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自己,其餘四人都愣住。
池蒼山瞪大了眼望向兒子,啞然失聲。
“是你在說笑吧。”南俊良最先清醒,沉著臉,帶著審視望向他。
“叔叔,我是認真的。”池靳予迎上他目光,沒有半分心虛躲閃,“希望您和阿姨能考慮一下我。”
南俊良從他眼底挑不出一絲破綻,仿佛真是個誠懇,謙遜,心無雜念,隻想求娶他女兒的普通後輩。
但他很清楚,這位和池家任何人都不一樣。
探不見底的眸,就如同這個外表年輕的男人,在商場上出神入化的雷霆手段。
南惜雖聰慧伶俐,卻拿捏不住這種男人。
“這件事要她自己同意,如果她不願,免談。”南俊良看向南惜,問:“惜惜,你何時認識的大少爺?”
突然被叫到名字,南惜怔了下,忙不迭搖頭:“我不認識。”
不留神撞到對麵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她顫著眼睫躲閃開。
看什麼看?本來就不認識嘛。南惜忍不住腹誹。
她是喝醉了被他帶回家,親過抱過還在他床上睡了一夜。但除此之外,她對他一無所知,昏頭了才要嫁給他。
和池昭明的問題已解決,她不想再待下去,忍受這個男人令她如坐針氈的目光,私下扯了扯南俊良的衣角。
南俊良會意,望向池蒼山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告辭。”
他直接牽著妻子站起來,池蒼山不好多留。
剛沏的三杯茶還是沒動,池靳予親自起身送他們。
出門前,朝保姆阿姨使了個眼色。
穿過兩道垂花門,到四合院門口的邁巴赫旁,池靳予禮貌道彆:“今晚倉促,抱歉怠慢了,改日我做東,再請叔叔阿姨和南小姐吃飯。”
內容聽著像客套,但語氣很認真。
保姆阿姨拎著個精致的雕花盒子出來,池靳予接過,微微側身抬手,遞給南惜:“家裡新雇的蘇州廚師,糕點和糖水做得還地道,剛看你好像感興趣,帶著嘗嘗,喜歡再跟我說。”
今晚南惜的確瞟了很多眼桌上的甜品,每樣都精致漂亮,香味撲鼻。但礙於雙方劍拔弩張的談判氣氛,而且是田蕙雲端上來的,她沒動。
沒想到這人居然發現了。
南惜僵著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心想這男人做什麼,弄得好像對她很關心,好像他們倆很熟似的。
但盒中溢散出糕點的香味,她依稀辨認出櫻花,草莓,橘子和奶香,還有她暫時辨認不出的彆的香味,分外誘人。
應該才出鍋不久,還帶著熱乎氣,精準勾住她胃裡的饞蟲。
祁玥精明的眼光在兩人之間溜了幾個來回,察覺出什麼,憋著笑說:“大少爺一片心意,收下吧,咱們該走了。”
南惜從善如流接過來,抬眼看了看他,嘴上客氣禮貌,疏遠得不行:“謝謝您。”
池靳予勾著唇,沒流露出多少情緒,溫溫雅雅,進退有度,站上台階給邁巴赫讓出位置:“到家報個平安。”
“……”南惜剛踏上車,嘴角一抽。
這男人要不要演這麼過頭?
她大概能猜到他什麼心思,故意在爸媽麵前表現得溫柔體貼,改善印象。
想得美。
池昭明的哥哥能是什麼好東西?
一個屋住不出兩種人。
駛過安靜的胡同,拐上大街,邁巴赫始終平穩。
南惜盯著桌上的梨花木食盒,滿車廂都是花果香夾著奶香,不禁咽了好幾口唾沫。
祁玥上前揭開蓋子:“聞著挺香的,不嘗嘗?”
沒有那一層遮擋,香味更濃鬱了。
南惜撇開眼:“我不餓。”
“那我開動咯。”祁玥拿出一塊綠色糕點,是精致的葉片形狀,咬了一小口,享受地眯眼,“這綠茶糕不錯啊,又香又軟糯,好新鮮。誒,老公你嘗嘗,用的是龍井還是碧螺春?”
南俊良本來不想碰池家人送的東西,被老婆溫香軟玉靠在懷,親手喂到嘴邊,也就剩昏君的智商了。
他乖乖咬一口,細品過後,眼神有鬆動:“是今年的雨前龍井,bb。”
還bb,bb咩啊bb。
南惜一陣雞皮疙瘩爬上身,腦子裡第二母語都蹦出來了,呢兩個大番薯。
受不了他倆膩膩歪歪,好刺眼,懶得看,低頭玩手機。
微信通訊錄突然多了個紅點。
她切換頁麵,看見突兀的新好友驗證:【我是池靳予。】
南惜擰著眉,回複:【池先生,您為什麼會有我微信?】
他仿佛沒察覺到質問的語氣,耐心又發了次申請:【你留在我家的電話號碼。】
“……”謔。
差點忘了那件事。
現在給他一百萬換個清靜,還來得及嗎?
想起自己留那張紙條的用意,她暫且通過好友驗證。
他卻絕口沒提昨晚的事:【糕點味道如何?】
南惜撩眼看了看那兩位,皇後娘娘正給昏君喂第二塊,粉色的,那香味聞著像她去年冬天喝的草莓布蕾奶茶。
甜得要命,膩得發暈。
她沒回,那人發過來第二句:【不認識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認識。】
【我不著急。】
……他認真的?
