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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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獄友還是這具身體的舊相識。

葉伊赫揉了揉被手銬勒出紅痕的手腕,視線在這間狹窄到不足十平米的冰冷石室粗略轉了圈,發現自己連一處可以坐下的地方也沒有。

這裡的燈光已經足夠暗了,牆麵還是大塊石磚加鋼筋的結構,摸上去冰冷潮濕,還有許多深淺不一的刻痕,縫隙裡生出了青苔。

窗戶是不可能安裝的,隻有頭頂那不足拳頭大的換氣孔在發出輕微的運作聲,確保沒有囚犯可以輕易越獄。

囚室內則隻有一張用鐵鏈固定在牆上的單邊吊床,一個上廁所用的簡易馬桶和做工粗糙的洗手池。

披風和帽子都被收走了,隻剩下略單薄的對襟式外衣與長褲的葉伊赫站在溫度偏低又陰潮的囚室裡,險些沒忍住打個寒噤。

他甚至能感到自己的手指尖泛起冰涼的冷意,並逐漸開始向軀體蔓延。

想念原主那身毛絨絨的禦寒裝備……

“?”

見到葉伊赫這副反應,那位有著紅褐發色的少年微微偏了點腦袋,睜大的暗藍眼瞳裡似乎有些不理解,但除此之外並沒有更多的驚訝情緒了。

“不對,你的氣息變了……和我之前見到的那麵,不一樣。”

他開口說道,那本《聖經》被放在屈起的腿彎裡。

有什麼不一樣?葉伊赫很想問問他。

大體來說,為了減少係統修改記憶的工作量,他其實是很樂意儘量貼近原主言行與性格的,奈何目前除了伊萬,他還沒見過認識費奧多爾的人。

而每次問起這個,伊萬又總是一副【神,您就是神】的極端崇敬神情……他總不能真的用這種態度去對待彆人吧,搞不好會被當成神經病抓起來。

“眼神,不一樣。”

雖然葉伊赫沒有開口,但對方仿佛聽懂了他的想法那般,抬手指著自己的眼睛,“會讓人聯想到吸血鬼之類的黑暗生物。”

他的語氣從始至終都十分平淡,仿佛一具無法產生任何情緒的空殼。

哪怕是此刻在說著貌似敘舊的話,那雙望向葉伊赫的藍瞳也是安靜的,就像佇立在月光下的一節枯枝。

“不過,我也隻見過你一麵,或許是記錯了也說不定。”

坐在床上的少年轉回腦袋,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聖經》裡,似乎沒有繼續交談下去的打算了。

比起身材偏瘦、連手腕都十分纖細的原主,與他歲數差不多大的這位少年看上去要健康得多;暗色襯衫下的肌肉並沒有顯得鼓脹虯結,袖口挽起處露出的那截小臂線條流暢、肌理清晰,宛若一隻矯健卻沉穩的幼豹。

他雖然沒有繼續說話,卻稍微挪了些身體,空出床鋪的一半位置——包括放著薄被的那部分。暗示意味十足。

葉伊赫立刻領悟了這個暗示,過來將被子抖開,當作披風裹緊身體,並在空出的那部分床鋪上坐下了。

雖然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被抓進來的,至少就現在來看,堪稱細心又體貼。

而且葉伊赫也不想一直這樣被禁言下去。他認真的回憶了下自己曾經看過的那些日本影視劇,再三確認發音沒有念錯後,才磕磕絆絆出聲。

“…你,誰?”

原諒他沒經過係統性的日語學習,對語法一竅不通。

能憋出單詞就算成功。

那位與他並肩而坐的少年顯然也對此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這個問題,“我叫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葉伊赫嘗試複述。

雖然讀音依舊挺長,但比俄語那拗口的彈舌音友善太多了。

“是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糾正他的斷錯位置了的發音,“我姓織田。”——停頓片刻,他又開口道,“你在[v]那邊時,在日語上的發音和造句都很標準。”

葉伊赫:“…………”

戳什麼痛處,他又不是原主,第一次來日本就能靠單詞交流已經很不錯了。

“你的名字?”

