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魏哲,刺史府中的徐州官吏終究還是不敢得罪。
更不敢與之為敵!
經過一番商議之後,決定還是主動送上一份厚禮探探路。
在看見眾人的表態之後,陶謙便明白了徐州士族的態度。
無論他們是出於畏懼還是敬仰,這無疑都是示弱之舉。
就好似原曆史中曹操率大軍南下時,荊州、江東士族便多如此類。
念及此處,陶謙心中不禁有些悵然。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走廊外,彆駕麋竺本想再找陶謙聊聊,不想卻看見他在低吟《黍離》。
麋竺見狀立刻停住腳步,沉吟片刻之後竟然麵色複雜的轉身離開了。
片刻之後當麋竺回到家中,其弟麋芳見狀不由奇怪道:
“兄長何以回來的如此之速?使君莫不是答應了?”
麋竺聞言卻緩緩搖了搖頭,而後看著院中的落葉不由喟然歎息道:
“使君……老矣!”
麋芳不明所以,不由一臉疑惑道:
“使君已過花甲之年,自然是老了……可這和小妹有什麼關係?”
麋芳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們想把妹妹麋筠嫁給陶謙長子陶商。
很顯然,麋氏打的主意和荊州蔡氏一樣,都是想著通過聯姻更進一步。
至於劉備這個潛力股麋氏倒不是看走眼了,隻是實在不湊巧。
當初劉備初到徐州時雖然表現的頗為出彩,但終究隻是客將。
並且那時劉備原配尚在,麋氏自然不會讓自家嫡女去給劉備做妾。
等劉備成為兗州牧後,麋竺心中後悔也已經為時已晚。
實際上在原曆史中,麋氏和劉備的聯姻也存在一定的偶然性。
彼時剛剛成為徐州牧的劉備被呂布打敗後退居廣陵,並且妻子被擄,孑然一身。
而呂布好色之名天下皆知,誰也不確定劉備妻子下場如何。
於是糜竺這才將妹妹進獻給劉備,充當“正室”,稱夫人。並且獻上奴客二千,金銀貨幣億錢以助軍資;劉備也賴此得以複振。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糜氏相當於通過巨資讚助買了一個“正室”的資格。
隻不過麋竺估計也沒想到劉備如此命途多舛。
建安三年(198年)呂布再次俘虜劉備家眷,這次甚至搭上了麋夫人。
同年呂布被曹操所擒,劉備的兩位夫人這才得以重歸。
亂世之中禮法混亂,從劉備擁有兩位正室這點就可見一斑。
也不知道是不是劉備命中克妻。
建安五年(200年),衣帶詔事發。曹操親自東征,劉備再次戰敗,關羽被俘。
長阪坡一戰中,糜夫人為了保全劉備唯一獨子阿鬥,選擇了投井自殺。
若不是趙雲在混亂之中找到了甘夫人,並且護著她與阿鬥一路殺出,劉備的兩個正室夫人估計要死得一個也不剩了。
這才是真正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從這個角度而言,這次麋竺錯過了劉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而沒有了劉備這個鑽石王老五之後,徐州境內麋氏能聯姻的人選也就不多了。
陶商雖然才能平平,但怎麼說終究都是陶謙長子。
等到陶謙歸西,陶商自然就是下一任徐州刺史。
屆時在徐州境內,麋氏的地位自然能更上一層樓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凡事就怕比較。
今日刺史府大堂內的情況不僅陶謙注意到了,麋竺也看在眼中。
這讓本就對這場聯姻有些猶豫的麋竺,才會臨時決定改變主意。
麵對麋芳的不解,隻見麋竺憂心忡忡道:
“徐州人心動蕩,以我今日所見,陶家能在刺史府中待多久都未可知,聯姻之事還是暫緩吧!”
此言一出,麋芳頓時啞然。
確實,若是陶家失去了徐州刺史的尊位,那麼這場聯姻也就失去了意義。
畢竟聯姻本就是赤裸裸的政治交易,容不得一點人情味。
即便麋竺這個彆駕是陶謙征辟的,可是在這個時候依舊不會感情用事。
不過麋芳心念一轉便忽然眼神炯炯道:
“兄長,使君既然要遣使恭賀,你何不攬下這個差事?”
