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如果不是與付曉柔一起經營的那些鋪子,也就沒有足夠的財力和物力支撐付驚鴻來研究這些。
可付驚鴻一個人能造出的彈丸和火器終究有限,若要大規模製造並源源不斷的供給給軍隊,以大周目前的實力絕對是非常勉強的。
沈燃微微皺眉:“如果能訓練出這樣的一支隊伍,自然是如虎添翼,大周也的確需要這樣的隊伍,然而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退兵。匈野軍隊手中的火銃也未強到這地步,朕認為沒有必要急於用這些對付他們。而是應該選擇製造更快捷,使用起來也更簡捷的武器。”
戰鬥力因人而異。
畢竟不能要求所有士兵都擁有與將軍一樣的實力。
譬如最基本的弓弩騎射。
有人輕輕鬆鬆箭無虛發,可有的人再怎麼苦練,準頭還是不行。
這東西在付驚鴻手裡百發百中,不等於到了其他士兵手裡也百發百中。
就像薛子期能輕輕鬆鬆拉開先帝所賜那張弓,可其他人使出吃奶的勁也是白費力氣。
弓自然是好弓。
可惜拉不開還不如擺設。
有時候,比起一味追求完美,或許適合反而更好更重要。
現在不是大規模推行這些的時候。
付驚鴻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須臾後,他又伸手從箱子裡拿出一架弩弓:“既然如此,那請陛下再看一看這個。這架弩弓也同樣是經草民改良之後的,小巧便捷,易於攜帶,既能拿在手上,也可以綁在手臂之上,最重要的是這架弩弓可以十六箭連發,中途不用換箭。雖說是冷兵器,可威力也不會比火器遜色多少。”
說著,他又是一抬手。
隻聽得“嗖”的一聲,一支弩箭激射而出,竟直接射穿了路旁的一塊巨石!
倘若射在人身上,後果可想而知!
付驚鴻收回弩弓:“這個的操作比火器便捷些,陛下可要試一試?”
沈燃接過付驚鴻手裡的弩弓,瞄準了窗外的一棵大樹。
下一刻——
弩箭穿樹而過,餘勢不止,狠狠釘在了院牆之上。
整個箭身幾乎全部沒入!
效果還要遠遠勝於當日沈燃和薛念對付土匪之時繳獲的那幾架弩弓。
即使是與匈野人的火銃對戰也不會落於下風,因為那邊需要耗費時間來裝火藥上膛,可他們這邊完全不需要,弩箭還能連發。
距離遠時或許還各有優劣,可一旦短兵相接,他們就占儘了便宜。
沈燃哈哈一笑:“那若是要大規模製造這些弩弓並訓練士兵使用,需要多久?”
“這個需要看士兵的領悟和天分。”
付驚鴻道:“不過快則一個月,慢則兩個月。”
沈燃道:“驚鴻,朕即刻下旨,讓戶部撥款,先鍛造出一批弩弓出來,由你帶往平涼關,援助大將軍,如何?”
付驚鴻微微躬身:“草民但憑陛下吩咐。”
“朕本以為你是個才子,沒想到你竟也是個文武全才。”
沈燃笑道:“既然如此,朕就先策你為禦林軍中郎將,輔助大將軍薛遠道掌管軍權,如何?”
付驚鴻還沒有說話,謝今朝先抿了抿唇,委婉道:“陛下,驚鴻畢竟是個文人。”
就算真要到邊關去,他也不願付驚鴻上陣殺敵。
沒人會強迫一個文官上戰場。
如果付驚鴻要去,薛遠道說不定還會攔著。
但如果這麼封了武將,躲在後方必然會被看不起。
沈燃道:“在軍中,武將比文官更能服眾。”
如果他給付驚鴻封個文官,那付驚鴻就隻能以監軍的身份到軍中。
監軍曆來都是皇帝信不過主將,派到軍中起監視作用的,要麼是宦官,要麼就是與皇帝較為親近的文臣,所以軍中的那些將領天然就排斥監軍。
何況付驚鴻定然還要指導軍中那些將領使用弩弓。如果他是個文人的身份,在軍中指手畫腳,就很容易引起士兵不滿。
沈燃看著付驚鴻:“驚鴻,你覺得呢?”
