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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二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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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濃,萬物俱寂,月影之下,一道人影身姿輕盈躲過了夜間巡視的金吾衛,一路翻牆落到長公主府一處偏僻院落。剛站穩腳步後,那身型就晃了兩下,隨即輕聲倒地。

觀南很快就帶著人趕到,看著熟悉的臉,他冷漠啟唇:“把人抬進去。”

隔了大半個皇城的攝政王府外,徐弘翻身下馬,他渾身氣勢凜冽,將腰間還滴著血的長劍丟給門房後徑直進了府。

大婚在即,攝政王府已經開始妝點院子,府內四處都掛著紅綢紅燈籠,喜慶氣氛正濃。

青雲帶著人穿過連廊,推開書房門,書房內的人正坐在燈下翻看奏報。“王爺,徐將軍來了。”

書案後的人未抬頭:“讓他進來吧。”

徐弘剛進門,陳朝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怎麼回事?”

徐弘抬手抹了一把臉。他臉上沾了不少血跡,血跡有些乾涸了,一時竟擦不去。

“今夜有兩批人夜探金吾衛。第一批身手和雨夜劫獄的極為相似。而另一批則是暗中跟隨那些人來的。第一批人我都劫殺下了,剩了幾個活口,但後麵那批人身手著實厲害,死了幾個剩下的都逃了。”

不知是差事沒乾好還是因為今夜殺了人,徐弘周身煞氣騰騰。

陳朝放下手中的奏報:“先審活口。”

長公主府中,許久未曾住人的僻靜院落點起了燈燭,一個年輕府醫從房內走出,手中端著的盆內本清澈的水如今血紅一片,他的雙手和袖擺處也沾滿了血跡。

院子外,慧心提著燈籠走近,她身後是披著鬥篷的任蘭嘉。慧心走在前頭,先看見了府醫滿身血跡的模樣,她急忙給府醫使了個眼色,府醫急忙避開。

任蘭嘉跨進門,吳悠和觀南都在屋子裡。二人剛想行禮,被她抬手製止了。一進屋子裡,她就聞到了濃重的藥草味,其中還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她放緩腳步走近榻前,垂眸。榻上躺著雙眼緊閉麵白如雪的觀心。她呼吸薄弱,雪白的中衣前襟還滲著血。

“會死嗎?”

吳悠站在離任蘭嘉兩步距離外,他道:

“傷很重,但性命無虞。隻是得靜養一些時日。”

觀心深夜傷重入府,進府便昏迷一直未醒,想知道發生何事也隻能等她醒來。

任蘭嘉收回視線:“明日我要回任府待嫁。你們看顧好她,醒了讓人報我。”

吳悠暼了一眼立在側後方的觀南:“郡主,我送您回房吧。觀南,你留下,府醫一會要來換藥。”

清冷深夜,慧心提著燈籠默默走在前頭。吳悠落後任蘭嘉一個身位。吳悠在長公主府近二十年,眼前的少女是他看顧大的,再過幾日,她便要嫁人了。隻可惜,她母親沒有活著看到。

“郡主。”

吳悠喚道。

任蘭嘉停住腳步,轉身。眼前的吳悠雖已過而立之年,但麵容依舊俊朗如青年。歲月對他似乎沒什麼影響,隻是命運戲弄了他。滿腹學問,本該是俊秀才子,如今卻隻能蝸居在長公主府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裡。

從任蘭嘉記事起,吳悠就一直安安靜靜候在她母親身側,將她母親還有她以及府裡的一切事宜打理得妥妥貼貼。

“郡主,過幾日便是大婚,我得留在府中不能隨您出嫁。陪嫁一應人挑的都是您慣用的,隻是有一人我想求您一令。”

黑夜中,微弱光亮下,任蘭嘉眸光微沉,逐漸變得發冷。

“你想要觀南。”

任蘭嘉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吳悠退後一步,掀袍徑直跪下。雙膝磕在石板路上,砰一聲。聲音實實在在,他沒有絲毫遲疑。

任蘭嘉眯起眼眸,看著跪在地上身板卻依然挺直的人。她從未見過他跪過,即便是在她母親安寧長公主麵前,他永遠都是身姿挺拔,絲毫不像一個奴才。如今,他為了觀南,給她跪下了。

“攝政王府戒備森嚴,觀南在府中行事諸事不便。必會引起注意,郡主不如將他留在長公主府,一切事宜郡主隻要囑咐,觀南依舊會像往常一般儘心竭力。至於侍衛首領人選,可將觀海調回。”

瞧瞧,這話說的。倒真是為她著想,連代替的人都想好了。任蘭嘉嘴角噙著笑,但眼底滿是冰冷。

“你想要觀南,我便給你觀南。母親在時便說過,待你和觀南要如親人一般。你是長輩,跪我算什麼樣子。起來吧。”

吳悠並沒有起身,而是繼續道:

“尊卑有彆,我和觀南到底是奴才。不敢自妄。觀南一事,謝過郡主。”

吳悠跪地不起,任蘭嘉淡淡將眼神移開。什麼都沒說,轉身。

“慧心,走吧。”

慧心一直在旁邊默默瞧著,自然也瞧見任蘭嘉頭轉頭的那一瞬的樣子。她的臉緊繃著,身上的怒氣呼之欲出,慧心轉頭看了眼跪在地上依舊不起的吳悠,又看了看身側的主子。一向話少的她躊躇片刻,最後還是把話咽下了。

深夜,修長的身影立在任蘭嘉麵前,任蘭嘉專心抄錄著佛經,並沒有看他。

“吳悠想你留在長公主府,卸任侍衛首領。你怎麼想?”