麋竺聞言立刻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略作思量後他便忍不住撫須而歎道:
“做妾麼……唉,就是委屈小妹了。”
雖然麋氏原是商賈之家,但麋竺如今貴為徐州彆駕,自認為已經躋身士族。
在這種情況下讓自家親妹妹去給人做妾,他多少還是有些拉不下臉。
隻是麋芳聞言卻無奈的搖了搖頭:
“兄長還是莫要高興的太早了,這份委屈能不能輪得上還未可知。”
“如今左將軍的威名縱然在徐州亦是如日中天,我家雖頗有家資,但放在河北之地卻又算不得什麼。若無依仗,薊縣那邊未必能看得上咱們。”
聞聽此言麋竺麵色頓時有些難看,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家弟弟說得確實有理。
如今魏哲幾乎兼有並、幽、冀、青四州,聲勢已然極盛。
彆說他們東海麋氏了,就算是冀州的士族豪門如今恐怕都在盯著魏哲的後院。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麋氏的那點家資財貨還真的不算什麼。
念及此處,剛才還有些不情願的麋竺立即調整好心態,開始籌謀起來。
當晚,兩兄弟商議良久之後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將徐州的地形地物、山川險要,以及兵器府庫、兵力部署信息儘數繪製在一方輿圖之中。冀州士族豪門縱然再如何底蘊深厚,又如何能比得上一州之地?
有此嫁妝,麋氏女想要進入魏氏後院,當不難矣!
不得不說,這兩兄弟還真是有點腦子。
於是次日,麋竺便主動請纓向陶謙討了出使的差事。
在絕大部分徐州士族還在觀望的時候,麋氏率先開始了賣州求榮之路。
……
鄴城,州牧府。
隨著袁尚的主動投降,鄴城僥幸躲過了戰火的摧殘。
這座華麗廣闊的府邸,也再次換了新的主人。
而隨著魏哲率領幕府眾臣入駐此間,本來百業蕭條的鄴城很快便複蘇過來。
曾經被譽為河北首城的鄴城,也終於恢複了往日的繁榮。
當然,這點與魏軍良好的軍紀脫不了乾係。
作為魏哲一手建成的軍隊,魏軍雖然做不到“餓死不擄掠,凍死不拆屋”,但基本的軍紀軍法還是會遵守的,並且執行的一絲不苟。
倒不是魏哲愛民如子,從一開始就想著打造一支王者之師。
而是不聽話的部曲越是強大,其中隱患就會越嚴重。
魏哲既然親自打造自家根基,自然不允許有人一粒老鼠屎壞一鍋湯。
說實在的,在這個比爛的世道,能比魏軍的軍紀還好的基本沒有。
魏哲做得其實並不算多好,但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還是多虧了同行襯托。
早前袁紹麾下的軍隊就更不用說了,本就來源複雜,成分多樣。
出了鄴城,袁軍私下裡乾出什麼事情都不奇怪。
曹操麾下的青州軍私下裡就沒少奸淫擄掠。
若不是有多疑好殺曹阿瞞襯托,劉備也不會有“仁德之名”。
相比於兩人,魏哲既不算好殺,也不算仁德。
真要說起來,他充其量也就是占了個“好色”。
在這方麵,魏哲和曹丞相還是很有共同語言的。
然而在冀州各地郡縣陸陸續續歸附之後魏哲這才發現曹操這廝竟是個冒牌貨。
案幾上,看著眼前的冀州圖冊魏哲一時間真不知道該如何吐槽。
說實在的,雖然在後世他曾聽說科學家通過比對曹操家族dna與曹參後代的基因樣本,證實兩者並無血緣關係,即證明了曹操並非曹參後代,同時也與夏侯氏無關。
但是魏哲覺得遺骨鑒定本來就存在不確定性,這種基因檢測也未必準確。
所以對於這個觀點,魏哲一直半信半疑。
然而今日魏哲方才知曉,原來曹參後裔一直在冀州。
容成曹氏,才是真正的曹參之後。
前漢末年,曹參玄孫之玄孫曹本始續封平陽侯,封千戶。
元始元年,王莽掌權後又加封一千戶,共兩千戶。
王莽時,前漢曹本始薨,子曹宏嗣。
及至光武帝建武二年,曹宏曾舉兵佐光武帝定河北,故襲爵如故。
故此就算是到了本朝,曹參後裔依舊被封容城侯,堪稱與國同休四百年。
至於曹操的曾祖父曹萌不過是沛國譙縣一個家境貧困的農戶罷了。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身為幼子的曹騰才會從小就閹割,送入皇宮當宦官。
沒辦法,就算到了後世明清時期也是這樣。
