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社長大人欲問又止。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並沒有閱讀過《聖經》裡的內容,隻從道聽途說中得知基督教大體上是一個勸人贖罪向善的宗教……或許原文真的有寫這些內容也說不定呢。
好在囚室裡的那兩個人都及時察覺到他的存在,齊刷刷轉過腦袋看過來。
雖然他也想問一下那位之前坐在亂步隔壁的黑發少年的情況如何,但目前情勢緊急,暫時沒有閒聊的餘地。
他是來找織田作之助的。
“在拘留所的生活如何?”
站在牢房之外,身穿和服的男性用一句簡短的寒暄打破寧靜。
剛用《聖經》學日語沒多久的葉伊赫自然不會開口回答這類問題,織田作之助則平淡的回應了他。
“還不錯。不僅空調開得很足,也有人陪我打發時間。”
住在這種陰暗潮濕又沒有光照的逼仄房間內,麵對詢問還能回答不錯的,本身的意誌力就已經足夠驚人。
更彆提織田作之助本身的年齡也還僅有十五六歲,卻已經作為行業內的超一流殺手而成名。
“我這次過來,是有事情想請教你。”
未來的社長這麼說道,並將一枚圓筒狀的存儲器展示給織田作之助看。
當某位異能者處於證人保護計劃下,又需要掩人耳目的與相關國家機關交流情報時,就能使用這枚從西裝紳士的手杖中尋得的便攜式隱秘存儲器。
而他這次前來拜托織田作之助,就是為了從他口中得到與[v],或者天使相關的組織基地情報。
像織田作之助這種等級的殺手,會有數不儘的組織或個人試圖與他取得聯係,或為了複仇、或為了利益、或為了滅口,委托的邀請就像明信片一般大量送來。
“那個組織瞄準的目標都是異能者,且是在國家機關保護下行動的人……你最近有沒有收到活捉某人的任務委托?哪怕是聽過也可以,我希望可以得到他們的基地位置。”
這是他想出來的,用另一種更高效的方式來尋找亂步下落的辦法。
“……”
織田作之助沉默注視著他。
旁聽的葉伊赫則內心大受震撼。
不僅主教,連這個看起來無比正經又沉穩的和服男性,此刻都在一板一眼的說著國家機關、異能者之類的東西……莫非異能力這種設定是真的存在……?
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這個大版本更新後的世界觀。
至於[v]組織這個單詞,葉伊赫則想起他剛醒來時接到的那通電話,對方就是自稱[v]組織的人。
可惜他並不清楚那人的姓名身份,手機也被拘留所的警衛沒收了。
所以他被邀請到劇院觀看對方安排的那出戲,其實最終目的是綁架某個身份很重要的異能者?
啊……可是聽他的說法,那位異能者最終也沒有被活捉,在留下手杖後偷偷溜掉了。
那他做好事的目標到底是哪位,亂步、西裝紳士還是織田作之助?怎麼還帶三選一的,又不是隔壁的柯學破案片場……
真是沒想過做個好事還能把自己做到頭大。
“我不能透露委托人的身份。”
織田作之助慢慢開口,聲音低而暗啞。他或許在年齡與外貌上都仍然相當年輕,但那雙藍瞳裡始終沒有倒映出任何情緒,僅剩一捧燒儘在冰原深處的篝火。
“不是任務委托也行,或許你曾聽過有人在黑市掛出懸賞,招募能夠活捉某位被國家重要保護的異能者。隻需要一點能夠讓我找到他們的情報就可以了,你知道他們一般會用什麼地方來囚禁人嗎?”
