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此之時,需結好薊縣為上,絕不可與之為敵。”
在收到冀州戰報的當日,荀彧便匆匆趕來如此道:
“聞聽明公與左將軍乃是故人,何不再續前緣?”
程昱聞言亦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在他看來自家此前雖分屬袁紹陣營,與魏哲敵對,但是兩家畢竟沒有刀槍相見。
從袁魏兩家交惡以來,曹軍基本上都是在和魏哲的盟友袁術、陶謙等人交手。
甚至對曹軍造成最大傷害的一方,還是來自於自己人的背刺。
不過也算是有利有弊。
若非如此,這次袁魏大戰恐怕曹操也要和周昂聯手攻打身處青州的鐘扈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兗州與幽州確實尚且還有回旋之地。
隻是此刻程昱心底多少還是有些遺憾。
話說程昱本名其實喚作“程立”,隻是由於他少年時經常夢見自己登上泰山以兩手捧日,本就有些迷信的程昱一直自覺神異。
後來曹操成為兗州牧後得知此事,便向程昱說:“卿當終為吾腹心。”
是故曹操順應夢兆,於其名“立”字上加一個“日”字,為其改名為“程昱”。
程昱本以為曹操就是他等待的那個天命之主,這才儘心竭力的輔佐,即便將自家鄉黨做成肉脯供應曹軍也在所不惜。
然而近來程昱卻從青州聽說了一則傳聞。
據說當初魏哲尚未發跡時為了邀請戲誌才出山輔佐,曾以詩明誌。
詩曰:
雪壓竹枝低,雖低不著泥。
明朝紅日出,依舊與雲齊。
隨後果不其然,魏哲當真為大漢開疆辟土,拿下了紅日初升的東明郡。
若這傳言是一般人說的也就罷了,但偏偏是從青州管氏傳出來的。
如此一來可信性就大大提高了。
而當程昱得知此事之後,一時間則忍不住暗自猶疑。
或許他夢上泰山兩手捧日而立的征兆並非應在曹操身上。
畢竟曹操在被袁紹任命為東郡太守之前與他並沒有什麼關聯。
反倒是魏哲在黃巾之亂時曾在東阿縣數十裡外的倉亭陣斬黃巾渠帥卜巳。
彼時程昱若能像戲誌才一樣慧眼識人,說不定如今魏軍的謀主就是他了。
魏哲的成就越是驚人,程昱就越是會忍不住的懷疑。
這次袁紹敗亡,魏哲全據河北之地後程昱更是越發堅定這個猜測了。
隻可惜,因為當初的一念之差便擦肩而過。
他一直心心念念等待明主,卻不知明主多崛起於草莽之間。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程昱並非三心二意之人,縱然曹操不如魏哲他也不會背棄了。
於是見曹操麵色還有些猶豫,程昱當即肅然勸諫道:
“時不我待,若不能趁魏氏一統河北前拿下中原之地,我軍勢必危矣。”
“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也,明公何必在意一時榮辱!”
見自家兩位謀主都這麼說,曹操一時間也顧不得心底的那點彆扭了。
他當即無奈的輕歎道:
“也罷,那便有勞文若走一遭罷。”
至於結好的手段無非就是卑辭厚禮、稱臣納貢那一套。
曹操當初怎麼對待袁紹的,眼下直接拿來應付魏哲就成。
不過曹操就是曹操,該心狠的時候比誰都狠。
隻見他略作沉吟便咬牙道:
“若是魏公威依舊不滿,文若可代我允諾,令子修於薊縣為質,以安其心。”
此言一出,程昱都忍不住麵露詫異之色。
曹昂雖是庶妻劉氏所生,但由於生母早死,是以一直由正室丁氏撫養大。
丁氏因不能生育,一直待他如親子一般,母子感情十分深厚。
所以曹昂可以說是曹操不折不扣的嫡長子,並且還是十分優秀的那種子嗣。
讓曹昂去薊縣為質,這無疑是賭上了曹氏的未來。
想到這裡程昱忍不住微微張了張嘴,但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什麼。
畢竟袁紹當初隻坐擁冀州便想要讓曹操送質子入鄴城,如今魏哲的權勢遠遠勝過當初的袁紹,一般的條件還真的未必能讓對方動心。
荀彧也沒想到曹操能有如此魄力,一時也感到責任重大,於是心中暗自決定,此行定然要儘力避免走到送質子的地步。
且不說荀彧心中如何打算的。
在定下如何應對魏軍的基調之後,三人便緊接著商量起後麵的安排來。
說來兗州戰場本來是袁術、陶謙、曹操三人在較量。
但由於劉備的意外亂入,導致另外兩家都成了配角。
尤其是陶謙,更是索性直接收兵回師。
即便劉備曾經是他的部將,但是陶謙卻不見得樂意看見劉備如此風光。
更何況劉備率軍離開小沛前往兗州上任的時候,可是一點招呼都沒有和他打。
所以陶謙固然對曹操沒有什麼好感,但也十分樂意看見兩人廝殺。
至於幫劉備分擔壓力?哼,門都沒有!