聽到這話,立著的人似乎也不驚訝。隻是在眼前人看不見的角度手悄然握成了拳。

“謹聽郡主吩咐,郡主要我留便留,要我跟著我便跟著。”

任蘭嘉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燭光下,那修長的人影麵容依舊冷峻,甚至沒有絲毫波動。

不想反抗自己的好叔叔,便把難題丟給她。

即使她養了他這麼多年,他還是不能堅定選擇她。

這血緣羈絆啊,真感人。

叔叔為侄子著想,侄子不想為難,那她就成全他們吧,

“把令牌放下。出去吧。“

次日一早,任蘭嘉就要登上馬車離府。這一去,她就不再是安寧長公主府的順平郡主,而是攝政王府的攝政王妃。

府裡的一眾下人大多都是要隨任蘭嘉出嫁的,任府太小,他們大多要等大婚後再進攝政王府。一眾下人目送任蘭嘉上了馬車。任蘭嘉站在馬凳上,環視了四周一圈。最後視線落在了站在人群最中間的吳悠還有他身側的觀南身上。觀南抿著嘴,並不看她,但吳悠卻如尋常一般。

任蘭嘉的眼神從他們身上一掃而過,沒有片刻停留。“走吧。”

依舊是一眾黑衣侍衛護在馬車四周,隻是那貼身護著馬車的高頭大馬上換了一人。他的腰間掛著屬於長公主府侍衛首領的腰牌。

“走。”

一聲令下,侍衛和馬車都動了。馬車從那朱紅大門駛出,大門又緩緩關上。

大門剛闔上的那一刻,觀南就沉了臉。那陰沉的氣勢周圍的下人們都察覺到了。下人們互相使了個眼色,匆匆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人群散去,吳悠轉身看向絲毫不掩飾情緒的觀南。

“為什麼?”

觀南問。

和吳悠相似的臉龐,卻沒有一絲文氣,渾身冰冷如寒劍。

吳悠答:“你能騙過郡主,當一個忠心耿耿的侍衛首領,但你騙不過陳朝。你是男人,他也是。我不能讓你去攝政王府送命。”

觀南不服氣:“我掩飾得很好,況且陳朝不敢殺我。他若想殺我,我便先殺他。”

話音間,觀南的殺意儘顯。

吳悠並不想和他多言,方才任蘭嘉走時,看他的眼神中除了冷意再無其他。他明明知道她在意什麼,還是為了觀南傷了她的心。

見吳悠要走,觀南一把拽住他。

“小叔,求你。讓我跟在她身邊好不好,我會避著陳朝,儘量不讓他見到我。”

吳悠頓住腳步,觀南立在他身側,臉上滿是哀求之色。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觀南的臉偏向一側,臉上很快就泛起紅暈。

觀南的下頜緊了緊,他正過頭。依舊還是:

“我求您。”

吳悠眼中露出失望之色,當初,他不該把他帶進長公主府。應該如安寧長公主所言,把他送去江南,遠離這一切是是非非。

“等這一切事了,我會求郡主放你出府。到時你不再是長公主府的侍衛。你會有一個清白身份,你可以入仕,可以入伍,可以經商。然後娶一個清白人家的女郎生兒育女。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但唯獨不能呆在她身邊。從今日起,長公主府的觀南就要慢慢消失,往後才可以正大光明站在人前。我說的話,你明白嗎?裴元新。”

這個名字,深深刻在觀南的骨子裡。但從來沒有人這麼叫過他。觀南不甘,但麵對著混雜著他骨血的名字,他錮住吳悠的手無力鬆開。

吳悠歎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看看觀心如何了。”

觀南神情恍惚,一腳深一腳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到了觀心所住的僻靜院子。

府醫見到他,同他說話,可他隻能見府醫的嘴在他眼前張張合合,卻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推開房門,房中的藥味較昨夜更盛。榻上昨夜還不知生死的人如今卻已能坐起身。背對他露出大半肩膀,肩膀上傷痕累累。

似是察覺到腳步聲,她轉身,衣襟半敞著,胸前裹了厚厚一層紗布,紗布間還滲著血。見到來人,她勾唇一笑,一改往日的譏諷模樣。但她的話依舊刺人。

“喲,瞧這失魂落魄的模樣,真像一隻被主子丟棄的狗。”

本還精神恍惚的人聽到此話神色一變,三步跨兩步,大步走到床榻上。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往後狠狠一推。本就重傷的人狠狠重重砸在床榻上,悶哼一聲。

扼住她咽喉的人雙眼赤紅,喉嚨也被掐的生疼,但她似無感覺一般,笑著笑著笑出了聲。

觀南看著榻上人的瘋癲模樣,麵露嫌惡,鬆開了手。喉嚨失去禁錮,觀心沒去摸發疼的咽喉,而是撐起身子,看著退了幾步的人。

“嘖,怎麼還是這麼不知道憐香惜玉呢,還是你就喜歡在床榻上玩這樣的把戲呢,我的未婚夫。”

觀南掏出帕子擦拭手心,好似那手碰了什麼臟物。

“彆再開口了,你的聲音真的很難聽。”

榻上的人笑容頓失,一抹銀光從她袖間飛射而出,擦過觀南的麵龐徑直釘入了他身後的牆壁。

噌~~

釘入牆壁的物件餘音不斷,觀南抬手去摸自己的臉,手中一片濕漉。

“你如今的模樣也很醜。彆再立在我眼前刺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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