戲劇裡演的異能者是真的,神父說的異能武器也是真的,這個世界上就是存在這種尚且沒有被人類研究透徹的超自然力量,但這份奇跡僅施予了極少數人。
在明麵上,各國政府都口徑統一的沒有暴露異能者的存在,也不會欲蓋彌彰的對所有消息嚴防死堵,而是讓其作為某種流傳在民間的都市傳說或故事設定。
但在私底下,力量強大的異能者卻曾經被當做戰爭兵器投入使用。
之前那場將大多數國家都卷起去的世界級彆的大戰,結束距今還不到兩年。
現在又有組織盯上了國家保護級彆的異能者,且將實則並沒有異能力的亂步綁架帶走了——這簡直就是糟透了的壞事。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
即使身處偏暗的環境裡,葉伊赫依舊能發現織田作之助的眼睛很大。後者正安靜的看著和服男性,落入眼底的光線使虹膜反射出了柔和的深藍色澤。
“是這樣說沒錯。”
對方也認同的微微點頭,“但如果你願意說,我可以作證你今天早上你槍殺秘書是正當防衛。如此一來,你明天就能被放出去。”
“……”
織田作之助沒有立刻回答。葉伊赫發現他微微偏過頭,看了自己一眼。
葉伊赫在心底詫異了【嗯?】一聲。
原本他正在低落好不容易捉到的日語老師轉眼就要跑了,沒想到對方似乎在顧慮他……?
“那位少年也是,我可以替他證明非偷渡客的身份。”對方適時出聲。
織田作之助的視線重新落在和服男性的身上,似乎在此刻才真正感到了些許驚訝。
“真的?”
“是。”
“真意外……我還以為你是不會做這種違背道德正義與法律程序的類型。”
隨著目光的定點從對方身上逐漸低垂至地板,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偏低,語速並不快。
他說起了自己。
“我一直是獨自完成殺手的工作,並不想要同伴或上司。像你這般登峰造極的武術高手,通常在個人信念的原則堅持上,也總是極為堅定、絕不動搖。”
“但你竟然為了某人,不惜違背原則也想要去搜救……你的那位部下,真的很幸福。”
“我有一點……羨慕。”
這間地下牢房裡的光源不足,整體環境有些昏暗,連那位和服男性都隻能被勾勒出大致的輪廓與模糊麵容。
但方才始終反應漠然的織田作之助在說這些話時,坐在他身邊的葉伊赫能夠清楚分辨出來,織田的神情裡有著明顯被觸動到的某些情感,發自內心。
“……是嗎。”和服男性沉默了片刻,才這麼回答道。
比起肯定某件事情或觀念,這裡的單詞更像是一種連他自己也無法明確想法的機械附和。
“可以,我答應你開的價碼。”織田作之助同意了這筆交易,“我聽說過你,在市警高層那也吃得開。能做到這種事並不困難。”
“我知道他們其中幾棟用來交易的大樓,你可以試著從離綁架點最近的地方開始尋找。”
………
在對方認真道謝並匆忙離開後,織田作之助轉回頭看向仍然裹緊被子保暖的葉伊赫。
“這樣一來,你就不用擔心自己的身份問題了。”
他開口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束手就擒,但看在相處並不討厭的份上,帶你出去也算是舉手之勞。”
如果隻聽這幾句依舊淡漠的口吻,或許會認為織田作之助真的隻是順帶將葉伊赫從拘留所裡救出去而已。
但葉伊赫清楚,十五六歲就能在這種奇幻世界觀下乾殺手行業的人,自身實力通常都比看上去要高太多。
這種普通地方的拘留所就想要關住他,是根本不可能的。
反而他如果一直待在這裡,找不到機會出去的話……很大概率會拖到事件解決失敗,將身體交還給原主。
失敗都還好說,葉伊赫也很擔憂原主這副體弱單薄的身板。
讓對方自己靠武力殺出去基本是彆想了,要是在這裡捱上太久,還有可能會重感冒到掛掉。
正是看出了這點,織田作之助才和對方做了交易,甚至幫忙解決了後續的身份問題。
“我……”
回憶剛才學到的內容,葉伊赫斟酌著遣詞造句,神色格外認真。
在說這句話時,他還將手放在織田作之助的肩膀上,安撫般拍了拍。
“你不想要同伴,或者上司的話,”
葉伊赫說得有些磕絆,但還算順暢。
“那,友人,我可以成為的吧?”
不用去羨慕對方的部下,我也可以為你做到那些。
所以,千萬不要為此失落。
葉伊赫沒能將這句話外之意傳達出口,但織田作之助聽懂了。
“…………”
他睜大那雙原本情緒淡薄的藍瞳,頭一次如此不設防的,
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