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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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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皇後為計深遠,卻也不見得是陸綏的對手,閥門世家聯合起來,便是無可撼動的大山。

竺玉又想起來她那時候都病得不成樣子,瘦得沒法看,陸綏還要日日來盯著她,可能是怕她在裝病吧。

陸綏連喂藥的活兒都從宮女的手裡搶了過來,他又喜歡板著冷臉,蹙著冷冷的眉頭,將湯勺遞到她的唇邊,絲毫沒有將她這個帝王放在眼裡,也不見幾分敬重,語氣冷硬:“喝。”

竺玉那時已經喝不下東西了。

湯藥發苦,她又的確被陳皇後養得很嬌氣,聞見草藥香就蹙緊了眉頭,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早已摧枯拉朽般頹敗下去,神醫來了也無濟於事,灌再多的藥都沒有用。

她抿著小口,隻肯吞一點點。

陸綏放下手裡的藥碗,漆黑如墨的雙眸靜靜盯著她的臉,什麼都不說,平靜之下是仿佛隨時都會撲過來的洶湧。

竺玉懨懨的撇過臉,沒什麼求生欲的時候便什麼都不怕了。也不再怕這張冷漠可怕的臉。

忽然。

陸綏狠狠地掐住了她的下巴,低沉的聲音聽著有幾分嚴厲:“張嘴。”

竺玉便是不想張開也得張開。

他的指骨就像用在烈火中鍛造過無數遍的鐵鉗,用了點力道就撬開了她的唇舌。

漆黑發苦的湯藥全都灌進了她的喉嚨裡,她嗆得彎腰咳了起來,有些沒來得及吞咽的濃黑藥汁,還不小心的吐到了他的衣裳上。

月白色的錦袍沾臟汙。

難怪他的臉色會變得難看起來。

陸綏叫人端來的第二碗,似乎還要再喂一次。

竺玉真是怕了他,眼尾都被折磨的染了紅,她勉強提起精神,氣音虛弱:“不要了。”

陸綏一頓。

竺玉抬起顫顫的濃睫,精致的小臉又紅又白的,她說:“我真的喝不下了,太苦了。”

陸綏看上去像是在生氣,而且還是很生氣的那種,竺玉甚至覺著他下一秒鐘就要氣急敗壞的指著她。

好在陸綏還是非常冷靜,他問:“陛下要當個短命鬼嗎?”

竺玉扭過臉。

不想理他。

臨死前都聽不到什麼好話。

真是糟心。

當皇帝也不過如此,誰誰都不聽她的,誰誰都要同她對著來,連選秀納妃這種事都要遭一堆人的反對!

要她為先帝守孝三年。

寢殿裡燒著地龍。

外麵是寒霜正月,湖麵都結了層厚厚的冰。

冰寒料峭,唯有殿中溫暖如春。

竺玉蜷縮在錦被裡,手腳都還是涼的。

陸綏見她扭過臉不理人,也拿她沒轍,過了會兒,他語氣不大好地問:“陛下是生氣了嗎?”

竺玉用臉把被子悶了起來。

陸綏強硬掀開她的被角,無意間碰到她冰冰涼涼的手,停頓的片刻,竺玉已經奪回被子把自己卷起來躲進床裡麵。

過了良久。

她都沒再聽見聲音,以為陸綏已經自討沒趣的走了。

在她鬆懈的時候,錦被突然被人扯開,隨即一具滾燙的身軀就從她的背後貼了過來。

男人身體火熱,攥住她的手貼在掌心。

竺玉怒道:“你放肆!”

陸綏將她的腳貼著自己的腿,捂著她冷冰冰的手腳,這才有空來回她,男人漫不經心撩起眼皮,很是囂張:“嗯,臣放肆。”

竺玉沒想到陸綏還會這樣欺負她這個已經病入膏肓的病人,她也沒有力氣反抗他。

那種時候,便也心安理得將他當成了暖爐。

往事匆匆浮現心頭。

想起來仿佛恍如昨日。

竺玉反而記不起她和陸綏上輩子在國子學關係如何,應當是不好也不壞的,沒什麼往來。

李裴推了推她的胳膊,將她怔愣中扯了回來:“明兒又該放假了,我帶你滿春樓喝酒。”

竺玉做事小心謹慎,喝酒是萬萬不可的。

人在醉後,容易失態。

若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說了不該說的,就是覆水難收,無可挽回。

竺玉說:“我不喝酒。”

而且滿春樓聽著像煙花柳巷的風月場所。

若是在裡麵被人認了出來,被告到父皇麵前,她怕是要遭殃的。

父皇也不太喜歡她。

勉強立下的太子,怎麼看都不順眼。

打從心裡也覺得她立不起來,會被陳皇後所控製,因而陳皇後的娘家親戚,在朝中的官位並不高,也沒什麼實權。

竺玉頓了頓,想到李裴那管教甚嚴的父親還有京城裡愛慕他的小娘子們,好心勸告:“你也彆去,小心讓人捉到把柄。”

李裴下意識勾住她的肩,抬了抬眉:“你怕什麼?我帶你過去,保準不讓人認出我們。”

竺玉推也推不開他的手,這廝沉得很。

李裴又喜歡和她勾肩搭背,像甩不開的黏蟲,她說:“我不信你,我也不想討罵。”

李裴看著她的冷臉,心情也不錯。

這人真真兒就是一尊漂亮的玉人,若非太子的身份尊貴,李裴都想把人抱回家去養著,和他當親兄弟。

他定會愛護有加,絕不讓人將他欺負了去。

“誰敢罵你?”