南邊的袁術倒是一直對兗州糾纏不休,隻可惜他太菜了。
孫堅死後袁術就像是陽痿了一般,看似聲勢浩大,但戰力也就那樣。
一開始趁著劉備剛剛上任兗州牧,立足未穩,袁術的軍隊倒是占了些許便宜,攻占了陳留郡數縣之地。
然而等到劉備大概掌握了局勢後,袁術就被關羽、張飛帶著兵馬轉著圈的抽了。
可以說曹操蝸居三縣之地時,若非袁術在南邊不斷侵擾他還未必能逆勢翻盤。
袁術自以為是漁翁,卻不知道在曹、劉兩家眼中他隻是一個攪屎棍。
眼下曹操重新收複了兗州,自然不會再放過袁術這個家夥。
並且他放眼兗州周邊,貌似也就隻有豫州最好欺負了。
見曹操還想繼續動兵,荀彧本想勸曹操先休整一段時日,可程昱卻覺得眼下必須爭分奪秒。
隻見程昱麵色凝重道:
“如今冀州各地尚且未完全歸附魏氏,若不趁此良機積累底蘊,遲則悔矣。”
至於糧草問題,程昱表示這不算是什麼大問題。
東阿鄉黨沒有了,但是他的東郡鄉黨還有很多。
野菜配鄉黨,足夠大軍再支應一陣了。
曹操一聽在理,當即果斷下令眾人下去準備討伐袁術事宜。
荀彧見狀也隻能就此作罷,隨即便轉身離去,準備出使冀州之事。
……
與此同時,徐州。
東海郡郯城的刺史府中亦是一片凝重。
正堂之上,隻見麋竺眉頭緊皺的稟報道:
“青州袁軍如今也已經大敗,青州刺史鐘扈於平原縣大破周昂所部,周昂、張郃被俘,麾下袁軍俱為階下之囚。”
“另外數日前渤海太守沮授亦策反修縣大族,趁夜破城,郭圖身死亂兵之中。”
說到這裡,麋竺忍不住撫案長歎道:
“雖不知據守上黨郡的高乾如何,但想必也堅持不了多久。”
“眼下看來……冀州之事確實定矣!”
聞聽此言,上首坐榻上的陶謙頓時一陣心悸胸悶。
他倒是沒有懷疑消息的真假。
畢竟麋氏的商隊跨州連郡,本就是徐州之地外部消息最靈通的家族之一。
再加上陶謙和魏哲結盟之後,麋氏的生意更是做到了幽、青兩州去了。
故此眼下見麋竺這麼一說,場中並無一人懷疑消息的真偽,陶謙亦是如此。
一時間臉色本就難看的他,看起來更是好似耄耋老人一般。
但陶謙眼下不過才六十二歲罷了,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麼老。
不過話又說回來,彆說陶謙這個老頭了,眼下堂中有一個算一個誰不壓力山大?
占據冀州之前的魏哲和拿下冀州之後的魏哲,對於他們來說完全是兩個概念。
更彆說如今青州也徹底落入了魏軍之手,他們和魏軍已經是親密的鄰居了。
在這種情況下,但凡腦子正常的徐州官吏都不會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兒。
良久之後,還是老當益壯的王朗開口道:
“禮不可廢!使君,派人恭賀吧!”
要知道他們怎麼說還是盟友,基本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見王朗這麼一說,陶謙雖然心中憋悶但還是點了點頭。
正如曹操一樣,陶謙此刻也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吐槽著袁紹不爭氣。
因為黃河以南沒有誰想看見一個河北霸主出現。
陶謙本以為袁紹縱然不能打敗魏哲,至少也能和他平分河北,卻不想這廝如此不濟,完全就是個外強中乾的貨色。
隻是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應該用什麼態度來應對魏哲這個河北霸主,眼下已經成為魏軍周邊勢力的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