付驚鴻笑了一聲。
他沒立即回答沈燃的問題,反而道:“謝大人不恭喜我升官嗎?”
謝今朝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刻,連沈燃也沒能看懂謝今朝眼裡的情緒。
像關切。
但似乎也可以說是怨恨和不甘心。
兩種完全不同的情緒在這一刻同時出現在他眼底。像黑夜之中的茫茫大霧,讓人無端覺得莫名其妙,且難辨方向。
如果關切,又何來怨恨?
如果怨恨,又何必關切?
然而須臾的沉寂後,謝今朝最終還是淡淡道:“恭喜。”
這兩個字用儘他全身力氣。
沈燃不知道。
但他自己心知肚明。
每回兩人意見不同,他總爭不過付驚鴻。
他的確把付驚鴻當做知己。
可是他其實也怨恨這個人。
這個人一次又一次摧毀他曾經自以為是的底線。
麵對謝今朝的恭喜,付驚鴻亦笑言——
“多謝。”
他幾乎是在沈燃的注視下將目光與謝今朝交錯而過。
而後鄭重道:“臣謝陛下恩典。”
說著,就要屈膝跪倒。
沈燃伸手扶住他:“朕能明白,是你在為朕分憂,朕雖與你相處不久,但此處沒有外人,不要多禮。”
付驚鴻一笑,也沒堅持。
兩人一起在桌邊坐下來。
沈燃又道:“其實朕這裡還有一件事情。”
付驚鴻道:“請陛下明示。”
沈燃將當初與薛子期一同對付土匪的進過大致敘述一遍,最後道:“那三架弩弓一直放在禁軍之中,今日朕也命人帶過來一架,讓你瞧瞧,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
話音落下,他揚聲道:“把東西拿進來。”
一個禦前侍衛立即應聲而入,將一個匣子放在桌案上,而後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沈燃伸手把匣子打開。
露出其中一架製作精良的黑色勁弩。
付驚鴻將弩弓拿在手裡端詳了一會兒,最後道:“這弩弓製作的確是比尋常弩弓更加精良些,可是也很難根據它的構造推斷出到底是哪國所有。不過這個弓弦的材質……”
說到這裡,付驚鴻頓了頓,側目看向謝今朝:“今朝,你看這個像不像是九注絲?”
謝今朝點頭道:“的確。”
沈燃揚了揚眉。
他道:“九注絲?是什麼?”
付驚鴻解釋道:“陛下,一般來講呢,弩弓的弦都是以麻繩或者動物筋製成。但是持久性不行,需要常更換,如果在戰場上用力過大,也有可能把弦弄斷,而這個九注絲就是一種彈性,持久性和強度都極佳的材料,非常適合用來做弓弦。不過這種材料非常少見,在大周的境內是沒有的,隻存在於戎狄附近的一個古城鎮之中,臣和今朝早年四處遊曆的時候曾見過。”
沈燃點了點頭:“所以說,那些土匪很有可能就是戎狄派來的奸細。”
“的確。”
付驚鴻笑道:“不過事到如今,人都已經死了,他們是不是戎狄派來的奸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到大周來要做的事情。除了這弩弓外,陛下可還有其他線索?”
“還有一封信。”
沈燃道:“不過整篇都是鬼畫符一樣的字,完全看不懂。”
付驚鴻:“可否給臣看一看?”
“信此時並不在朕這裡。”
“不過大致內容朕還記得,可以寫出來給你。”
說著,沈燃提起筆,在宣紙上把那封信完完整整的寫了出來。
雖是鬼畫符一樣的字,但他從小就過目不忘。
看到那些字,付驚鴻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這正是那個古城鎮獨有的文字,大意是說,此乃一張藏寶圖,將信放入牛乳之中浸泡一柱香的時間,再以燭火烘乾,最後塗抹上蜂蜜,就可見到藏寶圖原貌了,等陛下拿到那封信之後,可以按照這個方法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