不過如此了。
看似處處留有餘地,實則卻是算儘一切,不留一點餘地!
眼下曹軍垂死掙紮也好,魚死網破也罷,魏哲貌似都已經做好準備了。
一時間,即便以荀彧的才智都忍不住漸漸生出一股絕望之意。
或許正因為他足夠聰明,才能意識到眼下曹軍的情況有多麼糟糕。
然而看著曹操那堅毅的麵色,荀彧猶豫許久終究還是沒能說出那個“降”字。
而此刻曹操雖然明白自家的處境,但依舊鬥誌昂揚。
他就是這樣,即便是死他也要戰鬥至最後一刻。
魏哲或許是劉邦,但他曹操絕對不是項羽。
若是這次他能有項羽那樣渡過烏江的機會,曹操絕對不會在乎什麼臉麵。
於是隻是略作思量,他便招來曹洪吩咐了幾句。
隨後便見一騎快馬從曹軍奔馳而出,來到魏軍陣前傳信。
“什麼,邀我陣前敘話?”
中軍大纛下,當魏哲從傳令兵口中聽到這句話時,頓時一陣失笑。
“告訴曹孟德,待他入了戰俘營敘話有的是時間,現在就免了吧。”
魏哲可不是那些紙上談兵的文人,對於戰爭他沒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戰爭就是戰爭,一切都以殺人為目的,從無浪漫可言!
那些酸腐文人若是想要展示自己的風流氣度,大可以去奈何橋吟詩作對去,完全沒必要在沙場之上害人害己。
於是待傳令兵下去之後,魏哲當即大手一揮,下令進攻。
當看見這一幕時,曹軍中心的曹操頓時遺憾的歎了口氣。
隨後他便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埋伏的弓箭手退下。
既然算計不成,眼下也就隻有硬碰硬了……
——
和袁紹相比曹操好難寫啊!
唉,文筆有限,梟雄末路的味道好難把握,怎麼寫都不滿意,跟擠牙膏一樣,寫得賊痛苦。
明天我儘量把這段劇情完整的收尾,希望可以不辜負曹丞相的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