每當窮人家的孩子養不活,送進宮裡做太監已經算是一個好出路了。
不過曹騰無疑是幸運的,因為也終於混出頭了,成為大長秋。
故此在功成名就之後,曹騰過繼了一個親兄弟的兒子,也就是曹操之父曹嵩。
真要說起來,譙縣曹氏發達也不過才兩代人而已。
算上曹操這一輩,也不過才三代,並且還以宦官起家。
在這種情況下,為了家族名聲著想攀附名門也就不足為奇了。
至於夏侯氏和曹氏的關係,說白了無非就是姻親關係,彼此聯姻多年。
比如夏侯淵的夫人就是曹操的妻妹。
這也是【夏侯與曹,實為一家】的說法由來。
不過現在看來,曹操這個曹參之後是假的,那麼夏侯淵那個“夏侯嬰後裔”的身份估計也真不到哪裡去了。
想到這裡,魏哲不由失笑的搖了搖頭。
也正因為這一點,當魏哲入主州牧府後一些冀州降臣主動進言要為他修族譜。
說來也難怪他們會有這個想法。
畢竟魏姓出自姬姓,戰國時期,三家分晉後始有姬姓魏氏。
及至魏王假被秦始皇所滅,子孫遂以國為姓。
河北魏姓基本上大多都是從這一支分出來的,隻不過彼此早就血脈稀薄了。
很多魏姓甚至都說不出個來曆,也不知道祖上是出自何處。
不過鄴城所在的魏郡,倒是因為是魏國故地才如此命名。
前漢時期,信陵君魏無忌的六世孫魏歆曾任巨鹿郡太守,封曲陽候。
因此之故,下曲陽魏氏也算是冀州士族的一員。
甚至巨鹿魏氏,更是被認為是天下魏姓正宗。
如今這些冀州降臣如此進言,無非就是想要讓玄莬魏氏和巨鹿魏氏聯宗罷了。
因為如此一來,他也就算是半個冀州人了,這些降臣也就心安了。
隻是……憑什麼?
就為了讓他們心安,自己就得莫名其妙的認個祖宗?
魏哲這回算是真正領教到這些士族名門有多倨傲了。
即便他們投降於他,但是心底裡卻依舊抱著俯視他的心態。
和冀州士族相比,幽州士族還是太單純、太謙遜了。
試探、滲透、影響、操控……這些冀州士族還真是一套接著一套。
念及此處,魏哲不由得在心裡為他們暗暗記了一筆。
然而讓這些冀州降臣失望的是,魏哲隻是不鹹不淡的道:
“何必認他人為祖,玄莬魏氏自我而盛,難道不可以嗎?”
說罷魏哲便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頭看向一旁的荀諶道:
“怎麼,高乾還是不願意投降嗎?”
作為袁紹的謀主,逢紀、辛評、荀諶、許攸等人自然也成為了魏哲的俘虜。
不過前幾天逢紀、許攸被魏哲以勾連胡虜,禍亂中夏的罪名給砍了。
乾淨利落的讓不少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甚至以為他要在冀州大開殺戒。
直到魏哲讓袁尚去監獄中勸辛評、荀諶投降後,各地降臣這才稍稍安心。
於是辛評、荀諶兩人在和袁尚談過之後,便陸陸續續的表示了臣服之意。
畢竟現在能有個台階下就不錯了,再堅持就容易弄巧成拙了。
而荀諶歸附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上黨勸降高乾。
因為上黨郡居高臨下,易守難攻,若是可以選擇魏哲並不想犧牲兒郎性命。
隻是讓魏哲失望的是,荀諶雖然平安歸來,但結果卻並不如他所願。
隻見荀諶頗為無奈道:
“啟稟明公,高乾願降,然……”
“高乾自請為上黨太守,戍守邊疆,防禦西河羌人。”
說句老實話,荀諶理解高乾的憂慮,但他的做法實在太過愚蠢了。
至少荀諶縱觀魏哲過往的經曆,從來沒有讓手下割據一方過。
這點從魏哲在此戰中誇張的後勤能力就能看出來,他是真的能調動治下郡縣絕大部分資源,權勢之盛讓人膽戰心驚!
而隨後事情的發展也確實像荀諶猜的那樣。
在聽完高乾的答複之後魏哲當即失望的搖了搖頭。
他已經給過高乾機會,但這廝不珍惜,那就怪不得他了。
魏哲當即冷聲道:“伯遠!”
鐘扈立即循聲出列:“在!”
“加速整訓俘虜士卒,兩個月內,會同太原太守崔琰,拿下上黨郡!”
“喏!”
聽罷軍令,鐘扈當即麵色沉穩的退下了。
而見他這麼一說,堂中的一眾降臣都不由心中微寒。
他們仿佛已經看見上黨郡血流成河的場景了。
至於高乾?能有個全屍恐怕都是他幸運了。
不過魏哲卻不覺得有什麼,剛好還可以用上黨郡來磨礪一下冀州降軍。
聽話的、有能力的,都可以留下來。
除此之外,其他人都必須儘數滾去屯田。
他的軍糧不養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