話雖如此,既然她不想去,李裴也不會勉強她。

兩人說這話時並未遮著掩著,秦衡聽見李裴要帶沈竺玉去滿春樓喝酒,眼裡興味十足,他插了句話:“李裴,我看你是故意想害殿下吧。”

李裴:“你胡說八道什麼。”

秦衡是不認為沈竺玉這細瘦的身板去滿春樓能做什麼,興許他的好顏色,還會被滿春樓的客人當成小倌。

秦衡冷嗤了聲:“我胡說?殿下身子骨弱,還是多留著些精血吧。”

李裴呸道:“誰同你想的那般齷齪。”

竺玉聽見秦衡說的這句話,臊得都快抬不起頭來,兩隻耳朵都好似出著熱氣兒。

秦衡往沈竺玉那邊看了眼,少年長身玉立,站在案桌旁,腰間係著玉帶,身姿如竹清修。

便是安安靜靜站在那裡不作聲。

也是清風徐來的好樣貌。

隻是少年兩隻透紅的耳朵尖出賣了她,原來還是個知羞的,話說的直白些,就紅了臉。

應當還是還未通曉男女之事。

“我好心好意提醒,不領情就算了。”

“你懂這麼多,怕是沒少出。”

“李裴,空口白牙少汙蔑人,我秦某家教嚴格,滿春樓這種地方若非是要緊的事情,秦某人是不會往裡踏進一步的。”

“你若真如自己所說的那般清清白白,也不會有姑娘家在國子監門外巴巴等著你。”

大燁朝民風開放。

榜下捉婿這種事更是數不勝數。

秦衡用大驚小怪似的眼神看了眼李裴,像碰到了什麼稀奇事兒一般,嘖了聲:“怕是隻有你沒有姑娘家等了。”

國子監的門前,時常又來偷看學子風采的小姑娘。

內院的學生都是朝中一品大官家裡挑出來的長子嫡孫,身份尊貴,龍章鳳姿,會吸引小姑娘的愛慕再正常不過。

李裴長得也很好看,甚至有幾分鋒利的昳麗,隻是他脾氣不好,小霸王的名聲傳了出去,就算是又姑娘家愛慕他,也不敢到他麵前來。

秦衡緊接著說:“下個月金陵的小世子也該到了,心思不如都留在讀書上,也省得被他比下去。”

小世子頗受帝王的寵愛。

竺玉有幾次病得嚴重時,朝中時有風聲,父皇想將儲君之位封給小世子。

竺玉習慣了這兩人的你來我往。

說幾句不對付的話已是常態。

李裴本來還打算同秦衡再爭兩句,竺玉拽住了他的胳膊,又當起了和事佬:“彆吵了,你們倆吵得我耳朵疼。”

沒完沒了。

不過若不是秦衡提起來,竺玉差點忘了金陵的那位小世子,她倒也沒有把世子當成她的威脅,隻要她還能康健的活著,太子還是她。

隻不過父皇早就懷疑這些年後宮無子,是有人在作祟。

至於是誰,不難猜出來。

父皇不喜陳皇後,連著她也被牽連。

“算了,你不想去滿春樓,咱們就去彆的地方。”

“我哪裡都不想去,還有許多文章沒讀。”

“在家能讀出什麼,你每次旬假都將自己憋在屋子裡,這樣怎麼行?這回就說定了。旬假那天我起早在宮門前等你。”

竺玉推脫不開,隻好答應。

隻不過她站著的時辰久了,腰隱隱作痛。

竺玉扶著腰,嘶了聲。

陸綏的目光似乎朝她這邊掃了過來,她的手輕輕揉捏著後腰,也不知道碰到哪兒了,眉頭忽的皺了一下,好似疼得厲害。

陸綏才想起來前些天,他們打架,沈竺玉這個遭受了無妄之災的人,不止磕碰到了膝蓋。

秦衡結結實實的那一腳力道極重的踹到了他的後腰,傷得肯定不輕,到如今都還疼得齜牙咧嘴,可能他回去也沒有好好上藥。

沈竺玉這人是這樣,像溫吞的白水,爛好心的爛好人。

仿佛怎麼著都行,遇事唯唯諾諾,簡直就是受氣包。

換做其他人被踹了,早就鬨個天翻地覆。

哪裡像他,默默閉緊了嘴巴不吭聲。

天底下的好事全都被他一個人給做了。

陳皇後不是心計深,層出不窮的手段為自己圖謀,她的兒子反而無私得很。

陸綏眼眸像一團化開的濃墨,他望著她,看她還在揉腰,忽然開了口,吐字道:“衣服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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