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頻結束,林望渾身白火,出現在巨樹空間裡。
沒等站穩,他便邁步朝著巨樹方向開始奔跑。
腳下空間張縮,瞬息之間,他已經到了巨樹根下。
貓正團在樹洞裡睡覺,被林望驚醒,猛然抬頭,頭撞在樹根上,“喵呀”一聲,抬爪揉頭,渾身黑毛炸開。
林望顧不上理她,抬手叫下來一根藤蔓,抱著紙新娘升向高空。
“林望!”
“林望!”
貓姑娘聲音響起。
林望扭頭,看到黑貓重新變成貓姑娘形象,手腳並用順著樹乾往上攀爬,速度飛快。
他分出一根藤蔓,把貓姑娘拉了上來。
貓姑娘蹲坐在他旁邊,有些好奇看著他懷裡的紙新娘。
紙新娘一隻紙條手耷拉著,在她麵前擺動,貓姑娘舉爪,輕輕拍了一下。
兩隻手在半空碰到了。
林望看到了這一幕,但心裡著急救人,沒有和貓姑娘說話。
他一邊思考待會兒的治療,一邊在心中暗想:為什麼泥菩薩會重新活過來?
夜遊神故意留手是絕不可能的——他沒那個膽子。
他回憶起,之前在燒泥菩薩時,曾經感受到一種阻力,那個阻力,讓他又多燃燒了一段時間,才徹底燒光泥菩薩。
這種阻力,在之前和鮮血偽神戰鬥時,也遇到過,但在和壞殂戰鬥時,卻沒感覺到這種阻力。
這阻力……是什麼來頭?
林望感覺到,有一條看不見的邏輯鏈,正在漸漸完成連接,把邪神、泥菩薩,以及霧族人體內白火的消失,聯係在一起。
腳下微顫,藤蔓上升結束。
林望到了桫欏樹唯一綠著的樹葉前。
他控製藤蔓,把之前那枚,被林望吸收了力量的果實,送到自己麵前來。
果實已經使用過了,但它本體既然是世界樹果實,本身就是價值十足的寶物。
而果實……最大的功能,是孕育。
果實淡金發綠,從中敞口裂開,從敞口處往裡看,可以看到裡麵一片淡金色微光,林望伸手,把紙新娘慢慢放進去。
“建立訪客資料,紙新娘。”
“為紙新娘修複傷勢。”
他一口氣說了三四個命令。
【指令已接受,正在建立新的進程】
【注意:該指令會永久改變該果實的功能,是否繼續?】
“繼續。”
【確認,進程開始執行。】
果實逐漸閉合,縮回到葉子下麵,林望感受著果實裡傳來的信息,確認紙新娘的狀態確實在變好後,他才鬆了口氣。
下意識在貓姑娘頭頂rua一把。
貓姑娘沒有抗拒這個動作,而是在他衣服上蹭了一下:“真像。”
“嗯?什麼真相?”林望沒聽懂貓姑娘的問題。
“你和那個女人啊。”貓的好奇心散去後,重新變成懶洋洋的模樣。
她隨便在藤蔓平台上蹲坐下去,半眯起眼:“那個女人,也很喜歡往回帶客人。”
“她也往回帶客人?”林望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之前桫欏樹的主人,住在這裡。
主人往自己家帶客人,太正常不過。
所以他沒多想,而是問了白貓(她的名字)一句:“我準備出去了,你是在樹上睡覺,還是我送你下去?”
他本以為,貓姑娘在聽到這話後,會隨便就近選個位置繼續睡覺。
沒想到的是,他問完後,白貓睜開眼看了林望一眼,琥珀色的眸子深深盯著林望。
她問林望:“你在外麵,是不是經常遇到危險?”
林望愣了一下:“有時候是……你問這個乾嘛?”
貓姑娘說話時,語氣裡充滿了理所應當:“喵要去幫你打架。”
林望不明白了:“幫我打架?為什麼?”
貓姑娘走到林望前麵,手在藤蔓上拍一下,藤蔓平台微微一顫,飛速向樹下降落。
她背對著林望,抬頭,神色驕傲,語氣裡充滿理所當然的感覺。
“喵是主人,主人當然要保護自己的寵物了。”
……
林望醒了過來,神色陰晴不定。
帶著幾分憂傷。
被貓當作寵物是一種什麼體驗jg
“醒了?沒睡好?”不遠處,老周的聲音傳來,林望扭頭,看到葬係俗師已經醒來,正控製著幾具抬棺骨巡邏。
“第一次在霧氣裡睡覺,沒睡好很正常。”老周笑了笑,“任何人第一次進霧氣都睡不好,很多新兵第一次進霧氣,都有被嚇哭的經曆。”
“老兵們甚至有個習俗,會在新兵第一次進霧氣時,給他們添油加醋講鬼故事,然後躲在一旁看他們多久會哭……”
通訊頻道裡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那這次進霧氣,我怎麼沒看到你們互相講鬼故事呢?”林望好奇問道,之前在夢境裡的糟糕情緒,不知不覺被帶走不少。
頻道裡瞬間安靜下來了。
許久,通訊器裡傳出老喬低沉的聲音:“我們團死亡率太高,已經很幾年沒招到新兵了。”
林望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站起身。
他走到坍塌的土牆旁,朝路的儘頭望去。
士兵,枯骨,毫無希望,
霧氣,土路,不可名狀。
我這詞填的……真踏馬消極。
林望搖搖頭,暗自吐槽了自己一句。
老周走過來,好奇道:“自言自語什麼呢?”