大概是被關在囚室裡格外無聊,《聖經》內容又很乏味,織田作之助並沒有排斥像這種簡單的交流。

“費奧多爾。”

想了想,葉伊赫給出這個答案。

至於被省略掉的中間名和姓氏……念起來太長了就算了。

“費奧多爾……總感覺,不太像。”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偏一點沙啞,即使是懷疑的口吻,語調聽起來依舊毫無波動,就像一道死去的心電圖波。

但他沒有計較什麼,就像他也不在意為什麼原本日語流利的對方,突然變成了幼兒園水平的日語文盲。

織田作之助對任何事都沒有絲毫好奇心,這也是他做殺手時不容置喙的優異品質。

見到葉伊赫目光長久的落在他手中的《聖經》上,織田作之助簡單解釋道,“因為我說很無聊,獄警就給了我這個。可能是想要我改過自新,但內容實在很枯燥。”

——他將這本《聖經》遞過去,“你想看看的話,隨意。”

葉伊赫的目的當然不是在俄國的教堂聽完聖經後,又跑來日本看聖經。

他伸出指尖點了點那本被遞過來的硬皮厚書,又虛點了下織田作之助,接著指了指自己——最後才在對方麵前雙手合十,做出【拜托拜托】的架勢。

“你是……想要我教你日語?”

不愧是年少就成為頂尖殺手的織田作之助,領悟力極強。

“是的。”

用日語表示肯定的葉伊赫很高興對方有這麼聰明。

這具身體的頭腦很好,又有《聖經》來充當文字與語音的對照,在加上織田作之助幫忙給他惡補語法,葉伊赫相信自己的日語水平絕對要比從零開始學起的俄語進步快得多。

“正好我覺得無聊,”織田作之助平靜點頭,“或許這樣做會比較有意思一點。”

…………

與此同時,劇院的騷動並沒有停歇,死去的主演屍體還倒在舞台上,被警方蓋了塊白布遮擋。

除去由於無法提供身份丨證明而被帶走的葉伊赫外,其餘觀眾仍舊按要求坐在原位等待,正窸窸窣窣的交頭接耳著。

他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離開,同時也在猜測葉伊赫是不是殺害主演的凶手——雖說對方拿不出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但也十分配合警察命令。

從他順從將手腕並攏抬起,戴上手銬,一直到離開這座劇院的大門為止,全程都沒有任何掙紮或反抗的動作,連頂嘴的話都沒有。

漂亮、安靜又乖巧。

如果這就是能夠巧妙殺害被害者的凶手,那他未免也太年輕、太瘦弱了些,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在大廳聯絡完警察與劇院負責人後,回到觀眾席坐下的和服男性也在思考這一可能性。

畢竟亂步擁有能夠看透一切真相的眼睛,而他在之前觀劇時,明確提到過“他們很像”。

但這句“很像”的重點到底是同樣孤獨生活在這個國家,還是同樣擁有能看透真相的能力……他就無法確定了,或許等這件事結束之後,他可以去問一下亂步。

……希望答案不會是在著裝上的風格很像,那樣會讓他感覺自己的思考變得很多餘。

好消息是亂步在接受自己被灌輸的【異能者】身份後,心底的鬱結徹底散開,竟然聯合劇場負責人幫忙負責燈光,又跑到舞台上演了一出“拆穿主演假死把戲”的後半場劇目。

“既然大家都會這出事件抱有疑問,那就不得不輪到我登場來揭穿一切秘密與謎團,讓各位都能夠安心的鬆上一口氣然後回家了!”

“要問為什麼我這麼做,哼哼,真是毋庸置疑的笨蛋言論!因為我是你們的救世主!是名偵探、是異能者、是神的皇子,是將要揭露事件真相的天外救星!你們這些連脖子都還沒有硬的幼兒,就乖乖被我這位了不起的名偵探保護著、順便儘情崇拜我吧!”

壞消息是亂步那家夥的風頭實在出到令他目瞪口呆,操心到不止胃開始痛,連腦袋都要感到眩暈的程度。

但他還是必須要感謝亂步的頭腦,否則那位被綁架、藏到幕布後的真正目標——帶著丁字手杖的西裝紳士,就真的會因為失去蹤跡而被誤當成凶手通緝了。

不過,這些都要延後再談。

因為在事件解決,亂步主動搭乘那位三田村巡查長的車前往警察署做筆錄的過程中,連同三田村一道失蹤了。

而從亂步離開前留下的【真凶是三田村】的訊息中,他可以肯定亂步根本就是在以身探險,且對方未必會在乎亂步的性命。

——為了儘快找到亂步下落,曾經被稱作孤狼的銀發劍客,在好友的人脈幫助下匆匆忙忙地前往地下拘留所。

然後隔著囚室的厚重鐵門,看見兩個挨在一起看《聖經》的腦袋。且都是他熟悉的人。

應該說,他也沒想到原先在會社遇見的殺手竟然會與這位在劇院時碰見的少年關在一起,看起來相處得很不錯。

“這裡的意思是什麼?”

“嗯……〖把他們殺了〗。”

“…………”

咦,這真的是《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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