南惜愣愣看著屏幕上接下來的話:【池昭明那邊,你想要他怎麼道歉和補償,儘管跟我提。如果你見他煩,我也可以不讓他出現。】
【至於彆的,他是他,我是我。希望南小姐給我一個公平的機會。】
南惜心情變得有點複雜。
怎麼一點都不像早上那個悶棍?
還挺會講話。
南惜雖然性子嬌縱了些,但其實是個心軟的人,隻要對方態度好,又沒太得罪她,她就說不出多難聽的。
她很好哄,也很能聽進去道理。
雖然眼下還不好斷定池靳予是個什麼樣的人,但的確,他是他,渣男是渣男,強行混為一談是不講道理。
因為池昭明得罪她,就遷怒給他哥哥,這種行為十分小家子氣。
於是她思慮片刻,敲字:【不用了池先生,我跟他已經結束了,不需要什麼補償,多謝您。】
【不用您為此做什麼,這不是您的錯。】
她有意忽略他第二句,沒正麵回答。
池靳予也是個聰明人,見好就收:【好。】
【糕點涼了就不要吃了,下次再送你。】
南惜沒再回。
她被南俊良叫過去了。
和老婆膩歪過後,想起還懸在頭頂的正事,南俊良神色變得嚴肅:“池家老大的提議你怎麼想?”
南惜半垂著眼,若無其事地從木盒裡取了塊酥餅:“我跟他不熟。”
鼻尖沁入雪梨的香味,她咬一口,酥脆清爽,是很淡雅的甜。
南俊良沉吟:“那就是不答應了?”
南惜品著味兒稍一遲疑,點點頭:“……嗯。”
“好。”南俊良拿出手機,翻著通訊錄,“我睇下港島有冇鐘意嘅靚仔。”
“……”南惜手一抖,半塊雪梨酥掉到桌麵上,“爸,我才23歲,我不要著急結婚。”
“沒要你現在結婚的意思。”南俊良一臉認真,“早點備選,你鐘意,就給你留下。”
南惜:“……”還給我留下,您可真能個兒。
“梁家老大不錯,在哈佛念書,人品端正,成績好,博士畢業就可以回來繼承家業。”
“樣衰,冇眼睇。”南惜嫌棄地挪回角落。
長輩對學霸都有濾鏡,這點她真的難以理解。
梁思冀小眼睛四方臉,也能叫靚仔?
她再找一個,起碼要比池昭明那隻花蝴蝶好看吧?換個低配版多丟人?
說起來,池靳予比池昭明好看得多,氣質得多,完全不是一個level。
等等,想他做什麼?鬼上身啊。
南惜腦袋一激靈,趕緊甩掉可怕的念頭。
“瞿家的呢?當過演員,不會醜吧。”南俊良點點屏幕,一張拍得像明星海報的單人照,呼之欲出的精修味兒,“去年剛接手他爸的公司,聽說乾得挺好。”
南惜翹著腿悠悠地說:“大番薯。”
南俊良皺眉斥她:“不準罵人。”
“他腦子笨,考試就沒及格過。”南惜指了指照片上那人,“我不喜歡笨蛋。”
南俊良望著她憋了股氣,默念三遍是親生的,親生的,他親生的。耐下性子,又仔細翻了一會兒通訊錄和相冊。
終於,眼眸一亮:“卓英懋,你們從小一起玩,你認識他的年紀和池昭明差不多。他現在已經是集團董事,長得靚,學曆也erfect,而且對你好。這一個,總沒得挑吧?”
“嗯……”的確是個相對完美的選擇。
南惜絞儘腦汁摘出個短板,比著小拇指對南俊良說:“他有一點點矮。”
如果和池靳予比,就不止一點點了。
“……”南俊良對她無語,把手機扔到一旁,“你7街訓!”
謔,真生氣了,都要趕她出門了。
南惜憋著笑喊司機:“叔叔,送我去雲宮。”
南俊良徹底不理她。
車內僅剩舒緩的輕音樂,和南惜斷斷續續啃糕點的聲音。
良久,開完會的祁景之終於得空給她發消息,詢問今晚的談判:【點啊?】
南俊良平時粵語夾京腔,自創一套港普,惹毛了飆母語罵人。兄妹倆從小被耳濡目染,對著港島親戚說粵語,京城這邊說普通話,至於自家人,看心情切換。
【搞定咯,回家路上。】
南惜瞄一眼氣到吭哧冒煙的老爸:【不過爹地被惹毛了。】
【叫我7街訓。】
祁景之:【又惹他乾嘛。】
【傻豬豬。】
南惜:【你條粉腸!】
祁景之:【……】
【聽說那個誰回去了?】
南惜:【邊個?】
祁景之:【池靳予。】
南惜訝然他怎麼知道:【是啊。】
祁景之:【他回去乾什麼?】
南惜照實交代:【他說他想跟我結婚。】
氣氛好像突然變凝重。
那邊“正在輸入”顯示了許久,隻發過來五個字:【叫他丫滾蛋。】
這溢出屏幕的憤怒,南惜嗅到股八卦氣息:【他怎麼你了?】
“正在輸入”再次反複閃爍,幾遍之後,祁景之語氣平靜:【沒怎麼。】
【商業對手而已。】
【但我不建議你跟他結婚。】
南惜:【哦。】
【我沒打算跟他結婚啊。】
【不過爸剛才在物色港島那邊的男孩子,要給我選,我一個都不想選。】
祁景之:【那就彆選。】
【我會讓他們都滾。】
“噗嗤。”南惜沒憋住。
南俊良氣還沒消,聽見聲,不悅地瞥過來:“你笑乜?”
南惜用手機遮著臉,彎腰笑到肚子疼。
隻要有祁景之在,老頭休想為她拉郎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