“沒什麼。”林望搖搖頭,看向老周,同時在整個頻道裡問道,“我有點好奇,你們一直補充不到新兵的話,以後怎麼辦?”
“怎麼辦?能怎麼辦?”老周笑了一下,“這是戰爭……我們是軍人。”
頻道裡一片沉默。
林望扭頭,環視整個哨塔。
士兵們或躺或坐,或睜眼或閉目,沒有人說話。
但林望聽懂了士兵們的潛台詞。
我們是兵。
這是戰爭。
我們隻是去作戰,然後死去。
“將軍校準勝敗的懷表,士兵的骸骨裝入沙漏,他的靈魂……在燃燒……”一個士兵低聲唱了起來。(注1)
很快,有更多士兵加入了低聲吟唱。
霧氣中,小小的崗哨裡,嚴肅而深沉的合唱,傳到霧氣中。
老喬歎了口氣,搖搖頭,沒有阻止士兵們的合唱,隻是沉默著站起身,開始整理裝備。
“嗬,可憐蟲……你們之所以會落到今天這個田地,是因為。”一旁被銬著的霧族人,突然醒了過來,沙啞著哼一聲,“你們始終把霧氣當做敵人。”
“喂!少用這種語氣和我們說話!你現在是囚犯!”一旁的士兵被嚇了一跳,衝著霧族人大喝一聲。
士兵們全都醒來。
霧族人絲毫沒有緊張的神色,隻是咧開嘴笑了一笑:“年輕士兵,彆緊張,我隻是聽到你們的談話,沒有敵意。”
老喬走過去:“霧族人,你想說什麼?”
霧族人的目光,緩緩劃過所有士兵,之後在林望臉上停了幾秒,嘿嘿一聲:“我想給你們,講講霧族人的故事。”
“你為什麼突然願意配合了?”老喬眯著眼,神色警惕。
“因為,從幾個小時前開始,我和一些族人失去了聯係。”
“你和族人失去了聯係?”老喬聞言一驚,“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不清楚。”霧族人搖搖頭,臉上的霧氣緩緩蠕動,看著異常詭異,“霧族人的命運和霧氣連接,每個霧族人都能感應到其餘所有族人……地圖在哪裡?”
老喬拿出地圖,在霧族人麵前展開。
霧族人的手指,指了一下地圖:“就是這裡……我失去了這裡所有族人的感應。”
“這就是你之前指給我們的位置?”老喬看一眼那地址,皺起眉,語氣警惕,“你到底安的什麼目的?”
霧族人看著霧氣深處,沉默了幾秒,慢慢開口:“事情還得從,千觀皇帝那時候說起。”
“三皇時期?”老喬皺眉,“扯那麼遠乾什麼?”
“我們霧族人的皇帝,最早給你們燭族人當馬夫……很諷刺吧?”霧族人嘿了一聲,根本不接老喬的話,繼續自言自語道。
“我們的皇帝唐千觀,給燭族皇帝姬昭海當馬夫,霧族人後來還給燭族人守邊境……”
霧族人的話裡充滿大不敬的語氣,但三皇時期的曆史已經過去幾百年,所以士兵們並沒有人跳出來和霧族人爭吵,隻是聽到他直呼皇帝本名時,有不少人皺起了眉頭。
“後來,霧族人生病了,又被燭族人驅趕到霧氣裡……”
“你胡說!”一個士兵忍不住了,大聲駁斥道,“史書上明明寫的是,因為唐……霧族皇帝帶兵攻擊燭族!戰敗後才被驅逐的!而且也不是趕到霧氣裡,隻是趕去守著邊境!”
“哦?你們燭族的史書是這麼寫的?”霧族人又“嘿”了一聲,“有趣……無所謂,這和我的故事無關。”
他在自己臉上抓了一把,一團霧氣被他抓在手裡,臉上瞬間露出霧下的白骨,顯得極其詭異:“我真正想說的是……其實,霧氣不是敵人,而是賜福。”
“你究竟在說什麼?”老喬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你們有沒有想過,霧族人身上的霧氣化,也許並不是詛咒……而是進化的方向?”霧族人慢悠悠說道。
注1:推薦各位讀者老爺,結合蘇聯歌曲《布穀鳥》再聽這個詞,會更有感覺。(維克多崔版本)